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姜平 连云港在拍摄海豹遇险时所用的编辑手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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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照片的目的是让心灵安静下来”
为您推荐的文章标签:,,,,“我对事物的看法更加理性,延伸到摄影就是在构图过程中对事物整体性和逻辑性的严谨把握。我追求并享受按下快门一瞬间的完美。”
张惠宾:你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
姜平:我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培养了开朗、豪爽、执着、讲义气的性格。这种性格也让我在后来从事摄影时面对各种困难可以百折不挠、执着追求。
张惠宾: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摄影的?
姜平:高中毕业后我上了两年专科学校,学习烹饪。1983年毕业后分到北京第一家外企—马克西姆餐厅工作,也就是在餐厅,我第一次对摄影产生了兴趣。我有一个同事叫陈冠二,他当时是北京广角摄影学会会员。有一次我无意中看见他在水池里冲黑罐子,我很好奇,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冲胶卷。我一下子有了兴趣,就托人买了一台二手孔雀DF相机。1984年,我报考了第一届中国摄影函授班,主讲老师是杨恩璞、韩子善。1984年我还加入了北京广角影会。
张惠宾:当时的拍摄状态如何,主要拍什么?
姜平:我边学边拍,拿着相机奔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每天拍个四五张。1984年建国35周年阅兵,坦克、导弹从我们餐厅门口经过,我拍了很多照片。我也拍到餐厅吃饭的各界名人。拍完之后我自己买冲洗药,按教材讲的比例配制药水,在家里冲洗、放大。那个时候的状态就是“玩”,没有特定的拍摄主题,属于见什么拍什么,不会去想拍什么或为什么拍这样严肃的问题。
张惠宾:你怎么想到要去考大学?
姜平:我当时冲洗照片是在餐厅地下室的一间小屋里,后来被领导发现了,勒令我停止,我三番五次跟领导交涉都不行。对摄影的狂热加上年轻人的血性,我断然辞职。上世纪80年代正是文凭热的时候,我就重新拾起课本,参加高考,考上了北京市政法管理干部学院经济法专业。1989年大学毕业后,我准备考律师,在备考过程中,华人风采丛书编辑部拉我去当编辑。编辑部经常开组稿会,就在我复习得差不多准备考试的当口儿,我们在北戴河开了一个星期的会,这样就把考试的事儿耽误了。那个时期我选择的人生方向是律师,民法、经济法、诉讼法我都背得滚瓜烂熟,考试应该没问题。但错过这次考试,也许是因祸得福。
张惠宾:很多摄影家都不是学艺术或摄影的,譬如萨尔加多是经济学博士,久保田博二主修政治经济学,但正是这种知识背景使他们在拍摄时如鱼得水,甚至举重若轻。那么你的法律知识储备对后来的摄影有哪些影响?
姜平:虽然没做律师,但这个基础很重要,我一生都受益匪浅。最大的影响就是我对事物的看法更加理性,延伸到摄影就是我在构图过程中对事物整体性和逻辑性的严谨把握。我的照片很少进行后期剪裁,我追求并享受按下快门一瞬间的完美。
“他给我展示了他用135相机拍的坝上的照片。那些画面简直太美了,一下子就激发起我对风光摄影的热情。”
张惠宾:1994年你放弃所有生意回到摄影是基于什么想法?
姜平:1992年我跟家人在通州开了一家餐厅,生意不错,但我就是无法割舍对摄影的那份感情。那时,我经常到美术馆看影展,买各类摄影杂志。1993年通州搞了一个美食节,组织了一场摄影比赛,原来我认识的许多摄影人都参加了这个活动。他们扛着相机在通州拍小吃街,路过我们餐厅,感觉楼上角度非常好,想协商能否到楼上拍照。我下来一看,敢情都认识呀,就把他们请到楼上拍照片,然后又是一通侃。本来就蠢蠢欲动的心被彻底激活了。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我彻底放弃生意,重新背起了相机。
那时我认识几个广角影会的人,没事儿就到崇文区文化馆跟他们聊天。有一次,我遇上了朱恩光,他邀请我去他家,并给我展示了他用135相机拍的坝上的照片。那些画面简直太美了,一下子就激发起我对风光摄影的热情,没想到的是,这股热情成就了我一生挚爱的事业。
张惠宾:当时你对摄影的理解与期待是什么?
姜平:放弃餐厅之后我开始照相,但还得生活呀,我就开了一家影楼。我经常利用休息日,约上广角影会的几个朋友到北京郊外拍片子,有崔新华、张瑞生、朱恩光、齐凤臣、杨春武等。每次外出拍片子,我们都同乘一辆车,吃住在一起,白天拍照,晚上聊天,圈内圈外的事,天南地北,好不热闹。回到北京,大家分头去冲洗胶卷,约定时间进行观片交流。正是当时那种气氛、那种激情、那种冲撞,让我的眼界开阔了,思路清晰了,认识提高了。
“当时我也有相机,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但天天忙着赚钱,没有更多地记录身边的人和事,其实那是非常好的题材,现在想来有些后悔。”
张惠宾:你这段阅历特别丰富,是一个动荡不居的过程,也是一个寻找的过程,找来找去,最终回到摄影。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哪个人或哪件事起到了重要作用?
姜平:这很难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就是自然而然地走过来了。1993年我第一次去坝上,开始有计划地拍风光照片,也有幸结识了几位摄影名家,陈长芬、于云天等。于云天一看我用的是勃朗尼卡120相机,就说你这个机器不行,你得换哈苏。我一看人家用的都是哈苏,而且哈苏当时在业内是顶级的。1994年,我买了一套哈苏503cxi,大概花了12万块钱,那是当时家里的全部积蓄。
张惠宾:你现在觉得他的建议对吗?
姜平:别的不说,这台机器至少燃起了我对摄影的创作热情,因为我抱着一台好相机,我不能对不起这台相机,对不起我爱人把这么多钱拿出来给我买相机。我经常抱着哈苏坐长途汽车到坝上拍照片,最长的一次我一个人在坝上住了一个月。我一年能去十几二十次。不断地往返,不停地拍摄,在收获了一组好的坝上风光照片的同时,我的摄影理念和摄影技术也在不断提升。这个阶段,我吃了很多苦,但更多的是乐在其中。如果说成功需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坚持。同时,摄影前辈的鼓励和影友们的帮助,我一直心存感激。
张惠宾:拍坝上是你快速进入摄影的途径,那时候你就是一门心思要拍风光?姜平:是的。当时我对风光摄影可以说到了痴迷的程度。在坝上苦练了几年之后,1997年我跟朱恩光结伴去西藏拍摄,当时只知道拍风光,对当地人文风俗视而不见。大雪飘着,藏民赶着羊群,多好的画面啊,愣是没拍。还有一件事比较后悔,我开了两年餐厅,当时我也有相机,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但天天忙着赚钱,没有更多地记录身边的人和事,其实那是非常好的题材,现在想来有些后悔。
“风光摄影的真谛就是对自然的尊重和敬畏。”
张惠宾:你曾说:“前十年的摄影之路是彷徨而不明确的,不知自己走向哪里,也不知能走多远;后十年对风光摄影的不断追求,让我真正体味了摄影的乐趣,渐近摄影的真谛。”你理解什么是风光摄影的真正含义?
姜平:这么多年走下来,对我来讲风光摄影的真谛就是对自然的尊重和敬畏。这往往被很多人忽略,“人定胜天”的教育多少影响到我们的人生观,让我们忽略了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以为走向自然就能了解自然进而征服自然。这是错误的观念。我经历过几生几死,人在自然面前真的非常渺小和脆弱,所以我们要尊重自然,忠实地记录自然。现在风光摄影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摄影者主观意识的强烈介入。这种介入是不当的,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前期改变自然状态,比如树和草不合适把它撅了,气氛不够点个烟饼;第二,后期在照片上胡乱修改,胡乱进行像素移位。
还有,为什么今天大量风光照片看起来似曾相识?为什么这些照片没有任何感染力?这是因为很大一部分人在风光摄影的“再现”道路上原地踏步。我理解的风光摄影不是“再现”,更多是一种“表现”。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却有天壤之别。风光摄影是一个寻找的过程,也是一个发现的过程。但我说的寻找和发现与大家平常的理解有本质区别。我指的是寻找和发现主题,不是拍摄对象。这个主题不是出门前或到了现场才想的,而是很早就确立的,比如以时间或生命为主题,就有了框架,根据这个框架去找画面。
“我的所看所想所拍都是在平静的时空中完成的。”
张惠宾:你是如何考虑让自己的风光作品具备与别人不一样的品质?
姜平:很多人认为背着相机走进大自然是放松心情玩一玩,赶上什么拍什么,但我认为如果把风光摄影看成艺术的话,我们应该有一种艺术追求。对我来说,我拍照片的目的是让心灵安静下来。试想一下,大家结伴出去创作,热热闹闹拍完之后喝酒聊天,没有安静的思考,没有安静的空间,肯定拍不出内心想表达的照片。摄影确实是一件需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住孤独的事情。所以我喜欢冷静地看世界,我的所看所想所拍都是在平静的时空中完成的。
李树峰:你觉得你拍的带有风光意蕴的全球地理照片跟一般影友拍的区别在哪里?
姜平:最大的区别是不管拍风光还是野生动物,我一定是以地理大环境为背景。比如航拍,我不会拿个大长头拍一个局部精彩的瞬间,我一般用24mm广角镜头,因为我想表现的是人和动物自由宽广的生存空间。实际上这很困难,因为用广角镜头拍摄,构图和画面容易杂乱,这就需要不断训练和提升自己的眼力。这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自我实现的快乐。我老说一句话:“高度决定视野,角度决定心态。”人一定要有这样一个心境,才能处理好生活,处理好影像。
李树峰:我看过很多你的作品,包括早期的坝上系列、雪山系列,还有现在你拍的自然地理作品。我发现最近这几年你特别关注大环境中的生命状态,比如大天大地中的一只鸟,茫茫雪原上的一头熊等等。
姜平:摄影人在创作过程中基本都会经历一个阶段,这个阶段你会被一种惯性思维禁锢,要么重复自己要么重复别人,跳不出来。我拍雪山也是这样。当我无数次面对雪山,我老有这样一个观念,要拍得高大伟岸,雄奇不可逾越。直到有一次我离开雪山,远远看着喜马拉雅山在我的视线里变成一条细小的线,我突然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创作欲望,我用617相机把它拍下来了。就是当时那种高度和视野让我的世界观转变了,原本在人们心目中盘踞的非常巨大的东西也可以变得非常渺小。伟大是相对的,渺小也是相对的。之后我就用一种辩证的角度看待风景,既可凭高远望,也可一叶知秋。
李树峰:你拓宽了风光摄影的外延。很多风光摄影人就是僵化地拍啥是啥,古格王国就是古格王国,大峡谷就是大峡谷,画面里不要人不要动物不要生命。而你不同,你关注生命,锁定生命,不管拍什么,都有一种生命气息在画面里。这是一张照片的兴趣点、中心点,又是画龙点睛的地方。
姜平:我想表达一种生命存在的状态。比如北极熊,我会把它放在画面的一角,表现它走投无路的状况,虽然是茫茫冰雪大陆,但它们的生存空间确实越来越小。
李树峰:把焦点放在大环境中动态的某一点上,需要很强的掌控能力,一方面景深很大,一方面天气可能不好,你是怎么把握的?
姜平:这涉及到技术层面的操作,其实对焦应该在拇指完成,拇指锁完焦以后再构图。这样焦点不会在最中间,在任意点都可以,同时可以提高抓拍效率。另外,天气是表现主题非常重要的因素,要学会利用天气条件渲染画面,不要仅将曝光看成一种技术,它也是表达作者心境的手段。
“风光摄影应该是静下心来体验自然给我们带来了什么,问问自己的内心感受到了什么,是为了让我们的心平稳而扎实。”
张惠宾:你说“风光摄影就好比提着鸟笼在玩,但要多琢磨,要有悟性”,还说风光照片要“远拍其势,近拍其质”。能否结合作品谈谈你的体会?
姜平:我喜欢提笼架鸟的生活,但我一年中200多天都在外面跑。其实作为一个摄影人,不应该有那么多压力,尤其是拍风光,不要带着太多使命感、责任感,就以虔诚的目光和平静的心态去看待自然。
张惠宾:能具体说一下你所说的“责任感”是指什么吗?
姜平:大自然遭遇的破坏日益严重,很多摄影师去拍环境恶化,这无可厚非,特别是新闻和纪实摄影师,那是他们的天职。但作为风光摄影师,我认为要更多地表现大自然的美好、歌颂大自然的厚赐,这样更贴近风光摄影艺术的本真。比如我去南北极拍摄那些原生态的美好,让人们看到我们生存的地球原来如此干净美丽,也能从一个侧面唤起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对环境的保护意识。其实,扬善更容易为人接受。张惠宾:扬善与惩恶是互为表里的,你的价值取向是侧重于扬善吗?
姜平:恶是必须要惩的。但艺术应该尽可能多地展现美好的一面,因为艺术是对人们内心的一个引领。生活是美好的,我更愿意表现美好的事物。
张惠宾:你如何看待业界对风光摄影的批评?譬如说“风光摄影缺乏忧患意识”,是“千人同面”的“糖水片”?或者为了干净的画面而去破坏现场环境?
姜平:我们不能强求风光摄影人有多么强烈的忧患意识,不可能每个人都去做纪实摄影师。摄影题材不分高下、内容不分大小,找好自己的定位走自己的路就可以。但“千人同面”的“糖水片”确实大量存在,首先要从我们自身找原因,有的人总是在设备器材上下功夫,一定要拥有名贵的器材;还有的人早拍日出晚拍日落,把风光摄影的时间固态化;更有人认为风光摄影就要去没人去过的地方才能拍出好照片,抛家舍业,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把原本平静快乐的事情变成一个负担。我们要学会爱惜大自然,不能为了一张照片而破坏自然环境,好的作品还是要带着相机去寻找和发现。
张惠宾:这种经历你有过吗?
姜平:我经历过,差不多有三年多的时间,我都认为一定要买好器材,要走远路。
张惠宾:是什么让你快速超越了这种状态?
姜平:摄影队伍越来越庞大,其中不乏物质雄厚者,他们可以买最好的器材,跑更远的路。同时器材越来越智能,虽然大部分人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依然可以拍出不错的照片。
张惠宾:你有危机感了?
姜平:我觉得我原来追求的方向不对了。我潜心拍摄了十几年,别人去一趟拍回来让我点评,我有时都无话可说。这些照片确实刺激了我。我开始琢磨,难道风光摄影就是比谁走得远、谁飞得高吗?显然不是。风光摄影应该是静下心来体验自然给我们带来了什么,问问自己的内心感受到了什么,是为了让我们的心平稳而扎实。
“大自然是丰富多彩的时空,在简约之中表现出不简单,这是最难的。”
张惠宾:你认为风光摄影最重要的属性是什么?
姜平:纪实。
张惠宾:身为他人眼中的风光摄影家,你认为风光摄影最重要的属性是纪实,这很有意思。为什么?
姜平:我说的纪实不是摄影题材范畴的纪实,更多的含义是真实,自然的真实!现在很多人会在风光照片中添加云、动物等素材,甚至这些照片还获了奖。我认为影赛组委会应该在艺术类下面增设电脑制作类,给PS高手以用武之地。即便是电脑制作,也应该尊重自然规律,比如在南极的冰上添加一只北极熊,它就违背了自然常识,我们知道南极和北极的地缘地貌及其形成完全不同,南极的冰架是爬不上去北极熊的。这就是造假行为,它并没有传达某种理念,而是为了获奖或某种目的伪造出一张不真实的照片。说句玩笑话,如果作者在南极的冰上添加一只熊猫,我倒认为这是一种创作,因为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就知道熊猫不会出现在那里,或许作者是在传达一种理念,他希望珍贵的熊猫能有优质的生存环境。
李树峰:同样是艺术类,但不同的创作方法要分成子类,合成类就放在合成创意里,实拍就放在实拍里,各评各的。毕竟实拍的照片难度很大,有见证性,不能跟电脑上做出来的东西放在一起,因为创作方法不同。
张惠宾:你在创作过程中如何把握摄影的真实性?
姜平:现在的数码相机离不开电脑,哪怕你拍胶片,也离不开转换成电子文件。那么我就把握一个尺度,不做有效的像素移位,不做过于夸张的调整,比如加大反差、饱和度,做得过了,就会失真。我想给大家看的就是一个真实的自然。
张惠宾:你现在追求的风光摄影是什么?
姜平:我追求热闹之后内心的平静。2001年,我拿了瑞士仙娜50周年国际商业摄影金奖。奖品是一本黑白画册。最初我看不懂画册,里面的风光照片和我们平时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每一幅作品都非常纯净,没有色彩,没有人物,甚至没有典型天气的瞬间,只有灰色的海和空间。到今天我慢慢懂了,那些画面透露出一种静谧感,作者想要告诉我们的不是自然的现状,而是自然背后人的气息和感觉。这也是现在我所追求的。风光摄影不见得非要观者从你的画面里“见到”什么东西,要脱离看山是山,见水是水的状态,最高境界是让观者读懂摄影师在拍照当下的一种心境,进而读出自己的经历和感受。
张惠宾:做到这一点的难点是什么?
姜平:大自然是丰富多彩的时空,热闹的风景、场景太多了,很容易捕捉,而把握好空间和地面的概念,提炼出精华的东西,在简约之中表现出不简单,这是最难的。
张惠宾:你认为“最美的风景在夜里”,你拍了很多弱光及夜景照片,这种意识来自何处?
姜平:这话有点绝对了,但我确实喜欢拍摄弱光下的风景。我很喜欢世界极地探险家、诺贝尔奖获得者南森的一句话:“灵魂的拯救,不会来自于忙碌喧嚣的文明中心,它一定是来自孤独寂寞之处。”只有在孤独寂寞之处,我们才会静下心来思考,人从何而来到何处去,甚至我们为什么而活。所以在南极和北极仰望星空时,我清空自己的思绪,让心灵和天地有一种沟通,那是一个净化的过程。
张惠宾:也就是说你在拍风光作品的过程中会思考自身与时空的关系,并以此提升自我的精神层面?
姜平:的确。比如我在拍摄中经常遇到死亡这个场景,但是我会本能地赋予它一种生的概念。我曾在纳米比亚红色沙漠的一片死亡谷里看到很多死掉的古树。我不会单独表现这些枯树,我一定会在背景上利用清晨的阳光把沙漠照亮,赋予死亡谷以“生”的颜色。我相信生命的更迭。人们都说沙漠是死亡的代名词,但当我在沙漠驻足观察、细细品味的时候,我看到的沙漠是活生生的,它们在随风起舞!
“有了思考的作品才能映射出作者对于自然独到和深刻的理解。”
张惠宾:你平时都读哪方面的书?
姜平:我读书比较杂。我喜欢余秋雨的书,他对生命的感悟,对社会意识形态的评判写得非常好。摄影人一定要多读书,最直接的应该是阅读大量画册。能出画册,不管水平高低,一定是作者思考的结晶,或者是某个阶段的精华。所以要反复研读画册,研读里面各种各样的信息。张惠宾:你怎么把“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统一到自己的摄影体验中?
姜平:读书是一种潜移默化,行路时不必照本宣科。阅读多了以后,要消化,要思考,读书和思考会为你的行走打开更多的大门。
张惠宾:思考对风光摄影很重要吗?
姜平:非常重要。走入大自然进行风光摄影创作是一个艰苦劳动的过程,有时甚至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它同时也是一个漫长的认识过程。风光摄影艰苦的创作不能代替思考,只有把观察体验和研究思考结合起来,我们的眼界才能更开阔,目光才能更敏锐。风光摄影创作依赖形象思维,但也不能脱离抽象思维,二者相辅相成。在观察的基础上学会思考,有了思考的作品才能突破表象的记录而更具深刻的意蕴;有了思考的作品才能映射出作者对于自然独到和深刻的理解。精彩的画面应该是人人眼中有,又人人镜中无。
张惠宾:你说“风光摄影是我一生的追求”,你会一直拍下去吗?你对未来风光摄影创作有没有明确的考虑,比如说要达到一个什么高度?
姜平:风光摄影一直是我创作的主线。至于达到什么高度,还是顺其自然,我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很多人会开玩笑地称我为“大师”,我自愧不符。我在自我介绍时更愿意称自己是“摄影师”,同时我也乐于被称为“摄影家”。如果说有什么目标的话,那就是做一名出色的自然地理摄影师。
张惠宾:你怎么界定“摄影师”与“摄影家”的区别?
姜平:“摄影师”是一种职业、一种工作状态,有“以此谋生”的成分;而“摄影家”则是“以生谋此”,它既是别人对你取得成绩的肯定,也是自我追求的一种鞭策。
张惠宾:你对国内风光摄影的发展有哪些建议?
姜平:刚才我也讲了,最大的问题还是风光摄影队伍自身的问题。我们应该坚持“四个反对”和“四个提倡”:反对思维模式过于程式化,反对艺术感觉浮于表面化,反对创作手法流于形式化,反对摄影心态趋于浮躁化;提倡拍摄中多一些严谨,提倡等待中多一些耐心,提倡创作中多一些思考,提倡作品中多一些理性。
“拍不到就PS一个上去,这是非常荒谬的事情,是对这本杂志、对这份职业极大的不尊重,甚至是羞辱!”
张惠宾:从2000年春节开始,你从自由摄影师成为《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职业摄影师,为杂志拍摄各种专题报道,也是图片编辑,这段经历对你的摄影有什么影响?
姜平:这是一个本质的变化,在去《中国国家地理》之前,我只注重单幅摄影,不会考虑照片的前后逻辑关系,或者版面的需求。当了编辑之后专题意识加强了。但干了三年我就离职了,很多人不理解。虽然我丢掉了一个稳定的让人羡慕的工作,但我得到了一个更宽广自由的发展空间。离开《中国国家地理》这十年,我真正有机会跑遍全球进行拍摄。
李树峰:你后期拍摄的很多作品属于《中国国家地理》那种风格。地理摄影要求照片具有系统性和说明能力,有地质、地貌、地理这样的有效信息。在这个基础上再去追求美,这样照片就兼具了说明性和诗性,既有文献价值,又能作为艺术片被收藏。而不是像现在很多初学的影友,根本不管地质地貌,就是拍甜美、秀丽的片子。这类照片大量雷同,大批复制,很多有能力做更多有意义事情的人也被框住了。中国的风光摄影应该走两条路:一条是有能力的人要走进地理摄影这个大领域里去做学术影像;另一条是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拍摄带有强烈个人风格的艺术影像,不要缩手缩脚。
姜平:现在很多人拍片子就是为了获奖,照片拍出来是给别人看的,不是为自己而拍的。这是不对的。这里面人的个性和主观性被大大削弱了,所以出现了很多美丽重复的画面。对摄影进行门类的细化很有必要。你可以进行艺术创作,怎么发挥个性都可以,最终形成自己风格的作品;但如果要拍自然地理的作品,就必须严格尊重自然,在这个前提下表达你的思想,绝不能随意地“创造”自然。
曾经有一个摄影师,为了得奖,“造”出一批作品,别人拍了一辈子都没有拍到的画面被他轻而易举地“造”出来了。这属于不正之风啊!摄影奖项具有学术权威性,它应该是公平的,不能这么玷污它。这种行为挑战了摄影的底线,挑战了公众的道德底线,既丢失了个人尊严,也丧失了对摄影的尊重。
我在《中国国家地理》组稿或者出去拍摄的时候,当听说我是《中国国家地理》的摄影师,别人都肃然起敬,很愿意配合。他们不是尊敬我这个人,而是钦佩国家地理杂志摄影师的职业精神。试想一下,如果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到森林里面拍飞蛇,拍不到就PS一个上去,这是非常荒谬的事情,是对这本杂志、对这份职业极大的不尊重,甚至是羞辱!
“我注重地理地貌的自然状态和质感。哪怕没有蓝天白云只有灰,照片也能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美。”
张惠宾:伴随着你对风光摄影的不懈追求和取得的成就,你走过了世界上很多地方,包括多次受邀赴南北极进行拍摄,也多次带领摄影团队出国创作,甚至有人称你为“旅行摄影家”。你如何看待和理解这个称谓?
姜平:这是对我一个阶段工作的总结。中国搞风光摄影的人很多,但真正能以此为生的人太少。他们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艰苦努力,却得不到等值的回报。为什么?我觉得我们的摄影师欠缺对自己的经营。现在很多摄影师拍得非常好,但沙龙性质居多,在一个小圈子里相互欣赏,这种受众面非常局限。摄影师应该让作品走向市场,走向社会,逐步扩大影响。这是一个市场观念问题。摄影市场的建立和维护,必须有摄影师的积极参与。
张惠宾:你在摄影团队中最重要的工作是什么?
姜平:现在参加高端摄影团的人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他们参团的目的就是想学摄影。我尽自己所能传授给他们摄影技术和理念,带领他们拍到理想的照片,同时我也从他们身上吸纳了很多我欠缺的知识。所以,我们后来都成了朋友。
张惠宾:旅行摄影中什么东西最打动你?
姜平:除了美丽的风景,还有淳朴的风情。风光摄影的主线应该是风景,副线也要关注人和人的生存环境,特别是那些生活在偏僻地区的人们,那些秉持着宗教信仰的族群,他们那种本性的真纯,那种无欲的快乐,深深打动了我。张惠宾:你认为旅行摄影的本质是什么?
姜平:旅行摄影侧重于把某个国家最好的资源展现给世人。其中风光只占十分之一,更多地是宣传这个国家的文化,包括地理地貌、建筑文化、民族文化等等。所以旅行摄影师应该是全方位地拍摄。
张惠宾:近些年各种摄影比赛蜂起,还有像连续举办了四届的“中国摄影家响沙湾国际摄影周”,以及“百名摄影家聚焦某地”,当然也包括你所参与的旅游摄影,在我看来这些影赛本质上都是在进行旅游文化资源的视觉转换,在为一城、一地域、一行业、一景区,甚至一机构打造“视觉文化名片”,摄影师是观看的先行者,承担了视觉文化名片的拍摄、提炼和传播工作。根据你的经验,一个摄影师会如何完成这种工作?
姜平:这更多地是职业摄影师完成的工作。因为这在某种意义上不是自由的创作,而是带有某种命题和担负某种使命的拍摄,这时摄影师的着眼点就是要很好地展现和解说你所要表现的内容主题。
张惠宾:他们邀请你去时会提出一些要求吗?
姜平:没有特别具体的要求,他们给摄影师非常宽泛的创作空间,带你看最好的东西,提供大量的信息。而摄影师要从大量信息中筛选出最有价值的东西。我注重地理地貌的自然状态和质感。哪怕没有蓝天白云只有灰,照片也能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美。灰色沉稳内敛不张扬,但它有丰富的层次。蓝调风景也是这样,看似单一的色彩,却有一种内在的爆发力。
张惠宾:为什么灰、蓝这两种调子在你的作品里很突出?
姜平:这是我的个人喜好吧。历尽绚烂之后,人更多的还是愿意回归简单吧。其实简单的色彩是在丰富的内容中提炼出来的,我认为这里有非常好的创作空间。
“我是一个爱冥想的人,经常会给自己营造一个冥想的空间。”
张惠宾:我觉得你是一个极具探索精神的人,凡事都要给自己出难题,也很善于找到每一件事的症结所在,进而力求破解它。譬如“尼泊尔摄影之旅—我们究竟想探究什么?”譬如你的旅行摄影要破解人文主义摄影和你擅长的风光摄影的相悖关系。你这种精神源自何处?
姜平:我是一个爱冥想的人,经常会给自己营造一个冥想的空间,比如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放松心性去遐想。这种想可以是漫无边际,也可以是有因可缘的。我们需要宁静的空间和时间去思考。庆幸的是,我很多漫无边际的遐想都一个个变成了现实。
张惠宾:今天看了你的照片才知道你拍了很多野生动物,你拍了多少年?
姜平:拍了差不多十年,很多是在不经意间拍的。我还拍了一个“水”的专题,分三部分,自然之水、动物与水、人与水。自然之水就是河流、湖泊。动物与水主要讲它们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人与水的关系更微妙复杂。比如同样是下雨,四月份我到日本拍樱花,湿漉漉的广场上日本妇女穿着和服打着油纸伞赏花,那个意境多美啊;而在孟加拉,春雨连绵,人们在铁皮帐篷里却哀愁不已,因为屋外大雨屋内“小雨”。
张惠宾:你不是在简单地拍照片,你有一种深刻的生命体验。在拍野生动物时,离得太近会有危险吗?
姜平:会,比如在南极,我就险遭海豹袭击。但动物还是惧怕人类,比如北极熊,即使它们很饿,也不敢贸然攻击人类。如果动物攻击人类,身边助手会鸣枪示警,吓跑动物。我在北极哈德逊湾拍摄北极熊时了解到,如果有熊跑到镇子里找吃的,并且停留在镇子里对居民造成威胁,会有人把它麻醉后关进笼子里,并定期用直升机吊到野外放生。这是人与动物的相处之道。
张惠宾:野生动物摄影会对动物的生活和生存状态造成影响吗?
姜平:会,比如在非洲,当对动物进行围猎时,会有很多游览车赶去观看,这就使围猎成功率大大降低。很多时候它们的生存确实被人类这样一种猎奇心理影响。那么我们在拍摄时尽量不去惊扰它,让它习惯你的存在,对你视而不见。比如躲在下风口,它就嗅不到你的气味。
“一方面,风光摄影让我变得简单,内心更加平静;另一方面,我喜欢跟别人分享我在拍摄过程中的体验。”
张惠宾:摄影在你的生活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你如何处理摄影与家庭等各方面的关系?
姜平:绝对主要的位置。去年我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外面。我对家人非常愧疚,但我会想方设法进行弥补。只要我爱人有时间我就带她去旅行,我们一起去了南极、北极、非洲等好玩的地方。
张惠宾:有人说你是“一个背着相机行走的‘苦行僧’”,譬如1997年你一个人开着吉普车在西藏阿里没有人烟的高原上行驶15天,饱经磨难;还有拍摄北极光、南极无人区,都具有挑战生命极限的性质。摄影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样的快乐才使你如此投入?
姜平: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没有人逼着我这么干。摄影给予我的快乐和满足是难以言述的。一方面,风光摄影让我变得简单,内心更加平静;另一方面,我喜欢跟别人分享我在拍摄过程中的体验。
张惠宾:你也说过你很累,你会改变这种状态吗?
姜平:现在确实不如当年了,毕竟年过半百了。但我应该还会再拍十年,希望能拍二十年。
张惠宾:将来不出去了,还会拍照片吗?
姜平:还会拍,我比较欣赏日本摄影师秋山庄太郎那样的生活状态。他年轻时用十年时间拍风景,又用十年时间拍人像,老了之后又用十年时间拍花卉。我希望我老的时候也拿着相机,但具体拍什么还不知道。现在我还在延续拍摄已有的几个专题。欢迎您转载分享并保留本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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