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大地显得很融洽和谐。春风吹在脸上略感潮湿，有时却凉得透心，一阵阵刮着一望无际的嫩绿色大草原，吹得让人头痛。短暂的夏天还没有来到。地平线上，策马前行的男人面前，一簇簇羊群犹如团团白点，在分散各处的放牧人那灰黄色的蒙古包间流动。妇女和孩子们顶着刺骨大风，在坡地脚下长时间地等待着卡车到来。为让牲口长膘，畜群和男人们即将出发，去寻找新的放牧草场。牧道沿线，处处是烤在太阳下的死狼骸骨。因为，大自然崇尚的只有生命，死亡对于它而言，只不过是个短暂无望的过程，转眼间便无影无踪，消隐在美不胜收、千姿百态怒放着的繁花花坛下面。这里有的发源地科什戈尔湖，还有恐龙遗骸坟场巴彦扎克，蒙古似乎世世代代循着固有的规律在生活。然而，人们眼前所见只是个迷人的假象。事实上，这个国家在意识到自己拥有丰富的地下矿藏时，子民们却已晕头转向，不知所措。蒙古人感到无所适从，因为他们的生活已被打乱。几年以来，由于气候变幻多端，牧民不断遭受暴风雪，大批牲畜死亡，游牧生活日益艰难。逃脱大自然灾难的幸免苟生者大批涌入首都乌兰巴托，人口爆炸。牧民的下一代变成了“城里人”，在蒙古包里看起了MTV。可是，牧人的世界应该在户外，在广袤的蒙古大草原上出现的城市就像汪洋里的小岛。公演《蝴蝶夫人》的歌剧院、（空荡荡的）股票交易所、普通百姓不得入内的“人民宫”，全都与习惯呼吸户外新鲜空气的自由生活格格不入。蒙古人心目中，只有开放的场所才是自己的家。今天，虽然他们的脸膛还保留着红苹果皮似的亮丽，脑袋却像火山一样。乘坐乌兰巴托司机驾的车，时常让我不安：他们总在最后一秒钟才刹车，就像看准火候拉马缰绳那一刻一样。蒙古人讨厌新的生活方式，搞不清自己到底成了什么，心中恼火。最后，倒霉的是他们的中国邻居，成了出气筒。在蒙古的中国人行动十分谨慎，轻易不露面。因为，乌兰巴托大街上时时会响起带有法西斯调门倾向、炫耀本国的歌曲，一些车辆上甚至有徽号。这类人对中国的仇视十分明显，表达时毫不掩饰，甚至在新闻界和知识界里都有。《蒙古新闻报》相当有声誉的记者巴桑道尔吉便是其一。有一天他同我在乌市咖啡厅约会，愤愤扬言：“你看不到中国人？他们可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蛮横！”我壮着胆回答道：“你们过去难道没有占领过中国，杀了几十万你们的邻居？”哪料到，他回答我说：“中国，那只不过是一段时间，我们的目标是全世界！要是活得再长些时间，你们全都逃不了！”乌兰巴托市民已经袭击过在该市经营的中国餐馆，砸了招牌、踩破灯笼，拉出店主大打出手，凡是有中国标志的东西全都被他们扫地出门。一派“蒙古应该是蒙古人的！”气氛。一个曾在苏联接受过教育的军人称：“他们这是在入侵！我们的工厂关门了，搞得男人喝酒，女人卖身。中国人让我们习惯吃他们的饭，好把我们吞掉！”阿莎在美国公司工作，养活全家。小弟弟在一家中国人开的服装厂干活糊口。晚上还要回家做皮包，贴补家用，一肚子无奈，一肚子不痛快。我找不到负责工厂的中国人，大使馆也推说没有空接待我。蒙古人不愿意改变自己，讨厌成为北京的“小兄弟”。蒙古人蔑视他们的世代宿仇中国邻居的定居民族生活方式，他们无奈地被迫接受它的程度越大，心中的愤懑也越深。依赖中国人的程度越大，绝望情绪越深。目前，蒙古在经济上对中国确实越来越依赖，对外贸易有40%都依靠中国，唯一可以使用的出海口在中国天津。蒙古企图开辟新途径，贯彻多边外交，扩大了同日本、美国、朝鲜和欧洲的贸易，但中国人不理睬这一套，双方很难沟通。一个蒙古前外长对我解释道：“中国人的根深深扎在土地上。我们同他们的世界观完全是对立的。他们说的那些话，我们有自己的理解。”800年以来，蒙古和中国在他们南辕北辙式的对立世界观里，始终无法相互理解。今天的蒙古因为不得不倒向被他们痛恨的“文明”而痛苦，绝望地不愿放弃自己的自由，始终向往着世世代代崇尚的流动。而中国人方面，他们正在狡诈地慢条斯理影响着蒙古人。双方之间这场龟兔赛跑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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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怕中国
2、我们的一些游客、留学生素质真的很低，是让人家讨厌我跟一位蒙古族姑娘聊了聊她眼中的《狼图腾》
姜戎的小说《狼图腾》是2004年出版的，至今连续十一年蝉联图书类销售榜前十名的位置。改编自同名小说的电影上映以后，在20天内就拿下了5亿的票房。据出版方所说，在内蒙古平均每50个人手中就有一本《狼图腾》。
不知道这部电影在那里的上座率怎么样，不过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了，作者是蒙古族学者、作家兼导演 。他在文中对这部电影提出了很多意见，让我有点闹不懂我是不是被荧幕上的那群狼给当成羊一样骗了。所以我找到一个叫佳音的蒙古族姑娘，跟她聊了聊她眼中的《狼图腾》到底是什么样。
《狼图腾》演员昂和妮玛
VICE：看《狼图腾》的小说是什么时候？
佳音：2010年，当时还在读大学。
我也是大学的时候看的。除了讲述蒙古风俗和野生动物的内容之外，那些被作者 &升华& 出来的主题，你当时看的懂或者看得下去么？
看得懂，但我当时就不认可。作者把我们蒙古人比喻成狼这个事，我不是特别赞同。不能这么比喻。
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是这样，先不说图腾这件事，从崇拜的角度来讲，其实蒙古人真正崇尚的是大自然，就是自然与人的关系，比如说就是电影里的 &腾格里&，就是 &天&。我们信仰的是天与大自然与人与一切万物的关系。
至于图腾，它应该是指的是人对于信仰的一个载体，这个载体就应该是这个民族的标志和符号。那如果从这个角度讲，狼肯定不是蒙古人的图腾，或者说不光是苍狼，还有雄鹰、白鹿、骏马和牦牛也都应该算是蒙古人的代表。但你不能说蒙古人就是狼，现实中没有人会这么说的。
你看过喇西&道尔吉的这篇文章吗？他似乎对《狼图腾》的电影提出了很大异议。
我看到了，道尔吉一直是我比较尊敬的一位蒙古学学者，对于传播蒙古族的文化有过很大贡献，但其实我不是很认同他的这篇文章。其实电影出来以后，网上一直疯转着两篇文章，一个是道尔吉的这篇，还有一篇是一个政协委员写的，他姓郭，是一个在蒙古的汉族人。然后这个郭作家还给政协写了一封信，详细说明狼为什么不是蒙古人的图腾。
其实我觉得，大家在争论狼是不是蒙古人的图腾之前，可能首先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没有解释出蒙古人心里的信仰到底是什么。比如《蒙古秘史》里写着说成吉思汗的父母是一对苍狼和母鹿，但其实这个只是汉族人的翻译：苍狼和母鹿是蒙古人的人名，并不是真的两个动物。我其实就是看到道尔吉在从生物学的角度纠结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这篇文章至少对我来说没那么值得看下去了。我觉得大多数人应该都明白，这只是翻译时候的一个说法，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比喻，也没有人真的觉得蒙古人的祖先就是狼和鹿。
那你个人看完这部电影之后有什么感想？
我觉得我看书的时候还是挺辩证的，因为书里确实有好多地方跟蒙古草原的真实生活是不一样的，但那毕竟是文革时期的事情了，所以我也能接受。至于电影，我倒是更想看看老外理解的蒙古文化，会跟书里有什么不同。但我看电影的时候，它里面的场景很感动我，拍摄手法也没有什么渲染，平铺直叙的很舒服，但里面确实也有一些问题。
比如有一段，里面的那个蒙古女人跟主人公说话的时候，说了一句 &你是汉人，我是蒙古人。& 我们确实经常会这么说，但是底下的字幕写的却是 &you are Chinese&，你是中国人。我觉得这个就会给一些不太了解蒙古文化的人产生误导，产生误会。
还有第二个特别不对的一点，就是电影里说内蒙的狼群食物减少开始偷袭人，然后他把这个归结于东部的人来西部偷猎狼群的食物造成的。但其实不是这样。其实建国之前军阀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到内蒙开垦耕地，导致草原沙化。所以这是一个人为的事情，并不是民族矛盾造成的。
不过我觉得电影里在描述蒙古人习俗的方面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导演在这方面做的很好，想必他之前也有过很多拍摄别的民族的经验，这方面没有什么问题。
你家人的祖籍是哪儿的？
我父亲是在内蒙古赤峰出生的。虽然赤峰原来是属于辽宁的，但那里也有很多很纯正的蒙古牧区，都是纯正的蒙古人。我母亲是沈阳人，满族，所以我家里只有一边是蒙古血统的。
电影中 &东边来的蒙古人&
所以你家就是电影里说到的 &东边来的蒙古人&？那你周围的蒙古族朋友有没有看过这个电影以后提出很大异议的？
其实有一个现象倒是让我挺意外的。这个电影出来以后，我身边80%到90%的对这个电影表示异议的人，其实都是汉人；而我周围的蒙古人对这个电影的评价都挺好的。我觉得这是大家的认识不同，我们没有那么多较真的成分。本来蒙古人的文化出现在大荧幕上的机会就不多，而且这部电影又是大制作，有那么多语言的版本，所以我们出于这一点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电影中那些存在争议的地方，我周围的蒙古人好像都不太计较这些事儿。
而且这个剧组里有很多我的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很多群众演员都是我认识的，所以电影在拍摄过程中我就听说过好多进展的细节。比如他们会用5年还是7年的时间自己养狼来拍摄，而且让真正的蒙古人出演主要角色，使用自己的母语，我就觉得人家真的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对我们的文化很尊重很真诚，所以就不用老用带刀的眼光去看人家了。
你觉得为什么看完电影之后汉人的反应会比蒙古人大？
其实本来蒙古人就是挺温和的。我觉得总结起来说就是 &没事不惹事，惹了事不怕事&。人家挺真诚的给你拍个电影，你爱看就看不爱看就别看呗。非得跳出来说这个说那个的，或者从学术的角度给人家指出哪儿不对，再给领导写信什么的，我就觉得真没有必要。我觉得学问是用来求学和求问的，不是争吵和吵架的。
至于汉人的反应，我觉得还是因为对蒙古人和蒙古文化不了解，才会表现的比较强烈。比如同样来自蒙古的杭盖乐队，成员7个人都是蒙古人，《狼图腾》首映的时候他们也去助阵表演了，大家对剧组的反应都是谢谢他们拍了我们的文化。我觉得民族之间真正的文化融合就是得求同存异，尊重差别。
但那些 &西边的蒙古人& 会不会也不认同你这个 &东边来的蒙古人& 对这个民族的看法？
其实我也有很多朋友都是西边的蒙古人，鄂尔多斯的，呼和浩特的，还有其他好多城市，东边锡林郭勒和呼伦贝尔的朋友也有。现在的蒙古人早就没有东西之分了，不过是在文化上有一些差别，比如服装、习惯和饮食、风俗什么的，但根本上没有太大差异，更没有电影里那种西部对东部仇视的情绪。
《狼图腾》导演让-雅克&阿诺&
你会带你的父母或者家里的老一辈人去看这部电影吗？
他们都看过这本书，也都一直等着去看这个电影呢。他们的期待跟我差不多，都是因为知道这是一部真实在草原上拍摄的电影，都是说蒙语的蒙古人和真实的动物演员，讲述的又是我们的文化，这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你觉得这部电影在蒙古人那里是没有问题的？
恩，当时刚看完电影的时候，朋友圈里刷屏骂这部片的基本都是汉人，但我的蒙古族朋友都说的谢谢导演，谢谢剧组什么的，感谢我们的文化被搬上荧幕。所以可以说《狼图腾》这部电影在蒙古人这边是没有太大问题的。但是也有像道尔吉老人这样写一篇文章很愤青的人也有。只能说至少在我身边，普遍的反响都还不错，至少没有那么差。蒙古人其实真的挺温和的，一点都不好战，所以你能说我们像狼吗？那不是我们的民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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