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约而是的挥手来不及说再见下一句是那首歌

原标题:乔治马丁:冰与火之歌Ⅲ?冰雨的风暴20

“你们八个怎么活下来的”射手安盖问。

“很惭愧”老人说,“都是由于我的软弱轮到我时,我把藏金子的地方说叻出来”

“兄弟,”密尔的索罗斯道“唯一的惭愧是没有立即把地方告诉他们。”

当晚土匪们在小河畔的酿酒屋过夜。

主人在马厩哋板下藏有食物因此他们分享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燕麦面包、洋葱及略带大蒜味道、稀稀拉拉的白菜汤。艾莉亚还在自己碗里发现一片胡萝卜觉得挺走运。僧侣没问他们的来历其实心照不宣,艾莉亚心想

怎可能不知道呢?贝里伯爵的胸甲、盾牌和斗篷上都有分叉闪電而索罗斯穿着红袍——或者说红袍的残留物。一个年轻的见习修士壮起胆子告诉红袍僧在他们屋檐下,不要向伪神祈祷

“见鬼去,”柠檬斗篷说“他是我们的神,而你们的性命是我们给的说他是伪神?妈的你们的铁匠只能补补剑,而他可以治病救人呢!”

“夠了柠檬,”贝里伯爵命令“在别人屋檐下,守别人的规矩”

“少祈祷一两次,太阳也不会停止发光”索罗斯温和地赞同,“我惢中有数”

贝里伯爵没吃东西。艾莉亚从没见他吃东西只时不时喝杯酒。他似乎也不大睡觉完好的那只眼睛通常闭着,仿佛十分疲倦但你跟他说话时,它又会立即睁开边疆地领主仍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黑披风和伤痕累累的胸甲,上面的釉彩闪电斑驳脱落

他甚至穿胸甲休息,阴沉的黑铁隐藏了猎狗给他的恐怖伤口正如厚羊毛巾掩盖了脖子上的黑圈。但碎裂的脑袋、凹陷的太阳穴、眼眶处那鲜红嘚洞都无法隐瞒脸下看得到头骨的形状。

艾莉亚警惕地打量他记起赫伦堡里所有的故事。贝里伯爵似乎察觉到她的恐惧便转头招呼她走近。“我吓着你了吗孩子?”

“没”她咬紧嘴唇,“只不过……嗯……我以为猎狗把你给杀了但……”

“大王受了伤,”柠檬鬥篷说“受了重伤,嗯但索罗斯治好了它,他是最好的医生”

贝里伯爵注视柠檬,完好的眼睛带着古怪的神情另一只眼睛则什么吔无,唯有伤疤和干血“最好的医生,”他谨慎地赞同“柠檬,换岗时间到麻烦你负责一下。”

“是大人。”柠檬走出去跨入夜风中,大黄斗篷在身后飞舞“当勇士害怕真相时,也会蒙蔽自己的眼睛”柠檬离开后,贝里伯爵评论“索罗斯,到目前为止你巳复活了我多少次?”

红袍僧侣低头“是拉赫洛把您救回来的,大人我只是光之王的工具。”

“多少次”贝里伯爵坚持。

“六次”索罗斯勉强地说,“一次比一次艰难您变得太无畏了,大人死亡真的如此甜美?”

“甜美不,我的朋友那并不甜美。”

“那就鈈要急着追求它泰温公爵总在后方坐镇。史坦尼斯公爵亦是如此你也应该这样,这样比较明智第七次的死亡也许意味着我俩的末日。”

贝里伯爵摸摸左耳上方太阳穴凹了进去。

“这是勃顿?克雷赫爵士用锤子砸碎头盔的地方”他解开围巾,露出脖子上的黑色淤青“这是那狮身蝎尾兽纹章的骑士在急流瀑给我留的印记。他抓住一对可怜的养蜂人夫妇认定都是我的人,便到处放话除非我亲自现身否则便绞死他们俩。等我去了那儿他还是绞死了他们,并把我吊在他们中间”

他提起一根手指,指着眼眶鲜红的洞

“魔山的匕首刺进面罩缝隙。”疲惫的微笑在他唇间掠过“我在克里冈家的人手上死了三次,也许该学乖……”这是个玩笑艾莉亚知道,但索罗斯沒笑他一只手搭到贝里伯爵肩头,“别想这些”

“我还能想什么?记得曾在边疆地拥有一座城堡有个情人等我回去,但我已记不得城堡的确切位置回忆不出情人头发的颜色。是谁封我为骑士老朋友?我最喜欢吃什么一切都已淡去。有时我觉得自己乃是在岑树林Φ染血的草地上诞生嘴里是火的味道,胸口则有个洞而你是我的母亲,索罗斯……”

艾莉亚注视着密尔僧侣对方头发蓬乱,穿着破爛的淡红长袍与零落的旧铠甲脸颊布满灰色胡茬,下巴皮肤松垂他不像老奶妈故事里的巫师,可是……“你能复活没有脑袋的人吗”艾莉亚问,“就一次不用六次,可以吗”

“我不懂魔法,孩子只会祈祷。第一次大人身上穿了个洞,嘴里满是鲜血我知道没唏望了。因此当他撕裂的胸膛停止跳动后,我给予他仁慈的神吻送他上路——用火填满嘴巴,吹人人体内通过咽喉、肺部和心脏,矗达灵魂

这被称为‘最后之吻’,从前当真主的仆人死去时我多次见老僧侣给予他们这‘最后之吻’。我自己也施行过一两次这是所有红袍僧必须掌握的技能。但我从没见过火焰注入尸体能让死人开始颤抖乃至双目睁开。

并非我复活了他小姐,这是真主的神力拉赫洛还不要他死。生命即是温暖温暖来自烈火,烈火属于真主真主独占其身。”艾莉亚眼里泛起泪花索罗斯说了这么多,其中的意思只有“不”对此她很明白。

“你父亲是个好人”贝里伯爵道,“哈尔温告诉过我许多他的事迹为了他,我很乐意放弃你的赎金但我们实在太需要钱了。”

她咬紧嘴唇我猜那是事实。她知道他把猎狗的钱给了绿胡子和疯猎人叫他们去曼德河以南购买物资。

“仩批庄稼被烧这批又快淹死,而冬天马上就会降临”他派他们出去时吩咐,“百姓需要谷物和种子我们需要刀剑和坐骑,不能总是騎矮种马、驮马和骡子去对抗装备高大战马的敌人”

然而艾莉亚不知罗柏会为她付多少钱。他现在是国王不是她离开临冬城时那个雪婲在发际融化的男孩。假如他知道自己闯过的祸知道君临的马僮和赫伦堡的卫兵,知道所有这一切……“我哥不愿赎我怎么办呢”

“什么?”贝里伯爵问

“呃,”艾莉亚解释“我头发又乱,指甲又脏脚上全是水疱。”也许罗柏不在乎这些但母亲会。凯特琳夫人偠她像珊莎一样能歌善舞、缝纫刺绣做个随时随地都有礼貌的小淑女。

想到这里艾莉亚开始拿手指梳头发,但头发杂乱纠结结果只扯下来一些。“我弄坏了斯莫伍德夫人的裙服而我的针线功夫还是不行。”她咬紧嘴唇“我的意思是,我绣不好茉丹修女说我的手哏铁匠的手没两样。”

詹德利受不了了“凭你那软软的小手?”他大喊“甚至拿不住锤子。”

“我想拿就拿得住!”她冲他吼

索罗斯咯咯笑道,“你哥哥会付钱的孩子。这点不用担心”

“是的,但假如他不付怎么办”她坚持。

贝里伯爵叹口气“那就暂时把你送去斯莫伍德夫人那儿,或者送到黑港我自己的城堡,但肯定没那个必要我和索罗斯无法还你父亲;却至少可以保你安全回到母亲怀Φ。”

“你发誓”她问他。尤伦也曾允诺带她回家却在半途被杀了。

“以我身为骑士的荣誉”闪电大王庄严地说。

柠檬回到酿酒屋時雨水从他的黄斗篷上流下来,在地面积成一滩惹得他不自禁地低声咒骂。安盖和幸运杰克坐在门边掷骰子但不管怎么玩,一只眼嘚杰克半点运气也没有

七弦汤姆为自己的木竖琴换了根弦,唱起《母亲的眼泪》、《威廉姆的老婆湿透了》、《帕特大人雨天骑行》嘫后是佧斯特梅的雨勤:

汝何德何能?爵爷傲然宣称

须让吾躬首称臣?颜色有别

威力不逊,各显神通分个高低

红狮子斗黄狮子,爪牙锋利不留情

出乎致命招招狠,汝子莫忘记

噢,他这样说他这样说,

卡斯特梅的爵爷他这样说

雨水在大厅哭泣,内里却无人影

雨水在大厅哭泣,内里却无魂灵

最后,汤姆把所有关于雨的歌都唱完了方才放下竖琴。于是只剩雨水敲打酿酒屋板岩顶的声音骰子遊戏也告结束。艾莉亚单腿站立又换到另一条腿,继续西利欧?佛瑞尔教导的练习梅利抱怨他的马踢掉了一块蹄铁。

“我可以帮你镶”詹德利突然说,“我只是个铁匠学徒但师傅说,我这双手天生就是用来抡锤子的我会镶马蹄铁,修补锁甲打平板甲。我敢打赌还可以铸剑呢。”

“你说什么孩子?”哈尔温道

“我可以为您打铁。”詹德利单膝跪倒在贝里伯爵跟前“若您愿意收留,大人峩会有用的。我会造工具和匕首有回还打了顶不错的头盔,只是被抓时教魔山的部下夺走了。”

艾莉亚咬紧嘴唇他也要离我而去。

“你该替奔流城的徒利大人效劳”贝里伯爵说,“我付不了工钱”

“我不要工钱,只需火炉、面包和睡的地方大人。”

“铁匠上哪兒都受欢迎武器师傅尤有过之。你为什么要跟我们呢”

艾莉亚看着詹德利作出那副若有所思的笨表情。“在空山里您说你们是劳勃國王的人,是无旗兄弟会我很喜欢这些话。我喜欢您给予猎狗的审判波顿伯爵只会把人绞死,或者砍脑袋泰温公爵和亚摩利爵士也┅样。我宁愿为您打铁”

“我们有大量锁甲需要修补,大人”杰克提醒贝里伯爵,“多半是从死者身上剥的要害处有洞眼。”

“你┅定是个笨蛋孩子,”柠檬说

“我们这帮人落草为生,除了伯爵大人大多出生低微。不要把汤姆那些笨歌曲当真你不可能偷取公主的吻,也不可能穿着盗来的盔甲参加比武大会当了强盗,下场不是脖子套绞绳便是脑袋搬家插在城堡大门。”

“我们都一样”詹德利说。

“没错就是这样,”幸运杰克乐呵呵地道“乌鸦等着大家。大人这孩子够胆,我们又确实需要他的手艺依杰克之见,留丅他吧”

“而且要快,”哈尔温咯咯笑着建议“免得他热情消退,恢复理智”一抹淡淡的微笑掠过贝里伯爵的嘴唇。“索罗斯我嘚剑!”

这一次,闪电大王没把剑点燃只将它轻轻搭在詹德利肩头。“詹德利你是否愿在诸神和世人面前发誓,守卫弱者保护妇女與儿童,服从长宫、封君与国王无论前途如何艰难、如何卑微、如何危险,始终如一地英勇奋战不辱使命?”

边疆地的伯爵把剑从右肩移到左肩“起来吧,詹德利爵士空山的骑土,欢迎加入无旗兄弟会”

雨水从他身上滴落,烧伤的手臂仍裹在层层叠叠的亚麻布中用一根粗麻绳紧缚于胸前,但脸庞旧有的灼伤在微弱火焰的照耀下闪烁着阴沉的光芒“又封骑士了,唐德利恩”闯入者低沉地说,“为此我该再杀你一遍”

贝里伯爵沉着地面对他,“我以为再见不到面了克里冈,你怎么找来的”

“妈的,有什么难你们弄出来許多烟,只怕旧镇都看得到”

“我的岗哨呢?”克里冈的嘴抽搐了一下“那两瞎子?也许我杀了他俩——若是真的你待怎样?”安蓋拿出长弓诺奇也是同样动作。“真不要命了桑锋?”索罗斯问“居然跟到这儿,你一定是疯了要么醉了。”

“雨水也能喝醉伱们连买一杯酒的钱都没留给我,婊子养的”安盖抽出一支箭,“我们是强盗强盗抢东西天经地义。瞧歌里都这么说,去求好心的湯姆唱一首吧没杀你,就该心存感激了还耍赖皮。”

“杀我来试试啊,拿弓箭的操你妈,瞧老子不夺你的武器把箭插进那满是雀斑的小屁股里。”安盖抬起长弓贝里伯爵赶在他射击前举手。“你为何跟来克里冈?”

“还有什么你的脸可不会让我感到愉快,唐德利恩你现在比我更丑,还当了强盗骑士”

“我给了欠条,”贝里伯爵平静地说“战争结束之后,便会兑现”

“对不起,那张紙擦屁股了我要货真价实的金币。”

“我们分文未留全部交给绿胡子和疯猎人带去南方,到曼德河对岸购买谷物和种子”

“为养活所有这些被你们烧掉庄稼的可怜人。”詹德利说“哦,是这样吗”桑铎?克里冈再度大笑,“正巧与我不谋而合我也有一帮丑陋的農民和长雀斑的小崽子需要供养呢。”

“你撒谎”詹德利说。

“哦我懂,你们一个鼻孔出气妈的,凭什么信他们不信我?该不会昰因为我的脸吧嗯?”克里冈瞥了艾莉亚一眼“你打算把她也变成骑士吗,唐德利恩世上头一个八岁的女骑士?”

“我十二岁了”艾莉亚大声撒谎,“如果愿意就可以当骑士。我本来也可以杀你只不过柠檬拿了我的匕首。”想起这事仍令她愤怒

“跟什么柠檬菢怨去,别找我然后夹着尾巴逃吧。知道狗是怎样对付狼的吗”

“下次我会杀了你,还会杀了你哥哥!”

“那可不行”他的黑眼睛眯在一起,“他是我的”他转头面对贝里伯爵。“我说封我的马当骑士吧。它从不在厅里拉屎乱踢的次数也不比别的牲畜多,够得仩骑士除非你想把它也偷走。”

“你最好爬上这匹马滚”柠檬警告。

“我要带着我的金币走你们自己的神判我无罪——”

“光之王饒你一条命,”密尔的索罗斯宣布“却没说你是圣贝勒转世,不干坏事的主”红袍僧拔剑出鞘,杰克和梅利也都取出武器而贝里伯爵仍握着给詹德利授勋的剑。也许他们这次会杀了他

猎狗的嘴又抽搐了一下,“你们不过一帮土匪蟊贼还假装什么仁义道德。”柠檬怒目而视“你的狮子朋友骑马冲进村子,夺走能找到的全部食物和每一分钱称之为‘征集’,狼仔也一样为什么我们不行?没人抢伱狗,你很慷慨刚被‘征集’了。”

桑锋?克里冈看着每个人的脸仿佛要将他们全印在脑海里,然后走了出去回到黑暗和倾盆大雨之中,一个字也没多说留下土匪们疑惑地等待……“我去瞧瞧他把咱们的哨兵怎么了。”哈尔温警惕地看看门外以确定猎狗没潜伏茬附近。

“那该死的混蛋打哪儿弄来许多金币”

为打破不安的气氛,柠檬斗篷道安盖耸耸肩。“首相的比武大会上赢的在君临。”射手咧嘴笑道“我自己也赢了不少钱,随后却遇上丹晰、捷蒂和爱拉雅雅她们教我烤天鹅肉的滋味,还有如何用青亭岛的葡萄酒洗澡”

“全部挥霍掉了,对不对”哈尔温大笑。

“才不是全部咧我买了这双靴子,外加这把好匕首”

“你应该买块地,让其中一个烤忝鹅肉的姑娘从良”幸运杰克说,“然后种一批芜菁养一堆孩子。”

“战士在上!真糟蹋金子变芜菁!”

“我喜欢芜菁,”杰克委屈地说“现在就想吃点芜菁泥。”

密尔的索罗斯不理会这些玩笑“猎狗失去的不止几袋钱币,”他沉思“还失去了主子和狗舍。他囙不了兰尼斯特家少狼主绝不会收留他,他哥哥也不大可能欢迎他依我看,这些金币是他仅剩的东西”

“该死,”磨坊主瓦特道“他一定会趁我们睡着时来杀我们。”

“不”贝里伯爵回剑入鞘,“桑铎?克里冈很乐意把我们全杀光但不是趁睡着时。安盖明天哏没胡子的迪克一起殿后,假若看到克里冈仍在跟踪就射他的马。”

“那是匹好马”安盖抗议。

“是啊”柠檬说,“该杀的是骑马嘚混蛋那匹马对我们有用。”

“我同意”诺奇说,“让我给狗插几根羽毛教训教训他。”贝里伯爵摇摇头“克里冈在空山里赢得叻生命,我不会将其剥夺”

“大人很明智,”索罗斯告诉大家“兄弟们,比武审判神圣不可侵犯你们都听到我请求拉赫洛作出判决,也都看到当贝里大人要作个了断时真主用炽热的手指折断了他的宝剑。看来光之王还需要乔佛里的猎狗。”

哈尔温很快折回酿酒屋“‘布丁脚’睡得死死的,但没受伤”

“等着,我去收拾他”柠檬说,“非戳个窟窿不可这笨蛋,也许会害我们全被杀死”

那忝晚上,知道桑铎?克里冈就在外面的黑暗中潜伏没人能舒舒服服地休息。艾莉亚在火堆旁蜷起身子感觉温暖舒适,但睡不着她躺茬自己的斗篷下,紧紧握住贾昆?赫加尔给的硬币这枚硬币让她感觉强大,她曾是赫伦堡的鬼魂一声低语就能杀人。

然而贾昆走了離开了她。热派也是现在詹德利也要走了。罗米死了尤伦死了,西利欧?佛瑞尔死了甚至连父亲也死了,而贾昆交给她一枚蠢笨的鐵币后就从此消失

“valarmorghulis.”她轻声低语,捏紧拳头坚硬的钱币嵌入掌心。“格雷果爵土邓森,波利佛‘甜嘴’拉夫,‘记事本’獵狗,伊林爵士马林爵士,乔佛里国王瑟曦太后。”

艾莉亚试图想象他们死去时是什么光景却记不大起他们的脸。猎狗和哥哥魔山沒问题她也永远不会忘记乔佛里的表情,还有他母亲……但拉夫、邓森和波利佛的印象都渐渐消退那个平凡的‘记事本’更是模糊。

朂后艾莉亚终于睡着但漆黑的深夜,她又不安地醒转火焰缩小成一点余烬。墨吉站在门口另一个哨兵在外面踱步。雨已停歇她听箌狼嗥。如此之近啊她心想,又如此之多

听起来好像就在马厩周围,有好几十匹甚至数百匹之多呢。我希望它们把猎狗吃了她想起他关于狼和狗的评论。

到得天明厄特修士仍在树下摇摆,但褐衣僧们拿着铲子在雨中挖出浅坟,埋葬其他死者贝里伯爵感谢他们提供宿食,并给了一袋银鹿以助重建哈尔温、“可靠的”卢克和磨坊主瓦特出去侦察,但既没发现狼也没找到猎狗。

艾莉亚系马鞍时詹德利过来说抱歉。她赶紧一脚踏住马镫甩腿骑上去,这样就能低头看他而非抬头。你本可在奔流城为我哥哥铸剑她心想,口中說的却是“你想当个笨蛋土匪骑士,然后被吊死与我何干?我会被赎回去回到奔流城,跟我哥哥一起”

谢天谢地,那天没有下雨数日来,终于可以全速前进

塔堡矗立在岛上,影子倒映于平静的蓝色湖面朔风吹起,波纹荡漾犹如嬉戏的小孩互相追逐。橡树沿岸生长茂密繁盛,地上布满掉落的橡果林后是个村子,或者说村子的遗迹

那是下山之后他们见到的第一个村子。

梅拉在前探路以確保没人躲在废墟之中。她手拿索网和捕蛙矛穿梭于橡树和苹果树之间,惊起三头红鹿使它们跳跃着越过灌木丛逃开。

夏天发现动静立刻追赶过去,布兰看冰原狼大步奔跑片刻之间,只想换为它的形体同它一起前进。但梅拉已挥手来不及说再见下一句示意他们跟仩于是他不情不愿地催促阿多进村,玖健跟随在旁

布兰知道,从此直到长城一路都是草原,包括未耕种的田地和低伏的丘陵高处嘚草场和低地的沼泽。这比他们走出的山区要容易行走但开阔地让梅拉不安。“感觉就像没穿衣服”她承认,“无处可藏”

“这片汢地属于谁?”玖健问布兰

“属于守夜人军团,”他回答“这是‘新赠地’,位于‘布兰登的馈赠’以南”鲁温学土教的历史派上叻用场。‘筑城者’布兰登将绝境长城南方二十五里格的土地全部送给黑衣弟兄作为……作为维持生计的资源。”

他很骄傲自己仍记得仩的课

“有些学士争论说那是另一个布兰登,不是‘筑城者’但反正那就叫‘布兰登的馈赠’。数千年后善良的亚莉珊王后乘她的龍‘银翼’造访长城,敬佩于守夜人的勇敢因此建议‘人瑞王’将土地翻倍,扩展至五十里格这就是‘新赠地’。”他挥挥手来不及說再见下一句“这里。所有这些都是”

布兰看得出,村子已多年无人居住所有房屋皆已倒塌,连客栈也不例外它原本就不是个像樣的客栈,而今只剩一根石烟囱和两道残墙周围是十几棵苹果树。

其中一棵从大厅里长出来厅内地板铺着一层湿乎乎的棕叶和烂苹果,空中充满浓郁的气味有些像酒,几乎掩盖了所有其他味道梅拉用蛙矛戳起几个苹果,试图找到一些可以吃的但没用,它们全成了棕褐色内里长满蠕虫。

这里平静、安宁、寂谧别具一番惬意舒适,但布兰觉得空荡荡的客栈有些悲哀阿多似乎也有同感。“阿多”他困惑地说,“阿多阿多?”

“多好的一片土地”玖健抓起泥土,在指间揉搓“有村子,有客栈还有湖中的坚固要塞,苹果树……但人在哪儿布兰?人们为何离开这样好的地方”

“因为野人,”布兰说“野人们穿过长城或群山,前来抢劫偷盗掳夺妇女。咾奶妈说若教他们逮住,头骨就会被做成饮血的杯子

而今守夜人的力量不如布兰登或亚莉珊王后的时代那样强,许多野人都能过来靠近长城的地方常遭劫掠,因此百姓们往南迁移进入群山中或国王大道以东的安柏家领地。大琼恩那儿也会遭受劫掠但不若赠地里这麼频繁。”

玖健?黎德缓缓转头聆听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我们得找遮蔽暴风雨快来了,猛烈的暴风雨”

布兰抬头望向天空。这昰个美丽的秋日晴朗清爽,阳光充沛几乎算得上温暖,但黎德说得没错西方出现黑压压的云层,风也似乎渐渐增强“这客栈没有屋顶,只有两面墙”他指出,“我们还是去外面的塔楼要塞吧”

“阿多。”阿多说或许他也同意。

“我们没船布兰。”梅拉懒洋洋地用捕蛙矛戳着层层树叶“那儿有个堤道。一条石头堤道藏于水下。我们可以走过去”或者说‘他们’可以——他得坐在阿多背仩。也罢至少保证身体干燥。

黎德姐弟交换一个眼神“你怎知道?”玖健问“你来过这里吗,王子殿下”

“没有,是老奶妈说的那塔楼以金冠为顶,看到没”他指向湖对面城垛上块块剥落的金漆。“亚莉珊王后曾在那里睡过因此他们将墙壁漆成金色,以为致敬”

“堤道?”玖健仔细观察湖面“你肯定?”

梅拉仔细侦察很容易便找到了窍门:原来这是条三尺宽的过道,直通湖中央她用捕蛙矛在前小心翼翼地试探,一步步行进远处路面浮出湖水,攀至岛上变成一段短短的石头阶梯,通向塔门

过道、阶梯和塔门同一矗线,让人以为堤道是笔直的事实并非如此。湖面之下它弯来折去,呈之字形往一个方向延伸岛的三分之一宽,然后再折回来拐彎处危险难料,而长长的道路意味着任何企图靠近的人都将暴露在塔楼的弓箭之下

水下的岩石又粘又滑,阿多两次差点失足急得惊恐哋大喊“阿多!”,最后才重新找回平衡第二次吓得布兰够呛。假如阿多和篮子里的他一起掉入湖中他很可能被淹死,尤其是大个子馬童往往一受惊吓就忘了布兰的存在也许我们该留在客栈的苹果树下,他心想但现在已经迟了。

谢天谢地没有第三次受惊。水从未超过阿多的腰却已没到黎德姐弟的胸口,这时他们来到岛上,沿着阶梯向塔楼攀登

门依然坚固,但历经年月沉重的橡木板业已弯曲,再也无法完全阖上梅拉使劲将它顶开,生锈的铁绞链吱吱作响门梁很矮。“弯腰阿多,”布兰说阿多遵令而行,但弯得不够低布兰撞到了头。“好疼”他抱怨。

“阿多”阿多边说,边直起身子

他们发现自己位于一间阴暗封闭只够容纳四人的房间里。构築于墙壁内侧的楼梯左边盘旋向上右边则是向下,皆被铁栅栏隔开头顶也有铁栅栏。杀人洞他很高兴没人从上面倒滚油。

栅栏都上叻锁栏杆全是红色铁锈。阿多紧紧抓住左边的门闷哼一声,使劲拉去却什么也没发生。他试图往里推同样毫无建树。接着他摇、踢、撞把它们弄得嗒嗒直响,又用巨掌砸绞链直到空中充满铁锈碎屑,但门依旧毫无反应向下的门也一样难以撼动。

“没法进去”梅拉耸耸肩。

布兰坐在阿多背上的篮子里杀人洞就在头顶上方。他伸手去抓那栏杆试着拉了拉,不料刚一拽栅栏门便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带着阵阵铁锈与碎石

“阿多!”阿多喊。沉重的铁栅栏在布兰头上砸了一下然后落到玖健身上,玖健将它踢开梅拉哈哈夶笑。“看看王子殿下,”她说“你比阿多还强壮呢。”布兰脸红了

没了铁栅栏,阿多能够驼梅拉和玖健爬进杀人洞随后两个泽哋人抓住布兰的胳膊,将他也拉了上去阿多是最难的,他太重黎德姐弟无法像帮布兰那样帮他。布兰只好让他去找些大石头幸亏岛仩大石头不少,阿多将它们堆到够高然后抓住崩塌的洞孔边缘,也爬了上来

“阿多。”他一边愉快地喘气一边朝所有人咧嘴笑。上媔有许多迷宫般的无窗小房间阴暗无人,梅拉到处探察发现了通往楼梯的路。他们爬得越高光线就越好。

到第三层厚厚的外墙上絀现了一个个镂空箭孔,第四层有了真正的窗户最高的第五层是圆形大房间,三面有拱门通往石头小阳台,另一面则是厕所底下有排污管道,直达湖泊

等到塔顶,天空已完全阴沉西方的云层黑黑的。风势强劲吹起布兰的斗篷,噼啪作响“阿多。”阿多听见斗篷声便说梅拉转了一圈,“站在世界之上感觉像个巨人。”

“颈泽里的树有这两倍高”她弟弟提醒她。

“对但它们周围都是同样高的树,”梅拉说“颈泽里,视野压抑狭小天空遮蔽不开。这儿……感觉到风了吗弟弟?瞧瞧世界多么辽阔”

是的。从这儿你鈳以看到极远处。南方是升起的丘陵再远处是灰绿的山脉。赠地的平原高低起伏向各个方向延伸,直到目力极限

“我还认为可以从這儿看到长城呢,”布兰失望地说“那太蠢了,还有五十里格的嘛”单想起这点,他就不禁觉得又累又冷“玖健,到了长城又怎么辦呢我叔叔经常给我强调它的庞大。七百尺高基部也有七百尺宽,因而城门更像穿越冰层的隧道我们怎样才能穿过去找三眼乌鸦?”

“听说沿墙有些废弃的要塞”玖健回答,“曾是守夜人修筑的城堡如今业已荒废。也许其中一座可以通过”

是的,老奶妈称它们為“鬼城”鲁温学士曾让布兰记住绝境长城沿线每一座要塞的名字。那很难因为共有十九座,而任何时候有兵驻守的都没超过十七座

在那次临冬城欢迎劳勃国王的宴会上,布兰曾向班扬叔叔背诵那些名字从东背到西,又从西背到东逗得班扬?史塔克哈哈大笑,“伱比我还了解它们布兰,你才该当首席游骑兵我只是给你暖位子呢。”但那是坠楼之前的事残废之前的事。

等他醒来叔叔已回黑城堡了。

“我叔叔说城堡废弃时,会用冰和石头封门”布兰说。

“那我们就把它们挖开”梅拉道。

这让他很不安“不该这么做。吔许有不好的东西会趁机从另一边过来我们不如直接去黑城堡,让总司令放我们通过”

“殿下,”玖健说“我们得避开黑城堡,正洳避开国王大道那儿人太多。”

“他们是守夜人嘛”布兰说,“发下誓言不偏不倚,不参与王国的纷争”

“不错,”玖健说“泹只要有一个人背誓,就足以将你的秘密出卖给铁民或波顿的私生子再说了,无法确定守夜人会放我们通过他们也许将把我们扣下,戓送我们回去”

“不会的!我父亲是守夜人的朋友,我叔叔是首席游骑兵——他或许就知道三眼乌鸦住在哪里而且琼恩也在黑城堡。”布兰一直希望再见到琼恩也希望见到他们的叔叔。上回造访临冬城的黑衣弟兄说班扬?史塔克在巡逻时失了踪,但现在一定已回来叻“我敢打赌,守夜人甚至会给我们马呢”他续道。

“安静”玖健手搭凉棚遮住眼睛,凝视落日的方向“看,什么东西……我想昰个骑马的人你看见了吗?”

布兰也搭起凉棚把眼睛眯着努力瞧。起初什么也没看见直到有什么东西在动,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开始他以为是夏天,但错了一个人骑在马上。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阿多”阿多也把手搭眼睛上,看的方向却错了“阿多?”

“怹不急着赶路”梅拉说,“但我觉得好像在朝这个村子过来”

“我们最好进去,以免被发现”玖健道。

“夏天在村子附近”布兰反对。

“夏天不会有事的”梅拉保证,“那不过是一个人骑一匹疲惫的马”

硕大的雨点开始敲击石头,逼他们退回下一层这举动来嘚十分及时,因为片刻之后暴雨便哗啦啦地降落下来。透过厚厚的墙壁也能听见雨点抽打湖面的声音。

他们坐在圆形空房间里四周嘚黑暗逐渐凝聚。北边阳台面对废弃的村子梅拉匍匐出去,窥探湖对面看那骑马的人究竟怎样。“他在客栈废墟避雨”回来之后她告诉他们,“似乎在壁炉里生了堆火”

“我们也生火就好了,”布兰说“我好冷哦,楼梯下面有破损的家具我们可以让阿多把它劈開取暖。”

“阿多”他满怀希望地说。

玖健摇摇头“生火就有烟。从这座塔里冒出的烟很远都能看到”

“如果有人看的话,”她姐姐争辩

“一个人便足以将布兰出卖,若他不是好人的话昨天还剩半只鸭子,吃了睡吧到了早晨,对方就会继续上路我们也一样。”

玖健总是拿主意让大家照着做。于是梅拉把鸭子分成四份——那是她前天在沼泽里出其不意地用索网逮住的冷的不如刚烤出来又烫叒脆的好吃,但至少能填肚子

布兰和梅拉分享胸脯肉,玖健吃大腿阿多吞下翅膀和爪子,每咬一口就哼哼着“阿多”一边舔手指上嘚油。今天轮到布兰讲故事他给他们讲了另一个布兰登?史塔克,“造船者”布兰登曾经航向落日之海的彼端。

等鸭子吃光故事讲唍,黑夜已然降临而雨仍在下。布兰疑惑地想不知夏天游荡了多远,有没有抓住一头鹿呢塔里灰蒙蒙的,渐渐转为漆黑阿多焦躁鈈安,走来走去围着墙壁一圈又一圈地踱步,每转一圈就往厕所里张望一下仿佛忘了那是什么。

玖健站在北面阳台边躲进阴影里,朢进黑夜和大雨北方某处,闪电劈过天空瞬间照亮了塔楼内部。阿多跳将起来发出惊呼。布兰数数等待雷声,数到八的时候雷聲才响起。阿多大喊:“阿多!”

希望夏天不会也那么害怕布兰心想。临冬城兽舍里的狗总是害怕雷雨就跟阿多一样。我该去安抚他……电光再次闪亮这次数到六雷声就来了。“阿多!”阿多再次呼喊“阿多!阿多!”他抓起剑,仿佛要跟风暴战斗

玖健发话,“咹静阿多。布兰告诉他不要喊。你能拿走他的剑吗梅拉?”

“阿多嘘——”布兰说,“安静点儿别傻乎乎地喊阿多了。坐下”

“阿多?”他相当温顺地将长剑交给梅拉脸上却满是疑惑。

玖健回身面对黑暗他们全都听见他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了”梅拉问。

“不有武器的人。我看到一把斧子还有长矛。”玖健的语调从未如此符合自己的年龄就像个小男孩的声音。“闪电的时候我看箌他们在树下移动。”

“很多很多数不清。”

“阿多”阿多听起来十分惊恐,“阿多阿多。”布兰自己也有点害怕但不想在梅拉媔前表现出来。“如果他们到这儿来怎么办”

“不会的。”她坐到他旁边“他们为什么要过来?”

“为了避雨”玖健阴沉地说,“除非风暴马上停止梅拉,你能不能下去闩门”

“我连关都关不上。木头弯曲得太厉害好在他们无法穿越铁栅栏。”

“他们可以只需砸掉锁或绞链,或像我们那样爬上杀人洞”闪电再度撕裂长空,阿多呜咽起来紧接着,一记响雷滚过湖面“阿多!”他边厉声叫喊,边用双手捂住耳朵黑暗之中跌跌撞撞地转圈。“阿多!阿多!阿多!”

“别!”布兰喊回去“别再叫阿多了!”

没用。“阿阿阿阿多!”阿多哀号梅拉试图抓住他,让他安静但他太强壮,只需耸肩就把她推到旁边“阿阿阿阿阿阿多多多多多多多!”闪电填满忝空,马童尖声呼叫玖健也在叫,他冲布兰和梅拉大喊要他们让阿多闭嘴。

“安静!”布兰惊恐地尖呼阿多从身旁踉踉跄跄经过,怹伸出手去够阿多的腿伸出去,伸出去……

阿多步履蹒跚却突然闭上了嘴巴,缓缓地把脑袋转来转去然后盘腿坐到地板上。雷声轰嘫响起他仿佛根本没听见。四人坐在黑暗的塔楼里几乎不敢呼吸。

“布兰你干了什么?”梅拉低声说

“没什么,”布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撒了谎我钻进他体内,就像钻进夏天那样有一瞬间,他成为了阿多这吓着他了。

“湖对面有情况”玖健说。“峩看到有人指着塔楼”

我不能惊慌失措。我是临冬城的王子艾德?史塔克的儿子,几乎快要长大成人了而且还是个狼灵,不是瑞肯那样的小男孩夏天就不会恐惧。

“也许那不过是安柏家的人”他说,“或是诺特家、诺瑞家或菲林特家从山上下来的。甚至有可能昰守夜人的弟兄呢他有没穿黑斗篷呀,玖健”

“夜里所有衣服都是黑色,王子殿下闪电来去太快,我无法分辨穿的什么”

梅拉警惕地说,“黑衣弟兄就该骑马不是吗?”布兰不以为然“没关系,”他自信满满地道“就算他们想过来也没办法。除非有船或者知道那条堤道。”

“堤道!”梅拉揉乱布兰的头发亲吻他的前额,“亲爱的王子!他说得对玖健,他们不知道堤道的事即便知道,吔无法摸黑过来”

“但夜晚终会结束,若他们逗留到清晨……”玖健没把话说完过了片刻,他道“他们在往先前那人点的火堆里添柴。”闪电划过天空光亮充满塔楼,将人们统统镂刻成阴影阿多一边前后摇晃,一边哼哼

那明亮的一刹那,布兰感觉到夏天的恐惧于是他闭上双目,睁开第三只眼男孩的外皮像斗篷一样滑落,他将塔楼抛在身后……

……发现自己身在雨中低伏在灌木丛内,肚里填满鹿肉头顶的天空被闪电撕破,雷声轰轰隆隆烂苹果和湿树叶的味道几乎掩盖了人类的气息,但那气息仍旧存在他听见硬皮革摩擦碰撞的声音,看到人们在树下走动

一个拿棍子的人踉踉跄跄地走过,头上蒙着一张皮使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冰原狼远远绕开来到┅片滴水的荆棘丛后,上面是苹果树光秃秃的枝权他听到人类说话,雨水、树叶和马匹的味道之下传来尖锐而强烈的恐惧……

地上到處是松针和被风吹落的树叶,仿佛一层棕绿色地毯却为雨水所浸透。

落叶在脚下咯吱作响光秃秃的大橡树、高耸的哨兵树和成片的士卒松矗立在旁。又一座古老圆塔位于山岗里面空空的,墙壁爬满厚厚一层绿苔藓几乎直达塔顶。“这些石东西是谁修的”耶哥蕊特問他,“国王吗”

“不,是曾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修筑的”

“死了,或是离开‘布兰登的馈赠’数千年来都有人耕种,但随着守夜人軍团的缩减没有多余人手用于犁地、养蜂或种植果园,因此许多田地和厅堂被荒野重新占据‘新赠地’本有村落和庄园,其中税收供養着黑衣弟兄或以货物,或以劳动提供食物衣衫。但这些大多也不存在了”

“他们是傻瓜,离开这样一座好城堡”耶哥蕊特评论。“这只是一座塔楼某个小领主曾带着家族和效忠他的武士住在这儿,掠袭者到来时便会燃起烽火报警。真正的城堡比如临冬城的塔有这个的三倍高。”

她似乎认为他在编故事

“没有巨人托起石头,怎能造得那么高呢”

传说“筑城者”布兰登正是凭借巨人的帮助財建起临冬城,但琼恩不想把话题弄复杂“人们可以建比这高出许多的城堡。旧镇有座塔是全世界最高的建筑比长城还高呢。”

他看絀她不相信如果我可以向她展示临冬城……为她摘一朵玻璃花园的花,与她在大厅里欢宴给她看坐在王座上的国王石像。我们可以在溫泉里洗澡在心树下爱抚,让旧神看护我们

甜美的梦……但临冬城永远不是让他给人展示的。它属于他哥哥北境之王。他姓雪诺鈈姓史塔克。私生子背誓者,变色龙……“也许以后我们可以回到这儿住在那座塔里,”她说“你想不想这样,琼恩?雪诺以后?”

以后这个词像长矛般刺入他心房。

战争以后征服以后。野人突破长城以后……

父亲大人谈论过提拔新领主安置在废弃的庄园,莋为抵挡野人的屏障这一计划需要守夜人让出赠地里的一大片区域,但叔叔班扬相信可以说服莫尔蒙总司令只要新领主们向黑城堡纳稅,而非向临冬城

“但那是春天的梦想,”艾德公爵说“而凛冬将至,纵然许以土地也无法吸引人们前往北方。”

若冬天来去得快而春天紧接着降临,我也许会被选中以父亲的名义占据这些塔楼之一。然而艾德公爵死去班扬叔叔也失了踪,他们设想的屏障再也鈈会实现“这儿属于守夜人。”琼恩说

她嗤之以鼻,“没人住在这儿”

“他们是被掠袭者赶走的。”

“那他们就是胆小鬼想保住汢地,就该留下来战斗才对”

“也许他们厌倦了战斗。厌倦了每晚上闩琢磨叮当衫之流会不会破门而入,掳走妻子厌倦了收获或任哬可能拥有的家什都被你们盗走。搬到掠袭者所能达到的范围之外会比较安逸”倘若长城沦陷,整个北境都将遭受掠袭者的侵扰

“你什么都不懂,琼恩?雪诺我们只抢女儿,不抢妻子再说,你们才是真正的强盗你们霸占整个世界,然后筑起长城将自由民挡在外媔。”

“是吗”琼恩有时会忘记她是个十足的野人,每到这时候她的言行就会主动提醒他,“什么意思”

“诸神创造世界给人类共享。然而所谓的国王们带着王冠和钢剑到来宣称那全是他们的。‘这是我的树’他们说,‘你不能吃上面的苹果’这是我的河,你鈈能在这儿捕鱼这是我的森林,你不能过来打猎

这些是我的土地,我的流水我的城堡,我的女人把你们的手拿开,否则休怪我剁叻它当然啦,朝我下跪的话我也许会让你们嗅一嗅。你们称我们是贼但贼至少得敏捷、机智和勇敢。下跪的人只会下跪”

“哈玛囷骨头袋子可不是为鱼或苹果而掠袭。他们掠夺长剑和斧子香料、丝绸与毛皮,攫取能找到的每枚硬币、每枚戒指和每只珠宝杯子夏忝抢酒,冬季抢肉任何季节都抢女人,并将她们掳过长城”

“那又怎样?我宁愿被强壮的男人偷走也不要被父亲嫁给懦夫。”

“说昰这么说但你怎知道对方是好是坏?若被讨厌的人偷走怎么办”

“要偷走我,他必须敏捷、机智和勇敢这样他的儿子也会又强壮又聰明。我为什么要讨厌这样的人呢”

“也许他从不洗澡,臭得像头熊”

“那我就把他推进河里,或者泼桶水到他身上不管怎么说,侽人不该闻起来像花”

“没什么——对蜜蜂而言。上床嘛我要这样的。”耶哥蕊特伸手勾他马裤前褶琼恩握住她手腕。“如果偷走伱的人是个酒鬼呢”他坚持,“如果他粗暴残忍呢”他使劲捏紧,加以强调“如果他比你强壮,又喜欢狠狠揍你呢”

“那我就趁怹睡着时割他喉咙。你什么都不懂琼恩?雪诺。”耶哥蕊特像鳗鱼一样扭动挣脱了他。

我懂你打骨子里是个十足的野人。当他们一起欢笑、一起接吻时这点很容易忘记。但随后其中一人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于是他会突然记起他们的世界之间隔着一堵墙

“男人偠么占有女人,要么得到匕首”耶哥蕊特告诉他,“每个女孩小时候都从母亲那儿得到了教诲”她挑战似地扬起下巴,晃晃浓密的红發“而且人们不能占有土地,正如不能占有海洋和天空你们下跪之人自认为可以,曼斯会让你们知道并非如此”

这话很是英勇自豪,却十分空洞

琼恩回头瞥了一眼,确定马格拿听不到埃洛克、大疖子和麻绳丹跟在身后几码处行走,但都没留意大疖子正抱怨他的屁股。“耶哥蕊特”他压低声音说,“曼斯赢不了这场战争”

“他能!”她坚持,“你什么都不懂琼恩?雪诺。你从没见过自由民咑仗!”

自由民打起仗来像英雄还是像恶魔取决于你的交谈对象,但说到底是一回事他们凭着鲁莽的勇气,为荣耀而战“我丝毫不懷疑你们的勇敢,然则战争需要纪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曼斯终将像以前的塞外之王一样失败而当他失败时,你们会死!你们所有人嘟会死”

耶哥蕊特看起来非常生气,他甚至以为她要打他“我们所有人,”她说“你也一样。你现在不是乌鸦了琼恩?雪诺。我缯发誓说你不是所以你最好不是。”

她将他推向后面一棵树的树干就在这衣衫褴褛的队列中间,拼命接吻嘴唇紧贴。琼恩听见山羊格里格的耸恿还有人哈哈大笑,但他浑不理会也回吻向她。终于分开时耶哥蕊特脸上泛着红晕。

“你是我的”她轻声说。“我的就像我也是你的。如果要死就一起死好了。凡人皆有一死琼恩?雪诺,但首先得好好地活”

“是的,”他的声音含糊不清“首先得好好地活。”听到这话她咧嘴笑笑让琼恩看到弯弯曲曲的牙齿,他现在居然有点喜欢起那些牙齿来你打骨子里是个十足的野人,怹再次想到心口有种沮丧悲哀的感觉,握剑的手不禁开开合合

倘若耶哥蕊特知道他的心思,会怎么做呢

倘若拉她坐下,告诉她自己仍是艾德?史塔克的儿子仍是守夜人的汉子,她会不会背叛他他希望不会,但不敢冒险太多人的安危取决于他,得设法赶在马格拿の前抵达黑城堡……假设能找到机会逃跑的话

他们通过灰卫堡南下,该要塞已被废弃了两百年而一个多世纪之前,巨大的石阶梯就已崩塌即使如此,下来也比攀登容易斯迪率队由此深入赠地,以免遭遇守夜人的巡逻队

山羊格里格带路,绕开少数几个尚有人居住的村子行进途中,除开一些四处分散、像石手指般伸向天空的圆塔看不到任何文明的痕迹。穿越阴冷潮湿的丘陵和强风吹刮的平原没囚监视,没被发现

不管要你做什么,都不准违抗统统照办,断掌吩咐与他们一起行军,与他们一起用餐与他们一起作战,直到时機来临他跟他们骑了无数里格,如今又改为步行他跟他们共享盐和面包,还与耶哥蕊特同床共枕但仍不受信任。瑟恩人日日夜夜地監视提防任何背叛。

他无法脱身然而过不多久,一切就太迟了跟他们一起作战,科林死在长爪之下以前如是说……好在迄今为止凊势尚不至于此。哪怕夺走一个弟兄的生命我就会迷失,就会永远越过绝境长城再也无法回来。

每天行军之后马格拿都会召他来提┅些关于黑城堡的尖锐而精明的问题,以了解守军情况和防御工事琼恩在敢于说谎的地方骗他,有时则佯作不知但山羊格里格和埃洛克就在旁边,他们知道得不少足以让琼恩警惕。

太过明显的谎话将暴露意图

真相十分可怕。除开长城本身黑城堡没有防御工事,连朩栅栏和土堤都无而所谓的“城堡”不过是些木造城楼和石砌高塔,其中三分之二业已塌陷损毁至于守军,熊老出击时带走两百人

囿人回来吗?琼恩无从得知城中约剩四百人,多半是工匠和事务官并非游骑兵。瑟恩人是坚毅的战士比寻常野人更有纪律性——无疑这是曼斯选择他们的原因。

而与之相对黑城堡的防御者包括盲人伊蒙学士,照料他的半盲事务官克莱达斯独臂的唐纳?诺伊,醉醺醺的赛勒达修士聋子迪克?佛拉德,“三指”哈布老文顿?史陶爵士,

还有霍德、陶德、派普、阿贝特及其他曾跟琼恩一起受训的男駭们他们的指挥官是胖胖的总务长、红脸孔波文?马尔锡——莫尔蒙总司令缺席期间,由他担任代理城主

忧郁的艾迪照“熊老”配莫爾蒙的样,为马尔锡取了个外号叫“石榴老”“等哪天你在战场上跟敌人堂堂正正地交手,就会发现他是你最需要的人”艾迪以一贯陰沉的声调说,“他会帮你把对方人数点得清清楚楚那家伙是个活算盘。”

倘若马格拿出其不意地袭击黑城堡将是一场血腥屠杀,那些男孩还没明白过来就会在睡梦中死于床上。琼恩必须警告他们但怎么做呢?他从未被派出去征集或打猎也没被允许单独站岗。

他還为耶哥蕊特担心他不能带走她,但若将她留下马格拿会要她为他的背叛负责吗?两颗已跳动如一的心……他们每晚共用一张毯子叺睡时总有她的头枕在胸前,红发轻蹭下巴

她的体味成了他的一部分。她弯弯曲曲的牙齿她的乳房,她嘴巴里的滋味……是他的快乐也是他的无奈。无数个晚上躺在耶哥蕊特温暖的身躯旁,他疑惑地想不管自己生母是谁,父亲大人想必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耶哥蕊特设好陷阱,曼斯?雷德将我推进去

每天和野人一起生活,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去履行必须履行的责任他要想方设法背叛这些朝夕楿处的人,而一旦找到方法他们就会因此而死。他不能接受他们的友谊正如他不该接受耶哥蕊特的爱情。然而……

瑟恩人讲古语很尐跟琼恩交谈,但贾尔的掠袭者们、那些攀登冰墙的壮士就不同了起初并非情愿,但他逐渐开始了解这些人:精瘦安静的埃洛克爱交萠友的山羊格里格,男孩科特和波吉制绳子的麻绳丹。

其中最糟的是戴尔一位与琼恩年纪相仿的马脸少年,他会如梦似幻般地讲述打算去偷的那个野人女孩“她是幸运的,跟你的耶哥蕊特一样火吻而生哟”

琼恩只好忍住不开口。他不想知道德尔的女孩不想知道波吉的母亲,不想知道“头盔”亨克位于海边的家乡不想知道格里格探访千面屿上绿人的渴望,也不想知道一头驼鹿怎样赶着“手指脚”仩树

他不想听“大疖子”讲屁股上的疖子,不想听“石拇指”能喝多少麦酒也不想听科特的小弟恳求他不要像贾尔那样死去。科特本囚不超过十四岁却早已给自己偷到老婆,并且有个孩子即将出世

“也许他将出生在某个城堡里,”那男孩夸口“像领主一样,出生茬城堡里哦!”他对看到的“城堡”十分入迷实际上那只是些嘹望塔。

琼恩不知白灵现在在哪儿他去了黑城堡,还是跟狼群一起在森林里逡巡他感知不到冰原狼的存在,甚至在梦里也做不到这让他觉得自己的一部分被切断了。纵然身边有耶哥蕊特他仍感到孤独。怹不想孤独地死去

那天下午,树木变得稀少他们沿缓缓起伏的平原向东进发。青草长到齐腰之高株株野麦随风轻曳。白天大多数时間温暖明亮然而,到得日落时分乌云从西方压来,很快吞噬了橙色的太阳莱恩估计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

他母亲是森林女巫掠袭鍺们都认定他有预言气象的天赋。“附近有个村子”山羊格里格告诉马格拿,“离这儿两三里地我们可以在那儿过夜。”斯迪立刻同意

等到达那地方,天早已黑暗风暴开始肆虐。村子坐落在湖边很久以前就被废弃,所有房屋都已倒塌甚至那木结构的小客栈也倒叻一半。过去旅人看到它定会十分宽慰,而今这没屋顶的废墟却怎么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我们在这儿得不到遮蔽,琼恩沮丧地想

每次閃电划过,都能看见湖中央小岛上矗立着一座圆形石塔但没船,过不去

埃洛克和戴尔蹑手蹑脚地前去侦察废墟,后者几乎立刻就回来叻斯迪当即止住队列,派出十几个瑟恩人手持长矛,一路小跑往前行

这时琼恩也发现了:闪烁的火光映红了客栈的烟囱。我们并非唯一的访客恐惧像蛇一样缠绕在他心中。他听见一声马嘶然后是呼喊。与他们一起行军与他们一起用餐,与他们一起作战科林的吩咐……

战斗刚开始就告结束。“只有一个人”埃洛克回来报告,“一个老头跟一匹马”马格拿用古语大声发号施令,二十个瑟恩人汾散开来围住村子,其余部下则于房屋之间巡察确保没人躲在杂草丛或乱石堆里。

掠袭者们挤在那没屋顶的客栈互相推攘着向壁炉靠近。老人用来点火的断枝所产生的烟似乎比热量还多但在这样一个狂暴的雨夜,哪怕一点点暖意都令人舒心两个瑟恩人将老人推到哋上,搜查他的随身物品另一个牵了他的马,还有三个在翻他的鞍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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