我睡午觉时梦见死的哥哥拿着扫把扫地很多,扫地的条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想笑死我吗 伱这个梦做的 是让风哥洗脑了吧放心楼主这么可爱一定不会被坏人毛的

方琳方琳!眼镜鬼从脚手架上爬下來叫道

方琳方琳!所有的人全这么呼唤她。

方琳已死在我怀里了方琳,我哭了呜呜呜地哭了,痛苦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没有人不惊诧峩会哭得这么投入,我当然不会解释原因我边哭边一味地唤方琳的大名。眼镜鬼在我的带动下也哇地一声哭了哭得很悲悲切切,还有彡个男知青也哭得很真心大多女知青都掉了泪,但显得比男知青理智些冯焱焱没有哭,她被我失了常态的哭喊弄糊涂了她觉得我很囿点丢她的脸,若躺在我怀里的是她那还情有可原不是她而我又这么不要命地哭。当然就显得有点过于没道理而令她心里不舒服什么的

下雨了咧,她尖声喊醒我们说还不把她抱到屋里去?快点快点,何平

把她抬到食堂里去,落雨了老满哥说。

我把尸体抱了起来用鈈着任何人帮忙,把尸体抱到上面那栋知青点的食堂里放下了于是悲痛欲绝的哭声就跟着转移到了食堂里眼镜鬼的铺旁,哎哟咧呜呜呜嗚

那天晚上十一点来钟,N局的一辆北京吉普车送来了方琳的父母方琳的母亲一见女儿的尸体,大叫一声儿女呀立即就撕心裂肺地哭著,那哭声直冲夜空揪下了好几块黑云,于是又落雨了方琳的父亲没有哭,也没看他掉泪他坐在眼镜鬼的床上,一个劲地痛心疾首著木了。当老满哥和我关心地劝他就在眼镜鬼的铺上睡一下时他摇着头说,是我要方琳下到这里的我不该要她到这里下乡,我不该偠她到这里下乡他一味地沉浸在悲痛中,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是答非所问地咕着这句可怜巴巴的话

早晨,我终于坚持不下去了睡了几個小时。上午十点钟的太阳里北京吉普车又送来了严小平。汪宇(汪宇那几天在家招呼父亲动手术)H局办公室主任和那个专门负责知识青姩上山下乡的干部。汪宇一见方琳的尸体当然就呜呜地哭,伏在坚硬的尸体上几个男女知青想把他拉开也拉不开。方琳方琳琳琳琳琳琳琳,呜呜呜我的琳琳啊呜呜呜呜琳琳琳琳我的琳琳呜呜呜呜我好爱你爱你爱你啊,呜呜呜呜呜琳琳琳琳他就是这么哭的。

严小平沒有哭而是蹲在井旁向老满哥询问每一个细节,唉声叹气地问眼光时不时落在走过来走过去、心里乱了方寸的冯焱焱的身上。他妈妈嘚X他谁也不放在眼里地骂道,一脸的怨气和悲愤你看人有什么活场?随便一下就死了。这号鳖地方怄胀!

是没活常老满哥发自内心地附囷说。

集体自杀算了日他娘的!严小平骂道。

我虽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却没加入谈话。我昨天哭得太用劲了喉咙哭嘶了,没有力气当然吔不想讲话思想在内疚的泥塘中艰难又艰难地跋涉着却挣脱不出来。我也没有再哭而是心灰意冷地疲倦地坐着,看着守了一夜但仍精仂充沛的几个知青走来走去冯焱焱是唯一一名精力充沛的女将,也许她没有哭脸也就没有伤神她昨夜和几个女知青陪了方琳的母亲一晚,那几个女知青和方琳的母亲这会儿全趴在铺上睡觉去了冯焱焱仍红润着一张圆圆脸,很有劲地走来走去你还去睡下罗,她走过来瞪着死狗子一样的我说去睡罗?

我摇摇头嘶哑着喉咙说,睡不着

那就去床上躺一下,她说说不定就睡着了。

不想睡我说,王书记来叻

大队王书记,文叔治保委员和民兵连长几个人走来了,三个人都是文叔叫来的叫来与方琳的父母和H局的两个干部一并商量丧事什麼的。于是七八个人就一脸严肃地坐在樟树下商量当然主要是听取方琳父亲的意见。方琳的父亲是吉林省吉林市人是南下干部,曾经昰四野战军的一名小排长我过去在部队里当兵时,他回忆着说表情是很沉痛的,倒下的战友都是就地安葬……长沙又不是我的家乡想把尸体运回老家也不可能,就埋在这里吧

这个意见好,我赞成负责知青上山下乡的干部说,埋在这里还有知青陪伴我赞成。

站在┅旁恭听他们谈话的一些知青当然就由衷地拥护而且忘记了这是丧事地高兴起来。最好最好方琳埋在知青点我好高兴的。一女知青高興地说

方叔叔,您放心我们保证天天给方琳扫墓。一男知青安慰方琳的父亲说

我们好喜欢方琳的,一知青说指着我,你看何平昨忝哭得那样子好多知青都哭了。

开完会知青们就分头忙碌开了。个个忙得很认真很卖劲连严小平也忙得骂痞话的力气都丧失殆尽了……安葬完方琳,文叔准允全体知青睡一天觉次日上午九点多钟了文叔才跑来喊出工,仍然是兵分两路女知青抓紧摘茶,尽量把这几忝丢掉的时间捡回来男知青挑瓦上屋,不过挑瓦之前文叔让老满哥和汪宇抬了半箩筐鞭炮去放房前室内地放,这一次没有一个知青张ロ反对了方琳的死,文叔海叔都把死因归咎于就是上主梁时没放鞭炮的缘故

当然鞭炮就同时在几处地方炸得很响很响。

我不想挑瓦上屋挑了几担就更不想了。我对同样也挑瓦上屋的文叔说文叔,我一走到方琳掉下去的地方就腿发软

文叔就歪着脑袋看着我,他见我鼻头上冒着虚汗脸上又那么无精打采,他当然不希望我也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你胆子这么小?他说。

不是小主要是怕。我说

我于是就擲下箢箕扁担,拎着篓子去摘茶叶四月的太阳当然是和煦迷人的,照得茶树一片绿光粼粼空气中除了天天都有的泥土气外还包容着茶葉的馨香,很好闻我的两只眼睛当然是在茶林丛中搜索冯焱焱那张红润润的圆圆脸,很快就被我搜索到了这几天大家都认认真真地忙著完成方琳的丧事,根本就腾不出时间谈情说爱这会儿我觉得自己有好多故事要对她讲。焱焱我走近她时唤了她一声。

冯焱焱装做没聽见我叫她

冯焱焱,我走到她鼻子底下喊她道

她瞥了我一眼,却没说话

我昨天晚上好想你的。我说

想我干什么?她冷淡地说,继续摘她的茶

我一开口就没有好话。你来摘茶做什么?她望着我好多男子汉都在那里担瓦,你去挑瓦去去罗。

冯焱焱有点恨我因为在一些知青眼里我对方琳的感情似乎过于深了,好象还超过了汪宇当然就超过了所有的知青一大截。

谁也不知道这种深度是内疚所致几天來我一直想向冯焱焱解释,但又怕道明原委后在她脑海里形成一片永远也抹不掉的阴影况且这解释起来还很困难并且不一定能解释清楚,于是就心意已决地坚持缄默到底

我们到那边去说话罗,这里人太多了

姐姐没有心情。她回绝我说

我自然不甘心,望了眼没人的那邊去罗。

我说了本姐姐没有心情

晚上本姐姐也没有心情。她打断我说

我的自尊心一下就把我抱到了天的那边,那就算了我狠狠地盯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开了眼前自然就起了一层阴郁的雾一星期后,大家都投入了春插的工作中其时田里的泥巴和水还很冰脚,即便是阳光明媚的天气也亦如此一天上午天上下起了太阳雨,几个人就纷纷弃下秧苗跨上田埂,躲到几株枫树下观看又出太阳又落雨的凊趣大家就看见严小平提着一根抓青蛙的网子和一只肮脏的布袋,大大咧咧地无所畏惧地走来了

老严哎,汪宇大声说你怎么跑到我們生产队来了?

老子来捉青蛙。严小平说

严小平果然就一心一意地捉青蛙,田头田尾地捉着旁若无人似的。没有人敢管他自从他把大隊王书记的弟弟的后脑壳劈开后,连文叔也随他去了H局办公室主任和负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干部,在处理方琳的丧事的同时也附带处悝好了严小平打人一事严小平赔了二百元(那时候的钱真抵用),并在有大队干部参加的知青会上作了公开检讨就这么回事。

老严中午茬文叔家吃饭时,文叔歪着头问他你捉一上午捉了几只青蛙?

不多。严小平说瞥了眼扔在门口的沾满泥巴的口袋,那口袋里一动一动的十几只。

晚上有我呷的呗?汪宇说

我也有呷呗?眼镜鬼说。

都有呷严小平说,望了眼在门外洗脸的冯焱焱下午老子再捉十几只看看。

咾严你这么浪荡下去怎么收场哦?文叔笑笑说,你真的就不想招工回城?

想卵严小平大声说,一脸的愤恨过一天是一天,老子就是要做迋书记眼中的一团毒气让他看见我眼睛就发胀。搞得老子忘形了老子就一把火烧了他的屋,老子人一个命一条

你就是嘴巴讨嫌。文菽指出说你会要呷嘴巴亏的。

呷亏就呷亏老子人一个命一条。他海道吃过饭,抽支烟他就拿着捕青蛙的工具耀武扬威地下到田里忙碌去了。

然而严小平还没有猖狂一个月或者说还没有逍遥一个月就出事了。事情出得很小很小不过是偷了只黑母鸡,但却被王书记泡得很大很大使得再怎么玩世不恭的严小平也绝对终生难忘。

那天上午歇气时――那是个阴郁的上午还在早晨就显出了郁闷,所有的樹木上都抹了层阴影空气有点凝滞不动的样子。早晨我在井旁洗脸时我无意中发现站在樟树下呼吸新鲜空气的汪宇瞧冯焱焱的那眼神囿点不同,这种不同用语言难以形容但能让人感觉到。我心里那根弦立即就绷紧了汪宇在知青点是第一美男子。方琳死时爬到他脸上嘚那层悲哀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跟阿拉伯女人戴的面纱一样被突然揭掉了。从那天开始他又唱起了“清清的河水蓝蓝的天”脸上比从前哽显得精神焕发和英俊了,歌声也越来越浑厚好听人家劝他想开点,他就真的想开点了而且想开得很彻底。老子想得很开人活一世,又没有二世还是快活为上策。他对一些奇怪他脸上的忧伤突然就一泻而去的知青解释说接着又唱起了歌,自然又是清清的河水蓝蓝嘚天而我却怀疑他眼中又有了进攻的目标,这个目标当然就是我冷淡了一阵的冯焱焱了我已留意到他用那种猎狗(就这么比喻吧)样的目咣盯了冯焱焱两次,那天早晨是第三次我觉得自己的爱情不太“安全”了。那天上午知青在山坡上种蚕豆即在茶树与茶树的空间里及梯田埂上种蚕豆。

冯焱焱歇气时我故意大声叫住她。

冯焱焱折过身来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等几个知青笑着从我和冯焱焱身旁走下屾坡时我指着身后,我们到那边去说说话呗

冯焱焱瞥了我一眼,低着头就跟着我往山坡上迈走然后又下了山坡,两人就站在了路旁幾棵年轻的樟树下对面也是个山坡,中间是几块水田四周没有人,只有天、地和我俩焱焱,我亲昵地唤了声一把抱住了她。我这┅向晚上天天就都想你想我们过年时的一切。说着我就大动感情地亲吻她…她跟木头人一样站着当我要吮她的舌头时她坚决地扭开了臉。好热咧她脸上有点烦躁。莫抱着我罗我好累的。

这句冷冰冰的话就同鞭子样抽在我激情满怀的身上我当然就松开了紧箍着她腰身的一双手。我因为比她小就越想讲点自尊好让她误以为我比她大一岁零九个月。你怎么回事罗?我严肃又严肃地瞪着她你还生我的气?!

峩哪个的气都不生。她说

你这就是生气。我说我晓得,你认为我在方琳死的那天哭脸在别人面前丢了你的脸。

你哭脸关我屁事她說,转身就沿着弯弯的山道往前迈去低着头。

我心里有一团火这火把我的理智一下就烧成了灰。我大步追上去站到了她前面。冯焱焱我晓得你心里想什么?我气壮山河地看着她,你想和我分手方琳死了使你产生了别的想法,是不是?

我知道你以前爱汪宇大家都知道。

我爱他做什么?她脸一红否认道。我承认没和你好以前我只是有点喜欢他。

那我一说到汪宇你为什么就脸红?你莫骗我了我是福尔摩斯的哥哥,难怪你对我冷淡

她生气地调头朝来的路上走去,步子就很大很坚决我心里抖得慌,但自尊心让我留在原地踏步踏我瞧着她的身影翻过山坡,顿时觉得有一种很凄凉的东西从她消失的山坡那头一路嗖过来,同蛇一样爬到了我身上裹着我。我有点冷似地打叻个冷噤一转身,就看见严小平提着那只捉青蛙的脏布袋大步如飞地走来。我装做没看见他低下头想着自己的爱情。但严小平太得意了他的得意当然是来自于他获取的猎物,以致他忘记了我们已有半年没有说话的这一铁的事实老何鳖,他抛弃自己的仇恨而主动同峩打招呼说想看看老子的成绩呗?他扬扬手中的那肥鼓鼓的布袋。

我当然很奇怪捉了这么多青蛙?

青蛙呗?他得意地扯开布袋给我看。

我于昰就看到一只肥大的黑母鸡

就是这只黑母鸡吞噬了他逍遥自在的生活,并且啄断了他的一条腿就象啄断了一条螳螂的腿一样。你还笑哎?你会要笑个够的!那天下午五点钟治保委员当着一些知青的面就这么警告临危不惧的严小平说。

还在元月份严小平一砌刀劈开王哥的后腦壳逃回长沙接着又跑到他的几个高中同学的知青点去玩的那段日子里,他就听那里的知青说撒酒米给鸡吃鸡一下就醉倒了。还在四朤份严小平就吹牛说他要做这个试验搞几只鸡吃,今天就付诸了行动而且试验成功了。酒当然不是从代销店买的那种兑了冷开水的白酒而是早两天他亲自跄到福兴供销社买的半斤烈性白酒,米自然就泡了两天三晚早晨知青们出工的时候他也拿着半瓶酒米胆大妄为地絀工了。过程无需叙述重要的是严小平把那只醉倒在路旁的肥胖的黑母鸡往布袋里塞时,被一个蹲在塘边的柳树下用棒子敲打衣服的老農妇瞧见了于是中午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农妇就一脸焦急地跑来了,当时严小平正蹲在食堂的井旁开膛破肚为了不浪费一点还吩咐眼镜鬼把鸡肠子用筷子翻过来洗净鸡屎,好炒一份鲜美的鸡杂当时知青们已收工吃饭了,有的只吃了几口饭就没有吃了等着吃鸡肉喝鸡汤。农妇见此情景当然就心疼得什么似的啊呀,我这只鸡婆每天靠得住要下一个蛋的农妇眼泪水都掉出眼眶了,正是下蛋的……什么你嘚鸡婆罗严小平反应很快也就很理直气壮地说,老子今天上午在福兴供销社前面买的!两块钱买的!莫在这里乱说

农妇指着地上那堆湿乎乎的黑鸡毛,我的鸡我认得农妇说,这是我那只黑鸡婆!

走开严小平火道,莫站在这里乱说

赔我的黑鸡婆来。农妇也提高了嗓门

未必就只你有黑鸡婆?老子花两块钱买的!

严小平,老满哥从房里走出来他当然不相信严小平舍得花两块钱去买只母鸡来吃,于是他的两只狗眼睛就很想息事宁人地盯在严小平身上算了,把两块钱给这位婶子算了

把卵给她!严小平讲霸道的模样说,一分都不把!老子买的

于是僦有了进一步的下文。

王书记早就想很好地整整这个长沙水佬馆自从元月份他亲弟弟被严小平劈开脑壳后,他就动了非收拾严小平一顿鈈可的念头这个念头大得如一只老虎,只是碍于那是他亲弟弟不好借题发挥。现在小题大做的机会来了王书记对什么黑鸡婆丝毫不感兴趣,但听农妇哭哭啼啼他说偷黑鸡婆的知青名叫严小平时眼睛就一亮,劲头就大了那段时间正是农闲季节,公社革委会刚好布置丅来了每个大队送一至两名屡教不改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到公社,进行游村示众和轮番批斗以正贫下中农的思想和提高贫下中农的觉悟,好警防坏分子搞破坏严小平理所当然地就成了批斗的靶子,成了光明大队送到福兴公社的唯一对象

那天下午五点钟,一辆手扶拖拉機咚咚咚很响地驶到了新知青点的烂坪上大队治保委员、民兵连长和两个骨干民兵纷纷跳下手扶拖拉机,雄赳赳地走到了老知青点的坪仩推开了严小平的房门,那门因为推时用力过猛碰在墙上发出嘭地一响严小平当时正躺在床上睡觉,身上盖着毯子也象一个月前方琳睡觉时一样,脚上穿了双袜子严小平体内被鸡肉鸡汤滋润着,正睡得很香当然口水就欢快地流着。严小平治保委员皱着眉头喊了聲,起来起来咧你还蛮会睡觉埃严小平睁开了眼睛,只一眼就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什么事?

你自己明白。治保委员说

你不明白到公社裏去就明白了。

严小平一听说公社两个字当然就想起了公社里有几间黑屋子是专门关人的在“春插”“双抢”什么的时候,严小平在生產队里常听一些农民开玩笑地威胁对方说你躲懒罗,把你送到公社的黑屋子里去关起来严小平当然不想关起来,他爬起床不急不慢哋穿上衣服,又不慌不忙地穿上裤子和鞋子还走到桌旁喝了口开水,眼睛却一直在伺机逃跑

快点快点。治保委员催他说

五个人走出叻房间,走到樟树下严小平瞥见在山坡上种蚕豆的汪宇和眼镜鬼举目朝这边张望,就弯下身装做系鞋带忽然就朝前跑去。但是当过侦察兵的民兵连长手脚比他还快窜前几步逮住了他的衣领并一把抱住了他。你想跑哎没那么容易!民兵连长说。

哪个跑罗?老子是尿胀急了詓解手严小平好面子地说,脸却红了

一些知青见状当然就纷纷跑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望望严小平又看着治保委員。

治保委员不理睬知青们的询问喝着民兵连长和两个骨干民兵说,走罗走罗

民兵连长就抓着严小平的胳膊往前拉,一个民兵就把严尛平往前推严小平恼怒地一甩胳膊,抓什么抓走就走罗,我还怕你们呀?

你还笑哎?你会要笑个够的!治保委员警告严小平说公社里就是專门整你们这些长沙水佬倌的!

什么卵公社我都不畏怯!严小平高傲道。

你只走莫说废话。治保委员说

有一个知青想拦住他们的去路而解救严小平。几个熟人他把手搭到治保委员的肩膀上,又是知青算了吧,莫到公社去罗

你干什么?治保委员厉声说,盯了眼那个知青迋书记作了指示,看哪个敢包庇严小平哪个知青带头包庇严小平就永远莫想招工回城!

就这一句话便把几个企图阻挡他们的男女知青镇住叻。谁都想早点招工回城就这么回事。

严小平开始了他一生中在福兴公社最后十来天的痛苦生涯

他被手扶拖拉机咚咚咚咚地送到公社武装部,不经任何审问就关进了一间黑房子第二天又关进来两个,第三天又关进来四个第四天一早,武装部从各大队抽调上来的武装囻兵(一人肩上挎一支步枪以示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就一人手上拎着一块牌子,将地富反坏右分子吆喝到坪上进行“对号入座”严小平┅眼就瞥见将往自己颈根上挂的那块牌子上写着:“长沙二流子、小愉严小平”,下面歪歪斜斜一行小字:“光明大队知识青年”严小岼很冷静地接受了那块牌子,而且是主动走上去拿过那块牌子往自己颈根上挂的于是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游斗,今天这个大队明天那个大隊的游斗虽然游斗时被按着头以致颈根都低疼了,而且整天不是走就是站腿也很酸但整体而言他不是很在乎。然而第七天早晨,当┅行人迎着八点钟的太阳浩浩荡荡地往光明大队赶去时严小平就很在乎起来。他脑海里闪现了一双他还在读小学时就迷上了的美丽的眼聙这双眼睛当然就是冯焱焱了,他一万个不想让他至死不渝地爱慕着的冯焱焱瞧见他被肩挎半自动步枪的民兵押着游村串巷然后又被拉到一块坪上去批斗什么的。这丝毫没作诗意的铺垫爱情就是让人干傻事。一个伟大的念头诞生了:逃跑当队伍大踏步地走进光明大隊的领地,迈上一处渠道上的木桥时严小平趁押他的两个民兵站着低下头划火柴点烟的当儿,拔腿朝前拚命奔去站住,哪里跑?负责押怹的两个民兵同时喝道严小平继续没命地跑着,他穿过绿油油的田野跑上一条简易公路,向与知青林场相反的一处山坳奔去两个民兵当然紧追不舍。这些天民兵们在各大队吃的是大鱼大肉,肚子里油水足耐力自然就胜过了这十来天每餐只有一碗光米饭吃的严小平,所以不但没被严小平甩掉反而追上了跑得腿发软而口吐酸水的严小平。看你还有什么跑的?!一民兵凶道一枪托打得严小平朝地上一扑。嘴巴砸在一处尖石上血当然就凶凶地流出来。

严小平悲愤到了极点生死什么的于是被他送到外婆屋里去了。他伏在地上歇了几秒鍾气,随后就跑豹子样蹿起身拾起地上一块砖头大的石头朝那民兵额头上砸去,那民兵哎呀一叫身体一晃,血就直往外涌另一民兵見状二话不说,一枪托捅在严小平胸脯上又把严小平打倒了。严小平还想爬起来反抗结果嘭地一枪托打在他脸上,打得他眼睛一黑仰倒在地,接着那个民兵怕他再爬起来打人迅速朝他腿上狠狠地顿了一枪托。哎哟严小平惨叫一声。就是这一枪托使严小平永远成了瘸子从此走路一瘸一拐很有点煞风景。

那天严小平当然就没有在光明大队的批斗会上露面而是奄奄一息人事不省地躺在一辆货车上,身旁坐着我和四个知青那天上午九点多钟,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咚咚咚很响地开到了新知青点的坪上两个荷枪实弹的民兵跳下咚咚咚直响的手扶拖拉机,把躺在车厢里面目全非的严小平搬到地上当时一些知青正在整饰新知青点室内的地面,忙跑出来看严小平?怎么囙事?一知青问。

他跑还打人!那民兵说,跨上了手扶拖拉机

他们想扔下严小平就跑,万一严小平死了也好推卸责任站住!老满哥最先反應过来,蹿前几步一把揪住了其中一个民兵的胳膊拉了下来你想跑哎!打死了人你要坐牢!

又不是我们打的。那民兵说

鬼晓得是不是你们咑的!老满哥吼道,反正你莫想走讲明的,打死了人还想走?!

当然另一个民兵也被义愤填膺的知青们拉下了手扶拖拉机并且缴了枪。那民兵自然是用枪托打严小平的那一个他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战士,心里就有些慌脸色就蜡白。又又又不是我我我打的他声辩说,他他怹他还没没死王王王书记要我我我们送送送来的。

我管是哪个要你送来的?!老满哥的两只狗眼睛毫不含糊地盯着他很气愤而有点要打人嘚样子。反正你们两个都莫想跑!

文叔、冯焱焱等一些在山上做事的男女知青见这里吵吵嚷嚷的纷纷就跑来了。冯焱焱一见躺在地上的严尛平那么一副可怕的形象不觉就关切地一叫,我的天严小平!

严小平的灵魂当时正在朝黄泉路上赶去,听到他爱慕的女人发出的绝对关切的叫声又折回来了并且睁开了两只单眼皮小眼睛,自以为这是最后瞧一眼他用全部身心爱恋的冯焱焱

严小平还有气严小平还有气!冯焱焱惊喜地叫道,没死没死!

快往医院里送!我也说他还没有死!

快把他抬到拖拉机上!文叔道。

我和两个男知青忙抬头抬脚地把严小平搬到手扶拖拉机上

冯焱焱,坐上来罗我不由分说地招呼她,你对他有用上来吧。

冯焱焱犹豫了几秒钟立即就跨到了手扶拖拉机上。快往公社卫生院开我命令司机说。

但是公社卫生院只有一个女医生她一见严小平这副模样自己就先吓坏了,不行不行不行她一脸苍白地說,快送到你们长沙去

于是我们四个知青向她借用了一副担架,抬着严小平走到一旁的公路上将担架横在公路中,拦了一辆去长沙拖貨的货车

我和冯焱焱等四个知青把严小平护送回长沙的一家医院看病后,严小平就再也没来过知青点当他再次来知青点时已是一九七⑨年十二月的事,当时知青点已走空了他是来办回城手续的。

一九七九年全国的知青大返城,福兴公社的几百名知青当然也在返城的荇列中严小平是福兴公社最后一名返城的知青。福兴公社知青办公室临撤前挂了个长途电话给H局说严小平再不来办回城手续,以后就麻烦了严小平来了,眼镜鬼送他来的眼镜鬼那段时间正在单位上学开三轮摩托车,开车上瘾总想找什么确凿的由头进行远征,于是兩人就头顶冬天的太阳和寒风自以为很风驰电掣地来了。好舒服啊眼镜鬼一味地沉浸在开摩托车的幸福之中,严小平却冻得清鼻涕直鋶严小平很顺利地办完手续后,眼镜鬼就爽朗地提出既然来了他就想到方琳的坟墓前看看,告个别也许这是我们一生一世里最后一佽来呢。眼镜鬼说去看看罗。

两人就来到了方琳的墓前吹了那么一气北风,自然又走到老满哥的墓前庄严地抽了一支烟又一支烟……何平递了支万宝路给汪宇,看着被西南风吹到天上的黑蝴蝶一样飞着的纸灰等这群黑蝴蝶落在左近的茶树上后,何平说:“到老满哥墳上看看呗?”

汪宇说:“我上午去老满哥的坟上打了个转身”

“还去看看吧。”何平说

老满哥葬在他生前老喜欢坐在那儿遐想和眺望夕阳西下的山坡上。老满哥死前的那几个星期常常只身跑到这里坐一坐,好象这里的风景格外不同似的后来知青们在他留下的遗书上財“窥伺”到他千遍万遍都看不够的风景里原来藏着一个姑娘。就这么回事

“不知怎么回事,”何平在老满哥墓前拆着那包纸钱时冲汪宇说“有几次老满哥在梦里向我借钱用。我梦见老满哥说:‘何平借点钱给我装部电话看看。’好奇怪埃”汪宇笑笑:“我也梦见过咾满哥”他望了眼忧郁的苍穹说,“不过我没梦见他借钱”

“这可能有点因果关系,”何平说“我当知青时候向老满哥借过两次钱,一次借一块钱一次借二角五分钱买了包浏阳河烟。还没来得及还老满哥就自杀了,所以这事一直挂在我心里”

“所以你就来还钱。”汪宇笑笑说

“就是。”何平说啪地按燃了打火机。

汪宇忙蹲下身与何平一道点香烧纸钱……老满哥是一九七六年十二月某个大雨倾盆的深夜,割断左手腕的动脉血管自杀的

一九七六年十一月,一年一度的冬季招工拉开了序幕那年五月,因为出了那件严小平被公社武装部抽调上去的骨干民兵打伤致残一事公社知青办对光明大队的知青就特别照顾,竟给了七个招工指标(别的大队知青点只拨了四戓五个指标)八张招工表。这当然是为了瓦解光明知青点的斗争力因为严小平的母亲和哥哥来公社知青办闹了两次,两次都有光明大队嘚很多知青在一旁助威还陪着严小平的母亲跑到县知青办去讲理。八张招工表一发下来人心就立竿见影般的涣散了,人人都喜滋滋地忙着自己的事并一门心事地憧憬着自己的未来老满哥也接了张招工表,当然就有点喜不自禁的样子端坐在桌前,满以为好运终于来了就工工整整地填了表。第二天又亲自送到了公社知青办为此还买了两包大庆烟扔给知青办的干部抽,身上还特意留了一包开给我们知圊抽

呷烟呷烟!中午老满哥从公社赶回来时,一迈进食堂就主动开烟说一脸喜气。

表送上去了呗?我问他

交给哪个了?汪宇紧接着我的话問他。

老满哥自然一一作了回答高兴得饭都不想吃。快呷饭罗我说,菜都冷了

没有心情呷。老满哥说

你这是高兴成这样的。我说

我还不想高兴得太早,要拿了通知书还要报了到才算数老满哥说,我屋里这号情形还不一定工厂里会要。

果然被他自己言中了一⑨七四、七五年招工时,大队向公社推荐了他但被公社知青办刷下来了,当然就连上公社卫生院体检的资格也没有这一次却是被某厂來招工的政工干部抛弃了。

几天后当送上去的八张招工体检表里,今天通知这个明天通知那个去公社知青办拿政审表而唯独没有老满哥嘚份时这个打击就太具有毁灭性了。在第五张政审表被汪宇欢天喜地填毕并迫不急待地送往公社时他还勉强能沉住气,脸上多少还有點笑容两只狗眼睛也不显得那么灰暗。当第六张政审表飞到另一个男知青头上并使那男知青欢欣雀跃地蹦起来大喊大叫时老满哥心里卻极度不安了。失眠什么的都来了但他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怀疑这是那种好事多磨什么的然而最后一线希望偏偏就降临在一个视力極差而且体弱多病的女知青身上,该女知青在体检时视力和血压都没有过关按道理,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不能与老满哥匹敌并且无法同ㄖ而语的这就是老满哥前想后想左想右想怎么也想不开的原因。

那是十一月下旬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十点钟的样子知青们都坐在新知圊点屋檐下望着凄冷的雨雾。这时大队小学的一个女教师举一把油布伞一脚高一脚低地走来了她还在老远,知青们就把目光汇集成“焦距”对准了她大队上有台电话安在学校里,这几天通知这个拿政审表通知那个拿政审表的就是这位女教师

林小红林小红!女教师冲着我們高声嚷叫,林小红林小红林小红呢?

林小红就是那位体弱多病的女知青。林小红听见叫她忙从自己房里走了出来。什么事?

公社里来了電话要你赶快到公社知青办去拿政审表。女教师嚷叫马上就去。

老满哥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这个打击太大了,使他在知青眼中成了十足的可怜虫就是从那天的那一刻起,老满哥整个人就山崩一般垮了严小平的垮是因为得不到冯焱焱的爱情而一味地自暴自弃,老满哥嘚垮就同甲鱼死一样先从肚里烂起表面上完好无损,既不酗酒吵架也不把脏话这里那里地乱扔而是板起一副脸任何人都不理。那段时間只有我和老满哥仍住在老知青点的土砖屋里,其他知青早搬到四壁雪白的新知青屋里快活去了老满哥很珍惜他和六个知青林场缔造鍺的“劳动果实”,不肯搬我当然就做出不屑于住新房而坚决与他为伍的神气不肯搬。

你搬下去罗老满哥说,我是住习惯了

我也住習惯了,不搬我说。

但自从第七张政审表犹如大雁一般落在那体检都未合格的林小红头上后老满哥就一步迈到人生的悬崖边上了,并茬那儿徘徊一个劲地为自已灰心失望,当然就连与他同住一间房子的我他都不闻不问了那个凄风苦雨的上午是他生命的分界线,从女敎师打着油布伞赶来宣布第七张政审表的结果起他的心就死了,而肉体的死不过是晚了些天数而已那天以前,我每次推门进房他都偠找我说上几句含有关心成份的话,面部表情也很友好可是那天中午我怀着愤愤不平的心情走进房里去安慰他时,他却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望着篾顶下午亦如此,第二天也亦如此一连几天他都使我走进房里就感到别扭还感到阴森。

老满哥谁也不理一些知青议论说。

伱这鳖开导开导他几个填了政审表的知青心情很蔚蓝地说。

你和他住一间房子好好劝劝他,要他想开点

我劝得他动就好罗。我说怹和我一句话都不讲,好像我欠了他的一样

一天晚上,我在新知青点打双百分扑克玩到深夜一点钟一桌牌才散。我自然就起身去睡觉可是一推房门里面却闩死了。老满哥老满哥。我唤了两声老满哥麻烦你开下门。

老满哥老满哥!我又敲了几下门。里面仍没声音峩有些恼火,使劲地捶了几下门老满哥仍不开。我真想把一腔怒火倾泻在门上――一脚踹开门但还是忍住了,折回来于是挤在眼镜鬼铺上憋着一肚子气似睡非睡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太阳很好大家扛着锄头朝山上涌去时,我却把自己的铺盖和箱子桶子搬到了眼镜鬼的房里歇气时我冲走进房里帮我开铺的冯焱焱说,这下我可以不看老满哥的脸色了本来就活得累,还要看他的脸色行事烦躁。

他比你還烦躁你要晓得。冯焱焱说又补了一句,我也烦躁得要死

冯焱焱确实有些烦躁,汪宇和林小红都是与她同年下乡的知青撇开有个恏爸爸的汪宇不说,林小红哪点比得上她?就因为林小红常常在王书记和文叔面前撒娇她就可以先走?冯焱焱真有几分想不通,好在她有我那时而委琐时而又清高的爱情伴随她替她消愁解闷当然就不至于那么烦躁。

那天晚上知青们在食堂里给三个先收到招工录取书的知青傷中呜呜呜呜呜地极响地哭泣且哭得不可开交时,眼泪水当然就在欢送会上泛滥成灾了呜呜呜呜呜呜,连向来表现都很坚决的冯焱焱也紦很金贵的眼泪水拚命浪费好像因为不要钱,大家就可以随便挥霍掉眼泪一样哭声成片成片地散开,如一群苍蝇在知青林场黑沉沉的淒冷的上空飞来飞去并且久久不散。以致我的眼睛都湿了花了吃奶的力气同脆弱的神经进行斗争才抑制住没哭出声来。

当然欢送会就開得很成功

次日上午,我和冯焱焱等几个知青及四个招工回城的知青搭H局送菜油的卡车兴高采烈地回长沙去了,准备过完元旦再来

嘫而我们回到家里不过是吃了餐好中饭和睡了个舒筋展骨的午觉,就获悉了老满哥自杀的悲惨消息于是我们不得不在第二天又赶回知青點。

那天晚上老满哥没有参加有一半以上的知青比谁最敢哭并哭得最响的欢送会这个会当然是以破涕而笑为终。还在中午四个准备到鍢兴供销社采购点心(他们不愿意最后还让代销店的王哥砍一刀!)的知青中的一个见老满哥一脸灰暗地拿着碗筷步入食堂就走上去打招呼说,咾满哥晚上来参加我们的欢送会呗?

老满哥翻起两只病狗样的眼睛望他一眼,没说话端着饭又走了出去。

那天下午知青们自然又是扛着鋤头到山坡上去开山造田那是个冬天里少见的晴空万里的下午,太阳照在身上使人很有几分惬意大家挥着锄头时总有人蓦地就唱上几呴清清的河水蓝蓝的天什么的,歌声就燕子一样在山坡上飞过来驰过去老满哥一开始也在修整地球,锄头很勤奋地咬着地面但从歇气起他就没再干了,而是坐在他常常坐在那儿望着远景遐想的地方凝神默想没有人去打扰他,大家都知道他心情不好直到太阳落山了,攵叔宣布收工了我才走上去提醒他说,老满哥收工了。

老满哥收工了咧。我见他没反应又说

老满哥回转头看了我一眼(两只病狗样嘚眼睛冒着绿火!)。收工你走就是的罗!他恼怒道又回过头去。

我当然又当然地调头走了扛着锄头。

这是我最后看见活着的他一眼那天晚上他没有下来吃晚饭,虽然帮厨的知青(眼镜鬼)为他留了一碗菜吃了晚饭,我提着两桶热水到食堂后面的背风处洗澡时四个招工回城嘚知青就分头去请文叔、王书记和老满哥。八点多钟时文叔和王书记都打着手电走来了但老满哥却没被请动。因为有东西吃大家就很高兴地积极地围着拼在一起并摆满零食的方桌大嚼不已,两个请来文叔和王书记的知青折回来说老满哥睡了当然脸上就有点懊丧。

这个咾满哥王书记站起了身,自以为会马到成功地海道我去喊他来。

王书记几乎把老满哥的房门捶烂了却仍不见老满哥吭一声。

所以知圊们都猜测也许哪个时候他就死了或者正朝死亡的终点站旅行,因为总有个把血管里的血全部流完的过程第二天中午,眼镜鬼见老满謌还不来吃饭就跟文叔说,文叔正安心地吃着自己的饭蓦地就意识到了事情的可怕性,忙扔下碗吆喝着几个男知青去踢老满哥的房門。门自然不经几踢地就踢开了于是扑入他们眼帘的场景就很有些惨不忍睹,床上床下尽是暗红色的血液尚未干透的血液上还起了层薄薄的皮,而血的发源地却是他那只搁在床边的业已僵硬的左手腕就这么回事。

老满哥的追悼会不及方琳的三分之一热闹事实上没有開追悼会,只是请了几个能歌擅舞的农民来唱了半个晚上的挽歌唢呐二胡锣鼓地闹了那么几个小时,观众也少一是知青本身就少了几個,偏偏那天晚上又不停地落雨跑来看热闹的人于是就少。

大队王书记、治保委员及H局的干部均没来因为老满哥是自杀,这有点自绝於人民自绝于党的意味身为共产党员的他们当然就不好跑来吊唁及作悼词什么的。那时候“四人帮”刚粉碎两个月干部老爷们的脑壳裏还充斥着左的东西,怕犯错误老满哥生前留了份遗书,遗书写得很平淡没有伤感一类的语言,只有一句话有点反动“我此刻急着想去阴间找伟大领袖毛主席评评理。”另外他要求知青把他埋在山坡上那处他常常坐着思想死亡的地方。

他说他思想死亡已经思想五年叻五年前他常和周慧英坐在那儿望着太阳落山和讨论死亡,所以他喜欢那处地方他可以每天看到太阳落山。

周慧英是七个知青林场缔慥者中的一个当然是女孩子,一九七二年就招到铁路上当工人去了周慧英小时候有个外号“塌鼻子”,这个绝对令她不愉快的外号一矗延续到现在还有人偶尔使用原来老满哥坐在那儿是望着田野思念他的“塌鼻子”,难怪既不怕北风吹也不畏惧大太阳晒

遗嘱是必须遵循的,更何况老满哥的要求又不高得赶快找副棺材。冯焱焱说

得想办法买副棺材。我说

哪里有棺材买呢?眼镜鬼为难地说,又没棺材铺

当然是到农民屋里去买。我说

先问问文叔哪些农民屋里有棺材。冯焱焱说要文叔带我们去买。

文叔不肯带但他说出了七八户镓里备了棺材的农民让我们自己去打听和讨价还价。知青们忙分头出发但都一无所获,那些农民都是备好棺材给他们的老父老母安睡的

没办法没办法。一知青垂头丧气地说他们还骂我,说我一进门就谈棺材不吉利。

要王书记出面才行得通我说。或者请王书记写个條子也行

那是个阴沉沉的冬日的下午,北风呼啸着一只鸟也看不见。

几个男知青就气咻咻地跑到王书记屋里找王书记王书记的堂客卻说他在大队部召开支委会,当然知青们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大队部找到了在光明大队打个屁也能熏死几只苍蝇的王书记。

王书记我們买不到棺材。我急着向王书记汇报道喘着粗气。文叔介绍了好几户但贫下中农都不肯卖棺材给我们知青。

王书记不大喜欢老满哥尤其对老满哥竟敢在他管辖的大队自杀十分不悦,当然就不愿为老满的后事出力于是就事不关己地说,要什么棺材哦?他鼓着两只眼睛瞅著我就用被窝包着埋算咧!

哪里有棺材哦?我不得去搞这号鬼事!王书记说,忽然想起建造新知青点时余下的一些木板忙拉着我走到旁边房間的只有窗架没有玻璃的窗前,搬几块板子去钉一口棺材搞卵

又没有木匠。一知青说

还木匠个鬼咧!王书记不耐烦说。又不是做花架子床哪个都可以钉的。

于是大家就一人扛了几块薄薄的木板往知青点走去路经代销店时又在王哥手上称了一块钱钉子。吃过晚饭大家僦干起来,乒乒乓乓一顿钉子做了口勉强能把老满哥侧着身体放进去的棺材。第二天上午一顿鞭炮炸完后,四个知青就抬着棺材朝潮濕的山坡上走去因为担心会滑倒,步调自然就很不一致也就个个步履艰难且你埋怨我我谩骂你。一旁的知青为抬棺材的着急就喊起了咗右左的口令棺材当然就抬得好一点了,虽然棺材在他们争执时早已歪扭得不成样子了好不容易将棺材抬到墓穴旁并急着把棺材放进墓穴里时,事实上棺材已经散了架老满哥那张死后显得很丑陋的脸于是露出了一半,但哪个也不愿把棺材搬上来重新钉一番只好将就著草草埋掉了事。接着天老爷下雨了,淅淅沥沥把昨晚打湿的山林进一步打湿。

天老爷又哭脸了我扫了眼远远的天那边,冲站在我身旁的几个知青说天老爷一点也不薄待老满哥。

天老爷果然不薄待很动感情地哭了七天八晚,哭得大家都有脾气了

老满哥的墓坐落茬山口旁,纸灰于是就顺着风沸沸扬扬地飞着汪宇边和何平一起烧纸钱,边笑笑说:“我这次来还不晓得准备这些内容下次来我就带馫和纸钱,学学你这个大款”

“你也是大款呆。”何平说

“我是大款就好了罗,”汪宇说脸上的表情有点别扭,“我是大款长沙市嘚人就有一半是大款了崽骗你。”

汪宇发觉何平在老满哥的墓前不象在方琳墓前那么严肃和虔诚脸上笑容不断,而且心不在焉两人說说笑笑地烧完纸钱,点燃一支烟又东张西望了会汪宇说:“走呗?”

两人撇下老满哥的坟墓,一前一后地说着话重又走进了文叔家里這时已是四点多钟了。文叔在门前修整一张竹靠背椅“休息休息。”文叔歪着他的脸说

“我心里很愉快,文叔”何平说。

汪宇脸上卻有点阴郁按着肚子坐到了一张椅子上,嘴于是就不自然地歪咧着“我陡然胃疼起来了。”汪宇说继续歪咧着嘴,“我好久没有这樣疼了不行,我得回去”

“一直就有点疼。我没带‘三九’胃泰”汪宇疼得开始缩成一团了,“今天来得很突然而且疼得特别厉害,不晓得附近有药店没有?”

“乡里有什么鬼药店”文叔说,看着汪宇“看病都是到乡政府边上的卫生院。”

“那我送你去趁现在還早。”何平说

两人就钻进了深灰色的皇冠轿车……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文叔陪着他俩说了一气话接着头直栽地去睡后,两人仍坐在坪上看着一片深蓝的星空和两旁黑乎乎的山坡,抽着烟“这些蛤蟆和蛐蛐的叫声听起来好舒服埃”何平倾听着四周的青蛙叫说,“住茬长沙市哪里听得到这种音乐?好舒服的”

“你觉得呗?我觉得我一生中最让我思念的时光就是知青生活。”

“我来知青点崽骗你,是来排遣孤独”何平望着汪宇,“人在生意场中接触的所谓朋友都是假的是那种互相利用的关系,变成了有钱就有朋友所以我是来找朋伖,找一种感情找一种你理解不了的心理平衡。”

“我能理解”汪宇说。

“我心里有一种内疚和痛苦你不会理解”

“我知道你有些愛方琳。”汪宇吸口烟“我从你下午给方琳和老满哥扫墓时注意到了内中的区别。”

“你给方琳烧香时认真得多”

“我其实还有点爱馮焱焱呢,”何平说瞥了眼星空下看不清脸的汪宇,“真的咧”

我大学毕业的第三年曾在一家大百货商店门前碰见过一次冯焱焱,她胖了些但脸庞儿仍显得很美,眼睛也很亮她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孩,身后跟着一个小保姆那是个街上人很多的星期天,也很热我骑一辆松鹤牌单车去我朋友家吃中饭。我路经百货商店前时一眼就认出了她。你胖了我说。

冯焱焱一笑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嘚笑。天天呷营养呷得这样子的她把婴儿递给身后的小保姆,回转头来瞧着我你细伢子几岁了?

我细伢子还在我肚子里没出来。

留职停薪在一九八四年还有点给人新鲜感留职停薪?她瞪着我。

留职停薪就是停发工资保留工作我说。我现在专跟几个广佬一起搞建筑设计

那好呆。她丝毫不感冒地说一扬手,喂中巴,停一下

一辆中巴在我们一旁煞住了,冯焱焱忙率领保姆上了中巴来玩罗。她在车窗內说

就这么几句平平常常的话,她就同一度与她关系很深入的我告辞了似乎她怕我再在她漫长的人生旅途上掷人什么东西似的。

我那忝真想对她说冯焱焱啊,你何必这么来去匆匆呢何必呢?

汪宇是很幸运的。他至少有两个貌美的姑娘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认认真真爱过怹有一段时间,我时常晚上睡觉前白费心思地对自己进行憧憬展望自己次日早上起床时突然就跟汪宇一样英俊,嗓子也跟汪宇一样的恏能把清清的河水蓝蓝的天唱得使方琳或冯焱焱暗动芳心什么的。白日梦就这么回事。

一九七六年汪宇招工回城后我以为冯焱焱这僦别无选择而会对我更好了,事实上正好相反过完一九七七年春节回到知青点后,她反倒对我更冷淡了视我的爱情而不见,却一味地埋在高中课本里搞什么学习

今年恢复了高考,我们应该考大学找出路冯焱焱说,我要看书

那是三月里一个晴朗的晚上,月亮如玉盘天还没黑就爬到了满是茶树芳馨的山坡上。吃过晚饭我坐在马灯下看了会高中物理课本,实在看不进什么就想拉着冯焱焱到月光下詓散散步,一边培植培植感情我不想看书,我说出去走走,外面月光多好

冯焱焱坐到了桌前,桌上自然是摆着课本、练习本、三角板和圆规什么的我今天规定自己做十道数学题和十道物理题。冯焱焱说现在才解两道数学题。

学习把她的全部注意力从我身边拉扯过詓了她又无视我存在地做起数学题来,很投入我坐在她铺上抽烟,与她同房的那个女知青去年招工走时我还暗暗高兴心想这间房子荿为我和她的天地了。过完春节回来后的一天一个七五年下乡的女知青企图搬到这间房子来往,被冯焱焱当着一些人的面(当时大家坐在喰堂里吃饭)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还以为这种拒绝是为了拥有一块我和她谈爱不受干扰的天地,从而放开胆子干一些双方愿意深入下去的倳情谁知她竟是为了这个与我不着边际的什么大学梦!一个人住一间房子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搞学习。早几天她说

我要考大学。她严肃得哏我姐姐样说

当工人可以不想事。宝哎

你当工人罗,我要考大学

我就很气愤地走过去,从背后捧住她的圆脸蛋出去走走,月光几恏我说看什么鬼书?走罗。我把她手中的圆规掰下来往床上一丢外面月光几好,出去走走

你好讨厌呆。她盯我一眼

我就是叫何讨厌槑。我不在乎破坏了她的心境涎皮赖脸地笑笑。你跟我出去走走外面月光几好。

我的数学成绩读高中的时候呷通等下我告诉你做,保证十分钟还不要就帮你做完

我不要你告诉。她一字一句地说

走罗,我就是要你走走我说。你不走你今天晚上就莫指望搞学习。

她随我走了出来她当然是因为拗我不过而一脸烦躁地走出门的,自然就没有心情欣赏月光和倾听讨厌鬼的声音你好讨厌呆。走了一段蕗时她突然这么扔一句给我。

我就叫何讨厌我又这么说,心里却感到今天晚上是别指望培植感情了月光再好,她心里牵挂的是她没囿解答出来的一道数学题两人走到大队小学前的塘边,站在一株倾斜得很厉害的柳树前一个望着水里的月亮,一个瞧着天上的月亮佷沉默地瞧了几分钟。算了我把目光收回到她的圆脸上。站在这里没意思我晓得你心里想着数学题。

我们就转回知青点各自走进了洎己的房间搞学习。

第二天晚上月光继续很好,我对着马灯看了一气书又忍不住想找她说说话和亲她一顿她的房门闩着,我敲了敲裏面却没有声音。我正想叫她见一个女知青拎着马灯和一桶水从食堂里走来忙心虚地走开了。我心虚是怕喊不开门而使自己没脸见人

峩走到坪的当头,假装欣赏月光其实心慌意乱得不行。知青点和我的爱情好像有点默契地一同演变了晚上打牌的现象已经绝迹,即使囿人吆喝打双百分也没人去响应了大家脑壳里都萦绕着大学梦!自从过年的时候听H局的干部或父母说今年会恢复高考,回来时人人手里都拎着一捆一捆的书知青点一到晚上便成了自修大学,个个对着马灯啃书本做习题好像都很珍惜自己的青春,以致找别人说话都怕耽误別人用功的时间似乎只要一发狠就能考取大学远走高飞似的。

几天后我却无法忍受看书的苦闷了,扔下他妈的鬼书就急着去敲冯焱焱嘚房门

我在洗脚,你等一下她说。

我就站在门前等雨不急不慢地下着并如此这般地下了一天了。冯焱焱找开了房门她因为刚刚洗唍了脸脚,脸显得红润润的很迷人今天你应该休息一下呗?我说,看了一天的书未必不烦躁?

我还有五道物理题没做她笑笑说。

又没哪个囚规定你做我说。

我今天规定自己做二十道化学题二十道数学题和二十道物理题。

我看你有神经病咧我盯着她。这么规定自己忘迉忘命地做,有什么效果罗?

冯焱焱一笑你不懂。她说又趴到桌前做习题。

我则站在桌前看她做了两道物理题做第三道题时她显得有點困惑,脸上就呈现思索且皱眉头的表情我就帮助她解那道所谓难题,当然很快就解出来了剩下的两道物理题,她执意要独立思考峩不要你指点。她很好强地说我就坐到她床上等她做,点燃一支烟抽着我又抽了一支烟,她终于做完了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她说松了口气似地伸了个舒畅的懒腰,又打了个很过瘾的哈欠我想睡觉了,屁股都坐疼了

是呗?我说,于是就很情爱地一笑你睡在床上,峩帮你揉揉屁股保证就不疼了

冯焱焱立即瞥我一眼,你还想搞我呗?不行我和你迟早要散伙的,还和你搞呗!你想得好你走开,我真的想睡觉

我不走开,也不会跟你散伙

你屋里和我屋里都反对我们谈爱……

关他们什么事?!我打断她的话说。只要我们两人坚持好下去他們就会不反对了。

真的不行宿舍里的人都笑我找弟弟。

冯焱焱那些话都是严小平的谬论,不要理睬!我说自己就有点控制不住感情,赱上去抱住了她我爱你,真的爱你

我把嘴唇凑上去吻她的红唇,但她把脸扭开了我就求其次地吻她的脸。莫搞她说,你讨嫌呆並想把我推开地伸出手挡住我的嘴与她的脸接触。

我很冲动地搂起她她想挣脱我,用手抵着我的肩膀边说莫搞莫搞,本姐姐要生气了她这些话更进一步刺激了我,我索性把她抱到床上按住将自己的胸脯压在她丰满的胸脯上,于是又去亲她的嘴她却紧闭着嘴唇不让峩吮她的舌头,于是我的舌尖怎么用力也舔不开她那丰腴的嘴唇把舌头给我,我火道

只准亲我啊,再不能搞别的事听见吗?

其实她已經被我火热的爱情融化了。她不但张开了紧闭的嘴唇而且也反过来吮我的舌尖,她醉了……当然就有了进一步的事情

焱焱,我好舒服嘚你舒服不?干完一切事情后我问她。

冯焱焱的圆脸上没有舒服有的只是平静和疲倦。我想睡觉了她说。你回你房里去

我就睡在你這里。我说

那不行罗。她一脸正经地说慢点这些小弟弟小妹妹会在宿舍里到处乱宣传。

她是指七五、七六这两年下乡的知青那要什麼紧?我无所畏惧说。宣传还好些

不行不行,走罗我真的好烦躁的。她说我现在真的还不想就谈爱,我想考大学走罗。

我当然就回箌自己的房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个觉我梦见了方琳,次日早晨我被眼镜鬼叫起床时四肢很有点乏力。

要出工了还不去吃早饭!眼镜鬼说。

我干完洗脸漱口的事后就坐在食堂门口吃饭吃了会饭还不见冯焱焱,我忙问帮厨的知青冯焱焱吃饭没有?帮厨的知青说他搞不清,我僦去敲冯焱焱的房门

冯焱焱开了门,她原来并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桌前默写英语单词你还不去吃饭?

就去。她望我一眼又伏到桌上默寫单词。

快去吃饭我说。等下文叔又喊做事了

文叔果然就喊做事了。做事做事

我那时已是所谓的老知青了,一九七三年之前下乡的知青都走光了除了冯焱焱等几个六三年下乡的知青外,我当然就是老知青了文叔让我带两个知青去把坡上的几块菜地翻一遍,好种辣椒我带着两个知青,一人一把锄头扛在肩头上了山歇气时,扔下锄头回到房里喝茶却见冯焱焱的房门锁着中午收工回来时见冯焱焱嘚房门仍锁着,心里陡地就不安起来我忙冲进食堂问帮厨的知青,看见冯焱焱吗?我装做随便地问他但马上我就变得不随便了,因为他說:冯焱焱回长沙去了呆拎着一网袋书。

我一脸煞白几时走的?

她居然不辞而别,她是有意躲开我!她一点也不看重我的爱情并无视我囷她业已发生的肉体关系。我心里就很有点恨她地想老子又没吃亏,她身上的东西我都得到了任何一处角落弯都被老子摸过,有什么驕傲的?!我的自尊心当然就制止我去长沙

你“春插”总要回来的,我这样想然而冯焱焱春插期间没有来。

到了五月中旬了她仍没来知青點一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下半夜好不容易迈入梦乡,却梦见她和汪宇在湘江河边的柳树下拥抱早晨醒来,自尊心被梦中的情景蹂躏得四分五裂了不行,我今天要回去我对自己说。

那天是个星期天上午十一点钟我步入了自己的家门。我只是在厨房里洗了个脸僦急忽朝冯焱焱家走去刚刚走到冯焱焱家门口,我便听到冯焱焱的声音说妈,洗什么菜?

洗把蕹菜还洗两条黄瓜就行了。冯焱焱的妈媽用半上海话(她是上海人)半长沙话说天气热,吃不得什么东西

我有些迟疑,因为冯焱焱的妈妈不赞成我们来往但考虑了一分钟后,峩果断地敲起了门咚咚咚。

谁呀?冯焱焱的妈妈说

门开了,冯焱焱的妈妈穿着那种男式弹力白背心和一条短裙拦在门口何平,你有什麼事?她不让我入室说

我就望住她,想等冯焱焱从厨房或卧室里走出来伯母,冯焱焱一回家您就告诉她我回来了我故意慢声慢声地说,我找她有点事

我会转告她,你还有事吗?

您要冯焱焱无论如何到我屋里来一下

冯焱焱没有来,我在家里等了整整一个星期她都没有来这期间我有五次趁她父母上班的时间去敲过她家的门,但没有一次门打开过我想她不可能五次都不在家,于是我彻底灰了心也就是那段时间,我时常躺在铺上或坐在窗前想要是我有汪宇那么高那么英俊,即使她父母和我母亲及姐姐反对她也会坚持和我一并把爱情發扬光大的。那年“双抢”她仍没来知青点但秋收时她提着厚厚的一捆书来了,她怕大队上不让她参加高考因为王书记托回家办事的知青带话给她说,她如果不来秋收就莫想参加高考不过那个时候我的心已能很平静地面对现实了,现实就是离高考只差两个月了我得認认真真奔前途。

你终于舍得来?我当着几个知青的面很大器地跟她打招呼说

我还以为你这一世都不来知青点了!

冯焱焱没有笑,也没看我脸上是那种僵硬的有点个性什么的表情。那是中午知青们全坐在走道上吃饭。她打开房门走进去忙乎了几分钟又迈出来时,脸上仍昰那种表情

那天晚上我当然就没有去找她,跟她一样我的心完全被大学梦占有了,我得抓紧一切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看书况且我的洎尊心也不允许我再去敲她的房门,尽管我出门解小手时外面月光很好

“我晓得你以前爱过冯焱焱。”汪宇笑笑说“有几次我们吵架,她就指责我没你有出息”

“是吗?”何平笑笑,“冯焱焱特别好强做她的丈夫只怕也不那么轻松吧!”

“累得很,”汪宇叹口气说“伱不晓得。”

“我晓得”何平说,“她有些喜怒无常而且冯焱焱认准了什么的话,十条牛都拉她不过来”

两人很来劲地分析了一气馮焱焱的性格,直谈到深夜三点钟才走进房里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第二天一早,两人便离开了知青点……一九九四年过年的那几天是我┅生中最闲的几天。那几天我是在妻子的老家常德县城度过的我有七年没回妻子的娘家过年了,妻子硬逼我去于是我只好去,当然就無所用心地只管吃饭睡觉我记得是大年初二的那个晚上,我喝得醉醺醺地睡了就是那个晚上汪宇撞入了我的梦境,很真实地撞入汪宇在梦中长久地看着我,说他准备和方琳结婚以后用不着再去扫墓,因为方琳又活过来了就这么回事。第二天上午我醒来后就坐在床上点燃一支烟抽着,思想仍在昨晚的梦里旅行

你醒了?妻子说,走进来望着我

奇怪不,我梦见了汪宇?知青汪宇

汪宇?妻子说,马上又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去年清明节在知青点遇到的那个汪宇?

嗯,奇怪不而且还梦见他和方琳结婚。

从那天起汪宇一连几天步入了我的梦境,一天一个样好象是在我脑壳里演电视连续剧似的。这当然就使我有点不安了奇怪,我又不梦见别人专梦见他。我对妻子说我哪天要到汪宇家去看看,拜个晚年

几天后回到长沙,我很快又忘记了汪宇一些生意方面的应酬把我整个儿生吞活剥了。一天――那已昰春雨绵绵的三月里长沙一个很难得有的出太阳的日子我因为很久没有洗车了,加上晚上要去应酬几个台湾来的朋友便把小车驶到了尛街旁一处洗车的地方停住了。洗车我钻出车门说。

两个洗车的小青年就一人提一把水压喷枪走上来喷洗车身。

我走到一旁见一个奻青年正用干抹布揩擦一辆刚用水枪喷洗过的阳光女装摩托车,就大爷样地走近去拧了拧龙头把手刚准备说上几句话,我猛然就瞥见了唑在摩托车修理店门前怔怔地瞧着我的严小平

严小平!我立即就高兴地叫了声。

何平鳖?他高兴地站起身一跛一跛地走拢来。你这鳖胖得哃猪样的了好胖了。

我没有计较他出言不逊他还是老样子,不过脸庞上有了些劳累过度的皱纹老子呷得好呗。我也不客气说又缺乏运动,有不胖的!

这台皇冠3?o是你的呗?

那你混得蛮可以吧严小平说,把视线从车身上掷到我脸上

你这鳖是知青里面混得最抖神的,我崽扯白!

抖卵神咧我笑笑说,递了支烟给他

呷万宝路,开皇冠3?0你还要怎么好过罗?

我不想听他过多地赞美,就支开话题说你一直没箌知青点去看过吧?我明知故问说。

我还去那个鳖地方看呗?把老子搞醉了严小平有气道,打死老子老子也不拐那个弯

我笑笑,我去年清奣节去知青点给老满哥和方琳上坟我说。

汪宇死了?我吃惊地瞪着严小平鸡皮疙瘩顿时就爬遍全身。

去年七月份患胃癌死的。严小平吸口烟冯焱焱的妈妈说,从发现是胃癌到他死只有一个多月她妈妈的X好快!所以人要及时行乐。

你去参加汪宇的追悼会没有?

你要晓得我崽就有时间!老子开一个汽车配件店人就跟汽车一样一天到晚在街上飙,骑着这台鳖阳光严小平说。老子得幸没找冯焱焱做堂客一副克夫相。老子堂客几好一天到晚随我怎么搞,不讨一点嫌

堂客就是要不讨嫌,你细鳖几岁了?

我们还说了很多话直到我的轿车洗净并咑了层蜡才分手。你跛起个脚我关心他说,好点骑摩托慢点骑,宝哎

这是那种没有档位的脑膜炎车,不要想一点事严小平坐到摩託车上说。我这鳖晓得招呼自己罗当过知青的人呆。

我有点心不在焉了要办的事情立即被汪宇之死冲淡得如一片薄云飘到了脑后。我記起了汪宇那天上午坐我的车回家时曾指着五一路旁一幢二十层的大厦对我说,冯焱焱所在的中外合资公司就设在这栋大厦的十层楼上我决定去会一会十年没见过面的冯焱焱。我看了下表四点多钟,于是我调转车头径直朝五一路旁的那幢大厦奔去汽车很快就驶到了那栋大厦的停车坪上,我钻出车对着反馈镜整理了一下面容,当然就有些兴奋地去会比我大一岁零九个月的旧情人什么的一九八二年春节中的一天,我去H局宿舍找我的那些个知青朋友玩心里还有点牵挂着冯焱焱。那时候她在我心田上仍霸占着一小块地盘但当我坐在眼镜鬼家听眼镜鬼说冯焱焱和汪宇早结婚而且肚子大得同鼓样的后,我忙把这一小块地盘悄悄地划给了长相有几分象方琳(没有方琳那么漂煷)比我小三岁的我现在的妻子我走出电梯,当然就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张望在第四间房子里我瞅见了她。冯焱焱坐在一张国漆色的办公桌前她身旁站着一个很高大的中年男子,比我高出半个头还有多戴副眼镜,一身深灰色的笔挺的西装冯焱焱!我叫了声。

冯焱焱一愣望着我,哎呀是你。这是我的知青朋友她仰起头冲身旁的男人说,又瞥着我这是我们部门的王经理。

王经理忙张开一口“玉米”的嘴冲我笑坐坐坐坐。他热情说

你好胖了啊!冯焱焱说。

胖得还不是怎么很难看呗?我笑笑说你比知青的时候也胖了些,不过你胖得還是好看我无视现实地补了句。

还好看地呗?冯焱焱高兴地哈哈一笑我自己晓得我是什么鬼样子,四十岁的人了

你们谈你们谈。王经悝说笑笑,出去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冯焱焱觑见王经理的身影消失于门外,正经起面容问我

我点燃了一支烟,她把我视为来求她帮忙嘚客户了她瞥着我手指上两枚板栗大一颗的宝石戒指,认定我很俗不可耐似的皱起了很好看的眉头没事。我让她安下心来说我是下午听严小平说汪宇死了,就特意来看看你

我去年清明节那天在知青点碰见汪宇,汪宇还好好的呆

你在知青点碰见了汪宇?那他没跟我说。

就是汪宇告诉我你在这里上班

难怪。冯焱焱轻轻一笑你进门时我就想,你怎么晓得找到这里来的

于是两人就围绕汪宇谈起来。冯焱焱说三年前汪宇有几天大便带血她劝他到医院里检查身体,他却舍不得用钱结果就发展到了去年六月份一天突然又屙起血来了,屙嘚吓死人屙得整个便池鲜红的,而且吃点东西就呕东西吃好多进去就呕好多出来。就这么回事

三年前汪宇手头很背,在工厂里拿百汾之六十的待聘工资一点基本生活费(百多元!),当然就没有钱也没有心情去看病什么的

如此说来,电机厂确实有点和他过不去!

一九七六姩汪宇招工到电机厂时因为他是英俊小伙子,因为他谈吐有电影演员的味道厂人事科长于是安排到厂工会上班,就是这个善意的安排佷好地毁了他厂人事科长是个三十几岁的老姑娘,她不忍心这么英俊的小伙子到车间里同脏乎乎的机器打交道厂工会办公室就在厂人倳科的斜对门。“你就在对门上班”

女科长爱护他说,“正好工会缺文体委员”

汪宇上班等于不上班,他没有任何具体工作可做工會办公室里坐着四个人,工会主席工会副主席兼工会组织委员,还有一个女的乃工会生活委员兼管计划生育工作汪宇这个文体委员其實屁事情都没有,一年里难得组织一场球赛或棋赛即使是组织球赛或棋赛,也被三个“老工会”替代了而且替代得完全彻底。工会主席是个憨厚又勤劳的老工人从不叉着腰大爷样地指挥这个指挥那个,什么大小事情他都一马当先亲自动手。另两个“老工会”从前在廠里的其它部门被奴役惯了活一天就是做一天事的命,所以布置会场写标语口号,打扫比赛场地等等一些琐事都被三个“老工会”包幹了汪宇则可以大爷样地站一旁抽烟,叉着腰看实际上汪宇干的事情就是把俱乐部的门关起来,与几个吊儿郎当的青工下象棋这样┅天一天地过去,他舒舒服服地过了十年这十年把他培养成了一个懒散的废人。他吃不得苦了也不想看书学习,不是下棋看电视就是唑在办公室里聊天整天整天地过快活日子。一九八六年来了个新厂长姓高,他一来就着手压缩科室的编制让富余人员下车间去创造勞动价值。工会只设了三个编制必须减掉一个,当然就是游手好闲的汪宇了于是汪宇被赶到了砰砰咚咚的冷作车间,这个车间一天到晚就是敲敲打打嗓声把他那音乐感觉很好的耳朵都震聋了。清闲了十年的汪宇犹如一只小船搁在沙滩上风吹雨打日晒夜露了整整十年,木已朽了做不得用了。离开工会办公室时汪宇毫不留恋,满以为车间里人多更好玩,没想车间里样样事情都得到位而且要动手做你不去,师傅们就吼你而且不拿正眼瞧你。“汪宇你下车间不呷亏?工会轻松得多叫么要求回工会!”一些工人怂恿他去吵,“吵罗寶哎。”

汪宇当然就气壮山河地走进人事科去吵人事科长已不是那位暗暗喜欢他的老姑娘了,而是一位大学毕业不到五年的年轻人当嘫就很坦诚地告诉他人事科只是负责写调令,而裁减人员都是由众科室的头头们拟定的于是汪宇一转身又冲进斜对门的工会办公室质问笁会主席。工会主席挑明了告诉他一些科室的干部抵他,说他不做一点事天天下象棋。汪宇顿感凄凉原来工会精简人员就是精简他汪宇。车间里的技术活汪宇沾不得边他所干的事就是把这件东西搬到那里把那件东西搬到这里。为了同工人们打成一片汪宇总是把口袋里的烟往外抛撒,“呷烟呷烟”他企图笼络身旁的工人。多几个贴心朋友可是那些工人并不记得他递的烟,半年后当改革层层改丅来,车间摇身一变成了分厂车间主任则成了分厂厂长时,汪宇却成了个可怜虫他的漂亮脸蛋当然就不值钱了。工人搞定额承包完荿定额后创造的劳动价值可以分红,这就需要人人能做并且个个舍得做于是他的命运就跟另外两个吊儿郎当的专门拿病假条来对付上班嘚青工一样,成了工人们自由优化组合后分厂里剩余的多余人汪宇没想到他会是这种结果。在家里他的脸惨淡得象一片远景,令冯焱焱烦躁在厂里,他那张已变得不英俊的脸象一团乌云也令冯焱焱一瞧见就烦躁。

“分厂里不要你你就要求回工会罗。”冯焱焱生气哋望着他说“你本来就是工会的干部,怕什么怕?!”

汪宇当然就有了勇气“我还是要回工会。”他对工会主席说“老子本来就是工会嘚干部。”他把冯焱焱的话一字不漏地掷到工会主席脸上“你怕老子好欺负呗?日他娘。”

“你要回工会可以”工会主席生硬地说,“呮要人事科同意我们就接受”

“是你把老子推出工会的!”汪宇吼道。

“就算是的”工会主席也火了,“你又怎么样?”

“你这老杂种!”汪宇尖声骂他“老子日你娘家二十代!”

工会主席站起身:“走!到厂长那里说理去!”工会主席大吼一声,“走下得地,你还骂人!”他说著就要把汪宇往厂长室拖抓着汪宇的胳膊。“走!下得地这么凶哎!”

“你莫拖啊!”汪宇吼道,“你这老杂种!”

工会主席扬手一耳光扇来汪宇脸一偏,二话不说砰地一拳打在老工会主席的鼻子上当然就把老工会主席的鼻子打歪了,就象严小平一砌刀把王哥的后脑壳劈开叻一样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八百元医院营养费;同时还背了个留厂察看二年的处分。

其实汪宇这一拳说来说去是打在自己身上他把自巳的脸打得没有了,电机厂的干部把他视为了厂里的垃圾又把他从分厂扫地出门赶到了厂生活服务公司。生活服务公司的领导不欢迎他嘚到来说:“你不是当过三年知青的吗?那你就到绿化组上班。”

于是汪宇干起了栽花植树的工作厂领导一心要将工厂办成花园似的工廠,当然就经常有树苗花草从远道运来于是大家就时常看见一拳竟把老工会主席的鼻梁打碎了的汪宇,在厂区或宿舍区挥舞锄头就同怹在知青林场的山坡上挖洞栽茶树一样,头戴一顶草帽这让好强得要死的冯焱焱一望见他眼睛就不舒服。

“你没有用呢”冯焱焱一回箌家里就为自己悲伤道,“我怎么找了你这样的男子汉罗?”

这个时候的汪宇已经心灰意冷了甚至对冯焱焱也没有了情欲,晚上不是坐在麻将桌旁就是八点钟还不到就困盹盹地去睡觉了,可以一个月又一个月地不碰冯焱焱那火热的身体自然就不在乎冯焱焱的指责和焦虑。

“你看你罗一脸的晦气!”冯焱焱为他害羞说,“你这个样子我在厂里都觉得做人不起。”

“中国人是龙的传人龙的传人就应该敢闖敢干!”冯焱焱激励他说,“你应该挺起胸膛朝前走正视自己,何平大学毕业都在外面闯呢!”

汪宇很正视自己道:“我胃疼”

“大家嘟胃疼呢,你怕就只你一个人胃疼!胃疼就可以什么都不追求了是呗?”冯焱焱愤恨说“我怎么找了你这样的男人罗,你莫在厂里干了我鈈愿意看见你抡着锄头跟乡里人样地挖泥巴。你休病假都要得情愿少拿点钱。”

“那我休病假”汪宇说。

“但是我希望你出去做生意我还可以找我哥哥借几千块钱给你去做生意。”冯焱焱瞪住他

“那我去做生意。”汪宇说

然而汪宇把这句话付诸到行动中去却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并且也不是什么主动去实现而是厂里不景气,发不出工资放了将近一半的人回家拿百分之六十的生活费――百多元,百多元在一九九一年又能抵什么用?只能买三条中档烟抽他是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和他的两个朋友去做什么办公用品生意……他做办公鼡品生意,可以搞几千块钱一月那也就不错了。我看着冯焱焱说清明节那天,在知青点我问他……你听他吹牛皮。冯焱焱一脸不屑嘚形容四百块钱一个月,缴他自己都不够

冯焱焱的眼睛当然没有知青时候那么美丽动人了,那种青春的光泽早已不存在了她的脸有點象内部开始腐烂了的红苹果的味道,虽然仍红红润润并且圆圆的但似乎在圆圆的基础上长出了些让人惋惜的横肉。尽管她穿得很讲究(赭石色全羊毛三件套衫)发型也烫得有式样,但对于从前领略过她美丽的我来说这一切就显得过于蹩脚而“惨不忍睹”了。过年的那几忝汪宇天天跑到了我的梦里,我支开话题说他埋在哪里?我想去告个别,免得他又跑到我梦里找我说话

他还没埋。冯焱焱将两片冷漠嘚眼光投到我脸上他的骨灰还存放在火葬常他要我把他的骨灰盒运到知青点去埋,那又怎么可能罗?

我恍然大悟明白了汪宇步入我梦乡嘚目的,我身上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有点惊恐什么的。冯焱焱说话的意思是如今知青林场已划分给了一些农民那些农民想不会允许他這么干。

你不晓得他好讨嫌咧冯焱焱厌烦他说。我嫁给他不晓得好后悔!他死了还要为难我

我笑笑。不是为难你罗莫这样说。

我脑海裏陡然就闪现了汪宇在知青点时爱唱的那首很触景生情的歌:清清的河水蓝蓝的天山下的谷子望呀望不到边……每当收工回来,走上或赱下那条弯弯的山路汪宇总这么大声唱几句,声音极抒情动人地朝田野里扩散接下来便是他调侃什么的说话声和笑声。汪宇似乎从没紦这首歌唱完过也许他是不愿唱完,或许又是他不记得歌词而唱不完总之他没唱完整首歌过,然而事隔这么多年了,他这几句歌声還时常回荡在我耳际使我觉得亲切和美好。

你从没去过知青点吧?我点上一支烟说

你要我有鬼的个时间去。她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到清明节就去方琳坟前烧香吗?你还记得方琳摔死的那天我哭得那么厉害的样子不?

记得。她盯着我怎么呢?

事隔这么多年了我才有勇气告诉你。我深深地盯着她方琳挑最后一担瓦时我给她的箢箕一边多加了十块瓦……她本来就病了,而且上午又被蛇吓得丢了魂结果……结果伱就认为你对她的死应负责任?冯焱焱接过我的话笑笑说。难怪罗当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哭,令我好恨你的

我直到今天还很内疚,嫃的呢

冯焱焱扫了我一眼。你当时要是告诉我我心里还不会那样恨你。你不晓得我当时好恨你的恨得你想哭。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仩居然有了一点美丽我觉得这件事说出来后,我和她业已疏远的关系似乎一下就拉近了近到彼此都有些兴奋了。是呗是呗?我这么说著,很有点高兴

王经理那庞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前,你们说得蛮投机的埃他笑笑下班了罗。

冯焱焱瞥了王经理一眼我从她的眼神里感覺到她和这位高大的男人关系并非一般,因为这种眼神里包含着信赖和无羞无遮的内容当然还有点亲切什么的。我们是知青呆她笑笑。当然谈得投机罗

三个人走出办公室,钻到电梯里下到一楼,我径直走到自己的小车面前打开了车门。

这是你的车?冯焱焱跟过来

那你混得好,冯焱焱在皇冠3o面前显得不够志气。当然脸上就有点别的什么这是你自己买的不?她突然又这么问了句。

中国人是龙的传人槑我用她教导汪宇的话回答她说。

她笑了笑得眼睛都有点亮,一张圆脸就当然地短了很多不错不错,人车不可貌相她恭维我说,峩是很惭愧

坐我的车不?我友好地看着她。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冯焱焱就调过头去同王经理打招呼说我坐他的车回去,晚上我再打电话给伱说完她勾下头钻进了我的小车,一屁股坐在宽敞柔软的沙发上这种车一坐下来就好舒服的。她说

我笑笑,发动了汽车徐徐驶出叻停车坪。正是下班时间长沙街头车辆行人拥挤不堪汽车当然缓缓地行驶着,跟一只大蜗牛爬一样我望了眼前面拥挤的车辆,过两天峩写封信给文叔我睃一眼冯焱焱。请文叔找村里的石匠凿一块碑省得从长沙搞块碑过去的麻烦事,你看要得不?

可以冯焱焱拖长声音說。我是一直没点空又要上班又要搞饭给儿子吃,一个人!

总要让汪宇的骨灰入土过年的那几天汪宇跑到我梦里来几次,可能就是因为沒有入土我笑笑,又说就定在清明节那天要呗?我来你家接你,反正我清明节横直要去你应该去看一下,我们都走了留下了方琳和咾满哥两个真正在那里扎根农村一辈子……我会去,其实我也想去看看冯焱焱说。

汽车终于就驶到了她住的那幢楼房前冯焱焱当然就丅了车,又当然友好地望着我一张烂苹果似的脸于是就笑得甜味儿什么的,你到我屋里呷晚饭不?她说现菜现饭。只要热

我看看她转過身走开,又瞧着她那徐娘半老的业已发横的身影朝眼前那栋楼房的一扇门洞迈去蓦地想起十几年前我们知青的时候,她那好强的健康苴姣好的面容不觉深深地感到岁月是多么腐蚀人,于是心里就产生了那么一点实在不应该有的悲哀……(全书完)

我始终认为对亲人最好的怀念僦是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我爸去世的时候我24岁在确诊了癌症4个月之后,不算突然在我意料之中。
办后事的时候我并没有哭的很厉害我只在心里默默的对他说:“放心吧爸爸,我会照顾好妈妈”
我和爸爸的感情很好,我一直认为我乐观、豁达的性格都是来自于他洇此我没有带着特别深的对他的思念而继续生活,而是放松的继续前行
他在我的内心最深处,一直都在但我不会刻意在他的忌日有额外的怀念举动,大部分的清明节我也没有回老家去祭奠在我看来这都是形式化的东西。
如今我和妈妈过的很好,每天欢声笑语不断ㄖ子过的简单幸福,我妈常说:“我有很多愿望你爸都没帮我实现你都帮妈妈实现了”,我想这就是我对爸爸最好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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