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巷24号祖训有人懂吗?

雍正剑侠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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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剑侠图1 
换了官服,草草的过了堂,备好公文,当堂用了大印,又派了四名监守,四 十名押护兵,叫原差汤云、何贵一同去南衙交差。门外备好囚车,依然何贵 打底子,汤云在外边,监守带兵丁押护,走在大街上,人们知道这是解大差。 来到刑部,管值日的班头叫锁头儿。有兵丁往里去,一会儿的工夫值日锁头 儿郭钧出来,此人是个大个儿,黑脸儿。说道:“众位老爷们辛苦。”监守 官把官文递过去,郭钧接过文书看了一下,然后围着海川看了看。“二位老 爷,把差事带下来。”汤云、何贵搀扶海川下了车,来到班房。当差的把刑 部的三大件拿来。您看北衙门的刑具比厅儿上的大,刑部的刑具又比北衙门 的大。不用说铁镣、背绳、手肘,就这挂脖练儿也是十分厉害的。当然海川 是有功夫的人,这要含糊一点儿,三大件一上就晕啦。小青龙老秤十五斤哪, 就是童林都感到不得劲儿,心想南衙门好厉害呀。  郭钧一看就完啦,手拿公文来到书房问事。“禀大人,北衙门把差事送 过来啦。”刑部正堂尚书张翔羽看完了公文,吩咐下来,换衣服,侍候升大 堂。外边一阵忙乱,三班人役两班站立,有四个跟班儿的拿着马褥子水烟袋, 一切应用之物。各科各司各房的头目人全都来到。大人居中而坐,左右两堂 陪侍。护差人员把公文放好。张大人传话:“带原差。”“喳。”堂上壮班 站堂的一齐喊:“带原差。”汤云进来,行礼后挺身而立,大人问的都是例 行话。问完一摆手,汤云告退。“带童林。”海川机伶伶打个寒颤,如狼似 虎的公差,一个个怒目横眉,使人不寒而慄。海川匍匐堂口请安:“犯人童 林给大人叩头。”“因何不抬起头来?”“唯恐冲撞虎威。”“正面。”“遵 谕。”海川抬头,看见堂官张翔羽,头带新纬帽,血点的缨子六道高梁,二 品顶戴,身穿二口锦鸡褂子四开气的紫袍,腰系犀角带,大红珊瑚顶子光芒 四射,翡翠的翎管,单眼大花翎。朝珠补褂,好不威严。大人细看海川,一副“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的刚正气度,便知他负屈含冤。一拍桌案喊道:“大胆童林,竟敢以身试法,偷盗国宝翡翠鸳鸯 镯。因何起意,伙从多少,国宝藏在何处?从实讲来,本部一定开脱于你。 如想以身抗刑,侥幸躲过,本部院绝不容情。”两边人役一齐呐喊:“讲! 讲!讲!”“大人,童林冤枉啊。犯人祖居霸县童家村,世代务农,从无非 份之想。只因自幼习武,又遇名师,艺成之后,被困京师,蒙王爷提携王府 充当教师。与王爷相处日久,常侍左右,王爷可以做证。犯人自到王府,身 不离王府。皇宫地处何方,犯人尚且不知,怎敢犯天颜,盗国宝,欺君王, 害自身。犯人本系农民,在家只知种地纳粮,国宝虽珍贵,寒家有何用?再 说犯人读过书会写字,您可以赏下纸笔,犯人写出来,查对笔体。犯人实属 冤枉,请大人明察。”“你的话说完了吗?”“犯人尚有申诉,如果犯人真 的盗宝,因何还留下自己名姓,焉能自害自家?犯人受明师所授,门规甚严, 妄动人间一草一木,门规不许。如果犯人真的盗宝,早是亡命之徒。两位班 头的武艺,远远不及犯人,若想逃脱官府追缉,易如反掌。岂能俯首贴耳, 甘领国法呢?望大人仔细思量,开脱犯人。”张大人点头:“嗯,听你之话, 很是有理。有拒捕的本领而不拒捕,安分守己,看来显系有人挟嫌诬告,借 刀杀人哪。”堂上大小官吏一听:怎么顺着犯人的意思问案?看来大人吃人 情了吧!其实这还不算吃人情,因为张翔羽本来就是王爷的人哪。王爷在大 内,皇上的左右有舅舅隆科多,朝廷上有自己的妻兄、礼部侍郎、年妃的哥 哥年赓尧,还有张翔羽,均为心腹。王爷前者打发何春骑快马直奔东四北三条张翔羽的私邸。何春下了马正赶上管家张忠良出来:“何老爷吉祥,奴才给您请安。”“哟喝,忠良啊, 见着你太高兴啦。”“二老爷今天怎么这样闲在,您又馋啦,上我们这儿吃 烧鱼翅来啦?”“猴儿,别开玩笑啦,主子都急坏啦。你们堂官在府上吗? 赶紧回一声。”“在在,我给你回去。”忠良知道有急事,立刻到了书房说 道:“禀大人,北城根雍亲王府何二老爷有急事相见。”张翔羽刚下朝。万 岁爷止銮,他就知道有事,可不知道什么事。雍亲王府来了何二总管,看来 是有要事,急忙说道:“有请。”忠良出来请何春来到书房。“哟,大人好 哇,何春请大人安。”说着下跪请安。张大人赶忙扶住:“总管请起吧。您 来有事吗?”(张翔羽身为朝廷大员,都不敢随便受何春的礼,看来何春这 个人物不一般。何春是皇上给皇子的,这是随爵的差事,要知道何吉何春哥 俩都吃三品俸禄哪。)何春马上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明后,又道:“请大人开 脱童教师。”张翔羽一听好为难,得罪王爷不行,真按着王爷的办,闹不好 要掉乌纱帽。又一琢磨,童林这个人我认识,看他也不是歹人,再说盗宝也 不会写上自己的名字。得罪皇上,我丢官是暂时的,得罪了王爷,那才会完 了哪!想到这儿便对何春说:“何二总管,您先回去。一切照办。”  何春走后,张翔羽传轿,直奔刑部。张翔羽稍事休息,童林就到啦。大 人给童林领供:“你这是有仇人借刀杀人。”童林心里也纳闷:怎么大人替 我说话啦。他仔细一想:噢,这个张大人去过王府,跟王爷有交情。童林磕 头回话:“大人明镜高悬,犯人冤枉,确是有人挟嫌诬告。”大人点头,写 好条子,叫声:“来呀,叫童林画供收监。”童林打好手印、脚印,交了条 子,被值日锁头郭钧带着来到大牢。这大牢门上有个猛兽的大脑袋,十分凶 猛。这种东西素性憎恶,遇见最恶的人就吞进去,当他向善啦,还能吐出来。 这叫遇恶而吞,遇善而吐。郭头喊了一声:“惊动”!有个小铁门儿开啦, 问:“哪位锁头?”“郭钧哇。”说着把纸签子递上去。里边的人伸手拿住, 时间很长,“哗啦啦”大铁门开啦。出来两个狱卒,搀着童林往里走。郭钧 可给提醒啦:“王府教师爷。”“知道啦。”狱卒挽扶海川往北走,有个四 合小院。童林明白,自己是要犯,单押个地方。可这院里栽种奇花异草、浓 郁芬芳,这是什么牢?自己一想:听说牢里虐待犯人,我童林领国法受王律, 死也不惧,可要给我上私刑,我童林可不受。进了屋,海川可怔啦:这绝不 是犯人呆的地方,明窗净几,摆设很雅致,还有一张床,被褥都是锦缎的, 里面三新。“童教师您先坐下。”童林坐在椅子上。狱卒拿钥匙先把三大件给下啦,堆在旁边。然后把脸水打来:“您先擦把脸”。海川一想,擦吧。擦脸的时 候,茶就泡上啦:“您先喝茶吧,饭是说话就好。”海川喝着茶二目出神, 心想这是要干什么?绝不是害我。噢,是跟我要钱,这没关系。这时候狱卒 说话啦:“童教师,您可多受惊啦。”童林微笑:“多谢,这位大哥,我问 问你,这是刑部大牢吗?”“没错,往里地方大啦。”“牢房分多少号?别 人打官司也象我这样吗?”两个狱卒笑得前仰后合:“童教师,您真没打过 官司。像您这钦犯,到牢里就‘开锅烂’哪,不死也脱层皮呀!”“那为什 么待我这么好哇?”“好么,一来我们王大牢头敬重您是朋友,二来何大总 管拿来四百两银子,都给您托付到啦。”哎哟,童林才明白:有王爷府的人 情不成,还要花银子哪。真是衙门口冲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我问问你 这王大牢头是哪位,怎么不来呀?”“王大牢头名字叫王似虎。是前门大街 最大的混混儿,一跺脚五牌楼都乱颤。因为人命打了官司,一来是真横,滚堂熬刑,光站笼就站了十八笼。再说也真有钱,买了个不死,后来在牢里熬 得当了牢头。尊重您哪,把您让到他的住室来啦。”正说着,就听当院粗声 粗气喊道:“小子们,款待童爷了吗?”狱卒赶紧挑帘子。王头进了门,海 川一看,喝!真有个样儿,身高足在八尺往外,肩宽背厚,膀大腰圆。穿山 东茧绸的裤子汗衫儿,系绦线板带子的腰带,脚底下双脸缎鞋,腿腕系着绸 子飘带儿。大辫五股三编子的。后边有个十几岁的小孩,很机灵,右胳脯上 搭着长衫。童林知道这就是王似虎,赶紧站起来抱拳拱手:“王大哥,多关 照。”王似虎也一抱拳:“童爷,招待不周,受委屈,受委屈。你们别怔着, 备酒菜,我陪着童爷喝两盅。”这几个人忙上啦。小孩把长衫挂好也出去啦。 “童爷坐吧。”“您也请坐。”“童爷,您有王爷府的人情,我们以后 多亲多近。不过我听何大总管说您身为更头,保护王爷,打败五个高来高去 的飞贼。我王似虎得知,对您可就起了敬佩之心啦。咱二位得交个朋友,您 看得起我,就拿我当个哥哥吧。”海川一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或许今 后出不去啦,有这么个哥哥省得在牢里吃亏。于是赶紧站起来打千道:“大 哥,受小弟一拜。”说着要行大礼,王似虎搀住:“兄弟,请个安就成啦。” 海川请了安,两个人坐好,酒菜摆上。说真的,海川吃不下去。王似虎把酒 斟上,“哈哈哈,贤弟,你虽精通武艺,可你不敢越狱。你要越狱就连累四 阿哥爷。其实兄弟,你不用怕,哥哥保你三天以内准出狱。”这话一说,童 林精神起来啦:“大哥怎么知道?”“唉,这不是明摆的事吗?凭心而论, 盗国宝不是兄弟你。谁盗国宝还能留下自己的名字哪,分明有人陷害。上边 明白,只有抓起你来,他们才有办法。”“怎么呢?”“哈哈,兄弟,通过 你能找到盗宝正凶。还有,抓起你来,让你带罪捕盗,只有这样,才能让那 些无事干的人们好无事干哪。兄弟,你放心,明天你可能就出去。”海川也想开啦,哥俩喝上了。  刑部大人张翔羽,命缮写誊录人员把口供备齐,放在护书内,立即上轿 回东四三条私邸。到书房脱去官服换便服,擦把脸,叫书童把师爷请来。这 位师爷姓胡,浙江绍兴府的人,是个饱学之士。大人交待清楚,马上把奏折 写好誊清,并放入匣内。次日四鼓起来,姨奶奶侍奉着梳洗已毕,取过拜匣, 掌灯上轿直奔东华门,来到西路养心殿等候见驾。此时繁星闪闪,东方微白。康熙升御辇,净鞭“啪啪啪”的响着驱赶邪祟,八对金锁提炉点着檀香,满宫灯火,掌声气声由远而近。康熙来到殿内, 在“正大光明”的匾下御座上坐好。面前有紫檀木雕刻的书案,上面有纸笔 墨砚,案头放着内外官员的折本,眼前放着一个八宝镶嵌的香炉,香烟缕缕。 御座旁边站着四司八处都总管梁九公,殿外列有品级台,九品十八级,文武 官员靴帽袍套,翎顶晃动,各按职司官衙匍匐在丹墀。康熙年间还没有军机 处,只有八大朝臣,分两班跪下候旨。(上首四大名臣第一位就是神力王爷 额尔金,这神力王是老百姓叫他,实际他的名字是“国务按办和硕克肃亲 王”)。每位都是手捧朝珠,肘膝而进。  康熙看了一份请罪的折子,是雍亲王府的师爷杨有兰的手笔。写得很委 婉,意思是:儿子泣血请罪,府中有人盗宝,惊动圣躬,虽百死而莫赎。儿 子所承君恩祖德,安逸之中,不敢忘却祖训圣谕。我大清国武功赫赫,儿子 请了一位农村的教习,名唤童林,他在儿子身旁尚是行端履正,无轻浮举动。 皇额妈天聪睿智,洞察秋毫,万民敬仰,儿子也不敢接近荡检之徒,辜负皇 恩,致招圣虑。舐犊情深,不胜依依,诚惶诚恐,以达天听。皇上看完之后,  留中啦。又看刑部的折子,皇上仔细推敲,按原折所奏,岂有自盗自告之理, 再说四阿哥素来谨慎,为朕素知,怎能身染下流,结识歹徒,使其出入王府 呢?想到这儿,眼望肃亲王:“额尔金。”肃王以头碰地:“阿哈侍候。”(阿哈按满洲语是奴辈的意思。当时朝典,满称奴,汉称臣。)皇上一推折 本,梁九公捧起来交给王爷,看完之后,双手呈过眉际,梁九公接过放好。 “你看如何处分?”“奴才管见,四阿哥府内教习,定是遵法之人,稍有奸 滑,四阿哥怎能容留,也不能自盗留名,给自己找无穷的麻烦,显系有人陷 害。教习一定会武艺,难免得罪人,再说贼人也有奇能,不然焉能盗宝!这 种贼人,官府办案也绝不能奏效。皇上宽恩,可令其带罪捕盗,请回国宝!” 康熙皇帝点头:“准卿所奏。”御笔硃谕:“童林盗宝,显系有挟仇诬告, 今命其带罪捕盗,限期百日,如能克期奏效,钦犯就擒,国宝还朝,另有恩 典;如逾期不能还朝,钦犯依然逍遥法外,二罪归一,定要严办。钦此。× 年×月×日。”康熙散朝啦。  张翔羽捧旨意,出东华门上轿,飞也似地直奔刑部。撤去堂帘,来到书 房,官衣都不换啦,吩咐升堂。当差的拿提牌来到大牢,小铁门儿一开,把 牌子递进去,狱卒撒腿往里跑,来到王似虎的屋中。这时候童林梳洗已毕, 哥俩喝茶哪。“王头,好消息,堂官下朝,升大堂提童爷。”王头一看:“哈 哈,道喜道喜,官司完了。快侍候着。”把三大件上好,开铁门送出海川: “兄弟,踏踏实实地走吧。”当差同海川来到堂口,海川跪下,口称:“犯 人童林叩见大人。”“刑具撤掉。”张大人朗读圣旨,读完以后说道:“童 林,万岁旨意下,命你带罪拿贼,请还国宝。限期百日。回府去吧。”说完 了摆手散堂。张大人回府,给雍亲王送了一封信,述说经过。这时牢头王似 虎进来啦:“哈哈哈,兄弟,你怎么还不走呀,这儿可没人管饭哪。”“哎 呀,大哥,小弟的官司就这样完啦?”“贤弟,你好糊涂哇,有道是贼咬一 口,入骨三分。一纸入公门,九牛拽不出。你这官司要放在平民身上,马上 家败人亡;在你身上就没事啦。”“大哥,兄弟也是平民哪?”“唉,你是 平民,可你身后,不有这位吗?”他说着伸出四个手指来。“兄弟,我有事 不能送你。赶快回府吧。”“是,大哥,承蒙关照啦。”海川这才离别刑部。 真是一个恶梦。旁边有人喊:“教师爷,快过来吧,我们都等您啦。” 海川急视,喝!原来是二位总管大人在此等候。三个人往回走,一边走一边 说,海川才知道南北衙门都花了不少钱。刚到富贵巷口儿,老千他们都跑来 问长问短,海川拉着大家的手一一答复,何吉何春向着大家说:“爷还在里 边等着哪。”一进垂花门,海川就见王爷下了大厅的台阶,“哈哈哈??, 海川,受惊受惊。”海川鼻子翅儿一颤,眼泪就下来啦,抢步跪倒:“爷, 童林铁案如山的官司,被爷给化解了,爷的恩情童林无法报答,生当殒首, 死当结草。”王爷赶忙相搀:“快起来,咱爷俩谈不到客气。事情来得突然, 我也担心,可有一样儿,我放心的是国宝绝不是你拿去啦。哈哈,不过我们 爷仨可跑遍了北京城,翻云覆雨的总算过去啦。一切也就都好啦。”说着往 里进了大厅:“准备好了吗?”“喳,准备好啦。”陈升、李福两个孩子眼 睛都哭红啦,拿着海川的衣服进来:“您先洗个澡吧,换换衣服。”海川只 可答应,陈升、李福侍候着洗澡换衣服,海川这才来到客厅。酒菜都摆好啦。 王爷很高兴:“海川先吃饭吧。吃完了你到东院去看看父母兄弟姊妹。 他们都不知道,你可别提这件事。”海川答应。吃完饭去东院看看,一家子 说了会儿话,才回大厅见王爷。一边儿喝着茶,王爷才细问一番,海川把经  过一字不遗的直说到从刑部出来。王爷点头:“看来出衙门真不容易呀。海 川你可好好想想,你还有个捕盗哪,你得罪了什么人?赶快寻找线索。”海 川摇摇头:“爷是知道的,我在府里接触的人都禀明王爷,您也知道我的为 人,绝不会得罪人。即使话言话语,得罪了人也不至于要把童林害死。”王 爷一看海川冥思苦想,也点点头:“我也想,你不会得罪人到这般地步。可 什么人吞了豹胆,身入大内盗宝呢?得啦,你这一天一夜尽管不受罪,也担 惊害怕的,你先回屋里休息休息吧。”其实海川并不累。  海川往外走,一直奔东院,陈升、李福打帘子:“童教师,真把我们俩 吓死啦。”海川坐下,面带笑容说:“你们两个还是孩子,这官司没法打呀, 谢谢你们关心我,出去玩会儿去吧,有事我叫你们。”海川脑袋都大啦,自 己无精打彩的到里屋,往床上一躺,往里一翻身,觉着有东西硌了自己一下。(说真的海川根本也不躺着睡觉。)海川从床上下来,把皮褥子、毡子一撩, 低头一看,“啊,盗国宝的贼人在这儿。”  海川往外来到客厅:“爷,盗宝的贼人找到啦。”“在哪儿?”“您随 我来。”来到教师院内,进了里间屋,用手一撩:“爷请看。”王爷心里纳 闷,怎么贼跑到教师爷的屋里来啦?到现在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单刀拐。 “海川,这单刀拐是侯二侠的呀?”“对呀,爷想过,应该把单刀拐给我二 哥侯杰,由于我年轻,办事心粗,他们爷儿几个走啦。我仔细想,二哥侯杰 老成持重,年高有德,确实拿我当做兄弟。可您想他的弟男子孙,可就难说 啦。来北京背着我二哥盗去国宝,让我童林用单刀拐去山东换国宝。”王爷 点头:“海川哪,你的心很细呀。来吧,去客厅谈去。”爷俩来到客厅落坐, “海川,你的意思恐怕是少侠客们所为,对吗?”海川点头:“我是这么想 的。”“要真像你所说的,那就太好啦,不过不见得那么容易呀。你想过没 有,能入大内盗国宝,绝不是等闲之徒,即便你真的遇见,纵有本领擒他, 恐怕也要费一番周折。我倒愿意和你去山东,借送单刀拐为名,去找侯家昆 仲,求他老弟兄帮忙捕盗拿贼,那可就容易得多啦。”海川一听连连摆手: “这可不成。爷是金枝玉叶,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您在北京,府墙高大, 下人众多,一出城圈,谁还知道您是王爷呀。”王爷解释道:“海川,第一, 我想通过你多认识几位江湖朋友;第二,我和你去山东,碍着我的面子,侯 老侠决不能袖手旁观;第三,我也愿意考察民间的疾苦。我可以报有病,每 二十天给圣上递个请安的折子。出城以后,有你在我的身边,也没什么可怕 的。即使我不去,你走了之后也难免再有闹府的事情发生。你看怎么样?” 不管海川如何推辞,王爷还是说服了他,立刻着手准备。叫何吉去刑司, 给海川领来龙批火票,这是拿贼的凭证。王爷派人准备一个大褥套,所有王 爷专用的物品,完全放在里面。多带黄金,少带白银。单刀拐也放在里边, 何吉何春与师爷看守王府。海川也嘱咐兄弟弟妇好好侍奉二老。爷俩择了个 吉日,海川把大褥套往肩膀上一搭,军刃包袱围在身上。王爷换好便服,佩上一口宝剑。出离北京城,日夜兼程下山东。 离开了繁华的京都,出了北京城,过关厢直奔芦沟桥。海川一看可麻烦了,在芦沟桥净数狮子就数了半天。远望西北大山,青松叠翠,近看混河水, 千里峥嵘。王爷看什么都新鲜,一村一镇,一水一桥,都要流连。这赶到什 么年头才能到山东啊。“王爷,咱们快些走吧。”“海川,你忙什么?你放 心,百日期限,这是万岁爷的一句话。这捕盗捉贼的事,可不能按旨意办哪。 过了期限我叫何春他们给你去衙门续日子,不要紧。我虽有时随驾去木兰,可是不能随便,这回我可要好好地玩玩,无拘无束的多好。还有,离开北京 就要加小心。你总叫我王爷,不行啊。”“您说叫什么呢?”“这么办,你 叫我‘掌柜的’,我叫你‘伙计。’”海川一听,好极啦。他俩熟悉熟悉, 还真叫顺嘴啦:“掌柜的,您经常在城里,不知道出门的不容易,即便您出 门,也是坐车骑马,仆众驱从,前呼后应。现在可不一样啦。只您两只脚, 您把这锦绣江山看成一张画吧。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就显得不累啦,您说 对吗?”“对对。”王爷也有心事,当年圣祖六次南巡,访问民间疾苦,自 己素有大志,这次出来是好机会。爷俩说着话儿也不寂寞。  按官站走良乡到涿州,出南关往东南,走雄关经十二连桥赴北口,穿任 邱奔河间府、武邑、枣强,到清河县。过了清河,可就是山东地界了。来到 清河县境,天色渐晚,眼前黑压压雾沉沉一座大镇甸。来到北镇口一看,有 个大石碣,上边有仨字“油坊镇。”这可是通衢大镇,来往行人不少。二位 来到十字街,王爷一瞧,东南角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依着海川, 往东街走就要打店啦。可王爷图热闹儿:“伙计,咱到这边来看看。”说着 可就过来啦。挤进来一瞧,是个打把式卖艺的。地下放着捎马子,里边鼓鼓 囊囊的,外边放着有十几贴膏药,还有一沓子纸,上边印着字。捎马子旁边 放着一口单刀。这位卖艺的有四十多岁。穿蓝布裤褂,铜钮子,系着蓝布搭 包。黑黪黪四方脸儿,粗眉大眼很精神,高鼻梁四字口,青胡子荐儿,大辫 子盘起来,显得很忠厚。江湖上有金批彩挂,金是算卦的,批是卖膏药的, 彩是戏法,挂是卖艺的。这位就是挂子汉儿。就看这位一抱拳:“众位弟子 师傅们,长辈和兄弟们,在下祖居山东济南府,大明湖畔人氏,姓赵名胜, 有个小小的绰号叫爬山虎。在家里学了几手粗糙的庄家武艺,不值识者一笑。 只因在下去云南访友,路过贵宝地,盘缠短少,住店要店钱,吃饭要饭钱, 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因此人奔福地,虎奔高山,来到这里 把能为扔在地下,学徒打趟拳踢趟腿,不过是垫垫场子。老师傅们别走别散, 您给我站脚助威;打过一拳的踢过一腿的同行同道,六扇门里,六扇门外的, 僧道两门,回汉两教的老师傅们捧捧我。我给不走不散的众位作个揖。”说 着给四面儿的人都作揖。然后又说:“再给四面为上的乡亲们作个揖。”作 完了之后,他刚一拉架式,又停住啦:“那位要问,练完了要钱不要哇。您 放心,不要钱。那位问不要钱是为了过瘾吗?学徒没瘾。那一定是热病没出 汗叫汗憋的不是,到底为什么?学徒是保镖为业的达官,我们镖行有一种膏 药,专治跌打损伤,闪腰岔气,筋骨麻木,受寒受风,老年人胳膊疼腿疼, 您买了我的膏药,贴到患处,保您病根尽除。老年人可以返老还童,青春永 驻,体健身轻。好处太多啦!您听了以后想多买,那可不成,学徒我带的不 多。怎么办呢?您看我这儿有票,上边印的专治各种病症。”说着他把票拿 起来:“我撒给您票,接着的您也别喜欢,接不着的也别烦恼,先接的只限 两贴,后接的可不定能否买到,您多包涵。说良心话,这种药您也不必多买, 有两贴就可以。第一次用完之后,您把它留着再给别的患者用,连治十八人, 叫‘十八尊罗汉膏’。您要着急,叫我快点卖,您还是别忙。有这么句话,‘净练不说傻把式,净说不练嘴把式’,我还得练完了再卖。还是那句话, 不要钱。练完了您往里扔钱,可等于骂我,别说我把钱给您扔出去。我凭膏 药卖钱。四面为上,我再作揖。咱们这就练,爷台们上眼吧。”说着下腰练 上啦。这趟拳还是真不错,拳似流星眼似电,腰如蛇形腿如钻,“啪啪啪”, 练完之后收住架式,气不涌出,面不更色。按理说这练武一行,分为四种。头一种是保镖的,吃的是四方,哪儿都能保;第二种是教场子,吃的是一方; 第三种是护院的,吃的是立锥之地;第四种是卖艺的,吃遍天下。  赵胜练完了,在场子里转了一个圈儿:“我看看有走的没有?”说着他 拍大腿一伸大拇指,“嘿,罢了,看来我的人缘不错,一位走的没有。”说 着他把药方子拿起来;“现在我可要撒票啦,咱是从财位上起,福位上落, 哪位接票,哪位接票。”说真的,连一位伸手的都没有。他转了一个圈儿, 没人接方子。  这时候王爷看着有点儿不对头啦,“伙计,有现成的钱吗?”说着往褥 套里伸手。真巧,零钱还真没有啦。王爷摸出一锭银子来,足足有十两。王 爷不在乎,“唰”的一下就扔进来啦。正扔在赵胜的脚下。这么多人都看王 爷。赵胜也瞧见啦,他眼含着泪:“唉,没有这位爷台周济,我算白练啦。” 他猫腰一伸右手,就要捡这块银子。突然间从外边飞身进来一个人,对准赵 胜的手背上就踩。不是赵胜手快,就给踩上啦。赵胜不敢拿银子,一抽手, 这人正踩在银子上,“嘭”的一声,给踩到地里去啦。  王爷一看这个人,是位年轻的小伙子,大不过二十岁,细条身材,茧绸 的裤子小褂儿,脚下缎鞋袜子。左胳膊上搭着长衫儿。长圆脸,一条大辫子, 少白头,浓眉大眼很精神,一脸忠容。他冲着王爷:“这钱是哪位给的?” 要说王爷的胆子真大,迈步就进来啦。海川一看,王爷真横,他也跟着进来 了。王爷一指自己的鼻子:“哈哈哈,朋友,怎么给钱不对啦,我给的呀。” 这年轻人一撇嘴说道:“透着你有钱吧,干什么不好,单单到这儿舍财买脸 来。”王爷把脸一沉,说道:“小小年纪,你管得着吗!我看卖艺的功夫不 错,我愿意给,你不服气,你练哪。练好了我也给钱。”“哼!显得你有钱。 他练艺就该打听打听,此地有没有前辈。一声不响搁场子,有背武林规矩, 你懂吗?”王爷真不懂得。这时候赵胜过来啦,看了看年轻人:“朋友,我懂规矩,无奈我分文皆无,怎么拜见本地师傅?你真要是人物,就该体谅我沦落异乡。人家师傅给 钱,你还挑眼,你太仗势欺人啦。”说着话,左手一晃,右手掌就到啦。这 个人没防范,一看掌到,上右步一闪,没想到赵胜很快,右脚扎根,蜷左腿 照定这年轻人的小腹就踹,“嘭”的一声,把这人踹了个仰面朝天,这么多 的乡亲没人管,也没人说话。年轻人脸红啦,就地十八滚,鲤鱼打挺站起来, 低头就跑啦。赵胜把银子捡起来,过来行礼,“谢谢爷台。”王爷伸手给扶 起:“朋友,你叫赵胜啊?”“是。”王爷又拿出二十两银子:“你快收拾 东西走吧。刚才这个人定是地头蛇。看来你该早离是非之地。”“爷台说得 对。”“好。这二十两银子你就作为路费吧。”赵胜很感激:“二位爷台赏 的太多啦。我谢谢您。您二位爷怎么称呼?”“这个你就别问啦,快快走吧。” “嗯,后会有期。”赵胜行礼,收拾了东西物件走啦。  赵胜走了,看热闹的也散啦,他们二位也往东街走来。您看这油坊镇, 虽然是镇甸,可连地图上都没有。它是一半属清河管,一半属景县管。爷俩 商量住店。路北有座店,伙计正在门前让座儿:“客人们往里请吧,再往前 走,就要错过宿头啦。我们这儿是三辈老店,红白两案,掌勺的师傅是从北 京请来的,他们的前辈都从御膳房里出师的,做出来的南北大菜,保您可口 满意。伙计都和气,您住我们这儿就象到自己家里一样,所有被褥都是新洗 新浆的,墙也都是四白落地,前后通风也凉快,没有蚊子虱子虮子跳蚤。您 放心,连厕所都干净。请吧。价钱公道便宜。请吧,让两位!”    买卖人和气生财呀。可王爷海川爷俩一到门口,伙计不让啦,反倒摘灯 上店门儿。王爷问道:“伙计,没上房吗?”“对不起,客爷,早满啦?” “啊,跨院呢?”“也满啦。”“单间呢?”“哈哈,满啦。”王爷生气, 心想刚才你还喊哪,这么一会儿就住满啦。“伙计,你们的伙房大炕也满啦?” “满啦,爷台,真对不起,谁愿意推着财神爷往外走哇。不瞒您说,别提伙 房,连柜房里掌柜的跟先生都摞起来啦。马槽里对脑袋睡俩,厕所板凳上都 睡一个啦。实在没地儿,您往前走吧。”王爷一想往前走吧,没想到经过三 家儿店房都是这个话。哟,今儿晚上要住不上店哪。  王爷一看路南有座大店。东边走马门车门,紧挨着村口。白墙之上写黑 字“仕官行台,安寓客商,大小车辆草料俱全。”当中大门,门灯高挂,两 扇大门门心上有字,上首是“孟尝君子店”,下首“千里客来投”,当中一 块匾:“李家老店”。有杆旗子插在西边,上垂首“英雄把式店”。王爷可 就怔啦,说道:“伙计,再往东就出镇口啦。只这一家还是英雄把式店,怎 么办?”  其实海川看见这几个字,心里有些气,他说这个,有麝自来香,何必迎 风站哪,会武艺也不能带到买卖上,叫什么英雄把式店哪?“掌柜的,咱就 住这儿吧。”店门口有个伙计走过来啦:“两位爷台,咱这有上房,您住吗?” “住。”伙计叫底下人,接过海川的褥套说:“爷台,请吧。”进了店房, 西边是柜房,屋里灯火很亮,门口上边有块绿匾洒金星写黑字“柜房”。门 上首钉个小木牌儿,上写“银钱重地,闲人免进”。进了店门洞,迎面是个 木制影壁,有两个字“接福”。绕过影壁,东西两溜客房足有二十间。往西 还有两层跨院。南上房的客房,顺着西边箭道绕过去,又是一层院,西边有 角门通着,东边也有角门通着,南房三大间,前出一步廊。伙计拢帘子,海 川一看,西屋是个暗间,外边两间,有后窗户,要按店房来说很不错。迎面 是架几案,八仙桌,有椅子、兀凳、靠东墙也有桌子椅子,墙上挂着对联山 水画。褥套放好,其他伙计都走啦。只有一个伙计,二十多岁,漆黑的一条 辫子,新剃的头,浓眉大眼薄嘴唇,透着能说。一身蓝,系着围裙。手里拿 着两把布掸子提着过来:“两位爷台,先掸掸土吧。”王爷海川接过来到院 中抽打。这个伙计可显着麻利勤快,脸水端进来放在盆架上,手巾肥皂放好, 等爷俩擦脸的时候,茶就泡上啦。爷俩坐下喝茶。脸水倒完,进来侍候着。 “二位爷台喝着茶歇着腿,想着菜,我好给您要去。客人多,需要排着。” 王爷上下打量问道:“伙什贵姓啊?”“哟喝,爷台,我是侍候客人的,不 敢担这“贵”字。贱姓何,排行在二。”“噢,何二。”“爷台喜欢,愿意 叫何几,都行啊。”“今年多大岁数?”“二十三岁。”“哪儿的人哪?” “本镇的。”“你倒很和气呀。”“爷台夸奖,因为爱说爱笑,人家都管我 叫‘话把何’。”海川一听哈哈大笑,话把何也笑啦。接着问道:“爷台二 位是不是给那位卖艺的银子来的?是不是您二位想住店,没人敢让您住哇? 是不是您看我们这挂着‘英雄把式店’,有些纳闷啊?”嘿,话把何提的这 几件事,还真是刀对鞘啦。王爷赶忙提出来:“何伙计,你就给我们说说这 几件事吧。”话把何摇了摇头:“不瞒您说,不是一句两句的事,耽误您二 位吃饭。”王爷一摆手:“不怕,你说吧。”话把何说出一番话来,王爷海 川点头赞叹。  原来这李家老店的店东姓李名源,闯荡江湖有个美称“展翅金雕铁掌李 源”,是位成了名的老英雄。他父母双亡,当然日月还算好过。娶妻吴氏十  分贤淑。帐房先生名叫刘山。排行在三。这人心术多,帮助李源开店,确是 左膀右臂。李源从小就练武,功夫还是真不错,谁都知道李源好把式。就在 爷们住的这二道院儿的房后边,搭起个天棚来,李源风雨无阻,没事就练。 这天外边来了一拨儿人,是从山西保一拨镖现银子,到东昌府城里去。 他们可不是保镖的,这是受朋友所托。达官老爷很年轻,也就在十八九岁。 来到二道院南房,镖师伙计各自归屋休息,年轻达官擦脸漱口喝茶。这时候 李源正在后院练功。这达官爷是山西的老客,说话是山西味:“伙计,快来。” 伙计赶紧跑进来:“老客,您有什么吩咐?”“我问问你,后边干甚的?” “我们掌柜的练功夫哪。”“嗯,就他一个人?”“对。”“我听着后面好 象狗打架,就是听不见狗汪汪。”“唉,老客,您这是什么话?人敬人,鸟 抬林,年轻轻的,不要嘴损嘛。”“不是我老西嘴损,他这个把式,练不好 连小命都得搭上。”“老客的把式一定很不错啦?”“不敢说好,揍你们掌 柜的很有富余。”“那好吧,您可以跟我到后边儿一趟吗?”“当然可以。” 老客跟着伙计往外走,转到后院。“掌柜的,您先别练了,有这位老客挑眼啦。”  李源收住架式:“怎么啦?”山西老客搭腔说:“不怎么啦,就是你练 的这玩艺儿跟狗打架似的,我老西不爱看,也不爱听。”李源一抱拳:“老 客贵姓?”“老西贵姓于。”李源一听,这位真不客气,便问:“府上什么 地方?”“我府上山西太原府太谷县正南于家庄。”“于老客您看我这功夫 不好?”“你练的这玩艺都是挨揍的功夫。”“哈哈哈,于老客也能揍我吗?” “有富余,一只手就打出你的干饭来了。”李源摇头:“我可有点不信哪。” “不信不要紧,可以试试。”“怎么个试法?”“你先练趟功夫我老人家看 一看,看着你够不够挨揍的资格。要是够,老西就揍你。不够也不要紧,过 二年老西再来揍你。”李源听了真生气,又只好点头:“好吧于老客,我练 趟拳,您给指点指点。”说着话,打了一趟长拳。有拳歌为证:“双手垂胸 到两边,膝前横下铁门栓。金盆落日冲天现,望月推窗在眼前。铁牛耕地须 着力,翻身踹倒太行山。背解红罗须盘肘,斜身刘海戏金蟾。”“啪啪啪”打完之后,收住架式,气不涌出,面不更色。李源自己很得意:“于老客,您看够挨揍的资格吧?”“刚刚够格。你要是真想挨揍哇, 那可是阎王面前挂号,判官簿上除名啊。”“没关系,我跟您学两招儿。来 吧,于老客请吧。”“不成不成,就这么动手,我老西不干。”“您打算怎 么动手?”“我要把你打死或者打伤,你要讹我,‘强龙难压地头蛇’。真 想动手,你给我立个字据,死伤勿论。那我老西才能揍你哪。”李源答应: “成啊。”又吩咐伙计:“去到柜房跟刘先生要纸笔来。”伙计奔柜房,一 会儿拿来啦。李源握笔作书一会儿写好啦。“您看看。”于老客接过来一看: “立字据人李源,祖居本地油坊镇,开设李家老店。自 愿与山西于老客比武。 难免失手,死伤勿论,绝不准讹人诬赖。空口无凭,立字为证,年月日。” “不成不成,你还没打上手印哪,我们山西人最仔细。”“好吧。”李源打 上手印。老客说:“这回成了。”“您先等一等。”“干什么?”“我要打 了您哪?”“不会的,做不到哇。”“可万一呢?”“万万一也没有。”“哈 哈,不成,您也给我立一张字据。怎么样?”“白废纸张。”“没关系。” “好吧。”于老客也写一张字据,打上手印:“这总成了吧?”“行啦。” 两个人来到场子,李源封住门户:“请。”李源左手晃面门,上右步,右手 掌挂风声,直奔于老客胸前。敢情于老客别看年轻,实受过高人传授,他用了一招,叫“崩拳”。用左手反腕一压,右手拳其快如风,正是李源的前胸, “嘭”的一声就打中啦。李源就觉着天旋地转,五腹六肺一翻个儿,“噗” 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去,“扑通”栽倒了。伙计赶紧过来搀扶。这时候前院的 人也知道讯儿啦,跑过来“掌柜的,掌柜的。”连叫带哭。半晌儿,李源才 把这口气缓过来,脸色蜡白,吁吁作喘。于老客哈哈大笑:“哼!打死没关 系,我有字据。”说着他回屋啦。店里的伙计们可不乐意啦:“掌柜的,咱 到衙门告他去。”李源摆手:“不必,我们立了字据,怎能反悔。你们设法 打听他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然后告诉我。 好好招待于老客,店钱饭钱全不要啦。把我搀回东院。”伙计们答应着,搀 李源来到东院,可把李大奶奶给吓坏啦,赶忙派人请先生看伤。  次日于老客算帐要走,伙计才说:“掌柜的说啦,不打不相交,一切店 饭帐,掌柜的不叫要啦。”于老客这高兴:“好极啦。看来这一拳打出理来 啦,明年我还来。”伙计心里这个气。敢情跟他们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这个 于老客是谁。李源养了半年伤,复旧如初了,伙计才告诉他:“掌柜的,您 知道于老客是谁吗?他姓于叫于秀,由于长的俊俏,外号叫“小莲花”。家 住太行山西太原府太谷县南于家庄,父母都没有啦。他自幼跟着伯父,能为 也是伯父教的,家规很严,他伯父乃武林当代大侠,姓于名成表字洞海,江 湖人称‘西方侠长臂昆仑飘髯叟’。家传十八趟通臂掌,二十四式形拳,打 遍天下无敌。整世童男,混身的横练,坚硬如钢,单掌开碑,击石如粉,崇 祯九年,在北京城京西北妙峰山瓜打石,三闯桃花会,三进桃花寺,踢死过 金头豹项冲,摔死过银头豹项宝,单臂举过千钧鼎,戴过守正戒淫花,威镇 武林,露过大脸。现在年岁已高,闭门思过啦。家里挂千顷牌,是当地有名 的大财主。”李源听完了暗自点头。于秀家学源渊,我岂能抵挡。李源是个有心人,他把家务安置一番,又托付刘三掌管店房。自己带好路费银两,直奔山西而来,找到于家庄。这个村子足有一千多户人家,而且 逢三排十的集市,十分热闹。街上买卖铺户,应有尽有。西头路北有个双合 店,李源住店啦。自己想着,怎样设法跟于老侠接近。第二天清早起来,李 源准备活动活动,到村口外练练功夫。他刚要走,就听店里掌柜的伙计们喊 上啦:“年轻的客人们有愿意干活挣钱的吗?于老爷子他们家管事的来啦, 现在正是割麦季节,每天三顿饭,全是白面馒头,还有四吊工钱。有愿拔麦 子的吗?有愿意去的到门口集合。”凡是年轻人都是赶麦场来的,呼噜呼噜, 出来足有二、三十位。李源一想,我也趁这机会去吧。到门口一点数,三十 五位。“成啦,走吧。”  李源跟着大家伙儿从十字街往北,快到村口再往东。李源一看,喝!于 老侠的住宅占半趟街,整砖到顶,抹灰灌浆的瓦房,十分讲究,足有一千多 间。座北的大门,两边走马车门,一边四棵门槐,枝叶茂盛。过了大街口再 往东,路南的场院,门口已经有了不少的人。有三、四个人拿着帐本,每个 人的名字写好登记,然后交给管事的。这位管事的名叫于小三,也就在三十 多岁,很聪明。李源也跟着大家写好名字。进院一看,除去几十间长工房子, 就是放家具的敞棚、车棚、马棚。新建的大麦场,场边放着七、八个大石滚。 长工房前边,放着一溜溜的矮脚长木桌子,两边放着小木凳,有几个铁制洗 手盆子。东面是大厨房。  这时候于小三就喊上啦:“大家快来洗洗手吃饭吧。”大家伙儿吃完饭, 于小三叫掌作的过来,一人带多少短工,到哪块地里拔去,到时候有大车往  场里拉。 三夏大忙,农民们辛苦,一年到头哪有清闲的日子,这麦收就更受累了。一天过去,到收工回来说吃晚饭啦。人们都累坏啦,坐着躺着,抽烟聊天。 唯有李源不闲着,折个跟头,打拳踢腿,招大家伙儿一笑。于小三看见可就 说:“嘿,李伙计,你真不累呀。”李源哈哈笑起来:“于管家,我这个人 跟猴儿一样,登梯爬高,好动不好静。”“拔麦子这种活累呀,你还有力气 干这个?”“这点活算什么,我的武艺可不能扔下,一扔下就要退步哇。” “你练的玩艺怎么样?”“很不错呀。”于小三一撇嘴:“你呀,在我们这 儿你少说会武艺。不瞒你说,咱们这儿可有震天动地的人物。”“哟!谁呀, 怎么没听说?”“告诉你,就是我们本家老爷子。”“我怎么没看见哪。” “你下地干活,上哪儿瞧去?”“他老人家怎么称呼?”“老爷子叫于成号 洞海。”“多大年纪啦?”“八十多岁啦。”“于管家,你想法子让我见一 面成吗?”于小三一撇嘴:“你要托我,还是准成,那是我本家的爷爷,别 人真办不到。咱们可说好啦,见着他可别动手动脚的。”“吓死我都不敢。 于管家,明天你派完活等着我,只要收工,咱俩到十字街醉月楼喝两盅去。” 于小三最爱喝。“好吧。”果然,第二天晚上收工,俩人去啦,一顿就花了 好几两。第三天又去啦,又花了好几两。一连五天如此。这天吃完了饭,于小三一笑:“李伙计,你请我吃饭,花了二十多两,可你拔麦子才挣个十来吊钱,你赔本啦。”李源摇头:“我不在乎,我只要 能看于老爷子一眼就值啊。”“哈哈,来吧,老爷子今晚上就见你。”“您 给我说了么?”“说啦。”“于管家,就是您带我去见,可不能有别人。” “根本也没有别人。”“好极啦。”付了饭账,两个人来到老侠家门口,悄 悄而入,一直进到四层院子,来到西跨院书房。“你等着。”于小三进去, 一会儿出来啦。招手叫李源。两个人一同到屋中,李源也没工夫细看屋里的 陈设,迎面紫檀的架几案,紫檀大号八仙桌,两边太师椅。上首坐着一位老 人,大身材,双肩抱拢。身穿蓝绸子长衫,白绵绸子的汗衫中衣,白绫的高 靿袜子,寸底的福字履。白剪子股的小辫,通天的鼻子四字口,唇若丹涂。 一部花白胡子飘洒胸前,两只眼睛亚赛明灯,好精神。李源赶紧磕头,“老人家在上,末学小子李源叩见。”老头没让起来,用手点指:“你是什么人,听你口音好像直隶的,来到山西干什么来了?实 话实说还可以,不实说,谅你插翅也飞不出去我这小小的宅院。”李源就知 道老人家对他注意啦。其实第一次李源跟于小三说完话,当天晚上小三就见 着于老侠,先把麦场的收割情形,跟老人家说完。然后又提到李源:“老爷 子,这个人干活不惜力,而且有用不完的劲儿,他想看看您。”老人家点点 头:“三儿,什么时候我让你叫他,你再叫。明白吗?”“行啦,听您老人 家的信儿。”从这天起,老人家暗地里跟上李源,从地里干活,到饭馆吃饭, 花钱不在乎。老人家一想,这个人看来五官端正,言谈举止都不像个坏人, 到底见我干什么?万一要是不法之徒呢?这才叫于小三叫李源来。  现在老人家一说话,李源跪倒磕头:“老人家莫怪,小子有下情上禀。” 这才把所有的事一说,然后说道:“这次千里迢迢来到山西,设法接近老人, 为的是请您约束子弟,在外边怎能无故伤人呢?”老人家听了,很生气。他 右手放在硬木的桌子上,稍微一抬,往下一落,“啪”的一声,李源吓了一 跳,紫檀木的桌面都碎了,好大的力气呀。老侠把李源搀起来:“孩啊,叫 你受委屈,老夫之过也。你很喜欢练武吗?”“孩儿十分喜爱,苦不得名师  指点。”“好。于小三,今日之事,不准对外人言讲,更不准叫你小叔叔于 秀知道。”“是,孩儿知道。”一摆手,于小三退出去啦。“李源,老夫有 意收你做个入室弟子,你乐意吗?”李源跪在地下:“恩师不弃腐朽之材, 弟子愿列门墙。”“起来。你随我来。”老侠把李源带到一个小院落,派一 个书童专门侍候李源吃喝,择个吉日正式拜师。“李源,你记住,不准离开 这个院子,只要你好好刻苦练功,我一定使你成名天下。”“徒儿记下了。” 老侠这才督促李源把二五更的功夫逐步深入,并且准备两个大笸箩,里边盛 满铁砂子,就教给李源铁砂掌的功夫。  光阴如箭,转眼就是八年。李源学会三十六路白猿掌,三 十六路白猿棍, 一粒混元大气,并且有铁砂掌的功夫。  第六回 识英雄义结铁掌李 盗宝贼行刺雍亲王  上回书正说到李源学艺。这一天,老侠于成把李源叫过来问:“李源, 你的功夫难至上乘,这不是说你不刻苦用功,主要是你资质天赋所限。即便 如此,如在江湖路上行端履正,不难成名。徒儿,这有纹银百两以做路费, 今后要勤习苦练,回到家里你依然开店为生。不久我派你师弟于秀还去山东, 他的为人我知道,到时候一定还要住你的店,请你替我管教于他。明白吗?” “徒儿明白,不过他是我的师弟呀。”老侠长叹一声道:“唉,你好不明白 呀,为师由于练武,不能娶妻延续后代,在武林我是个有志气的贤士,可在 家中我就成了不孝之子。于秀是我的侄子,将来是要他捧着把我埋了呀。可 他小小年纪,刚刚进入武林门户,如此眼空,要是遇上有本领的人物,岂不 断送了他的小命?我十分后怕。为此我让你管教他,不使我于家绝后哇。” “孩儿记下就是。什么时候,您到徒儿那里去一趟啊?”“有机会我是要去 的,你回到家中都问个好吧。”“是,师父。”师徒俩洒泪惜别,在路上非 止一日不提。  这天,天色已晚,李源回到油坊镇,大街上路静人稀。李源来到店门口 一看匾,可就怔住了,改成“刘家老店”了。自己一想:怎么我的店归了别 人,谁给我卖的?想到这儿往里走,进了门洞,一看柜房里边,灯光很亮, 算盘珠“劈啪”乱响,帐桌后边坐着一个人,面黄肌瘦,眼睛也眍啦,腮帮 子也都嘬进去啦,右手中指无名指夹着笔管,无神的眼睛盯着账篇儿。李源 一看,啊!是管账刘山刘三爷。心里想着,我这个店八成归刘三了吧?这可 让李源猜对啦。他这一走八年,音讯皆无。李源走的第一年,刘三爷到年底 开了清单向李大奶奶交待账目,盈利多少,开销多少,花红多少,馈送多少, 一清二白。李大奶奶很相信他,叫他看着办去。第二年李源还不回来,刘三 爷一琢磨,哎哟,可能掌柜的死在外面了。又想李大奶奶妇道人家,也好欺 骗。这一年下来,可就亏空了两千两银子。刘三爷花言巧语,就提买卖做赔 了。第三年又赔了。刘三爷到年下拿清单跟大奶奶说:“今年又赔了钱,大 奶奶,柜上有点富余,二年全部赔净。现在掌柜的又不回来,这么大的店, 人吃火耗怎么办哪?”大奶奶也说:“掌柜走的时候,跟你做了交待,赔赚 我都不管,到时候你别饿着我就行。这个店房,你愿怎么办,就怎么办,我 一概不管。”刘三说:“大奶奶,趁早咱把店倒出去得啦?”李大奶奶答道: “行啊!”其实刘三早就下了黑心,想把这买卖倒在他的名下。所以他把门 口这块匾,找人在背面刻上刘家老店字号,一翻个儿,就挂上了。街坊邻居 看着都新鲜,怎么日进斗金的店归了刘三爷啦。自从这买卖一归他,省吃俭 用,一文钱都不乱花。如果晚上一拢账,差一个铜钱儿,他宁可一夜不睡, 都要找对。八年来白花花的银子足足盈余一万两,每晚都要把几个银柜打开, 看看这码得整整齐齐的二百个银元宝,才能睡觉。今晚刘三爷正在算帐,从 外边进来个人。他刚要说:“银钱重地,闲人免进。”抬头一看,啊!吓得 他魂飞魄散,一哆嗦差点把账勾了。急忙问道:“掌柜的回来啦。”李源一 看他脸色蜡白,嘴唇直哆嗦,就知道他坏了良心。便问:“老三,你这几年 多受累啦。”“应当的,应当的。”“哈哈哈,老三,咱这买卖这几年做赔 啦?”刘三一害怕说:“没赔。掌柜的,这几年净赚白银一万多两,买卖太 好啦。”“好,老三,我当年托付于你算对啦!”“谢谢掌柜的栽培。”“你 把帐给我拢一下。”刘三把帐目往总一拢,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叭  叭叭”,帐目有啦:“您看吧,现银多少,账目多少是吻合的。”“好,你 把银柜都扣好锁上。”刘三一一照办。李源把钥匙拿过来揣在怀里,问道: “刘三,这门口的字号匾怎么改为‘刘家老店’啦?”“唉,您别提啦。您 这穷朋友亲戚太多,借钱的踢破门坎儿,开始还能对付,后来简直没办法啦, 我才想了这么个办法,把匾的另一面刻上‘刘家老店’,说这店兑给我啦。” 李源哈哈一笑说:“好主意。”刘三马上叫人拿高凳,把匾再翻过。李源道: “你记住这件事,将来李源伤了人命啦,还把‘刘家老店’再翻过来。”后 话休提。李源这才来到跨院见李大奶奶,夫妻俩把所有的事都说啦。  次日,李源来到柜房。刘三心里七上八下,以为饭碗子保不住啦,说: “掌柜的您查查帐吧?”李源摇摇头说:“老三,帐我不查,你这几年太辛 苦了,大家也都辛苦,我也必须有份人情。你把店里的伙计,一个不剩全叫 到柜房来。”时间不大全来了,都见过掌柜的,李源眼望大家说:“同仁们, 这八年的光景,我没跟大家在一起,大家受累啦。尤其是我这刘三兄弟,他 更是操劳。从今天起,刘三兄弟升为李家店的二掌柜。凡是用人、散人、扩 充、添置,一切大事,他说了就算,不用再征得我的 135 同意。由他再推荐 一位写帐的先生,只要心好就得,手底下差点儿没关系,由刘三兄弟慢慢教 导。其余人员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这几年除本净剩一万二千两银子,我只要 五千两扩充咱们的店铺,刘三兄弟分三千两,其余四千两由刘三兄弟分给大 家。”刘三听了感激得热泪直流,大家都过来向李源道谢。刘三这回又打起 精神来。把东西两院完全盖起客房。李源把学艺经过都告诉了刘三,刘三爷 叫一个精明强干的伙计在后院侍奉客人。没有多少天,于秀保镖来到李家老店。刘三爷从柜房出来,先派伙计让于老客到后院,其余的都让到西跨院,镖垛子都赶到后院。伙计侍候于秀擦 脸嗽口喝茶吃饭。还不时的打量着于秀:“老客是保镖的大管爷?”“一点 儿错没有。”“失敬失敬。”“不必客气,你们掌柜的姓李吧。”“不错, 看来您是老顾主儿,不然您不知道。”“你们掌柜的跟你们说过吗,他在八 年前叫人家给打啦。”“嘿!大管爷,我们掌柜的一年到头挂在嘴皮儿上, 说当初有位山西于老客把他打吐血啦,他总想给于老客道道谢,就是人家不 来啦。”“为什么还要道谢?”“老客,您还不明白吗?唯敌我者是辅我。 我们掌柜的自被打以后,破釜沉舟,卧薪尝胆。以后练鞭,这功夫练的真叫 棒啊!打个人跟打豆腐似的,总盼着那位老客来,狠狠地揍他一顿,不就道 谢了吗?”“哼,敢情揍人是道谢呀。巧啦,当初揍他的,就是我老西。来 呀,叫他出来道谢吧。”“哟,大管爷,就是您哪?行啦,您赶忙去厕所先 方便方便。”“干什么?”“回头省得我们掌柜的把您大便打出来。”“哼, 量他也不是对手,你快叫他去。”  伙计答应着走后不久,李源乐呵呵地进来说:“于老客,久违啦。”“来 吧,咱们俩人到院里来。”“好哇。”两个人到当院,李源一抱拳说:“请 吧。”“等一等,李掌柜,你还没立字据哪。”李源一想,他还没忘当年的 事哪。“好吧。”两个人都立了字据,然后站在院中。于秀往前凑步,左手 晃面门,右手挂风声,照定李源就打。李源胸有成竹,微然往左一滑步,右 手穿掌,顺着于秀的右臂外边往前直插,随着右手一掳,左手照着于秀的前 胸,“啪”,这一掌就打上啦,“噔噔噔”于秀退出四、五步,“扑通”就 躺在地下,“哇”的一声口吐鲜血。李源叫过几个伙计搀起于秀,在院里来回的遛圈,好半天这口气才喘上来。于秀直哼唧,面色发白,顺嘴角流血,说话可就没劲啦:“好哇,老西 上你们这住店,平白无故的把我打吐了血,这是老虎店吃人哪?咱们到千总 衙门打官司去。”李源把他扶进屋,嗽了口,把那上好治内伤的独门药让他 吃下去。李源这才大笑着说道:“师弟,莫怪我,这可是老爷子叫我打你的。” “别套近乎,谁是你的师弟!”“师弟,不是套近乎。”李源就把八年 的事全说啦。“师弟,不然我能胜你吗?兄弟,我扶着你上家里去,叫你嫂 子带人侍候你。这支镖我给你保了去。”于秀来到当院,见过嫂嫂。大奶奶 精心照顾,直埋怨李源。次日,李源押镖赶路到了地点,交了镖,取了收条, 返回家中,一同看护于秀,直到伤好。夫妻又买了好多礼物,李源送他们回 山西见老侠。以后李源出外闯荡又是八年,也搭着有于老侠的威名罩着,交 了很多侠义宾朋,大家给贺了号,叫“展翅金雕铁掌李源”,回到家中就算 成名啦。现在六十多岁,跟前有两个儿子。长子李永,外号“金头狮子”,次子李宽叫“银头狮子”。 话把何滔滔不绝,把事情说完了。王爷可接着问:“何伙计,那你们为什么叫‘英雄把式店?”“噢,这可不是自己挂的。老东家挥金似土,仗义 疏财,交朋友血心热胆。凡是南来的北往的,只要是武林英雄,白吃白喝, 缺路费还要给路费。开始还有人说闲话,‘这是沽名钓誉’。可这么多年始 终如一,绿林朋友这才佩服。”王爷直摇头说:“何伙计,你这话不对呀。” “老客儿,我什么地方说错啦?”“我们来的时候,就有个卖艺的,落到长 街,卖膏药没人买,我给钱还有人不叫给钱,他为什么不到这儿来呀?”“嗨, 您别提啦。说真的,武林也有规矩,这个卖艺的来到油坊镇,就该懂得规矩, 他首先打听本地有没有子弟老师傅,要有的话他应该进门道辛苦。他愿意开 场子,本地老师傅必要帮忙;不愿意,缺个路费十两八两的,本地师傅必要 帮着凑,不能让朋友困在此地。可这位卖艺的来了,黑不提,白不提,耍硬 胳膊,打开场子就要钱。有人告诉老东家,这是瞧不起您。老东家也说得好,‘姓李的一生指着朋友,我怎能往人家粥锅里撒沙子。他上咱这来了,咱就帮着凑,他不来,也得叫他挣钱吃饭’。没想到我们二少爷李宽背着老人家 去啦,不让乡亲们买药,为的是叫卖艺的到店里来。您一给钱,无形中抹了 我们把式店的黑。这不二少爷回来啦,我家老东家很生气,正在书房训子呢。” “可我们住别的店,怎么住不上?”“这不明摆的事,看您二位是练家子, 就为的是请您到把式店来。”嘿,话把何薄片嘴儿真能聊哇。王爷想了一下, 道:“你们东家在哪儿住?”“告诉您吧,就在东院,两所四合院。您别不 爱听,比您家可宽敞多啦。”海川一听心里暗笑,两所四合房就比王府宽敞? 我住的教师府,也比这店大得多呀。王爷倒不计较,只是王爷想见见这位老 东家,跟老东家攀谈,海川也有这心意。知道李源是于老侠的高徒,王爷跟 话把何商量:“能把老东家请来见个面吗?”话把何打量王爷问:“客人怎 么称呼?”“北京人,名叫胤祯。”“这位呢?”“他姓童名林表字海川。” “啊,原来是胤童二位老客,您要见老东家是可以的,可有一个条件。”“什 么条件?”“就是别提武术二字。”“为什么呀?”“我们老东家有个脾气, 不管他天王大地,谁要一提会武艺,老东家非揍他不成。如果要是项长三头, 肩生六臂,撇唇咧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那我们老东家揍他就要狠一些。 喂!要像您这位童老客,穿着打扮土里土气,呆头呆脑,像个老赶、怯勺, 打得就轻多啦,顶多打个嘴啃地狗吃屎。我也知道您二位会个三角毛儿四门 斗儿,打个旋风脚,折个纺车儿跟头什么的,可我们东家叫铁掌李呀,真要打上,腿折胳膊烂。我没赶上,前些年真把住店的给打得吐血呀。”话把何 只是信口开河。要知道童林是个暴脾气,他也好胜啊,也是从来不服人的主 儿。他想这个伙计说话够损的,把我打个狗吃屎?“伙计,你们老东家没能 为,我们还不请哪,冲你这一说,我们非请不可。”“好,童老客,您别发 火呀,回头暴发火眼,还得买眼药去。我这就去请,您稍候吧。”“好极啦, 有劳有劳。”  话把何来到东院书房门口,就听见老员外这儿正训儿子呢。李宽正在述 说:“爹爹,孩儿不让乡亲们买药,是设法把他请到店里来款待,没想到出 来二位给钱的,一气之下才进场子质问。唉,总怨孩儿没经验,卖艺的给我 练了一招倒拿毛,踢了我一个跟头。孩儿只是告诉爹爹一声,并不是想请您 给孩儿找回脸面。您不要生这么大的气啦。以后孩儿再不敢啦。”老英雄面 沉似水:“哼,这么说为父委屈你啦?你这奴才就桀骜不驯,把父教当做耳 旁风,在外面惹是生非,回来还要犟嘴,真正可恶。”大少爷李永在旁边也 劝:“爹爹,弟弟知错认错,已经改了就成啦。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 能改,善莫大焉。您别生气啦。”老侠长叹一口气:“唉,孩子们,当年唐 太宗李世民,身为皇帝,教育他的儿子李治就谈过,创业难,守业尤难。民 犹水也,能载舟也能覆舟。我父子怎比唐王,可也讲大比小哇。为父仰仗你 师祖的荫德,得来这点点名誉,实非容易。多年来为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才有今日。你去搅人家的场子,乡亲们背地里必然议论说,‘李源父子独霸 油坊镇,不允许同行同业吃饭。’这样岂不把一世英名付于流水?再说那位 卖艺的到处行走闯荡江湖,见着绿林同道,说为父飞扬拔扈,欺行霸市,一 旦张扬出去,叫为父如何见人!别看事情小,见微而知著。不是为父不容你 们的过错,将来你们到了父亲这岁数,就明白啦。”正在这个时候,何二进了屋说:“东家,有点事跟您提一下,刚才在街上给卖艺人银子的两位客人住在咱们的后院正房啦。”老侠脸往下一沉:“他 住店给店钱,吃饭给饭钱,告诉我干什么?”“老爷子,您不知道哇,他们 刚坐下就问什么叫‘英雄把式店’。”“你怎么说的?”“问他们是从哪来 的,姓什么,叫什么?一位叫胤祯,北京的;一位叫童林,京南霸州的。那 位姓胤的倒没说什么,可这姓童的不怎么乐意。他说一个乡间的笨艺,笨手 笨脚的也要称霸一方,会两下武艺叫个把式店都有点过头,怎么还叫英雄把 式店哪?加上英雄二字,那真得是在武林有份的好汉子。只能欺负打把式卖 艺的人物,应该把英雄两个字改一下。我问他‘改什么’?他说‘英雄’改 成‘狗熊’,叫‘狗熊把式店’。”老侠一听,很生气,刚要发作,可一想 不对呀,何老二素常花言巧语,许是他胡编的。便问:“何老二,这些话我 看不是人家说的,倒像是你说的?”“哟,老当家,我在店里这么多年,怎 能说这种话呀。还有难听的哪,我不敢说啦。”“你只管说,我不怪罪你。” “我跟二位客人解释。我说‘二位客人取笑了,谈句文言话,十室之邑,必 有忠信,十步以内必有芳草。’那个乡下人说:‘你快去把你们老东家提了 来,我们见识见识,看他是否长得三头六臂七手八脚,是个什么怪物?’老 爷子,您说这话可气不可气?小的没法,才来禀报于您。”李源听完何二的 话,不觉勃然大怒。  再说,话把何二为什么挑事呢?原来,李宽去赵胜那儿时,有好几个伙 计都在看,何二也在其内,没想到李宽被打啦。何二他们准知道这二位要住 店,所以往回走的时候,他们挨着告诉各店,这两位住宿你们都别留,把他  俩挤到我们店去,好让老东家揍他们。何二他们心里总认为李老侠打童林和 王爷是易如反掌。打了这二位好给二公子李宽出口气。  现在老侠李源发怒啦:“何老二,你可别撒谎。”“老爷子,您再想想, 事要三思免得后悔呀。人家可不含糊,您要琢磨着不成,干脆就忍了吧。” 喝,这个何老二可把李老侠的火激起来了!“不必多言,快去。”“是!” 话把何来到海川的房中。海川问:“怎么样,你们的东家赏脸吗?”“老客, 您这是什么话,老东家这就出来。可有一样,我刚出房门,就听见屋里老东 家咯吱咯吱的咬牙哪。”“噢,这是为什么?”“客人是不知道哇,我们东 家一咬牙,打上人就吐血,不死必伤。”王爷在旁边一听,心里直嘀咕,海 川能敌过吗?何二出来又到书房传话:“老东家,我跟客人一提,他们倒是 愿意跟您见面。可我一出来,就听那位有气派的客人对那位老赶客人说:‘你 先揍他。你要不行,我再来。’老东家,我真替您捏把汗,要不您先离开店 里到朋友家躲两天,客人走啦,您再回来。”“不!我定要会会这两位客人。” 何二同老侠来到房门口,撩起帘子:“老东家请吧。”王爷海川全都站起来 了,一看李源,中等身材,双肩抱拢,身穿米色绸长衫,白绵绸裤子,高靿 袜,福字履,粉白厚底。头顶稍微有点儿歇,花白剪子股的小辫儿丢在脑后。 赤红脸,神采奕奕。两道浓眉,一双虎目,鼻直口方,大耳垂轮,花白胡须 飘洒胸前,很有气派。李源一看王爷,雍容华贵,自有威严。海川浑金璞玉,显出练武功底的坚实。李老英雄不敢小瞧,口称:“二位老客,小老儿接待来迟,怠慢怠慢。” 王爷海川也都站起来,抱拳当胸:“老东家,打搅打搅。”“老客太客气了, 请坐吧。”三位坐好。老 141 侠可不敢大意,问道:“二位客人从何方至此?” 王爷赶忙回答:“我们是从北京来,要到山东访友。”“噢,您贵姓?”“在 下名唤胤祯,这是我的伙计,童林童海川。祖居京南霸州童家村。”“噢, 童老客,听说您二位在街上给了卖艺的银钱哪?”童海川把话可就接过来了: “不错,我们主仆看他短缺盘缠,好武的应该体谅好武的,所以给他一点钱, 不过差一点被令郎给搅啦。”“哈哈哈,听童老客的话音,有些责备老朽教 子不严。在下已经训斥于他。不过咱们武林道也有道规嘛。在下在这油坊镇 一带大小也有个名儿,他应该先到在下的寒舍来一趟,示意示意,才是正理。” “老英雄此言差矣,那卖艺的果真有买礼物的钱用来示意,又何必舍脸卖艺 哪。饱汉不知饿汉饥。小子在江湖困窘多年,若非好心人相扶,早已死于沟 壑之中了。”李源听了点头:“这也难怪呀。童老客练武多年,师门出自哪 里,贵老师是哪一位?”海川一笑道:“我没有师父。出自仙传。”李源一 听,很不乐意。心想:练武的没有仙传这么一说,这是看我不配知道?怨不 得何二说这老赶厉害。看他二目含蓄,内力惊人,不是一般的武艺。便笑道: “哈哈哈,仙传武艺,定高一筹,您的门户哪?”“门户尚且没有,奉师命 自立门户,自创一门武术。”李源这次可生气啦。心想:你这是开玩笑,就 冲你衣不惊人,貌不压众,另立门户?我们爷们多大名气,才能在江湖武林 中立足,有一席之地。你这人口气太大啦。便说道:“童老客自立门户,武 功当有独到之处。遇高人不能交臂而过,想请阁下留两手功夫,不知足下可 允诺?”海川点头回答:“愚下也愿献丑,请吧。”  话把何从外面把帘子掀起来。三位一齐往外走,东面有个月亮门,穿过 去北边是一片精致的瓦房,灯光明亮。进来一瞧,五间一通连的房子好宽敞, 摆的兵器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兵器,擦得铮明瓦亮。三合土砸的地十分平  坦。李源叫何二回去,把门一关,问道:“童老师,您二位哪个先来呀?” 王爷不含糊地说:“先让我的伙计来吧。”海川过来道:“老侠客,自然是 在下奉陪了。”说着转到下面,左手掌在前,右手掌在后护住中穴,龙骧虎 视:“老英雄请吧。”李源一看海川的式子眼生得很,不敢疏忽大意,往下 一矮身,正面冲海川,两臂下垂,两掌平伸,左脚在前,右脚踩黄瓜架,“唰 唰”就是两个圆圈,身法很快,李源进步用右手臂拳照定海川面门就打,人 家叫铁掌李,掌挂一团风就到啦。海川并不慌忙,左手用一招“白虎洗脸”, 一按李源的腕子,右步中插,反手锤打李源的小腹,李源“老虎坐坡”,出 去五尺。二位插招换式打在一处。  海川心想;“这位大名鼎鼎的铁掌李,功夫是不错,可比自己就不行啦。 不过我初入江湖,不能树敌,再说李源是西方老侠的弟子,正门正户,我要 交这个朋友哇。”想到这儿,看李源右手掌奔胃脘打来,海川用一招收腹含 胸,身体没动,胸部放松,左手一锁,右手直奔前胸,李源觉察到上当了, 可就晚啦。海川掌锋已经触及李源的胸部,一个急刹,“唰”的一下,纵身 出去有五尺,一抱拳道:“老英雄,我输啦。”王爷根本没看出来。李源脸 一红,可就木在那里了。“哎呀,想自己练武,受老恩师栽培,多年来大风 大浪我可都没怵过,怎么老了老了倒栽啦,岂不把一世英名付于流水。再看 童林站在眼前,脸上丝毫没得意的样子。“这个年轻人可不一般,像我李源 这样的人物,他已经把我赢啦,搬倒大树有柴烧,为什么不把我打倒在地哪? 看来这个年轻人武德甚佳呀。”想到这里,看童林站在自己身旁,确是一条 浑金璞玉的好汉子,便道:“唉,童师傅,你年纪不大,很有武德,将来万 里鹏搏,前程似锦。我要有你这么个兄弟,我够多高兴啊。”童林也是喜爱 李源的为人:“老人家,您真看得起我童林,愿与您结为义兄弟。”“哎呀, 那哥哥我可求之不得呀。”“兄长请上,受弟一拜。”童林心眼实啊,趴地 下就磕头。李源受了八个头:“兄弟,你先起来,对你的一切,我还不知道。 咱们前面说话。”王爷过来了:“老侠客,海川能跟你结为兄弟,平生之愿 也。我给你们二位道喜。”“不,不,不敢当,胤老客太客气啦。”海川这 才过来道:“哥哥,小弟的一切,一会儿到前边奉告兄长,不过现在先要跟 您提一件事,您知道他老人家是谁呀?”“愚兄不知。”“他就是当今万岁爷康熙圣上第四皇子,固山多罗贝勒府,雍亲王爷。哥哥,您上前见过吧。”老侠一听,心里“轰”的一下,赶 紧探衣跪倒:“王爷贵足踏贱地,笨民在王爷面前如此放肆,死罪死罪,在 王爷面前请罪。”王爷双手抱住:“老侠客,请起。此番随海川到山东,微 服而来,不可声张,倘被他人知道,多有不便,请老侠不可传扬出去。今天 得遇老侠,结识你这风尘人物,实乃三生有幸。”李源连连答应,请王爷一 同到前边书房。来到书房,李源叫人把李永、李宽叫来,先给王爷行礼,然 后拜见叔父海川。海川嘱咐李宽不要再惹是非啦,李宽喏喏答应。  李源叫两个孩子到后面见母亲,说叔叔到后堂来见。海川由李老侠陪着 到后面见了嫂嫂,然后出来。外面已备下丰盛酒饭。爷仨落坐吃酒,海川才 把自己的事情从头至尾讲到现在陪王爷下山东。李源听了哈哈大笑,说道: “贤弟,我们真是一家人哪。侯家两位老侠也是愚兄的至交好友。”“怎么? 哥哥也认识他们?”李老侠点头,把结交之事细说了一遍。  原来李老侠与侯老侠曾结金兰之好,过从甚密。王爷一听很高兴:“海 川,你给老哥哥道谢,咱们明天一同去山东吧。”海川离席行礼,李老侠扶  住归座,“王爷,您说到草民心里去啦,兄弟海川的事,就是草民我的事。 为了捕盗请宝,草民也应该为兄弟尽些力量。”吃完饭,残席撤下,爷仨喝 茶谈话儿,外边下更到二鼓啦。“海川,侍候王爷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哪。” 海川把王爷的寝具备好,请王爷在里屋休息,然后哥儿俩说了一阵子话,李 老侠告辞。  海川把隔扇门对好,把灯熄灭了,就在外屋八仙桌儿旁边的大椅子上, 盘膝打坐,闭目吸气养神。天交三鼓,突然间有衣襟带风的声音,“哧——” 落地无声,(看来这位的功夫还不错哪。)跟着蹑足潜踪奔南客厅来啦。海 川纳闷儿,什么人哪,为什么要到我这屋来?他仔细一看,好像外面的夜行 人用匕首顺着门缝拨门闩,海川根本没插门管儿。那人双手托着门带轻轻地 推开两扇门,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海川拢目神一看来人,中等身材,一身三 串通口夜行衣,寸排骨头纽儿,绒绳勒住十字绊,胸前双搭蝴蝶扣儿,背后 双垂灯笼穗儿,一巴掌宽的板带系腰,兜裆裤,薄底窄靿青靴子,绢帕缠头, 白净脸儿斜背小包袱,手持一对跨花拦,矮身形蹲在门口往里瞧。海川看这 个人有些面熟。啊,他想起来啦,“这不是八卦山的少庄主小粉蝶韩宝吗? 哎呀,国宝是不是他给偷去啦?”(这回海川可猜对啦。)  韩宝、吴志广在王府背着贺豹回到前门五牌楼打磨厂店里,他们自己就 带着专治跌打损伤的好药,让贺豹吃下去。三天以后,三个人商量雇一辆篷 车,把贺豹送回云南,贺豹也乐意。又养了几天,贺豹能照顾自己啦,他们 商量如何找童林报仇。仨人也明白明杀暗刺都不成,韩宝最后出了个主意: “哥哥,咱们设法入大内皇宫,把皇上家的国宝偷它一件,留下童林的名字。 只要皇上把童林一杀,然后咱就献国宝请死,绝不含糊。”吴志广一想:“好 吧,就这么干。”他们俩有时白天,有时晚上,在紫禁城周围踩道,怎么进怎么出,胸有成竹啦。康熙五十四年四月十四日的晚上,韩宝事先写好了迷惑人的八句诗, 用油纸包好。耗到二更天,两个人起来,把包袱背好,后窗户支开,两人打 手式,飞身出来,拧腰上房。施展开矫捷身法,蹿纵跳跃,滚脊爬坡。夜色 濛濛,如同两缕轻烟儿,往正北直奔里城。“燕子三抄水”,越过护城河, 施展“狸猫登树”的功夫,“哧哧哧”上了城墙。来到里首,往下观看,万 家灯火已寂,百姓入了梦乡,长街之上,三三两两巡更走夜之人也不放在心 上。二人下城墙隐蔽身形上民房,来到沙滩儿,直逼护城河。隔河相望,火 枪手四人一排,在城根往返巡逻。两个人换好水衣水裤,一打手势,挨进护 城河下水啦。好功夫,一点水声都没有。潜着身体,摇头换气,来到里岸, 慢慢地爬上来,仔细查看火枪营的兵卒,越过火枪道,施展狸猫登树枝的功 夫上城墙,在多角楼下,隐蔽身形。换了夜行衣,用油绸子包好水衣背在身 上,这才飞身下禁城。  宫殿巍峨,在底下往上看不太险,可要站在殿脊往下看都眼晕哪。不过 哥俩的功夫确实不错,走一个地方,用粉漏子做点痕迹。就这样各处窥视, 他们俩误入宁寿宫。偏殿之内,灯火通明。时逢恰巧,胡总管把一切备好, 派两名小太监看守值班,他带着徒子徒孙喝酒去啦。这两个小太监贪睡。两 个人商量,吴志广巡风,韩宝下手。只见他飘身下来,为了缩小目标,在院 子里施展蛇行术,来到切近,掏出薰香盒子,打火点着关严,顺着门缝,捅 进去一拉仙鹤腿,“哧——”浓烟可就进来啦。时间不大,听见里边打了两 个喷嚏,就知道成功啦。然后收起薰香盒子,自己闻了解药,用手托着门带,  推开了门,韩宝走着矮步进了更衣殿。他的眼睛有些不够用了,正面八扇围 屏,紫檀木雕刻五龙围绕,围屏心儿上的山水人物,全是点翠镶嵌。前边的 宝座,御座前的紫檀木的御案,五色天然大理石心。殿角墙上挂着福寿字幅, 都是御笔。墙上挂的全是唐、宋、元、明的名人字画。有虞世南、褚遂良的 字,韩干的马,戴嵩的牛,怀素的狂草,李今时的山水,唐伯虎的仕女,真 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北墙是汉玉八仙人儿一堂,栩栩如生。南墙多宝阁 内是俎豆钟鼎之物,还有珍奇古玩,各色奇珠异宝。正面都是紫檀的顶箱立 柜金饰件,上有标签号头。二尺八的澄浆砖墁地。围屏两旁是两盏大戳灯, 罩着纱罩儿,画的是四季花,底下是花梨木底座儿,雕刻五龙抱柱。  韩宝一眼可就看见了悲翠鸳鸯镯,霞光万道,瑞彩千条。韩宝飞身过来, 一看就知是至宝,他用原来的锦垫儿包好,掏纸条压好。把镯子用油绸子包 严,往怀里揣好。垫步拧腰出了大殿。吴志广又担心又害怕,心想怎么这样 长的时间,一看韩宝飞身上大殿,知道成功啦,打手势,按原来的路线,躲 过火枪营,窜进护城河。来到东岸,飞上民房,换了夜行衣,出内城,越过 护城河,回到打磨厂店房。  从后窗户进去,两个人也不敢点灯,摸着黑儿钻到八仙桌底下,才掏出 国宝细看没错啦,便把国宝放在桌子上。韩宝说:“哥哥,您带起来吧。” 吴志广一摆手:“你知道我心粗,毁坏国宝就不能补救了。还是你带着。” 韩宝带起来,稍事休息,天光大亮,两个人梳洗已毕,出了店房,找地方吃 点东西,才来到北城根王府切近,隐蔽身形看着。果然汤云、何贵押童林出 来,有些百姓议论纷纷。他们俩跟着到协尉官厅,又跟到北衙门,到刑部。 没想到只打了一天的官司,让童林带罪捕盗。韩宝、吴志广一想:这可坏了, 画虎不成反类犬。韩宝摆了摆头说:“哥哥,即便是童林捕盗,他也不知道 是我弟兄办的。咱们看他上哪儿捕盗去。”他们看见童林、王爷出了北京, 便算还店饭帐,也尾随于后直到油坊镇,这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来在英雄 把式店,两人个刚要往里走,伙计从里边出来问:“两位爷台住店吗?往里 请。”韩宝道:“伙计,有跨院吗?”“西院北房三间,也宽敞,也干净, 您随我来。”韩宝、吴志广在由月亮门往西院的时候,发现海川他们爷俩在 正房屋内。他们住在西院北屋,小包袱放下,先用布掸子抽抽身上的土,然 后擦脸、嗽口、喝茶,让伙计给准备饭。“伙计,你们这饭菜怎么上得这么 慢哪?”“爷台等久啦,真抱歉。因为我们老当家要招待两位朋友,这样就 耽误您吃饭啦。”“什么朋友这么尊贵?”“唉,您不知道,我们老东家是 江湖上成名的大侠,姓李名源,人称展翅金雕铁掌李。老人家专门结交绿林 好汉,这不是刚才还跟从北京来的朋友比武哪。几位一见如故,拜了义兄弟, 把朋友请到我们东家的府上去啦。”“噢,那你们东家把朋友请走,为什么 还让店里准备饭菜呀?”“哈哈,爷台还是真爱刨根问底。”“没事闲聊嘛。” “您不知道,我们东家就住在东院,南北两所大四合房哪。”“噢,这就难 怪啦。你不说我们外乡人怎能知道哇。”伙计侍候着吃完饭,残席撤去。  两个人合计,“哥哥,您看怎么办?”吴志广想了想:“贤弟,咱们明 天就远走高飞,离他们越远越好。他童林百日限期满后,就要领罪呀。”韩 宝摇头:“您真糊涂,要是没有那个王爷,当然领罪,有了他可就不一样啦。 看来这个王爷最讨厌,咱们要杀童林是不容易,可设法治死这个王爷还不那 么难吧。一会儿我踩踩道,天趁人愿,杀了王爷,那童林必死无疑。咱们俩 本就是剐罪,难道还有两个剐罪吗?”吴志广一听,把心一横,说道:“对,  一个羊是赶,两个羊是放,身子掉井里,耳朵还挂得住吗?”韩宝笑啦,说 道:“好哥哥,您粗心别去,我到东院看看。”吴志广点头同意。韩宝从后 窗户出去,拧腰上房,施展轻功来到东院。他也知道童林、李源都是了不起 的人物,所以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王爷他们三位还在饮酒谈心。  韩宝抽身回来,耗到二更天以后,两个人换好夜行衣,包袱背在身上, 灯光熄灭,从后窗户出来,拔腰上房。星斗满天,凉风阵阵,二人蹿纵跳跃, 提气轻身,直奔东院。吴志广在西房后坡巡风,韩宝飞身下来,走着矮子步 来到门口,伸手拔出匕首,拨了拨门插管,里边儿并没插着。他带好匕首, 才把双门推开,把军刃包袱打开,双手一分跨花栏,拢目神正看童林,真是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也知道童林厉害,双手一合,脚尖儿一蹬地,“哧” 的一声,窜到海川切近,“猛虎出门”,双刀奔海川胸前便扎。海川心里也 正在想,这国宝定是他盗的,海川丹田里一攒劲,身体“唰”的一下就起来 啦,脚尖一落地,高声喊道:“大胆韩宝,盗走国宝,还敢前来行刺。”海 川双手一搭他的肩头,韩宝“燕子分云”,海川就势撤双手蜷起右腿,照韩 宝胸前便打。“嘭”的一声,韩宝就是一个滚儿,“鲤鱼打挺”起来之后拧 腰奔院中。海川伸手拿双钺,飞身出来。再看韩宝“大鹏展翅”,分双栏一 瞪眼说道:“姓童的,国宝乃小太爷所盗,你敢把小太爷怎样?”海川一听, 心里可高兴了,诈出你的实话,你住家有门儿,开铺子有板儿,我倒有了准 目标儿啦。“韩宝,这官司你打了吧。”海川往前抢步。韩宝左手晃面门, 右手“顺手推舟”奔海川的前胸,海川往左一滑步,右手钺一支,左手钺就 掳。韩宝一矮身,海川用左脚照他左边小腹就踹。这叫“鸡登步”,韩宝躲 不开,应声而倒。海川一飞身来到切近,想用钺把他扎伤。吴志广踩中脊飞 身而下,照定海川斜肩带背就剁。海川左脚当轴儿,一转身左手钺一挂,左 脚扎根,用右脚里踩一腿,“嘭”,吴志广也是一溜滚儿。这时韩宝起来, 海川双钺一加紧,心中想道,若凭我的本领赢他们俩是有余,可想拿他们两 个很不容易。正在作难,忽听得北房上,有人痰嗽一声:“贤弟,与什么人 动手?”海川一听是老哥哥李源,149 急忙大声喊道:“老哥哥快来,这是 盗国宝的贼人,别让他跑了。”老侠从房上飘然而下。韩宝一掉脸,用右手 照老侠面门就打,老侠双手一攥两头,当中一崩他的手碗,韩宝一撤,老侠 左手把一撒,右手单提棒,轮起来一抽,正是韩宝的腰上,“啪嚓”一下, 把韩宝打出一溜滚去。韩宝蹿上东房,吴志广上了西房。老侠李源让海川照顾王爷,自己飞身上房追了下来,眨眼间来到村口,老侠高声喊:“钦犯往哪里逃走!”韩宝吓得魂不附体,急急如丧家之犬, 忙忙似漏网之鱼,脚下攒劲,“沙沙沙”飞也似的狂奔。老侠把腾蛇棒扛在 肩头,微微一伏腰,脚步加紧。韩宝一看要坏,又一看南边大片的庄稼地。 “吱溜”就钻了进去。老侠一想拿不住他多栽呀,往前一探步,左手棒一抡, “唔”的一下,正打在一个人的腿上。“噗通”这个人就趴下啦。老侠用膝 盖一顶他的腰眼儿,掐折他的绒绳,抹肩头拢二臂,四马倒攒蹄给捆上啦: “鼠辈,竟敢盗国宝逞凶,这官司你打了吧。”就听见这个人说话,是江南 口音:“哎呀,师父,是我哇。我只是偷过您二十两银子,怎么就要把我送 官哪?”“啊!”老侠低头一看:“冤家,是你呀!”猫腰把绑绳就给解开 啦。这个人站起来把绒绳系好,趴地下磕头:“哎呀,弟子有礼,您老人家 为什么见面就打我呀?”这个人中等的个儿头,细条的身材,很灵便。长圆的脸膛儿,两道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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