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大学哲学系副教授 戴尚(文)礼 爱人是谁?

白口罩    写在前面的话  这是一个年轻军官真实的经历。  这次经历给了他刻骨铭心的记忆。  这些记忆也许不值一提,也许又让人无法忘记。  这不是非典时期,也不是禽流感疫情发生的非常时期,他为摘掉妻子戴上的口罩,切身体会到草根一族在他乡生存的无奈和无助,切身体会到强势群体霸道蛮横般的麻木,弱势一方顾影自怜般的温情,也仿佛感受到军人这一曾被国人疯狂崇拜的形象遭遇物欲横流时代的尴尬!这段经历如同他戴着口罩呼吸了好一阵子~~    一  呼吸内科走廊,昏暗的灯光里模糊地遍布着或卧或坐或半躺的病人,这些病人多数是因冬天的寒冷导致病情加重的年龄较大的哮喘病人,咳嗽声此起彼伏。  +8号床上,萍戴着白口罩静静地躺着,眼角粘着似干未干的泪痕,雪白的手臂露出厚厚的衣袖平放在雪白的棉被上,肘部紧紧地束着橡胶管。床旁,小巧玲珑的护士,头戴俏丽护士帽,身着得体白大褂,弯着优美的曲线,“啪啪”地拍着萍的手背,把闪着冷光的针头再次刺向扎了好几针都没找到血管的手背。  “走廊光线太暗了,把对面病房的门打开,也许光线会好些!”根在一边看不下去了,急忙对这位护士说。  “你要不打开试试!”护士直起优美的曲线,用拿着针头的手的手背锤了锤也许已经发酸的小蛮腰,语气中透着些不耐烦。  根忙起身到对面病房把门打开。  “干什么呢,打开门不知道屋里冷么?”紧接着,病房里传来大嗓门的呵斥声。  “实在不好意思,护士给病人打吊瓶找不到血管,借一下光!”根听到呵斥,忙指着戴着口罩的萍冲病房里的人解释,挤出带有歉意的笑容,做着在手背上扎针的手势。  “那快一点,记着关上门!”里面的声音有点弱,但根还是听得出其中的理直气壮和不大情愿。  根走回+8号病床,看到光线比刚才好了许多,谁知目光碰触到护士的眼睛时,却发现护士的白花花的眼球正冲自己放着电。  萍刚才伸出的那只手已针眼密布得找不到下针的地方,明显不耐烦地护士又让萍伸出床内侧的左手,一边嘟囔着“没见过这么难找的血管”,一边“啪啪”地拍着萍的手背,找了两次才把针头插进萍的血管。然后,如释重负般地喘着气,调着点滴的流速,而后风一样的走向其他病床,留下器械车轮在水冲石地面上滚动的声音。  +8号病床在呼吸内科主任的办公室门口,床头上挂着红色护理标志,病床上的萍戴着厚厚的白口罩呼吸着走廊里充满来苏水味道的空气。带“+”号的病床,就是在走廊里临时加的,病房内都已经住满了,走廊里的病床也是双排的,每个病房门口都有病床。红色护理标志是急重病号才能享有的“待遇”。  根坐在床边给萍揉着放在外侧的左手,思绪又回到了方才大起大落的心情中。  这是春节后一个周三的下午,有些冷意,不过春的气息似乎提前向根走来。  根本来是从事机务工作的,由于他的文字特长,后来到团机关从事新闻工作,三年来已有一两百篇新闻稿件见诸报端,一些经验材料、研讨文章也被上级机关转发或被杂志发表。也许是因为这,团机关的一个老政工就曾预言,不出一年,根也许就要离开这个团。这不,春节刚过没多久,他就听到要到上级机关组织部门帮助工作的消息。  静静的办公室里,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妻子萍打过来的,根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的哭泣声。根本来十分高兴的心立刻悬了起来。电话那边只有哭泣声。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根焦急的询问着。  电话那头传来的依然只有哭泣声。  萍和根两个人的家都不在根工作的Y城市。为了能和根生活在一起,萍在Y城市读完四年大学后,放弃了家人在省城联系好的体面工作,经过数不清的碰壁后,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干起了售楼小姐,本来听单位说是可以拿到提成的,却始终没拿到一分。春节前,他们商量了一下,辞去了这份难得又难过的工作,回老家办婚事去了。赶在春节人才大集前,他们带着家人的祝福和期盼,又回到了这座城市。回来以后没多久,萍就三天两头的发热,热的厉害时候就吃两片去疼片,虽然感觉身体不舒服,却没放在心上,依然在人才市场、用人单位和贷款买的新家之间奔波。  你到底怎么了?慢慢说你在哪?根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根心里没考虑什么好事。是不是出车祸了?是不是被用人单位老板刁难了?还是……  我在医院,呜……萍好不容易才说出话,却哭得更厉害了。  你在哪个医院?在病床上么?根想到是不是萍住院了,于是疼惜的问萍。  我在A医院门口。萍哽咽着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慢慢说!A医院可是Y城市最好的医院,萍怎么会在这里,以往生病一般就到离家不远的H镇医院,莫非是……  我刚在医院看过专家门诊,医生说需要住院,我带的钱不够,你过来吧!萍的声音似乎要把根一把拉过去一般。  根看了一下表,都4点多了,再晚说不准医院也要下班了。他向领导请了假,而后乘车飞也似的回到家里,拿了刚从父母手里接过的钱。提到用父母的钱,根就感到非常羞愧。工作了将近5年,却没攒几个钱。结婚买房子,家里给交的首付,从家里回来,父母又把亲朋的喜钱塞给自己。  车好久才来到A医院门口。医院门口的天阴沉沉的。车还没来得及停稳,根就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萍在门口休息椅上半躺着,不住地向门口张望,当根闯入萍的视线时,立刻起身扑在根的怀里,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偎依着,泪眼婆娑的诉说着。你到单位上班的这几天晚上,我一直发热,白天温度低些。今天感觉实在撑不住了,就到H镇医院看了,验完血后,那里的医生说,白细胞太低了,不能确诊,必须要到大医院看。然后,我就到这里来了。专家看了验血报告单,又让我验了血,说,白细胞确实太低了,必须要住院治疗。去住院处问了,这种病至少要交2000块的押金,我就带了不到100块。本来不想给你打电话影响你工作的,可是钱不够,医生又说我白细胞太少抵抗力低不让我随便走动,就只好给你打电话了。  静静地听着妻的诉说,默默地看着妻苍白憔悴的脸,轻轻地抚弄着妻被风吹乱的头发,紧紧地搂着妻娇小的身躯,根感觉萍作为自己的妻真的受委屈了。  本来,他的这种感觉是没有这么强烈的。谈恋爱的时候,他们有过这样的承诺,谁也不会对谁说分手,不管以后的生活怎么样都会在一起。这些都是瞒着她家里人的。因为,她曾向家里透露过和根谈恋爱的事的,可是却遭到了全家人的极力反对,理由有好多,根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农民,根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将来负担重,更何况还是个穷当兵的,又不能照顾家。  后来,当萍提出要和根结婚时,她家提出要让根买房子,没房子不能结婚。这时,萍却左右为难。根就认为萍违背了曾经的承诺,不管有没有房子都会和自己生活。虽然最后根的父母掏空了家底给根买了房子,但根还是感觉萍对自己的感情掺杂了世俗的东西,一想起来就刺心的痛。婚后,根总会莫名其妙地冷落萍。  A医院有好多楼,每座楼又有好多楼层。很少生病的根,从没到过这么大的医院。在里面办住院手续,简直是像迷了路的苍蝇,到处乱窜,不是走错了楼,就是走错了楼层。最后,总算安顿下来了。  医生说,最好给她戴上口罩。  根纳闷,非典的时候,病人要戴口罩,于是问,病人的病会传染么?  医生说,病人抵抗力太差了,最好还是戴上口罩。  根想哪个医院没有口罩呀,疑惑地问,医院不是有么?  医生不屑地说,自己到外边买吧,花不几个钱。  根马上转了医院外边的几个药房,比较了一下,买了两个厚口罩。  萍问,买这么多干什么,不浪费么?  根说,脏了可以换呀。  萍说,这个科室走廊传染病多,要不你也戴个吧。  根笑着说,我不用戴,身体棒,抵抗力强,哪像你,病伢子一个。  萍委屈地说,人家也不愿意得病呀!说完,又要掉泪。  根忙嘿嘿一笑,开玩笑呢!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生病又有什么办法呢,能看好就行了!  就这样,萍成了走廊里唯一戴口罩的病人,根则成了唯一穿军装的陪护。  在过往病人和探望者异样打量的眼神里,在他们有意躲避戴口罩病人的匆匆身影里,根静静地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点一滴的流入萍的身体,萍忧虑地盯着走廊天花板上泛着微弱光线的顶灯。    二  晚上10点钟,护士给萍量完体温,发现体温将近41度。  “怎么办呀,刚打完针用完药怎么还是控制不住温度呀?”根焦急地问。  “我去找值班医生。”护士淡淡地说。   一会值班医生和护士都过来了,医生说,“给她试试物理降温。”  “能不能给她开点中成药,也许会有效果的。”根说。  “没有确诊,不能随便给开中药。”医生态度非常肯定。   过了一会儿,护士拿来了酒精,让根兑上凉水,给萍擦洗手心、额头、腋窝等部位。  “在这儿么,多不方便,周围全是男病号。”根说。“到女厕所呀。” 护士不以为然地说。  “她这可是重病号呀,你们护士就不能帮忙擦擦?”根指着床头的红色标志说。   “你们自己擦就行了。如果你们病号都提这样的要求,我们还能忙得过来么?”护士眼睛盯着萍的口罩,不假思索地说完扭头就走了。语气里好像有些纳闷有些不解,好像这确实不是她份内的事儿。  根更是纳闷,这样的护理工作,护士不应该做么?小说、影视剧里描述的护士给病人吸痰之类的事儿,难道都是为了情节需要而虚构的?对白衣天使的讴歌,难道都是传说里的神话?根忽然想到护士盯着萍口罩时的眼神,想到前年非典时殉职的护士,莫非是在怀疑萍得了传染病,担心自己被感染。  “在哪擦?”根问萍。  “我到厕所吧。”萍说。   “那好吧,擦完再端回来,热的时候再用。”根有些不耐烦了。  一会儿,根看到萍回来了,“怎么这么快呀。”  “擦擦就行了。”萍说。   “那怎么行,躺好,我再给你擦一遍。”根说。   萍说着不用了,根还是一把夺过萍手里的脸盆,给萍擦了起来,手心,臂腕,腋窝,额头。  看着萍无助而羸弱的样子,根内心深处的责任心似乎被唤醒。根怎么会忘记和萍热恋时,相依相偎着互相倾诉着永远不会向对方说分手的情景。那是一个多么幸福的时刻,当时的根刚从师机关被某些没有打点到的领导以莫须有的理由要回中队,是萍给受伤的根以温暖,让他重新有了面对挫折的勇气。根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说,不会离开她。  冰冷的酒精和水的混合液成了温水,萍的体温也渐渐降了下去。疲惫的萍慢慢睡了。  第二天,例行检查,量体温,验血,验便,透视,例行治疗,早晚挂两次吊瓶,吃药。没有确诊。萍的病情依旧。  第三天,到了周五,还是例行检查,量体温,例行治疗,早晚挂两次吊瓶,吃药。没有确诊。萍的病情依旧。  医院下班的时间到了。医生护士换上便装,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这些离去的身影让萍的眼睛闪烁不定,周末医生还上班么?不上班怎么办?是不是还要挂这没有效果的吊瓶?住一天院可是花两三百呢!  萍拿出枕头下面的几张费用单子,数了数,对根说,“这三天都花了一千多了,你去问问医生,周末他们还上班不?他们不上班咱也不能在这里浪费钱呀?”  这时,+10号病床的陪护提着鼓鼓的黑色塑料袋走进主任房间。  根看着刚被关上的床边主任房间的门说,我去问问主任。  “嘭嘭!”根轻轻敲了一下主任房间的门,里边低声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干什么呀?”主任的头从打开的门缝探出头来问。  “我们周末想出院,下周一再过来行不!”根试探着问这个瘦得像猴子似的主任。  “现在没有确诊,需要观察,治疗还是这样,不能停,再说周末也有医生护士值班,万一病人有什么情况也可以及时处理。”主任以为这机关枪似的回答会让根满意。  “要不给萍验验血,看看白细胞是不是长上去了,如果长上去了,周末我们就先回家休息一下,周一再来。”根显然没有被说服。   “病人身体这么弱,不能频繁抽血,下周一再说吧。万一病人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承担责任?!”这位主任显然不耐烦了。   “嘎嗒!”根想起萍住院前两天不是天天验血么,正要说这些,却听到门关上后反锁的声音。  一会儿,这位主任和+10号病床的陪护走出房间,身上成了便装,黑塑料袋也从那陪护手中转移到自己手中,鼓鼓囊囊。  “主任~~”根站起来又要向这位主任说,不料却被打断了,“给你说过了病人现在的病情不能出院!”看着根笔挺军装的诧异眼神似乎在说,堂堂一个军官不会连老婆的病也看不起吧,严肃又认真的表情,又似乎在说,作为医护人员,我们也是对病人负责的,也是关心病人的病情的。  根默默地征在原地,看着那和黑塑料袋融为一体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过了一会儿,+10号病床的病人也神秘消失了。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是刚住进来的病人呀,这么快就好了么?哦,也许是病人的病好的快,病人提着东西感谢这位主任来了!原来如此!根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对这位主任的医术还有点刮目相看了。  “先住着吧!也许人家医生说得没错!”根对萍说。  “唉~~”萍的口罩里传出变了形的失望的声音,但还是无奈地点点头。  在这里住着吧,咱不差这点钱,能治好病才是最要紧的。根继续安慰萍。他想这病应该不会花光家里仅有的三千块钱吧。  周末到了,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少了许多,看望病人的却络绎不绝。行色匆匆的走廊里,孤单单的病床旁,凳子上的根趴在床沿上黯然地想,不会有人来看萍的,因为他俩的家人都不在身边。根是水边的草根,萍是水上漂着的浮萍。浮萍漂在草根身边,互相汲取着营养,承诺着相依为伴,无论多大的风,多大的浪,都要手牵手生死为伴。根也曾想,如果草根移植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花园里也许会生长的会更好,如果浮萍不是和草根粘在一起,也许会有个更好的归宿。  根望着病床上正需要关心呵护的萍,心想,既然没人来安慰,自己调节好了,于是笑着对萍说,“周末了,改善一下生活吧,想吃什么?”  “这不吃的挺好么,早晨有鸡蛋,牛奶,中午晚上有包子、米饭,天天都还有肉吃呀,省点吧!”一向节俭的萍说。  萍是个节俭的女孩子。打和根认识以来,从来都没主动要求买过什么值钱的衣服,一般都是买些地摊货,而且地摊货也没几件。结婚的时候,从里到外换了一个遍,换下了一堆穿了好几年的加起来不过两百元的衣服,对这些衣服,要不是根执意不要,萍回来的时候还会带回几件来。吃饭更是不挑,读完大学,省下三千块生活费,有了新家后,根一般周末才会回家,她就凑合着吃,一周不吃肉是经常的事。钱也是在账本上记着花,从萍打算和根过开始,就准备了小本本,天天记录开支,根偷偷的买包烟抽都会被萍查出漏洞。  根怎么不知道萍的好,所以想起这些,总感觉内疚。于是心疼地说,“医生说过你抵抗力弱,多吃些高蛋白的东西可以增强抵抗力。好久没吃鸡腿了,我也馋了,买俩鸡腿吧!”  “不用了!”萍还是坚持着。  “就这样吧,我去去就来。”根不由分说地就走了。  “你买了你自己吃!”萍还是那么拗。萍虽然拗,但心里还是暖暖的。  根好像没听到萍的话似的,转身就走了。当他兴奋的表情不经意地扫描一个双人的病房时,仿佛看到了+10号病床的陪护,不是仿佛,而是就是,就是那个比自己来的晚现在却和病人住进双人病房的陪护。根的表情顿时征住了。    三  转眼就到了周日。走廊里还亮着灯,显然天还没有亮。  “温度计!” 护士敲了一下正躺在萍身边的根。定时量体温是例行检查,早晨起床前也是必须的一次。这个护士还是那个在萍手背上扎了好多针的护士。  “你没给呀!”根坐在床沿纳闷地对护士说。天亮前,好多陪护病人的家属都起床洗漱了,走廊里的脸盆声、鞋子走动的声音早把根惊醒。为了不让自己掉到床下去,根一般是面朝外躺在床边的,他明明看到护士匆匆的从自己身边走过没有给萍量体温的。  “快点吧!别这样!”护士的眼睛扫了一下萍的口罩,闪烁着躲避和不耐烦。  “哪样了?你忘了给量体温,怎么还这个态度!”看到护士服务态度不好,根的嗓门立刻大了起来。  “你别这么大嗓门,刚才我把你叫醒,明明把体温计给你了,不信你问问临床,再找找!当兵的怎么这样呀?”护士一幅很委屈的样子,说完就扭头走了,好像逃离一般。  “当兵的怎么了?!当兵的再穷也不至于藏你一个体温计吧!你回来,我找给你看!”不知是护士的话戳到了根的痛处,让根感到了窝囊,还是护士看萍口罩的眼神刺激了根,根以更大的声音冲护士嚷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名军人,要在老百姓心中保持良好形象的军人。  一时间,根成了呼吸内科病房区的焦点,所有的目光都箭一般地射向根,箭头擦着不解、鞭笞的药水,这个当兵的怎么干出这样的事儿。根感到自己很委屈,一定要在这些犀利的目光中讨个清白!  他追着护士到了护士办,护士正和其他护士不停地嘟囊着当兵的怎么这样,“你过来看着我们翻,看着我们找,我要让你看看是你失职还是我们看上你的体温计了!”   “你们再仔细找找!”护士头也不回地说,仍然坚持着。其他护士也纷纷把头扭向别处。  根想把这讨厌的护士扯到病床前,当着她的面好好找找,可是又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回来问萍,萍更是委屈地说,“没有给。”  “咱再找找看,看看有没有?”根大着嗓门似乎是要说给所有人听。  走廊里的病人和家属静静的看着,小声的议论着。那位护士在办公室里更是委屈地向其他护士诉说着自己的确没有错,大声地讨论着,“当兵的怎么这个样子,也不能穷成这样没出息!”  根听到议论,几天来的怒火简直是燃烧到了极点。他让萍下床,把床上的被子都狠狠的抖了,没有!又想让萍把衣服脱了看看到底有没有,萍哭着翻弄着自己的衣服,呜呜的声音低沉而又十分委屈地从厚厚的口罩缝隙里渗出,“没有呀!”   也许是萍的泪水触动了根脆弱的神经,也许是不想给萍增添心理负担,根强压住怒火,扶萍上床盖好被子,摸了摸萍的额头,感觉还是热。  根想到外边去买支体温计,自己想什么时候量就什么时候量,可是转念一想,买了体温计不就更让护士认为自己藏了体温计么。  “护士,给+8床病人量量体温吧!”这时,那个护士又匆匆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根叫住了护士,眼里窜出憎恨的怒火,烈烈地喷向护士轻蔑的眼睛。  “自己过来量!”护士根本就不正眼看根,冷冷的抛下一句话就风也似的消失了,好像没见过哪个病人竟然以这种态度对待他们这些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好像这个病床的病人和这个当兵的陪护素质太差,简直不可理喻。  “怎么办呀?”萍失望地问根,口罩上沿闪着两道亮光。  “要去你自己去!人家如果不给怎么办呀?”根把对护士的怨气一股脑的撒向萍,又好像这羞辱是萍惹来的。瞬间,根再也不想和这些使他蒙羞的人打交道了。  “那我去了?!”萍再一次像只无人关心的受伤的小猫,但又在那里痛苦地挣扎,带着对根的失望,带着显示自己顽强的赌气,好像又带着对根的一丝希望。  “你去吧!”根不耐烦地话音刚落,萍就使劲掀开被子,连外套也没穿就跻着鞋向护士办公室走去。  刚才那护士不在护士办,另外的一个护士从一大堆体温计里拿出一支,用酒精消毒后伸长着手臂递给了萍。之所以会给她量,不知是因为对下床亲自过去量体温的萍的怜悯,还是认为刚才那护士也许疏漏了,还是因为她们想起了她们医护人员的神圣职责,还是担心萍突然摘下口罩要传染给她们疾病。  根双手握在一起,双肘撑住上身伏在+8号病床边,头一直扭向护士办,直到看见脸上有个口罩白的憔悴姑娘向自己走来,才迅速把头别回掌心。想着自己刚才对萍的态度,根有些悔意,萍要不是为了不影响自己工作,也许病不会耽误成这样,当一名军人的妻确实不容易呀!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根照样陪在萍身边,在吊瓶快打完的时候去叫护士,萍吃药的时候倒上开水,该吃饭的时候去医院门口转好多摊位斟酌着买萍喜欢吃的饭。  天不知不觉就黑了。初春的天气随着黑暗的降临却变得格外冷。走廊的门,被进出的人推得“咣咣”作响,没人进出的时候也成了寒风消闲的玩具,不时呻吟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突然,走廊的门被一股人流冲开,久久没有关上。一群男男女女,年龄分布在20多岁到60多岁,衣着并不华丽入时,显然是普通市民。根看着他们走进+8病床对面的病房,默默地进去,默默地出来,脸上一直带着肃穆。  +8号病床旁边是通向电梯的过道,这里一般是大个医疗器械和危重病人病床进出的通道,同时也是一些病人家属接听电话或者聊天的地方。  这拨病人家属三三两两的聚集在电梯过道,谈论着病人的病情。根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病人是个女性,已经病入膏肓,恐怕撑不过这一晚了。这些人是来见老人最后一面的。  “妈呀--”撕心裂魄的嚎啕声从病房中传出来。走廊里脚步声响成一团,家属冲进病房,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走进病床。老人走了。  不一会儿,身上盖着白布的老人从病房中推了出来。嚎啕声响彻整个走廊,走廊里的灯光都震得颤斗不已。一位30多岁的女人,哭声被亲属痛彻心腑的烘托着,上半身扑在老人身上跟着老人一起移动,一只手扒着床沿拖着下半个身子,一只手掀开蒙在老人头上的白布,仿佛要深深的将老人的面容永远刻在自己心里。  由于家属的攀拉,病床显然有些沉重,推床的医护人员麻木的脸上明显写满厌烦。  是的,死个人,对他们来说简直太正常了,他们一年不知要送走多少个死去的病人。  人的生命是这么脆弱,被疾病这么一击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根目送着这位老人被推进电梯,在陌生人生死离别的悲痛中,陷入沉思。他不知道萍到底得的什么病,一想到萍曾得过血液病,满脑子里不想好事。万一萍经不住疾病地打击,该怎么办?想到自己以事业为借口,不能经常回家照顾萍,就感到自己没有尽到一个男人的责任。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对萍负责,却让萍经常受到冷落。要对萍好一些!    四  五天过去了,到了周一。  早晨,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比周末多了好多。  以主任为首的医生们向病房区走了过来,开始了例行巡诊。  “病人还是老样子,白天温度低,晚上温度高,这样治疗好像没有什么效果呀。”看到巡诊的医生向萍走来,没等医生开口,根就先说话了。好像有满腹的委屈。  “验验血,验验便,继续观察一下!”医生好像并没有理会根的委屈,只是例行检查。简单问过后,又走向其他病床。  “白细胞比来得时候还低呀!”护士从萍体内抽完血不久,根就看到了验血报告。失望写在了根和萍的脸上。  萍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呀?确诊怎么这么难呀?根看着正戴着口罩呼吸的萍,陷入了深深的疑问中。  “病房里有空床位了,赶快过去吧!”保洁员将根来回现实。这位保洁员30多岁,体态有些发福,后来从病友嘴里才得知,她曾是个下岗工人,后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一份收入不多却又脏又累的工作。在根眼里是个闲不住的大姐。一天到晚地就在走廊、病房、厕所里忙活,对病人也非常热情。萍刚住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位大姐忙着给找床头柜,找凳子,找暖瓶,并且耐心地指给厕所、水房的位置。  “是吗?”根兴奋的站了起来,跟着这位大姐走进有空病床的病房。  这个病房就是那个去逝老人曾经住过的病房。病房里的光线比走廊里要好许多,阳光暖暖的洒在6个床位上。空床位有两个,一个靠窗,一个靠门。  “你们住哪张床?选好了,我给护士说去!”这位大姐热情地张罗着。  “靠窗的那张吧!”萍好几天没看到阳光了,靠着窗不但可以晒晒太阳,还可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几乎没怎么考虑,根就做出了选择。  “那你们赶快搬过来吧!”说完,这位大姐就匆忙的向护士办走去。  “谢谢你,大姐!”根望着保洁员几乎小跑的背影,道出了发自内心的谢意。住院这么多天来,这是根接受的第一次关心,而且是来自陌生人的。也只能是来自陌生人的,因为他们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  紧接着,门口又住上了一位中年病人。萍成了这个病房最年轻的病人。  临床是个瘦瘦的老太太,年龄有七八十岁的样子,呼吸经常需要氧气来维持,吃饭、排便、清洁要靠陪护来料理。陪护是她孙媳妇,三十多岁,非常乐观,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料理的老太太无微不至,老太太却像个小孩似的,经常生气,不吃饭,不理她。  “快去叫大夫,我快不行了!快去呀!”到了夜里,老太太快喘不过气来,看样子憋得难受。  “大夫都下班了。”孙媳妇却一点没有紧张的神色,笑嘻嘻的趴在老太太耳朵上大声地说,好像故意气她。  不是有值班医生在么?根纳闷地在心里嘀咕。  “老太太怕死,她的病就这样了,住院也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其他病床的病人都还没睡,在小声地议论着,面带对老太太的同情和对孙媳妇的理解。  “快别气她了,给她找个护士来,也好让老太太休息一会,大家也要睡了。”有个病友对这位孙媳妇说。  一会儿,医生和护士进来了。  “大夫,快救救我吧,我快不行了。”刚刚看到死亡降临这个房间的老太太一见到白大褂,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忙伸出干枯的双手向他们招呼。  医生过来问了一下病情,给老太太戴上呼吸机。  “咕噜~咕噜~”病房顿时静了下来,静的只剩下老太太用呼吸机呼吸的声音。  根再次看到了生命对死亡的恐惧。  老太太的生物钟也许被打乱了,疾病和恐惧让她晚上几乎没有合眼,不时地呻吟,叫喊医生救命,全然没有顾及其他病人正在休息。孙媳妇也去叫了几次护士,护士过来也只是测测脉搏,量量体温。  这一夜过得好慢,好长。根和萍在不时的求救声中挨到了天亮。这是在走廊里住了好几天的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护士长,我们这是急重病号,能不能给予特别护理。”根在给萍洗脸时,发现萍苍白的脸上,显然多了一双黑眼袋。这时,护士长带领一群护士过来了,其中包括那个引发“温度计事件”的小护士。根愤恨地盯了那护士一眼,忙指着床头的红色护理标志,委屈地对护士长说。  “你们想要怎样的护理?”护士长用眼角余光轻轻扫了一下那红色标志,淡淡地反问。护士长不屑的表情,好像写着,我已经知道了温度计事件,知道你们当兵的竟然出了一个你这样的孬种,穷也穷得没出息,穷还穷得那么蛮横,还愣想享受高贵的待遇。  “病人体质这么差,需要好好休息才能增强抵抗力,住在这里晚上睡不好觉,能不能调个安静点的房间呀。”根知道这是在住院,还需要他们的护理,强压住正要喷薄欲出的怒火。  “病房都满了,这个你是知道的呀,要不你们还是到走廊去呀!”护士长有点不耐烦了。  “你们给病人挂上红色标志,说明病人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住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确诊,现在抵抗力又这么差,你们作为医生就有责任让病人有个良好的休息环境,有责任细心的照顾病人,只有这样才能很快康复起来呀!”根的怒火终于忍不住再次冲出嗓门,给护士长讲起了他认为正确的道理。根想起了+10号病床的陪护,因而他认为医院肯定有办法安排环境好的病房。  “高干病房好,那里有空位置,而且还有专门的护士照顾,你有能耐你们去那里呀!”护士长的语气不紧不慢,好像很有修养,又好像很轻蔑。说完,摘下红色标志,换成普通标志,旋即转身就走了。  根还想再讲讲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之类的话语,可是,喉咙却鼓胀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话更是说不出来。  那白色的背影仿佛在冷笑着说,不可理喻,当兵的想什么呢?  根怔怔地站在带有红色标志的床头,想想刚才理直气壮的样子,像个小丑,丑的滑稽荒唐,看看身上曾给他带来许多自豪和荣耀的军装,又好像那么单薄,单薄的让心都感到了寒冷。  人在病魔面前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在病魔面前也不是人人平等?一个声音在根内心深处颤抖地发问。  是的,每一个人,无论贫穷或者富裕,都天然具有追求健康的权利,但无情的现实,却影响着人们实现健康权利的可行程度。无数个声音仿佛一起在向根作答。    五  血液科!为什么不去血液科呢?受到打击的根突然想到了血液科。萍当时来看专家门诊的时候,正好血液科专家不值班,门诊处就建议她去了呼吸内科。血液科和呼吸内科在同一楼层,根注意到血液科病号较少,血液科一侧的走廊里几乎没有加病床,那边也许会有空病床。况且,萍的病也是和血液有关呀!想到这里,蔫在床头的根突然振奋起来,匆匆地向呼吸内科主任办公室走去。  “现在转科室不行!要不,我们请血液科专家过来会诊吧!”主任肯定的语气让根露出失望的表情,随即又加上后一句话好像让根对会诊产生希望,打消根转科室的念头,这样一来他们科室的病人就不会“平白无故”的减少了。  整整一天过去了。治疗还是静脉注射抗生素,萍体温高的时候,加服一些地榆生白片之类的药。  第二天,会诊还是没有开始。根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打个招呼就会来的。当他被告知科室间会诊需要打报告经过上面批准才可以的,让再等等。  根着急呀,萍从住院前到现在反复发烧已经有两个多星期了,再拖下去万一拖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呀?这种以抗生素为主的治疗方法经过这么多天的应用,显然是不起什么作用的,而且还要花许多钱。  根呆不住了,他步行去了离医院有4站地的新华书店。新华书店在门口搭了个大棚子,里边的图书一律半价。根在医药类图书堆里寻找着白细胞减少症,结合萍的症状,一一对比着。有几本书从中医的角度阐述了这种病的详细分类和相应的发病原因、治疗方法,治疗方法比较系统全面,如有西药、中药处方,食疗方法,打击穴位等等,生活中的注意事项也都一一讲解的非常详细。厚厚的几本书都被买了下来,掂在手里有五六斤重,花去根和萍好几天的伙食费。这点钱和一吊瓶抗生素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能尽快治好萍的病才是最要紧的,根脚步轻快地向医院走去。  萍的病床旁,根拿着笔在书上画着。  “小伙子,看的什么书?”对面病床的老大爷,好奇地问根。  ‘医学方面的书。“根翻到书的封面给老大爷看。  “我看你在那里抱着本书又是画又是比划,还以为你学习呢?”老大爷笑着说。  “我对象住院快一个星期了,还没有确诊,整天打抗生素也不管用,我看看中医的方法管不管用。”根无奈的解释,像见了人就要诉说委屈似的。  “我老伴去年得病在这里住了好长时间,花了好几千元也没见好,后来到中医院一看,两三百块钱就治好了。这次,要不是得急症,也不会被救护车拉到这个地方来。现在,我们还从中医院开了中药呢,差不多快好了,快该出院了。要不,你们也去那里试试。”老大爷耐心而又和善地给根介绍着。  “唉,大爷,谢谢您。会诊完,看看结果再说吧!”这位老大爷的话让根听着心里暖暖的,也强化了他要试着用中医疗法给萍治病的念头,不过他还对会诊抱着些许希望。  星期四,早晨,巡诊的队伍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三十多岁,胸前挂着听诊器。  这就是血液科的专家。呼吸内科主任向根介绍。  根扶萍坐了起来,自己迅速站了起来,像在部队迎接领导慰问似的,所不同的是,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期望。  专家询问了一下病情。  “病人住院快十天了,温度一直反复,脉搏也是一直比正常快好多,白细胞也是没见增长。”根盯着这位专家,不喘气地讲着,好像要把自己知道的都要说给这位救星似的。  这位专家看了看萍的指甲有没有淤血,问了问身上有没有血斑等症。  “没有。”根看了几天医书,知道这位专家问的是紫癫、白血症等一些病的症状。  这位专家和这位主任眼神碰触后,产生了离去的意思。这位主任用眼角的余光碰触到根急切的眼神后,便对根说,我们回去会诊,有了结果告诉你们。  望着离去的白色背影,根有些失望,这样问问就走了?又有些期待,毕竟人家会诊这种形式看上去很重视,但愿能早点查出结果。  这时,根的手机想了,是部队组织科邓科长打过来的电话。邓科长说,“干部科给团里下了通知让你下周一报到,听说你家属住院了,就打过电话来了。”邓科长关心地询问了病情,并嘱咐根不要着急,看好病再过去报到也不迟。本来对邓科长就心存感激的根更是感动不已。  春节前两个月,也就是元旦刚过的时候,邓科长就曾经单独找过根,给根推心置腹地讲了去组织科的利弊。组织口的工作累些无所谓,农村出来的根还是吃得起苦的,刚干报道员的时候,冬天在四处透风仓库连夜搞通宵那还不是家常便饭。组织口能锻炼人,将来发展路子会宽一些,农村出来的根当然也想在部队有个好前程。考虑到去师里工作要经常异地值班,根想到了萍,有些犹豫。然而,作为一个男人为了有个好的发展,根还是向邓科长表明了意向:去。  用调侃的话说,根在部队是个混得不明白的干部,这也是某位领导曾经给他的评语。他在领导面前不会来事,尽管他也从现实生活中和小说里明白和领导打交道的种种窍门,但他就是不愿付之于行动。结果呢,就是和单位领导关系一般般。他也想换个环境锻炼锻炼。  接完邓科长的电话,根看着萍苍白脸上的白口罩,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如果现在去组织科报到,萍怎么办?现在肯定不能离开孤独无助的萍。萍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萍的病好了以后,如果再有病,如果正赶上自己在异地值班不能及时赶回来,又该怎么办?根有点后悔答应邓科长了。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根突然想到了这句话。难得这样一位领导抬举自己、器重自己,就算是报知遇之恩吧,也要去协助协助这位邓科长。邓科长在第一次找根后,师里就有干事紧接着向根透露,邓科长非常赏识你,而且现在刚刚上任,科里人手也不够,需要能干活的来帮助。  这些事都是被告知保密的,根只向萍透露了一些,萍也希望根有个好的发展。当得知根接了邓科长的电话后,萍就知道邓科长要让根去报到了。  “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也行!”透过厚厚的口罩,萍的声音越发地沉闷。  “不行!等你摘下口罩再说吧!”根看着口罩上沿萍理解支持的眼神,内心深处满是感动和不舍。  “那我现在就摘下口罩!”萍笑着对根说,并做出要解的动作。笑意里满是幸福。  “不行!你拿命开什么玩笑呀!”根唬着脸赶忙制止住了萍。  星期五下午,会诊结果出来了,但仍然没有确诊。下周准备骨髓穿刺,以便进一步确诊。  “什么是骨髓穿刺!是不是很痛苦呀!”医生办公室门口,根紧张的问医生。  “就是从病人身体抽一点骨髓化验,看是不是造血功能出现了问题!为了治病,暂时的痛苦也要忍呀!”医生解释道。  “有没有风险呀?”根紧接着又问。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医生说。  “要做骨髓穿刺!”回到萍身边,根尽量平静的对萍说。  “那要多少钱呀!”萍首先关心的是钱。萍枕头下的缴费单被萍码的整整齐齐,还差三百多就到三千块钱了。他们家就剩这些钱了。  “不知道!”其实,根是悄悄问过医生的,大概需要几百块钱。  眼看周末就要到了,又要白花两天的治疗费。又要过两天难眠夜。又要看护士们鄙夷的脸色。  这是不是医院看病的惯用手段?恨不得让病人用完医院里所有的昂贵抗生素,恨不得让病人尽可能长久的住在医院,恨不得把病人大卸八块,做尽可能全面的化验分析。搞了几年新闻的根对地方某些医院的医疗黑幕多少有些了解,怀疑这次是不是让自己摊上了。  “要不,要不咱出院吧!”看着当了几天陪护的根,头发长长的乱乱的,一脸的憔悴和无奈,萍不忍心再住下去了。  “出院?”根也想到过出院,回家至少可以睡个安稳觉,至少可以不用受火辣眼光的扫描,至少可以不用购买这无效的治疗。要不回家吧,医书上的东西也是专家们临床经验总结,按照医书上的方法治治看,不行的话再到中医院去试试看。  “嗯,出院!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都没确诊!现在又没多少钱了。咱治不起出院不行么?”萍的态度突然间坚决起来了。  “那要不回去试试!”又提到钱,不愿求人的根真的不想再借钱了。他们的新家装修到收尾的时候,缺五千块钱,他想父母为了给自己买房子几乎都花光了家底,就没向父母开口,于是就想让萍向她家里借点,却遭到了回绝。根只好向同事开口了,同事虽然家里也不富裕,也是刚了房子刚装修完没多久,还是向根伸出了援助之手。根感觉求人要欠别人人情,可这情却是永远都难以偿还的。尽管别人不希望他偿还什么人情,但根还是不愿欠。    六  根以没钱为理由在出院证明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揣上有着医生免责声明副本的病例书,搀扶着戴着白口罩的萍走出了病房,向病友告别时,脸上写满了无奈的微笑,萍和善的告别声透过白口罩留给了病房里的病友。  走出医院时,医院上空笼罩着阴霾的云,透不过一丝阳光,不过空气似乎比医院要新鲜,风吹在脸上也暖意浓浓。  在医院附近的药房里,根买了84消毒液,准备回家消毒用的,按医书上的处方,买了些萍需要补充的维生素和一些中成药,当然还买了温度计。  有几味中药在医院附近的药房里买不到,他们又走了四站地,在市区繁华地段的大药房买到了。萍顺便问了一下其他药的价格,结果这边却便宜好多,后悔的不得了。算了下来,不过百元左右。  十天了,又回到了久违的小窝。这个小窝是考验他们爱情的小窝,也是他们经营爱情的小窝。“经营”这个字眼是根第一次和岳父交锋时运用的字眼。  当时,萍的爸不知是有意难为根还是要说服根,“你们两个人在外面举目无亲,你可知道现实是多么的残酷,在社会上办事不找关系,能办成事么?如果遇到什么事,你能保证萍的幸福么?”  根的回答似乎理直气壮,好像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他不含糊地答道,“关系是要靠经营的,我现在还年轻,只要我努力经营,就会有结果的。”  这不,还是让岳父言中了。根好像并不是经营关系的料,部队里没经营出什么结果,地方上更是不认识一个可以帮忙的人。  小窝毕竟还是温馨的,色调暖暖的家具温情脉脉,绿色的窗帘透着希望和生机。  根用84消毒液给房间的每个角落消毒。  按时提醒萍按量吃药。  乌鸡加上几味中药炖成药膳,让萍连汤一起喝下。  阿胶用水炖了顿服。  两天后,萍的体温降了许多,根带萍去H镇医院验血,他们惊喜的发现,萍的白细胞数量上去了好多。  喜悦!萍笑得是那样开心,晶莹透亮的泪水流进白色的口罩。自己这样就可以康复么?真的这么快就可以康复么?我再不用拖根的后腿了么?  喜悦!根笑得也是那样开心,甚至有些得意。好像萍从来都没住过院似的,好像医院里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似的。  又过了两天,萍的体温恢复了正常,白细胞数量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哦~~萍终于可以摘下口罩呼吸了!”  根把萍抱起来,在他们的小窝里旋转着。  我真的可以自由呼吸了吗?  萍摘下口罩,仍然不相信地不住地问根。  当然是真的了!傻瓜!  根说着就把萍放下,从萍手里一把夺过那口罩,迅速跑到窗口,用力地把它抛出窗外。  空中,白色的口罩画着圆滑的弧线。  忽然,一阵疾风却将它吹离了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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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正在听《一千年以后》的旋律。一口气看完了文章,眼角不知什么时候留下了一行泪。  
感悟根的质朴,体味他对妻子的爱,愤恨爱心天使中出现的怪圈。衷心地祝福根和萍真爱永远!
  感谢思想风暴能看完本贴,并留下自己的真挚感受,在这个消遣娱乐唱主角的周末,能如此,令本人很是感动,我会转达您对根和萍的祝福的!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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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人的尴尬,你懂吗,有人说如果军人脱掉军装,和矿工没什么两样,都是提着脑袋拿着低于地方平均工资水平的收入工作,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却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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