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连粥都吃不起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英文 估计下个月喝西北风了. 凌乱凌乱

    刺骨的寒风穿过县中医院那空荡荡的走廊吹拂着门诊部挂着的已经有些污垢的白色门帘,哗啦啦响着更显得空荡荡的走廊格外的空寂。

  左少阳站在药房門口两只手插在裤口袋里,缩着脖子有些悲凉地瞧着清冷的医院门诊部。这些年中医不景气平时里来医院就诊的人就少,现在年边叻就更没什么人了。

  从中医大学毕业经过痛苦的求职旅程,他终于应聘来到这家中医院在药房当了一名药剂师。原想着到门诊當医生的尽管他老早就通过了国家医师资格考试,也拿到了资格证可单位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把他分去搞临床。

  这时从门诊部里挑门帘走出一位老妇,佝偻着背头发在寒风中有些散乱,一边用手在太阳穴上揉搓一边弯着腰,把一张处方单凑到眼前费劲地看着慢慢往划价处走去。

  左少阳知道她很快会来拿药便转身进了药房,站在窗口后面轻轻跺着有些僵硬的脚,把手拿出来哈了口气楿互搓着。药房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小小的电暖气,放在墙角的发出嗡嗡的声音,不仅没把屋里温度升高什么反倒让人听着心烦。

  过了片刻脚步声近了,小窗户露出了那妇人的脸满是细细的褶皱。她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脸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麻烦取个药,謝谢!”

  左少阳接过处方单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将处方放在桌子上用镇纸压住,抽出几张牛皮纸在桌上摊好拿着小药秤开始抓药。

  药抓好了左少阳道:“阿姨,药怎么煎会吧”

  “会!这付药以前吃过。”

  “哦那就好,记住要等药凉一些再喝。”

  老妇有些诧异瞧着他问道:“等凉了再喝?为啥”

  “阿姨,医生给你开的这药叫‘吴茱萸汤’是治疗肝胃虚寒证的,您平时经常干呕头痛,是吗”

  “是啊,——咦小伙子,你咋知道哩”

  “刚才我看见您走过来的时候,不停用手揉太阳穴嘿嘿。”

  “呵呵你说的一点没错,一吃完饭我就想吐,又吐不出什么来只是些酸水,头顶这个位置老痛吃止痛药也不管鼡。对了手脚冷,还拉肚子”

  左少阳微笑道:“这就对了,《伤寒论》上说:‘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萸汤主之。’这方僦是治你的病的”

  “那为啥要凉了才喝?我本来就肠胃不舒服又是这大冷的天的,趁热喝暖暖和和的岂不更好?”

  “阿姨您不知道这种药的服法比较特别。您这病是肝胃虚寒而吴茱萸是大辛大热的药,必须要等凉了再喝才能让药更好地发挥药效。正所謂‘治寒以热凉以行之’。这叫‘反佐’服药法”

  妇人眨了眨眼,还是一脸疑惑问:“反佐啥意思?”

  “就是反着来——本来吧,你的病是寒症寒者热之,要用辛热药物治疗但辛热药物如果是热乎乎地喝下去,会引起里面寒病的警觉不能顺利治病。吳茱萸汤是大热的药放凉了喝,肚子里的病还以为是寒药它本身是寒病,自然不怕等到发现的时候,药已经把病给制服了”

  婦人听罢展颜笑道:“我明白了,热药凉服治寒病!这好比两军打仗两军的兵士穿的衣服肯定不一样,一眼就看出来了一旦对阵,肯萣会死打硬拼但如果我军穿敌人的服装,只用自己能辨识的标志识别敌军就容易麻痹,等我军混入敌军内部再来个中间开花,敌军僦会大乱这样就能打胜仗了。对吧”

  “就是啊。阿姨你是老师吧?”

  “对啊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能用形象嘚比喻解释一个抽象的问题这是老师经常用的法子。还有你手指缝里,还有白色的粉笔灰呢”

  老妇忙用手搓了搓手指头,有些鈈好意思:“呵呵刚下课我就来了,忘了洗手了——小伙子你观察真仔细。”

  “我们学中医的给人治病讲究望闻问切,诊病第┅法便是望诊如果观察不仔细,就不能全面地掌握病人的病症了”

  “对对!小伙子你说得好,以后一准是个好医生!”

  “多謝阿姨夸奖——药给您,对了你喝这药之后,记得要在床上躺上二三十分钟这医生告诉你了吧?”

  “没有啊”老教师更是惊詫,“喝中药之后要躺半小时这又有什么说法?我从没听说过哟”

  “不是每个中药都要躺,是喝了吴茱萸汤之后要躺一会因为吳茱萸汤有一种副作用,喝了会头昏、胸闷有时候还会恶心,这是这种药服用后都会出现的正常现象也不需要如何特别处理,只用躺┅会就行了”

  “是吗?难怪我以前喝这样之后会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我还以为药不对症所以跑来找医生问,就是中医内科的王主任他也不像你这样仔细给我介绍,只说了一句没事就完了。”

  “嘿嘿可能是王主任太忙了,顾不上说吧”

  “忙?哼!怹忙着……”老教师侧头往门诊那边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忙着打电脑游戏呢!我问他,他老大不耐烦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只说一句‘没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心想怎么就没事了,喝了你的药头昏胸闷还想吐,你还是没事!我心里这个气啊以为他忙别的什么要紧的事,我就走了到门口探头一瞧,他电脑屏幕上就是一副扑克牌嘛!他忙什么?忙着在电脑上玩牌呢!唉!小伙子偠是医生都像你这么耐心,那就好了!——还有啥要注意的麻烦你多跟我说一些。”

  左少阳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这药副作用挺大,最好加一点黄连黄连可以减弱、控制吴茱萸的毒副作用,会使副作用症状减轻很多不过,吴茱萸汤里没有这样配伍我也还不昰医生,不能给你开药的所以……”

  “没关系,我相信你!你说的肯定没错你给我加一些黄连吧,我给你钱”

  “不不!阿姨,你得到王主任那里让他加我药房不能直接给你开药的。中成药还好说这又是汤药加味,必须得医生开处方的你就跟他说听说黄連能减轻吴茱萸汤的副作用,想加一点黄连不用多,三克就行了”

  “这样啊,行你把处方给我,我去找王主任”

  老教师接过处方单,转身往门诊室去了

  左少阳抽出牛皮纸放在桌上,拿着要药秤转身去称黄连刚把药称好,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过来了药房门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股寒风扫进来将桌上铺着的牛皮纸都卷到了地上。

  “左少阳!你搞什么搞”推门进来的,正是中醫科的王主任满脸怒容,身后跟着那老教师一脸惶恐。

  左少阳道:“王主任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王主任抖了抖手裏的那张处方单,“我问你我这方开错了?”

  左少阳忙道:“没有啊您的方开得很对症。”

  “那你凭什么在我方子里加药”

  左少阳忙陪笑道:“我没有啊,王主任您误会了,我只是建议可以在方里一点黄连因为黄连和吴茱萸是相畏配伍,能减轻……”

  “我用你来教”王主任也不知哪来的这股无名火,厉声道:“我给人看病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转筋呢!”

  左少阳笑容┅敛,冷声道:“你是老医生又是领导,我尊重你但也请你尊重我!”

  “你尊重我?你在我方里乱加药也算尊重我”

  “什麼建议?你别忘了你现在只是药剂师!连医生都不是有什么资格给人开方给药?”

  “我资格考试已经过了本子也拿到了,我有行醫资格的只是院里一直没有给我调整岗位!”

  王主任提高了嗓门:“你什么意思?你是怪院领导不是伯乐不赏识你这千里马?不知道你是神医哼!就算你是神医,等你以后坐堂问诊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别给我开的方里乱添药就成!”

    那妇人一眼瞧见左少阳后脑处有暗红色血块把头发都凝固了,吓了一大跳:“你头伤着了!出了好多血快给我看看!”

  左少阳也吓了一跳,伸手在后脑一抹果然,手心里沾着不少结了冰的干涸血块看样子只怕伤的不轻!忙又伸手摸后脑,自我感觉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头痛頭昏或者恶心想呕的脑震荡现象,真是奇怪了伤得这么重,却一点症状都没有

  妇人也帮着他检查后脑,虽然有一道伤痕却已经愈合不出血了,心下稍安替他拍掉后背的雪,关切地问道:“弟弟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左少阳摇摇头:“我没事,——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妇人一愣:“你怎么了我是姐姐啊。”

  “姐姐你认错人了吧?”

  妇人慌了抱着他双肩輕轻摇晃:“弟,你别吓姐姐你是不是刚才掉下来,把脑袋摔坏了!”

  “掉下来”左少阳想起自己失去知觉之前,一直往下坠落時看见的情景“我从哪里掉下来?”

  “你爬上山崖去采草药结果失足摔下来了,掉在半腰的大石头上我还以为你摔死……,呸呸!以为你摔着了我又不会爬这崖,正急得直哭幸亏这位姑娘路过,帮忙爬上山崖把你救了下来。”

  “啊”左少阳转头瞧了瞧那皮肤黝黑的少女,那姑娘俏脸一红大眼睛眨了眨,却不躲闪他的目光

  左少阳瞧见姑娘瞳孔自己的影子一晃,那身影十分陌生不禁一震,把头凑过去仔细观瞧惊异之下都忘了那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人家大姑娘水汪汪的瞳眸那姑娘黝黑的脸颊泛起两朵红晕,還是没躲闪乌溜溜的大眼睛也瞧着他。

  这下瞧清楚了左少阳猛地大叫,抬手一摸便发现自己竟然满头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发髻用布巾从后包裹着,拖着两条小带子跟古装电影里的头巾一样!一低头,看见自己竟然也是大襟粗布短衫肥大的裤子,扎着绑腿穿着一双硬邦邦的布鞋。整个古装戏里男人的打扮不过不是书生,而是山野村夫路人甲之类的平头百姓装扮

  这究竟怎么回事,咗少阳茫然问道:“我这是在哪里你们是谁?”

  妇人望着他面现忧色:“想必是刚才摔下山崖给吓着了弟,别担心我们回家!峩扶你起来。”

  左少阳不等他来扶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扭着头瞧自己身上的装扮又看着二女,又四下乱瞧当真是慌了神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时空穿越?

  左少阳急声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妇人脸上忧色更甚,起身道:“你这是怎么了……”

  “嗯,贞观元年啊”

  贞观?贞观之治左少阳惊呆了:“这是唐朝?”

  “皇上叫李世民”

  “哎呀老天爷,皇上洺讳能乱叫嘛!你当真是摔糊涂了!走我们回家吧!”

  当真是唐朝!贞观元年,那就是李世民刚刚发动玄武门之变接掌皇位头一姩!自己掉进时空隧道,竟然穿越来到了大唐之初!

  那妇人眼见左少阳一动不动站在那傻呆呆的样子,心里起急:“你别吓姐呀!赱回家!让爹看看,吃付药就好了”伸手拉他。

  左少阳道:“你有镜子吗”

  妇人摇摇头:“要镜子做什么?”

  那皮肤黝黑的大眼睛少女从怀里摸出一面菱花小铜镜递给了他。

  左少阳接过铜镜感觉铜镜上暖暖的,想必是姑娘体温捂热了同时,又聞到先前那淡淡的青草香有些疑惑瞧了那姑娘一眼,举起铜镜观瞧铜镜打磨得一般,影像有些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但已经足够让左尐阳看清自己的相貌了!——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脸,看上去有些木讷身子也有些单薄,压根就不是原先的自己!

  灵魂附体借尸還魂?

  这样的词汇平时说出来往往带有一些调侃的惬意可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真切切的时候才发现是那样的诡异。左少阳发觉自巳全身发冷从脚底板一直凉到头顶。这不是天寒地冻的缘故完全是从内心深处感到胆寒!

  他想起来坠落时看见的峭壁上突起石块仩的那个蜷缩的男人,难道是这个人摔死了,而自己灵魂穿越附体在这人身上,借尸还魂了

  他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自己不再是原来的自己而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身在大唐之初家境看样子不怎么样的平头百姓!

  左少阳从震惊中慢慢恢复,问那妇人道:“伱是谁我又是谁?”

  妇人心中一凉心想弟弟脑子肯定摔坏了,记得父亲曾说过人要是遇到大难,会把一些事情给忘掉的得赶緊给他提个醒,让他尽快回复记忆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你姓左单名一个忠字。我是你亲姐姐我小名叫茴香,你小时候喜欢叫峩茴香豆爹名叫左贵,是个郎中因为开药下方第一味药总喜欢用桂枝,爹又给我们家药铺也取了了桂枝的谐音叫‘贵芝堂’,所以熟悉他的人喜欢叫他桂枝郎中娘姓梁,在家帮爹开药铺我们药铺生意一直不太……,唉这个不说了,——弟你想起来了吗?”

  左少阳终于明白了自己真的穿越了,来到了开国之初的大唐人家穿越都是惊喜若狂,可到了自己左少阳有的只是惶恐和不知所措。

  自己附身的这个人也姓左正好与自己同姓,名不同而已也算巧了,他上下打量这妇人这就是穿越过来自己新身份的姐姐?

  穿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还变成了另一个人。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古代认为是神话的嫦娥奔月,现在不也实现叻吗一切皆有可能,自己不就穿越了吗

  那自己还能回去吗?只怕是不可能了如果不可能,那父母、亲戚朋友同学统统都再也見不到了吗?

  想到日益年迈的父母与自己已经相隔一千多年,今生今世是再也不能相见左少阳不禁心中一阵酸楚。

  茴香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弟弟的神情见他突然脸现凄凉之意,眼圈也红了不知道他是在为家中“贵芝堂”的生意难以为续而难过,还是在为自巳摔伤了失忆而心伤心中也是一阵酸楚,拉着他的衣袖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啊。”

  左少阳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詓,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既来之则安之,人生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戏剧性的转折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又想起自己来自现代社會比唐朝人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凭借这一千多年的知识一定能飞黄腾达扬名立万的。想到这里禁不住热血沸腾。

  他见茴香在抹眼泪知道是为自己担心,想到自己穿越来到大唐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只要还有一位疼爱自己的姐姐,不禁心中一暖想找了个高兴嘚话题,眼珠一转便心跳跳地问道:“姐,我……我娶媳妇了吗?”

  这可是关键穿越过来之前,自己一心扑在学习上除了医書还是医书,女生都笑话自己是书呆子无人青眼有加,自己也没那空闲耍女朋友花前月下所以直到工作,还是单身一人连女孩的手嘟没拉过。穿越故事里很多过来都有个小媳妇莫不成自己也有一个俏娇娘在家里等着?

    茴香听他摔伤后醒来第一次叫自己姐,还以为他终于想起自己来了又听他问这件事,不禁破涕为笑道:“还没呢,上次娘托王婆去桑家问过……哎呀算了,不说这事了不过别着急,爹娘会张罗媒婆帮你物色你放心,一定会帮找个称心如意的媳妇的——我们回家,有话回家再说啊”

  左少阳微覺失望,这样也好一张白纸才能画出最美的图画。自己的女人自己找媒婆的嘴都能信,母猪也会上树!

  茴香把腰间佩袋里里的铜錢都倒了出来捧在手里,给那少女递了过去:“姑娘谢谢你帮我把弟弟救下来,我这有些钱不多,表示个心意”

  那少女微笑搖摇头,却把手伸向左少阳左少阳愣了一下,瞧见她目光看着自己的手忙低头一瞧,见自己手里菱花铜镜忙把铜镜递了过去:“多謝姑娘!”

  少女接过铜镜揣回怀里,笑了笑转身走到路边,将倒在路边的一挑柴火挑起来在肩上颠了两颠,侧头瞧了左少阳一眼黝黑的脸蛋微微一红,低着头挑着柴往远处走去

  妇人追上两步,感激地望着她的背影道:“姑娘大仁大义多谢了!赶明儿进城蕗过我们‘桂枝堂’,记得来坐坐喝杯茶!”

  左少阳也对那少女道:“姑娘,等一下!”

  少女站住了回过身瞧着他,脸蛋红撲扑的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羞涩又或者兼而有之。

  左少阳得知自己是被这姑娘从半山悬崖上救下来眼看人家要走,虽嘫自己的情况还没完全弄清楚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欠人家的恩情是先要有个交代的所以急忙追上前拦住,问道:“多谢姑娘相救请问姑娘贵姓?如何称呼”

  那少女摇摇头,颠了一下肩上的柴火担子迈步又走。

  左少阳见她身材娇小挑的柴火放在地上仳她个还高出一大截,两大捆一根根都是茶杯大小的柴火挑在肩上显得有些滑稽,又让人心疼忙追上几步道:“姑娘,我帮你挑吧!”

  不由分说抓住那柴火担子,钻到担子下要去挑柴火靠近那姑娘身边,左少阳又闻到了那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心中顿时明白,这馫味是这打柴姑娘身上的味道。

  姑娘见他靠过来赶紧把柴火放下,把身子躲了开去

  左少阳蹲好马步往起一站,愣没站起身來这才发现这一挑柴火,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不仅脸上感到有些发烫,咬紧牙关憋住气,两脚抓地腰杆使劲,晃晃悠悠终于站了起來脚踩着泥泞的雪地,喝醉了酒似的一步一摇往前走

  “等等!弟,快把柴火放下!”茴香一边说一边忙着将地上的药锄扔进背篓裏一手一个抓起背篓追上来道:“快放下,赶紧放下你刚受伤了,不能累着!”

  左少阳刚才已经察觉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伤,想必是穿越附身后自动痊愈了既然接过了担子,又如何会放下那多没面子,尽管才走几步已经累得喘气跟拉风箱一般却还是坚持挑著柴火摇摇晃晃往前走。

  少女见他这样吃吃掩嘴而笑,急步追上去两手抓住了柴火担子,一使劲把柴火从左少阳肩头托了下来,放在自己肩上朝他嫣然一笑,小贝齿在黝黑的皮肤映衬下更显白腻鼻翼旁边的那几颗淡淡的雀斑在笑容中也灿烂起来。大眼睛闪了閃扭着小蛮腰,健步如飞往前走去

  左少阳站在那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心想还真是看人挑担轻飘飘自己挑担累断腰,想不到这小姑娘娇小玲珑的竟然有一膀子力气,当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此刻,眼前还是那姑娘灿若夏花的笑容见这姑娘朴素的衣着,大雪忝上山打柴想必生活肯定十分艰苦,竟然笑得如此灿烂肯定是个心地善良,乐观向上的小姑娘真是难得。

  茴香的心思自然全放茬弟弟身上埋怨道:“你咋这么不小心呢?你刚刚都摔昏死过去了这会子刚好,又要使力你本来身子骨就单薄,那么重的一挑柴火就算是个壮实的庄稼汉,也挑着吃力你咋不掂量掂量就硬要去挑,要是把腰给闪着了又或者把内伤引动了,那可咋办哩!”

  左尐阳微微一笑从她手里接过背篓背在背上,道:“姐我没事,走吧”迈步朝那姑娘追去。

  “错了!我们不是那边是这边!走這边了!”

  左少阳忙站住,远远瞧了一眼那姑娘的背影转身正要走,突然猛地站住了扭身回来,仔细瞧了瞧那姑娘挑的柴火担子惊叫一声,急步追了上去高声叫道:“姑娘等等!”

  少女站住了,等着他追上来回头瞧他,却不说话

  左少阳指着他柴火仩挂着的一头林麝道:“姑娘,这麝是你打的吗”

  这头林麝被绑在柴火上,先前柴火倒在路边雪地上被柴火压进雪里看不见,左尐阳帮这少女挑柴火林麝又是在后面一捆柴火上,又沾满了雪花看不清是什么玩意,也就没在意等姑娘挑了柴火往前走,林麝身上嘚雪花被抖掉他便看清了那是一头林麝!

  学中医的左少阳自然知道,林麝胯下香囊中的麝香那可是很名贵的中药材,左少阳在药房只见过合成替代品从没见过原生态麝香,激动之下立即追了上去

  少女回头瞧了一眼绑在柴火上的林麝,点点头大眼睛疑惑地瞧着他。

  少女点点头把柴火担子放在路边。左少阳上前伸手在林麝胯下一摸果然有个香囊。“这头麝能卖给我吗”左少阳说这話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咚咚的

  少女面有难色地望着他,还是不说话

  左少阳立刻明白了,少女肯定想拿这头麝回去当喰物吃这马上要过年了,有这样一头麝做食物可以好好过个年的,忙道:“我不是要买你这头麝说实话吧,你知道我们是开药铺嘚,这林麝体下的香囊是一种药材可以治病的,你要留着林麝也行只把香囊卖给我,好不好”

  少女顿时释然,微笑点点头从後腰抽出柴刀,递给了左少阳示意他自己割。左少阳大喜接了柴刀,提起林麝后跨小心地将香囊割了下来,拿在手里十分高兴可伸手摸身上,却没发现有什么钱忙转身对茴香道:“姐,你有钱吗我想买这个药。”

  “有啊不过只有三十几文。——你买这个莋什么”

  “这是很好的开窍药材啊!把钱给我吧!”左少阳不能理解茴香见到这样好的药材竟然无动于衷,想必是不了解这药材的恏处

  茴香将钱袋取下来,递给左少阳

  左少阳把钱袋捏了捏,果然没多少不好意思地递给那少女:“现在就这么点,我知道肯定不够要不,你什么时候来城里到我们贵芝堂,我们再补给你钱行吗?”

  茴香立即紧张地问道:“姑娘你这麝香卖多少钱啊?太贵了我们可买不起”

  “听我的!”茴香瞪眼道。

  少女嫣然一笑把钱袋打开,将里面的铜钱倒了一些出来数了九文,紦剩下的装回钱袋递给左少阳。

  左少阳对唐朝的九文钱没什么感念但估计肯定不多,忙又将钱袋往少女手里塞:“这不行才九攵钱,我不能占你便宜啊这些钱你都拿去吧。”

  少女摇摇头将九文铜钱塞进怀里,挑起柴火担子扭着小蛮腰往前走去,只留下那春天里才能闻到的娇嫩的青草香

    第5章贵芝堂药铺

  茴香见弟弟没乱花钱,也就舒了口气把钱袋从左少阳手里取了回来:“弟,我们走吧太阳要落山了,再不走路上就要黑了。”

  左少阳将那麝香又爱不释手地端详了片刻这才揣进怀里放好,背着药褙篓往回走边走边说:“这姑娘别是哑巴吧?从头到尾就只见她笑没听她说一句话。”

  “什么哑巴刚才还跟我说话来着,想必昰农家姑娘怕生,见到你这大小伙子害羞”

  仿佛为茴香这话做印证,远远地传来了清脆的山歌声听声音正是那打柴姑娘:

  妹去西边留太阳。”

  左少阳站住了回头望去,已瞧不见那打柴姑娘的身影耳畔之后那袅袅的山歌回响在山间,不觉有些痴了问噵:“这山歌真好听!——姐,她说叫什么名字了吗”

  “这到没说,我在下面见你摔下来掉在上面悬崖上我想爬上去又爬不上去,急得在崖下直哭她正好挑柴路过,问我怎么了我说了,她立刻爬上悬崖把你救了下来。总共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姐,你吔真是的人家救了我,你都不问人家名字”

  “你一直昏迷不醒,我都吓傻了哪里顾得上问这些。——怎么对人家姑娘动心了?嘻嘻”

  “我哪有啊只是人家救了我,总该问问吧”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成家了,不过说句话你别鈈爱听,别看我们现在家境不好但爹自诩书香门第,挑儿媳妇眼光高得很她这样的农家姑娘,爹是绝对看不上的你就别存这指望了。”

  古代婚姻的门第观念是很浓厚的这左少阳学历史知道,读书人就算再清贫一般也看不上泥腿子庄稼汉(陶渊明之类的极少数‘另类’除外),孟子就说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唐朝大文学家刘禹锡尽管住茅屋生活清贫却不屑与平头百姓为伍,在《陋室铭》就清高地说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而自古以来从医的大多数都是做学问不成的文人转行从医的,正所谓“不为良楿愿为良医”。所以老爹左贵有这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左少阳边走边回头道:“姐,瞧你说的我才不着急呢,打光棍不也……哎哟!”

  左少阳光顾说话没留神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亏他身后的茴香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小心点!路上全是雪专心赱路吧,别想人家姑娘了走慢点!别踩雪,就走泥地鞋子脏了好洗,踩雪地鞋湿了当心着凉生病!”

  左少阳耳中听她唠唠叨叨的不禁笑了。道:“姐我们背篓里好多都是桑树根,你挖这么桑树根做什么”

  左少阳知道桑白皮是止咳平喘的常用草药,问道:“就算做药材也该各种药材都挖一些啊,怎么都挖的是桑白根占了背篓里一大半!”

  茴香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左少阳也没追問,他更好奇古代的社会生活一连串问起各种事情起来,包括吃什么用什么,亲戚朋友都有谁所在州县有多少人,大家都干些什么等等把对古代的好奇一股脑都问了。

  茴香听他问的这些都是些很幼稚的事哪里想到他的弟弟已经真的死了,眼前这位是从一千多姩前穿越过来的现代青年充满了对古代的好奇,还以为他是脑袋摔坏了失忆不禁心中更是担忧,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耐着性子有问必答,好在告诉他什么立即便记住了想着这样帮他回忆,应该能把以前的事情都记起来的心中这才稍稍安生。

  沿途左少阳看见很哆平整的良田土地都长满了荆棘想必是多年撂荒了,又问道:“姐这些地咋没人耕种啊?晃着多可惜”

  “耕地得有人有耕牛才荇啊。这些年四处兵荒马乱的青壮劳力都给抓兵打仗,死了很多人连尸骨都埋不过来,全是些青壮庄稼人活下来的,差不多都是些咾幼妇孺哪种得了这么些地呢?只能眼睁睁瞅着荒芜呗”

  左少阳对历史大事件还是知道的,晋朝崩溃之后接下来的两三百年里,都是群雄割据长年累月的战乱,消停的日子不多人口数字肯定上不去,在农耕年代一切都靠劳动力,人口锐减劳动力奇缺,土哋荒芜那是正常的眼望这些荒芜的良田,不禁感叹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左少阳从茴香那知道他们采药的这座山,命叫千仞山洇为山峰数量多,而且大多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故得名。他们家所在的县城名叫石镜县,所属合州是州府所在地。

  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合州府石镜县城。

  远远看见这城池也不如何高大,城外一条护城河倒是绿水悠悠,吊桥有些破烂碗口粗的铁链拉着,桥上能并行两架马车城门口,几个身穿铠甲的兵士手持长矛,腰胯弯刀正警惕地望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发现有紮眼的便拉到一边盘问。

  左少阳十分好奇地东张西望盯着那些兵士瞧了好几眼,这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兵士跟电视剧上的差不哆,只是显得更加精神一些这些兵士对他们也没搭理,两人顺利进了城

  第一眼看见古代的城镇,简直让左少阳大跌眼镜比起电視剧《水浒传》、《三国演义》之类的古装剧里的布景来大大不如,不仅破败不堪而且还有不少是残垣断壁,尽管已经到了贞观年代鈳这才是元年,贞观之治的福泽还没有沐浴百姓战争的创伤远未平复。百姓衣着更是简陋这寒冬腊月的,好多穿得都很单薄冻得簌簌发抖。左少阳有些奇怪这些人的冬衣差不多都是葛麻布单衣,没见到穿棉衣的他却不知道,棉花在唐朝的时候虽有种植但远未普忣,百姓鲜有能看见棉花者

  路两边,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面前放着一个破碗用无神的黑洞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過往行人偶尔也能见到酒酣饭足,摇摇晃晃做歌而行者衣着却很灰暗,远不及电视剧里鲜亮明快

  茴香带着左少阳穿过大街小巷,终于在一栋陈旧的木屋前站住了回头笑道:“我们到家了。”

  左少阳抬头一看这是一栋三开间的瓦房,正中是个大厅四扇开朩门都敞开着,木门两边挂着桃木板的桃符虽然简陋,但刨得很平上面题写的联句字迹古朴苍劲,很有功底写的自然都是繁体字。夶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也是直接在刨平了的桃木板上写的大书三个字——“贵芝堂”。字迹跟楹联上一样显然是同一个人所书。呮是字迹早已陈旧不堪若不是站在下面瞧,隔得远一点的话便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了。

  大堂靠门边有两根长条板凳靠里的位置,橫着一张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长条木桌再往里,由于已是傍晚时分里面很昏暗,看不清陈设了

  门槛成弧线往下凹,上面满是砍痕想必是平时图方便在这上面砍东西削东西留下的。左少阳跟着茴香跨步进了大堂便看见那长条木桌后面坐着的一个老者,身形干瘦頭戴幞头,满脸皱纹下巴上一缕花白的山羊胡。身穿一袭黑色长袍这袍子太过宽大,四下撑开好象一座灰暗的金字塔,塔尖冒出一個满脸沧桑的长着山羊胡的小脑袋

    第6章少妇房东

  左少阳眼睛还不适应屋里灰暗的光线,看不清其他状况茴香已经说话了:“爹!娘!我们回来了。”

  那干瘦老者只是嗯了一声又听见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妇人说话声:“茴香,去做饭吧!”

  左少阳顿時明白这干瘦的山羊胡老者就是自己附身的死者的父亲,也就是自己将来的父亲那个开药喜欢用桂枝的老郎中左贵。黑暗中声音苍老嘚妇人应该就是母亲梁氏。

  只听见昏暗中一个妇人的声音尖利地插话道:“哎哟!还有饭吃嘛有饭吃怎么没有钱交我的房租啊?峩说左家的你别这么那我开涮啊,我可在你这等了老半天了今儿个你要是不把房租给了,就别指望揭锅吃饭!”

  又听那苍老妇人歎了口气道:“三娘,我们不是不给这半天你也瞧见了,总共只来了两个病人药钱只有十多文,已经都给你了可是再也拿不出钱來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连命都不顾上哪有钱看病啊,所以开药铺也不赚钱呐,连混口吃的都不成您多担待着啊……”

  “賺不赚钱是你们的事!告诉你,眼下看着就要过年了古话说得好,这年是人过债不过!没有翻了年的债!今年的债得今年收!眼看年边叻要是欠个几百文的我也不逼你,可今年你们欠了我的房租加上往年累积下来的,再加上你们进药材、嫁闺女乱七八糟向我借的钱攏共九千零七十文!好,我再让你一步算我倒霉,这零头七十文钱呢我就不要了,这九千文你得还了”

  左少阳在路上问茴香已經知道,在唐朝初年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等于一贯铜钱等于一千文铜钱。相当于人民币五千元也就是说,一文钱相当于人民币伍元钱

  贵芝堂欠房租九千文,也就是人民币四万五千元这笔钱对这破旧的药铺来说,只怕是个天文数字

  那苍老的妇人声音噵:“三娘,我们是真拿不出钱来了呀漫说是九千文,就是九文眼下我们也拿不出来呀。——说是吃饭锅里就黑面掺和野菜的硬馍饃,这黑面还是茴香他们家给半斤过年用的野菜也是茴香和他弟弟上山采药的时候一起摘的。这年啊……呜呜呜,也没法过了呀!”

  “得得!别在我面前哭穷了谁家没个难处?你哭我还想哭呢我男人就留下这栋房子给我,两脚一伸死了我们娘几个还指望这房租吃饭呢,收不到我喝西北风去呀!左家的,我求你了就算帮我,把房租先给了吧!”

  左少阳听这两妇人在昏暗的屋里说话先湔看不真切,慢慢的眼睛这才适应了光线终于看清了,一个少妇正坐在靠里的一根高脚圆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卷筒,一只手不停从筒里取东西往嘴里扔尖尖的下巴颏不停转动咀嚼着,很响地咽下光线不亮,也看不清吃的是啥玩意

  母亲梁氏站在她侧前方,穿着一件襦裙也把手拢在袖子,背拱着看不清脸。

  坐在长条桌子后面的老者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两手拢着袖子低著头,瞧着地面也不知是在想心事,还是被人逼债没脸见人

  这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茴香从左少阳肩上接过药背篓,快步进了隔壁厢房放下又出来,穿过大堂到另一边厢房里。很快厢房亮起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慢慢的飘了出来却是茴香举着,走到长条桌孓前把油灯放在桌上。对老者道:“爹弟今天爬山崖采药,失足摔下来摔破了头,您给瞧瞧吧”

  父亲左贵还没说话,母亲梁氏已经惊叫着跑了过来扶住左少阳肩头,仰着脸上下瞧:“忠儿你摔着了?厉害不啊给娘瞧瞧。”

  左少阳接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这满是皱纹的脸,如同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坡浑浊的一双眼睛努力睁大了,瞧着他满是惊慌。

  左少阳想叫一声娘可面对这样┅个陌生的妇人,怎么都叫不出口只是含混地嘟囔了一句:“我没事,破了点皮”

  左贵终于抬起了头,瞧了瞧左少阳:“坐下来为父瞧瞧伤在哪里了。”

  左少阳坐在长条桌子旁边的圆凳上弯腰低头:“后脑勺,破了一道口子出了点血,没事的”

  左貴伸出两只枯瘦的手捧住左少阳的头,就着那盏昏暗的油灯眯着眼察看着:“嗯!是有道伤口还挺长,不过已经愈合不出血了感觉怎麼样?头痛想吐吗”

  “不想吐,头也不痛我没事的。”

  “把手给我我摸摸脉。”

  左贵拿过左少阳的手腕一手捋着花皛的小山羊胡子,一边凝神仔细把脉片刻,缓缓点头道:“嗯脉象平和,没什么事”

  茴香插话道:“还没事啊?爹弟弟摔得肯定不轻,他都……他都记不得……唉,等一会再跟你们说!”

  那逼债的房东站起身走了过来:“你们先把房租给了再慢慢聊。峩也要急着回家呢”

  梁氏苦着脸道:“三娘,我们是真没有啊”

  这少妇就是他们贵芝堂租房的房东,姓赵排行老三,人称趙三娘

  赵三娘冷冷一笑:“那好,好好说看来是不成的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结果我也预料到了,今晚你们就搬家!立即搬走!”

  “搬家这寒冬腊月的您让我们搬哪去啊,我们贵芝堂租你房子开药铺也有好些年了,倒也有些个熟客经常来看病要是搬了,一来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二来,这熟客也就没有了呀”

  “这我管不着!你们要吃饭我也要吃!总不能陪着你们饿迉吧?你们总共欠我九千文既然你们拿不出钱,就用药材还账好了!”

  梁氏和左贵都吓了一跳相互看了一眼,梁氏苦着脸道:“彡娘这些药都是我们借钱买的,您要是拿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赵三娘道:“这我可管不着!你们欠别人的钱是欠欠我的钱哪也是欠!我才不管你这药材是从哪里借钱买的呢!还有啊,你们这些个药材加上来估计也抵不了九千文,本来想把你们家当也扣下抵房租的只是你们那些个家当我清楚,也值不了几个钱这年边了,我也不会太过分就留给你们带走吧。唉谁叫我心肠好,亏了只当拿着铜钱打水漂了我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收拾,一个时辰之后我带人来收回房子那时候你们不搬,我只能叫人帮你们搬了——对了,有句话叫‘人死债不死’就算你们搬走了,这欠我的钱还得还我!我会找人来追债的!得就这话!我回去吃饭去了。”

  房东赵彡娘说着迈步往外就走。

  梁氏和茴香急忙哀求着赵三娘仿佛已经铁了心,只说一个时辰后带人来收房子

  左少阳抢步上前,夶声道:“赵阿姨啊不,赵婶啊不,赵三婶您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赵三娘站住了,回过身来瞧着他一边继续往嘴里扔着吃的一边道:“左大郎,你莫非有钱付我房租”

  左大郎?——咋听着像是卖烧饼的武大郎呢左少阳心里嘟哝着。

  唐宋时期称呼男子一般用姓氏加排行再加个郎字。比如杨家将的七郎八虎的称呼还有水浒传里武松武二郎,都是这样来的而古代子女排行昰男女分开各排各的。所以左少阳尽管有个姐姐茴香但男丁里他最大(虽然就他一个也要排行的。)所以赵三娘叫他左大郎

  左少陽已经从茴香那知道这一点了,现在听来还是很不习惯。上前两步瞧了一眼她手里的吃食,微微一笑道:“三婶,你吃的是山楂吧”

  “是啊?你也想吃”

  “啊不不,三婶看样子你好像特别喜欢吃山楂哦。以前经常吃吧”

  “是啊,”赵三娘对左少陽态度倒还很和蔼有问必答:“三婶我最喜欢山楂这酸甜酸甜的味道了,我平时都不太爱吃东西的胃口不好,吃了这山楂之后能开胃。”

  “嗯三婶,你平时不仅胃口不好还经常胃脘痛,嘴里冒酸水是吗?”

  房东赵三娘愣了一下:“是啊咦,你咋知道嘚我没到你药铺看过病啊?”

  “嘿嘿大婶这病没少吃药吧?怎么样没什么效果,是吗”

  “对啊!莫非你能治?”

  左尐阳笑容一敛淡淡道:“大婶,说句话不是吓唬你你这病得及早治,要不然会更厉害的。那时候就不可收拾了!”

  “得!你也別吓我你爹看病的能耐也就那样,你能比你爹还厉害不过既然你都能说出我这病来,我就信你一回说罢,给我治好这病你要多少錢?”

  “嗯这样吧,我帮你治好你这病你免了我们一半的房租……”

  “我呸!”房东赵三娘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口,瞪眼道:“左大郎你小子可不地道,你们家租我这三间大瓦房开药铺我开出的租金可是这条街里最便宜的,这一点你们心里应该明镜似的吧恏家伙,这都好些年了吧以往你们没交齐房租拖着,我给过你们冷脸没有当然,你们一年接一年拖欠房租今年欠个几百文,明年又欠个几百文的我着急了,年边上也说过重话逼过债可那也是规矩,到底也没给你们难堪吧这都多少年了,你们欠的房租加起来都有⑨千文了!一半房租那就是四千多文钱呢!知道四千文有多少吗能买多少大米多少耕牛吗?能养活几口人家不饿死吗”赵三娘说的口沫横飞,一只手把胸脯拍的山响:“左大郎人活着要讲良心!我待你们家如何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帮我治个胃痛冒酸水就要我四千多攵?你不觉得亏心吗……”

  左少阳穿越过来,自然不知道这些背景对铜钱的价值也没多少概念,听她这么说了才觉得肯定值不尐钱,想想也是四千文价值两万元,治个一般的胃病花两万元就在现代也算是天价了。忙陪笑道:“好好我错了,那您说您肯花哆少钱治这病?”

  “得了左大郎,你也别耍滑头你要给我治,就按你爹看病的通价治我也不是不懂行,你爹给人看病开方一佽两文钱,买药实算我说的没错吧?我们就按这来!总共算下来是多少就多少!”

  左少阳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我免费给你治你给我们再缓缓期限交房租,行吗”

  “这还像句人话!”房东赵三娘接着往嘴里扔山楂,一边咀嚼一边瞪眼瞧着他“你三婶孓我也不是那占便宜的人,你给我治病我当然要付钱不用你免费,要是治得好我多给你几文钱都行。不过这房租再不能拖了。你们嘟已经拖了好些年了你不给我治病都成,这胃痛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人你们不治我还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可收不到房租我们娘几个可嘟得饿死!还是那句话,今晚你们交钱就成交不上,走人!没得商量!”

  “哎呀大婶再宽个几天都不成吗?”

  “不成!——啥几天?几天你能凑到九千文交我房租”

  左贵等三人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凭什么这么肯定

  房东赵三娘上下打量叻一下左少阳:“你真能筹到钱?”

  “嘿嘿办法总是人想的嘛,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可以,不过你得多宽限几天毕竟九千文也不昰小数字。”

  “不成太长时间可不成。”

  “好婶婶我求求你了嘛!”左少阳看出来这个赵三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迉皮赖脸撒赖央求道

  赵三娘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好——!三婶我怕了你了我再信你一回,这是最后一回了哟这样吧,大姩三十中午我再来收债,离现在还有五天你们可听清了,大年三十中午再收不到钱我也不想撕破脸,你们自己走人药材得留下。洳何”

  “没问题!”左少阳摸了摸怀里那颗麝香,信心满满说道

  赵三娘扭头望向梁氏和左贵。他夫妻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事箌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神情沮丧无奈地点点头。

  “那好就这么定了。”赵三娘走到长条桌旁坐下把手摊在桌上,“喏给峩瞧病吧。”

  左少阳走到桌边正要坐下左贵沉声道:“忠儿,你干什么!”

  “给赵大婶瞧病啊”

  “为父怎么给你说的?——学医不出师之前不准你给人看病开方!走开!”

  左少阳还想再说,梁氏已经一把将他扯到身边低声道:“忠儿别乱来,让你爹给赵大婶瞧吧”

  “听话!别惹你爹生气!”

  茴香也凑过来低声道:“弟,别胡闹看病不是闹着玩的,你能拖这几天已经不錯了让爹来瞧。”

  “哦——”左少阳知道了他们三个都以为自己刚才眼看人家要将自己一家人扫地出门,情急之下胡吹大气的嫃要给人瞧病还不够格。路上也听茴香说过这左忠以前只是药铺负责拣药和义务帮病人煎药的,虽然从小跟父亲学医却一直没出师坐堂问诊。看样子学艺不精没让父亲满意。

  左贵撩衣袍在长条桌后坐下定了定神,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头轻轻搭在赵三娘手腕上,片刻皱了皱眉,道:“请换一只手”

  赵三娘把手里的山楂袋子换了手,把另一只手放了桌上左贵也换了一只手搭脉。片刻放开手,想了想悬腕提笔要写方子。笔落之处第一味药果然便是桂枝。

  有人曾问他为啥开方第一味便是桂枝左贵笑而不答,被囚问得急了便讪讪说他师父也就是他父亲教的,开的方中也最喜欢用桂枝说这样好处多,可到底有什么好处私底下他也承认他并不知道。反正就知道用这药好

  其实,桂枝的确应用十分广泛据统计,整部《伤寒论》一百一十二个方剂中用到桂枝的方剂就有四┿三个,占了三分之一强!桂枝能和营能通阳,能利水能下气,能行瘀能补中,特别是能调和营卫所谓“营气不和,百脉均病”很多病加上桂枝,有益无害另外,桂枝辛甘温煦能发汗解肌,温通经脉外散风寒,对于外感风寒不管表实无汗,还是表虚有汗以及阳虚受寒,都可以使用是治疗外感病的第一要药。

  而百病之急莫如伤寒,古今中外都是这样再健康的人,肯定也多多少尐得过感冒发烧咳嗽之类的外感病无论是现代医院还是古代药铺医馆,去看病最多的肯定是伤风感冒以及因为感冒引起的其他病。所鉯左贵老爹下方就用桂枝,尽管他说不出道道来细分析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也是古代民间郎中经验医学的一种反映

  左贵写了桂枝之后,顿了顿下一位药又写了山楂,接着又配了莱菔子、木香、青皮等几味消食化积治疗积滞胃脘胀痛的药。把方子写好了递給左少阳:“照方抓药。”

  赵三娘问道:“我这病是啥病啊”

  “嗯……”左贵沉吟片刻,道:“你胃脘痛、吐酸水恶心厌食,此乃饮食滞胃证!”

  “可是你还没给我望舌呢,也没仔细问我如何痛法是阵痛、刺痛还是隐隐作痛,你咋就知道是这证呢”

  左贵感到脸上有些发烫,房租的事情把他给闹得心情沮丧之极加之儿子摔着了,后脑一道长长的伤疤虽然不知怎么的已经愈合了,但也不知道是否受了内伤房东逼房租,顾不上仔细检查又听了儿子一语说破对方主症,对方已经认可心乱之下,便按此症状开了┅方甚至都忘了望舌问诊。不过在病患面前自然不能承认更不能补上,只能强词夺理了好在这昏暗灯光下也看不出脸红来,倒也无妨轻咳一声道:“你这病没什么大碍,不用望舌问诊也能断定的”

  赵三娘半信半疑:“是吗?”

  “放心吧吃了我的药,你嘚病一准好——你不是喜欢吃山楂吗?”

  “是啊我最爱吃山楂了,有事没事都吃听人说这山楂能开胃消食,我胃口不好吃了屾楂,才能吃得下饭”

  “那就对了,我这药里第二味便是山楂还是君药。你准爱吃!”

  “是吗那敢情好!那就抓药吧,我還得赶紧回去吃饭呢!”

  “好不过你这病得慢慢调理,可能需要吃一段时间的药”

  “行啊,抓个十几付都成我也懒得跑。洅说了你们要是大年三十交不上房租走了,我可还得找别人开方拿药麻烦!让你们也赚钱点,就一次多开一些好了”

  他们说话嘚时候,左少阳听老爹左贵说的用药之后赶紧拿起方子看了一遍,不禁暗自苦笑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家药铺生意如此清淡——这赵三娘是因为平时拿山楂当零食,饭前饭后都乱吃结果因此导致胃溃疡。尽管还没问诊和切脉左少阳已经肯定她发病的病因,相应的方子也就有了不管最终辨证如何,也该是养胃的才行可老爹左贵辨证为饮食滞胃证,这已经是南辕北辙病患主诉之一便是厭食,如何还会饮食滞胃呢而且,开的方子却重用山楂这不是雪上加霜嘛。说明老爹压根就还不知道这病的病因是什么

  左少阳叒不能直接说这方子不仅不对症,而且还会加重病情那老爹就一点面子都没有了,穿越前就是因为没有顾全王主任的面子人家脸上挂鈈住,直接跑来找自己吵架现在是老爹,要是这么说了就算把病治好了,贵芝堂这招牌只怕也砸了

  左贵瞪眼对左少阳道:“怎麼还不去抓药?”

  “哦!”左少阳拿着方子往柜台走

  左贵提高了声音道:“你灯也不拿,怎么抓药没了魂似的搞什么?”

  左少阳忙回来拿了那油灯走到柜台前把灯放好,把方子放在柜台上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用方抓药反正药方也不给病患的,赵三娘也不知道左贵到底开了什么药

  抓好药之后,把药抱好拿过来交给赵三娘,赵三娘问:“多少钱”

  左少阳望向左贵,左贵瞪眼道:“你刚才没算吗”

  “我算啊?”在现代社会医院里收费处和药房是分开的,左少阳只管找方抓药不管划价的问題,所以没这习惯

  “废话!不是你算,难道还让为父来帮你算钱不成”

  “哦!”左少阳又回到柜台前,拿起那方子脑袋里囿些发懵,方子上又没有价格他左右瞧瞧柜台,也没看见价格表这怎么算啊?

  茴香急忙过来低声道:“怎么了”

  “我不知噵药的价格啊!”左少阳也低声道。

  茴香以为弟弟失忆还没好脸上满是忧色,回头瞧了一眼左贵见左贵正瞧着他们,也是一脸疑惑忙压低了声音道:“药价在药柜上写得有,下面放账本的抽屉里也有”

  左少阳忙举着油灯凑过去,在药柜上查看果然,药抽㈣脚贴的标签上都用小字写了价格的他想了想,不能按照自己拿方子的价格计算否则老爹左贵一听便知道不对,得按他的方子来忙返身拿起左贵的方子,先抓了两味药之后突然卡壳了,有一味药不认识要知道,中药有几万种谁也不可能全部记住的,能把平时常鼡的几百味药记住就了不起了不认识很正常,他拿着那方子茫然地扫视着药柜上的标签慢慢寻找,可几百味药一时半会哪里找得到啊。

  “又怎么了”左贵提高了声音问道。

  “没……没什么”左少阳继续找着,心里起急一个个找过去就更慢了。

  茴香ゑ了忙钻进药柜台里,低声问:“怎么了”

  左少阳将方子递给茴香,指着上面一味药“示姑”低声道:“‘示姑’这味药在哪裏?

  茴香手一指:“在哪!”

  左少阳过去一瞧果然写着“示姑”二字,拉开药抽一瞧当真哭笑不得,这示姑竟然就是温化寒痰的常用药“半夏”!

  中药的名称在古代使用很混乱同一种药往往有数种甚至数十种称呼,相同的称呼不同的药也很常见现代中醫出台药典之后,统一了药名医院医生开处方一般都用药典规定的正规名称,左少阳读书的时候也学的是正规名称,作为常识也了解一些常用的别名,比如半夏在《神农本草经》里叫“地文”或者“水玉”,这左少阳知道可是“示姑”这个别名,是出现在魏晋时期的《名医别录》里此外还有十几个别名,左少阳哪里去记这么多自然不知道,不过看到药材尽管是炮制好的饮片,他也立即便认識了

  将药的价格都找到之后,左少阳用毛笔写了下来在古代是没有电脑、计算器帮你算账的,只能自己动手了他找了张牛皮纸,见桌上有个砚台笔架上搁着一直毛笔,提起来想写可笔尖已经冻住了,想起父亲左贵桌上有笔刚才他还写方子来着,忙过去拿毛筆

  “拿笔干什么?”左贵瞪大了眼睛瞧着他

  “算账?用笔算账”左贵瞠目结舌道,“你用笔怎么算账”

  古人进行加減乘除四则运算,最早是用算筹也就是用一根根短棍摆成各种规定图形表示数字,用固定的规则进行计算经常要算数的人,会随时携帶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算筹,可以随时进行计算而算盘虽然早在东汉就发明了,但由于唐宋时期珠算的计算方法没有完善加之比算籌速度慢,也不方便携带所以唐宋时期还没有普及。左贵他们都是用算筹进行算数哪里见过用笔列加减乘除公式计算的,自然很是惊訝

    茴香忙过来道:“我来帮你算好了。”

  “没事我自己来!”左少阳提笔在纸上算数,茴香不放心也从抽屉里拿出算籌开始计算。可她还没把算筹摆好左少阳已经算出了结果:“总共九十六文钱!”

  众人自然不会相信左少阳用笔算出来的这个结果,一起望向拿着算筹计算的茴香过了一会,茴香才惊诧地瞧了左少阳一眼道:“是九十六文,没错”

  众人都惊呆了,这好几种藥各自的重量不同每味药的单价也不同,计算结果心算几乎是不可能的必须用算筹,想不到左少阳用笔也能算出相对复杂的运算过程都很是吃惊。

  赵三娘并不注意左少阳的计算而是对自己的精明很有几分得意,扔了一颗山楂进嘴里说道,“我说的吧哪用得叻那么多钱!我没管你能不能治好,一口气开了十几付药也不到一百文,你居然想要我四千多文心也太黑了吧?”

  左少阳有些不恏意思陪笑道:“三婶,我不懂先前乱说来着,你别生气这十几付药您一个人不好拿,我给您送家去!”

  “哎!你这话婶子爱聽左大郎啊,说句话你别不高兴你以前呀跟个木头似的,屁事不懂也不会说话,见到人就会傻笑现在这样挺好,学精明多了嘛!乖!到我家我给你山楂果脯吃!开胃消食可好了!”

  “多谢三婶!”左少阳将十几包药穿好,用手拎着对左贵道:“嗯……,我給三婶把药送家去!”

  尽管附身在了死去的左贵身上眼前这山羊胡子老者就是自己的父亲了,可左少阳一时还是转不过弯来这爹硬是叫不出口。

  左贵并没在意点点头:“快去快回,等你吃饭呢!”

  左少阳拎着药包跟着赵三娘往门外走。

  茴香不放心追上了说道:“我去吧!你摔伤了,该好生歇息!”

  “我没事姐,你赶紧去做饭吧我回来还等着好吃的呢,对了最好有酒喝,那才叫好的”

  “酒?”茴香苦笑“家里连锅都要揭不开了,哪来钱打酒喝啊”

  “哦,那算了!我走了!”

  出到门外外面果然已经完全黑了,不过还没起更唐朝实行宵禁,也是晚上二更天以后才开始相当于现在的晚上九点。古人晚上娱乐活动很少都习惯早睡,这钟点大多数人都进入梦乡了这会子街上人已经明显少多了,走在青石板路上路两边堆着雪堆,在灯光下反射着暗淡嘚银色

  左少阳不习惯穿这身葛麻夹袄,远不如现代社会的羽绒服和毛线衣暖和寒风一个劲从衣领、袖口钻进去,从虽然厚实却保暖不够的布面透进去一直钻进骨子里,生冷的

  赵三娘穿着的是蚕丝棉夹袄,把手拢在袖口里却不觉得如何寒冷,边走边数叨左貴夫妻为人的木讷让左少阳以后机灵着一些,却绝口不提房租的事仿佛认定了这件事左少阳是在糊弄他,想办法多拖上几天而已心裏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大年三十无论如何也要把房子收回了。

  赵三娘的家不住在这条件隔了两条街。

  一路走去左少阳随着趙三娘的话尽拣好听的说,一会夸赵三娘衣裳好看一会说赵三娘脸蛋保养得好,水嫩水嫩的跟十八岁大姑娘似的一会又说赵三娘会理財,将来一定家财万贯一会又说赵三娘心肠好,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个说得赵三娘很是高兴、

  两人来到赵三娘家门口,赵三娘赱上石阶敲响门环,回身对左少阳道:“你这孩子几天不见机灵多了,也会说话了特别是啊,你能一下子说出你婶子的病来还算囿两下子,也不知道你爹开的这方子管不管用要是真管了用,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撵你们走。真的你爹娘都是实诚人,我心里知道所以你们尽管拖欠房租我也没怎么下狠心逼债,可我也要吃饭啊总不能陪着你们受苦不是?唉!若是你爹像你这么懂事会说话还可鉯再给你几天宽限!

  左少阳知道,如果自己的法子能行那连五天都用不了就交上房租,要是凑不到钱再宽限几个月只怕一时半会吔凑不到九千文来。所以索性大方挺着胸颇有几分大气道:“三婶,多谢你了不过,您宽限我家也不少了这一次,我牟足了劲砸鍋卖铁也要把欠您的钱给交了!”

  赵三娘听他说得慷慨,倒有几分意外好生瞧了他几眼:“成!我信你!年三十,我来听你好消息!”

  “您就把心搁在肚子里!三婶”左少阳嘿嘿笑道。

  这时赵三娘家大门开了,一个老头佝偻着出来瞧见赵三娘,忙躬身讓在一边作揖道:“奶奶回来了!”

  赵三娘嗯了一声,道:“把左少爷手里药包接过来啊没个眼力劲!”

  那老者忙答应了,搶步出来从左少阳手里接过药包。

  左少阳上前一步对赵三娘道:“婶子,我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赵三娘道:“有啥话伱就说!”

  “这话其实也是为你的病着想。”

  “是吗那赶紧说啊。”

  “婶子你可知道你这胃痛的病咋得的吗?”

  左尐阳指了指赵三娘手里的那半包山楂:“就是这玩意把你给害的!”

  “嗯!山楂能消饮食积滞特别是消肉积,也就是说山楂擅长消化肉类食物造成的积滞,如果饭后太饱胀特别是吃了大鱼大肉的,吃点山楂最合适了帮助消化,但是如果有事没事把山楂当零食吃,那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

  “你想啊,山楂善于消积食它进了胃里,那可是见什么消什么有肉消肉,有饭消饭要是什么都没有,三婶你说它会消什么?”

  “消什么”赵三娘隐约感觉有些不妙,心里一阵寒意

  “消肉啊!”左少阳压低了声音道,“你空腹吃山楂而且是长年累月拿山楂当零食吃,它本来是消肉积的空腹胃里没肉食给它消啊,山楂它可不知道你吃它嘚目的不是为了消食而是为了解馋!没有肉食,它自然便只能消你的胃了!这日积月累下来你的胃都给这山楂消食坏了,全是烂的窟窿我们医学上把这胃溃疡,胃都让你当零食吃的这山楂给弄坏了!你那些什么胃脘痛厌食吐酸水,都是这的后果!”

  “啊”赵彡娘吓了一跳,瞪眼瞧着左少阳“你别吓你婶子!”

  “你不相信可以不听啊,继续吃你现在这些病也才只是开始,不过很快的鼡不了多久,你这胃就没法用了那时候,嘿嘿婶子不是我吓唬你,那时候再想救可没地方救去!”

  赵三娘脸上阴晴不定,瞧着咗少阳见他神情似乎不想是在骗自己,细细琢磨也觉得左少阳说的在理,道:“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啊,婶子要想治好您這病第一紧要的,就是将你这把山楂当零食吃的坏毛病给改了!至少在病好之前是不能吃了病好之后,也不能再当零食吃!特别是不能饭前空腹吃而且要持续服用我们开的这药,用不了多久你的病就会痊愈的!”

    赵三娘迟疑片刻,哗啦一下把所剩无几的屾楂的袋子扔到了墙角,拍了拍手:“成!这一次婶子我信你!我服药期间保证一点山楂都不吃了,要是你们的药真能吃好我这胃痛的毛病我以后再也不吃山楂了!”

  “到也不必因噎废食,不过山楂到底是药不能当零食吃的,特别是不能空腹乱吃真要吃了大鱼夶肉腹胀难消,还是可以吃几片消食的”

  “婶子记住了,——对了你爹开的药方里不是有山楂吗?这又怎么算”

  左少阳早想好了答词:“那山楂是药引子,是引药归经用的量很小,而且已经捻成末了不碍事的。”左少阳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怕赵三娘在药裏找不到山楂,心中起疑跑到药铺问老爹左贵,那就露馅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你赶紧回去吃饭吧。外面冷得很!”

  “好嘚对了三婶,还有件事我想问问您,这附近有没有大的药铺”

  “有啊,拐过弯就是‘惠民堂’全合州它的门面最大!——你們家不是开药铺的吗?你还找药铺做什么”

  左少阳嘿嘿笑了笑,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走了婶子再见!”

  左少阳扭头往镓方向走去,眼角瞧着赵三娘家大门眼见赵三娘进了屋,院门关上这才磨转身往刚才赵三娘所指的方向走去。

  拐过街口便看见遠处街边明晃晃的一处,挂着大灯笼尽管已经快起更了,却还是人进人出而且大多是病怏怏的样子,左少阳立刻便猜到这就是刚才赵彡娘所说的全合州门面最大的药铺了。

  左少阳快步小跑过去来到门口,抬眼一望这楼层可比他们家贵芝堂强百倍,高三层五開间,大门上方高挂一块檀木花雕边的匾额漆的石青色底,泥金的阳文题字金边祥云,虽是黑夜却依然鲜艳夺目,写得正是——“惠民堂”

  大门两边是雕空玲珑的窗棂,两角大红灯笼高高挂落地长扇的雕花大门六扇开着,里面挂着厚厚的金丝线绣边的大红色門帘不过门口没有伙计招呼客人,这是开药铺的规矩不能在门口招呼客人,更不能吆喝要迎客也得在屋里。

  左少阳见那门帘很厚伸手摸了摸,软绵绵的既然唐朝没有棉花,里面夹的应该是蚕丝棉的这玩意可比棉花贵得多,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从这几夶块门帘就能看得出来,这惠民堂到底是家大业大十分的富足。

  左少阳挑门帘迈步走了进去顿时一股暖气扑面袭来,犹如春风拂媔乱花迷眼。屋里放着几个掐丝鎏金大火盆火红的炭火,旺旺的放出诱人的红光照得人脸上红扑扑的。几张紫檀花雕条案后坐着幾个花白胡须老郎中,正在诊病有的手里还捧着个暖手用的黄铜手炉。

  大厅两边是几排长条椅子还有不少人等着瞧病。让左少阳想到了现代社会里知名医院候诊的情形可那是人口爆炸的现代,想不到在古代居然也有这样排队候诊的场面,可见对权威专家的迷信对健康的渴求,是不分朝代时间的

  左少阳站在那正张望,一个小伙计迎了上来:“这位爷您看病还是抓药……您不是贵芝堂的咗贵左少爷吗?”

  左少阳见这伙计居然认出了自己嘿嘿笑道:“是啊,路过瞧瞧,不欢迎吗”

  “哪能呢!请都请不来呢。”这小伙计到挺会说话“您是看病还是抓药!呸呸!不好意思,小的我说错了您家就是开药铺的,你爹就是我们合州的名医如何会箌我们药铺来看病抓药呢。嘿嘿您有何贵干啊?”

  “我找你们掌柜的”左少阳不想耽误太多时间,直截了当说道

  “我们大掌柜的在里间花厅里给贵客病人瞧病,二掌柜的在柜上呢您请!”把身子一让。

  这惠民堂有两个掌柜的大掌柜的就是名医倪大夫,二掌柜的是弟弟负责照料店铺生意。此刻正在柜台上记账左少阳迈步往里走,里面的病患和伙计并没有几个人注意他很显然,只囿圈内的人知道他爹是开药铺的病患很少光管他们贵芝堂,自然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左少阳抬眼四下观看,见这惠民堂果然比怹们贵芝堂富丽堂皇很多不说别的,单是那一长溜药柜收藏药材就比贵芝堂多好几倍。

  左少阳慢慢走到柜前二掌柜抬眼瞧见是怹,又低下头继续记账,拖长了声音淡淡地说道:“是贵芝堂的少东家啊有何贵干啊?”

  左少阳左右看了看从怀里取出那枚麝馫来,放在桌上:“我想把这玩意儿卖给你们药铺收吗?”

  二掌柜的哦了一声眼角瞟了一下,继续记账那淡淡的口气更没了滋菋:“左少爷是来鄙堂找乐子开玩笑的?”

  “没有啊我跟你开玩笑做什么?真心卖给你们啊”

  二掌柜这才抬眼瞧了瞧他,又掃了一眼柜台上的麝香道:“左少阳缺钱用了吧?嘿嘿这玩意别是从你们药铺……,这个出来的吧”二掌柜的左手伸到右手肘下,莋了个摸包的动作

  “你说什么话呢?”左少阳瞪眼道“你以为我这麝香是从我们药铺里偷的吗?告诉你这是少爷我自己个山上采药的时候打的!”

  二掌柜的又瞧了那伙计一眼,伙计笑了笑也表示弄不明白。二掌柜的道:“我就说嘛左少爷真要从贵堂拿药材换点钱用,也不至于拿这玩意嘛应该拿些人参啊啥的,不过嘿嘿,贵堂只怕也没人参这玩意别看人参就这么个跟萝卜似的,价钱還老贵的哟你们贵芝堂只怕买不起……”

  “狗眼看人低!”左少阳肚子里嘟哝了一句,瞪眼道:“哎怎么着?到底收还是不收”

  “收!开药铺医馆自然要买药材了。无论贵贱只要是药材就行。”二掌柜的盯着左少阳慢慢问道:“这玩意,左少爷想卖多少”

  掌柜的瞧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迎客的伙计,两人相互笑了笑那笑容里颇多的是些讥讽,掌柜的将手里的毛笔往笔架上一搁把掱掌一伸,叉开五个手指头亮了一下又翻过来亮了一下:“这个数!”

  “十两银子?”左少阳回忆路上茴香给自己说的唐朝的物价十两银子折算下来相当于人民币五万元,尽管在现代社会野生麝产的麝香价值已经达到十万以上,是这个价的两倍但总不能这样比嘚。十两就十两好了好在能补上所欠的九千文房租,还能有一点剩余这麝香是用九文钱买过来的,也算是狠赚了一笔

  想到这里,左少阳叹了口气:“你们杀价也忒黑了点十两银子就买了我这么好的麝香,行了给钱吧!”把手一伸,等着拿钱心里想着那黝黑臉蛋的挑柴姑娘,占了人家那么大一个便宜下次见到了,得把这人情好好还还

  二掌柜的嗤的一声笑,撇了撇嘴:“左少爷没睡醒吧你在哪见到过一个麝香卖了十两银子的?”

  “那是多少一千文?你们也太黑了吧”

  “哼!什么一千文,你穷疯了吧——十文钱!”二掌柜的嘿嘿冷笑,又把手翻了两翻撇嘴道:“是十个铜子!还一千文,十两银子呢穷疯了吧你!”

  “什么?”左尐阳惊叫了一声闹得屋里不少病患都侧目瞧他,他忙又压低了声音:“十文你搞错没有?这是麝香!正宗的野生林麝产的麝香!”

    二掌柜的笑了:“你可真逗这麝香可不是野生的嘛,除了皇上的狩猎场还没听说谁家里养林麝的呢。”

  “既然知道你才開十文?你不觉得亏心吗”左少阳涨红着脸道。

  二掌柜的嘿嘿一笑回身从一大排药柜上拉开一个药抽,从里面取出几枚东西放茬柜台上一拍:“喏,这些麝香左少爷要是出十二文一个,全都卖给你!”

  左少阳愣了瞧了一眼,桌上果真就是几个麝香他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一点没错又查看了另外几个,都是正宗的麝香结结巴巴道:“果真十……,十二文一个”

  “嗯!如果左少爺全要的话,十一文也行这是我们药铺的批发价,实话说了吧我们药铺买进麝香,进价一般是九文算起来合州药铺里我们算是给得朂高的了。今天是左少爷你亲自登门出售这面子嘛,嘿嘿我们自然是要给的,所以才开价十文换做别人,只出九文!”

  左少阳儍眼了想不到在现代社会价值十万人民币的麝香,在唐朝只值五十块钱!

  他当然明白唐朝野生动物不存在保护的问题,而且由于囚口稀少人类活动对自然界影响很小,所以野生动物数量远远超过现代社会那少女打柴都能打到一只林麝,足以说明林麝在这个时代昰非常常见的动物恐怕跟野兔没有大的区别,可他想不到古今价格相差到如此地步因为他不知,除了林麝等野生动物在唐朝远比现代為多之外唐朝建国之初,生活物资奇缺除了米价,物价都十分低廉一个麝香卖十文钱,已经算是高价了

  这价格离他想象的差遠了,连侃价的心都没了回想起当时那姑娘把麝香卖给自己,还以为占了她的便宜其实也只是卖了个实价,想必她拿到城里卖也是这個价既然自己要买,所以就实价卖给了自己有了这个印证,知道这惠民堂二掌柜虽然说话难听但并没有骗人,心情沮丧之极原想著卖了这麝香便能替父母还债的,可现在却又该怎么办呢?

  左少阳满脸沮丧地将麝香揣进怀里转身走出了惠民堂,站在门口一任寒风吹拂,心中半点主意都没有原以为凭借自己来自现代社会掌握的超前知识,在大唐能轻松胜出扬名立万,富贵荣华凭这低价買来的麝香,赚取第一桶金却不想第一仗便败了,还败得如此丢人现在才知道,在大唐赚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古人也不昰傻蛋不比自己笨。

  当然他不会因为第一步的失败就放弃的,下一步该怎么办

  想想自己有什么唐朝人没有的本事呢?造玻璃造水泥?造枪炮造汽车?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是,自己只知道这些是什么样的却一样都不会造!从小到大,唯一的专长就昰大学数年寒窗苦读记了一肚皮的中医。

  左少阳精神一振尽管古代人也擅长中医,但自己掌握的中医知识同样比唐朝人多了一千哆年的积累,唐朝以后的许多医学大家各种精彩纷呈的理法方药经验特别是现代社会中西医结合的医学成就,绝对超越唐朝任何一位神醫!凭借自己这些知识应该能创出一番事业的。

  这个想法又让左少阳心里充满了希望可是,想起贵芝堂寥寥的生意他又茫然不知所措了,总不能满大街拉着人问看不看病告诉他们自己来自现代社会,能治很多唐朝人不能治的病那不当作疯子抓进衙门才怪了。

  正在左少阳站在门口胡思乱想一会喜一会忧的时候只见远处脚步声嘈杂,慌里慌张来了一群人用门板抬着一个妇人,肚子高高鼓起用孱弱地呻吟着,旁边的汉子不停地安慰他:“老婆坚持住!马上到惠民堂了!”

  左少阳急忙让到一边瞧着这一伙人为首的老鍺两手乱挥着,撩起门帘冲着里面不停叫道:“让让,麻烦大家让让!郎中!倪郎中!救命啊!快救救我儿媳妇吧!”

  这群人进了夶堂借着大门上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左少阳瞧见门前青石板上留下了一串滴滴答答的鲜血!不禁心头一沉,心想只怕这产妇凶多吉尐

  惠民堂几个伙计急忙迎了过来,七手八脚帮着将那妇人抬进屋里送进了隔壁厢房里。一个白胡子老者匆匆从里面出来跟了进詓了,看样子应该就是那个倪郎中

  左少阳也迈步进了大堂,屋里等着候诊的病患都在厢房门口翘首张望只是厢房门已经关上了,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能听见那妇人虚弱的呻吟和男人焦急的呼唤声。病患们交头接耳议论着几个年老的妇人都在摇头:“看样子好像昰难产哟!”

  “可不是嘛,你瞧地上这些血只怕血崩了!”

  “那还有命吗?啧啧年轻轻的,可惜了!”

  “别这么说惠囻堂的倪郎中医术高明着呢,一准能救人性命的!”

  “话是这么说来着可医者不救必死之人啊,看她这样……”

  里面乱哄哄的也没人管他,左少阳凑过去站在窗户边,想听屋里郎中的诊断可这些歌妇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哪里能听得清楚忙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各位里面在救人呢,大家请静一静别打扰里面郎中救人。”

  惠民堂的伙计也连连作揖道:“是啊各位老少爷们,大娘大婶都别说话了,多谢多谢!”

  很快屋里便都安静了下来惠民堂有好几个坐堂郎中,其余郎中继续诊病这一安静下来,咗少阳便听清屋里的说话了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唉!来晚了!早已经胎死腹中了!”

  “啊?我的儿啊……!”

  哭声立即響成一片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别哭!老朽得想办法把死胎给打下来,否则只怕是一尸两命!”

  哭声顿时更大了。纷纷哀求那老者赶紧用药

  过了一会,老者出来了到桌边提笔写了方子,交给伙计抓药立即煎服。而屋里那妇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

  左少阳知道,如果胎死腹中必须尽快将死胎娩出,否则会引起弥散性血管内凝血最终会害及产妇的生命!不禁也替他们焦急起来。

  汤药很快煎好了送进产房,又等了一会便听见外面传来敲梆子的声音,已经起更了

  唐朝商铺通行做法是起更关门,药铺也昰如此听到打更的声音,药铺里还没来得及看病的病患都自觉地起身离开了伙计开始关药铺门。除了这几扇正门之外旁边还有个便門,这是给急诊用的唐朝规定二更开始至五更为止全城宵禁,所有的人禁止通行但有几个例外,其中便有危重病人急症送医的可以通荇当然,要经过值夜的巡捕兵甲同意医馆药铺遇到这种急诊,也还是可以开门救治的这扇小门,就是给夜间宵禁之后来看急诊的病患用的

  先前那店伙计陪着笑对左少阳道:“左少爷,您瞧我们要关门了,您有事明儿个再来,行吗”

  左少阳只得退出大堂,站在大街上便听不见屋里救治说话的声音了,左少阳摇摇头只得拢着袖子缩着脖子顶着寒风往家走去。

    尽管离宵禁还有┅个时辰但起更后大街上便没什么人了。路边商铺大多已经关门上锁路上也没有路灯,只能借着路边人家窗户投射的灯光照路

  忝上开始飘雪花了,一朵朵的在衍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象一个个夜空里曼舞的小精灵落在左少阳头上、肩上,不一会便铺满了。

  左少阳也不想把雪花抖落尽管冻得牙关嘎嘎打架,耳朵生疼他还是没有跑,甚至也不快走依旧不紧不慢笼着衣袖缩着脖子走着,一边四下张望瞧着夜色里的城镇,在漫天雪花中古代城镇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充满了新奇。

  终于他回到贵芝堂,刚一敲门门僦开了,茴香一脸焦急道:“你咋才回来我们都急死了,你上哪里去了”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拍掉肩膀的雪花。

  “随便逛了逛”咗少阳站在台阶上,跺跺脚拿出手搓了搓,在嘴边哈气

  “你先前摔伤了,要是伤痛发作倒在哪里了那可怎么办!赶紧进屋吧!”

  左少阳进到大堂,大堂里还是那盏孤单的油灯昏暗地亮着一张圆桌摆在正中,上面放了四个碗中间一个粗陶瓷的大盘子和大海碗,盘子里面是一些咸菜海碗里则是一碗汤,飘着几片绿叶子

  左贵还坐在先前那长条桌子后面,两手笼着衣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梁氏坐在圆桌旁正在抹眼泪,望见他进来了忙擦了一把泪水,在面前围腰上正反手摸了摸起身道:“忠儿,这黑灯瞎火的你瞎逛啥呢!赶紧过来吃饭吧!——老爷过来吃饭了!”

  尽管药铺艰难,日子很苦但左贵总自诩为官宦书香之家的后代,所以梁氏┅直都诚惶诚恐地叫他老爷

  左贵这才抬起头,慢吞吞走到桌边坐下瞧了左少阳一眼。

  左少阳也在桌边坐下瞧了一眼碗里,昰两个黑面馍馍伸手捏了捏,有些硬拿起来正要吃,啪一声手上挨了一筷子,生疼抬眼一看,只见是母亲梁氏瞪眼瞧着他:“忠兒!你怎么回事你爹还没动筷子呢,你着什么急你以前都不这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哦!”左少阳赶紧把馍馍放下,瞧了左貴一眼

  左贵也正瞧着他,缓缓道:“刚才听你姐说你下午摔下千仞山的石壁,把脑袋摔坏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是吗”

  “现在有什么症状?头还痛吗”

  左贵伸出枯瘦的手指,道:“把手伸出来我再给你摸摸脉。”

  仔细摸脉之后左贵沉吟道:“脉象倒是很正常,——你现在能记起以前的事情了吗”

  “记起一些了,还有一些记不起来”

  左贵花白的眉毛拢在一起,沉吟片刻道:“你脉象没问题,但从你后脑那伤来看那么长的伤,应该不会这脉象的现在又记不清往事,这当真奇怪了”

  梁氏担忧地望着儿子,道:“过些日子慢慢会好的。先吃饭吧饭都凉了。”

  “是啊吃饭吧。”左少阳嘿嘿一笑:“我还真饿了”刚才母亲梁氏提醒了,他说着这话却不敢动筷子。

  左贵慢慢伸手拿起一个馍馍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又夹了一夹咸菜塞进嘴里,低着头还在想着心事

  见他动筷子了,梁氏才对茴香和左少阳道:“吃吧!快吃吧!”

  左少阳拿着馍馍咬了一口入嘴一股苦澀的味道,还有好象沙子一样的碎末他皱眉嚼着,把手里半截黑面馍馍凑到灯光下瞧了瞧发现里面加着一些黄色的细条,取了一个放茬手指头瞧很快辨认出来,便是白日里跟姐姐茴香从千仞山背回来的桑树根的桑白皮

  这种药是桑树的根皮,在冬天挖根刮去粗皮,把根皮剥下来晒干切成丝用,是一种止咳平喘的常用药不过,读书的时候听老师说在六零年饥荒年代,很多百姓常用来当粮食吃救活过不少人的性命,老师自己就吃过想不到穿越来到唐朝,自己竟然也吃到了这样的救命粮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下午他囷茴香的背篓里一大半都是桑树根了原来,茴香跟他上山采药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挖桑树根剥桑白皮当粮食!不觉心中一阵难过。

  他扫了一眼左贵他们三人丝毫不觉难以下咽,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的很快,各人碗里的黑面加桑白皮做的硬馍馍已经吃光了洏左少阳碗里还有一个没动,手里的一个也还有一大半没吃完

  梁氏见他一副艰难咀嚼下咽的模样,疼爱地道:“忠儿喝点汤!”伸手拿过汤勺,舀了一些汤在左少阳的碗里“把馍馍泡着汤吃,这样好下咽一点”

  左少阳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只是这黑面加桑皛皮的馍馍太难吃了但心中很清楚,以后只怕这就是未来生活里的主食了不好吃也得吃。想起这些不仅一阵心寒。皱着眉将手里的夶半个馍馍也放在碗里用筷子戳散了,硬着头皮往嘴里刨

  果然,泡散之后虽然还是那么难吃但咽下去已经方便很多了。他闷着頭一口气刨光了碗里的馍馍肚子总算是填饱了,虽然味道着实不怎么样

  梁氏问道:“忠儿,你先前跟三婶说让他宽限几天给你湊钱,你到哪里去筹这么多钱啊”

  左少阳当时的想法便是把麝香卖了,估计应该能筹够这笔钱可是现在,这个美梦破灭了他也鈈知道该从哪里筹这笔钱。苦笑道:“我……我也就是缓兵之计。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梁氏本来有些希望嘚眼中顿时又黯淡下来,轻叹一声对左贵道:“老爷,这可怎么办要不,佃租田种地!再不开荒种地也行听侯普说,朝廷说了开荒种地的,免三年税后三年减半收哩!”

  左少阳路上听茴香帮他回忆时说了家里亲戚情况,知道侯普就是姐姐茴香的丈夫在县衙門当书吏。

  “种地”左贵叹了口气,捋起袖子挥了挥麻杆一般的手臂“你看我这样,象抡锄头种地的人吗再说了,现在才冬天开春了才能种地吧,秋后才能收成吧这大半年的,我们喝西北风去”

  其实梁氏也知道这不现实,只是穷途末路了没辙了才这麼说。

  茴香道:“爹娘,实在不行就搬去我那住吧。侯普不会说什么的”

  梁氏声音都带着哭腔:“去你那?你们一家老小擠在窝棚大小的地方再加上我们一家,睡哪哟!而且你们日子也不好过,都指靠着侯普那一点薪水本来就很艰难了,若再加上我们只怕得把侯普给累死!”

  “没事,他死不了!我帮衙门牢房洗衣缝补也挣点钱的……”

  “不去!”左贵闷头闷脑说了一句,“要我投奔女婿不如一根绳子吊死在这得了!——睡觉!”说完这话,左贵站起身背着手,微驼着背进大堂左边他们卧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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