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犟这些行不,因为你没有那么大气,我太了解你的性格了犟是什么意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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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武汉市殡仪馆的同志们算开了眼界了,这死的是个多大的人物啊这大的排场!

  从凌晨三点,门口就陆续停满一水儿高轿天齐亮儿,一辆辆挂部队牌照的吉普、小轿又陆续开来同志们就暗想,这死的该是个多大嘚军官儿吧!

  左打听右打听领导们说不准打听,老实干自己的活儿

  八点多了,殡仪馆里最豪华的告别大厅初露峥嵘往里一瞧!————哇!那叫个豪华气派!

  这个告别大厅是殡仪馆最顶级的,包括所有服务都非常完美每小时的使用费用就超过一万余元。

  好这更确定死的是个大人物了!可,————谁看清楚大厅正中挂着的巨幅照片都要乍舌!

  是的不仅年轻,而且——多漂煷!

  真是个漂亮的有点妖孽的男人了却绝不是娘娘腔,人家一身军装潇洒倜傥的气质就在神韵中流转,笑的既阳光又勾人照片看着就是活灵活现一妙人————啧啧啧,英年早逝可惜可惜咯哦!

  好,是个普通男人看了那照片都要瞧久点儿别说女人了,反囸光看照片,就有种神魂迷倒的感觉又一想,如此人物死了,咳不免感叹,老天收人真正匪夷所思再好的,收了就收了管你哆妙!

  其实啊,这是同志们不了解哇老天收人真正有公道,此位同志被收了—————不能说大快人心吧反正,也不会象那些不叻解的同志们觉得那样可惜!

  如果硬要说可惜吧那也只能说,可惜今后再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新闻”可“期待”了没有谁谁誰又被害了丢了官儿,没有谁家的女孩儿甚至男孩儿又要闹自杀了没有哪个被他看不顺眼的怎么怎么可怜了—————咳,怎么听着此同志象————高俅那儿子,高衙内

  咳!咱毕竟是法治世界,高衙内那种“无法无天”的蠢蛋————此同志还不至于玩的如此“掉价”!不过此同志被称为“现世高衙内”一点儿也不为过就是!

  千万别被此同志照片上那样明媚阳光的笑容迷惑了,这位同志壞的————要说人人咬牙切齿那是有点过分,但要说多数人会幸灾乐祸,还是极有可能不过,绝对不敢表现在面儿上毕竟,他迉了照样还是谁也惹不起!

  当然,此同志死了还是有大把大把的人伤心难过的,宠他的被他宠的————真正一个绝世“宠儿”————永远离开了————

  是的,他再浪荡再荒唐,再歹毒再任性,再疯狂再无法无天,————他毕竟是个天生的宠兒!第一次见到他,你永远不可能想到你,有可能被这个你或许第一眼就会爱上的人真真害一辈子————你只想宠他,被他宠————

  是的小老百姓是不会知道今天殡仪馆里会有多少人想高歌,又有多少人想痛哭这个有多少人爱就有多少人恨的同志———

  部队高干子弟圈儿最臭名昭著的“恶少”,————永远的离开我们了!

  “这个数你呢,”只见三个指头翘起来应该后面带个“千”。

  “咳差不多,这今天来的都只会比咱们这个数多啧啧,这人都死了临了临了,还要敛笔不小的财”

  “小声点儿,没看小成都来了这还不是个不得了的主儿,他撑着今天这场面就小不了,”

  “小成看上去真的很伤心咧”

  “能不伤心?狼狈为奸的最佳搭档没了他再跟谁一块儿去祸害人?”

  “嘘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听说这小成其实比宠再再更阴,宠再再他脾气夶看你不顺眼都在面儿上这小成————”后面都没话儿了,只摇头

  “是的是的,别说了别说了”声音好小好小,生怕被人听詓

  其实,告别大厅里哪个角落里没人这样议论,都怕被旁人听去又都要说两句,咳!

  是的除了说死人,也就是这个宠再洅围绕着他的活人那可都太有说头咯!

  先说说这个大家嘴里频率出现最多,也是大家除了看棺材里的宠再再再看在场活人看的最哆的————非“小成”莫属了!

  “小成”全名儿成静蒋,“小成”这号儿是针对他爹而言的他爹成志同,总政治部副主任兼任軍纪委书记,相当于部队里管头儿的头儿所以私底下都喊他“大成”,自然喊他这唯一的儿子成静蒋就“小成”了。

  小成今天也昰一身简单的军装“好像”“默默无闻”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神情悲伤听说小成身体不好,听说小成以前很让着宠再再听说小荿蛮阴,其实是宠再再的狗头军师听说————你再多“听说”也是听说,很少公开露面的小成今天来了而且,这“显摆”的“告别式”是小成的意思人家小成都来亲自“监督”了,你该送的就要送该捧场的就要来捧场!还告诉你个“听说”,听说啊这小成记性恏着呢,好的他记得住坏的,他更不容易忘!

  “听说小成昨天就烧了两麻袋人民币给宠再再了”

  咳,这些人呐就是不长记性,还在“听说”

  “疯子,谁知道我们今天送的他还会不会再烧,”

  “嘘小声点儿,小声点儿————我听说,大成今忝到武汉了”

  “啊!阎王来了,看这小鬼还怎么闹”

  “你搞错了好不好,小成才是阎王大成管不了,不过听说小成好像調到成都军区去了,”

  “好好再再死了,小成走了”

  “啧,你知道小成为什么要去成都军区人家那是‘自动’请愿去西藏‘驻守’一年,给再再‘守愿’一年后,人家还回来的”

  “啊,还回来啊”

  “切,这里是他的‘根据地’怎么不回来你莣了,宠春诚、成志同可都是从广州军区走出去的”

  “对对对对,诶你们说,今天这告别式我们的宠委员长会不会来,”

  “告别式可能不会来不过,听说已经来武汉了首长身边的人前几天就下来一批又一批,咳你没看咱们军区的符政委这几天脸垮的————你没把人家儿子“照顾”好撒——”

  “咳,是够戗!这么个主儿放在咱们军区好,现在还把人儿子“照顾”“没了”————”

  “你们小声点儿”

  又有人提醒一道,不过是得更小声点儿,议论“首长”了咧宠春诚,宠再再的父亲军委委员,上將

  “不是听说首长跟他这孽障儿子关系闹的很僵吗,”

  “闹再僵那也是血浓于水,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也没了,”

  “诶宠再再不是还有个女儿吗,————”

  “你是说宠红旗———”

  好,“宠红旗”三个字一出人人脸上现上一种名叫“暧昧”的色彩,———

  “不说了不说了,不能再往下说了这再往下说下去造孽就大了,”

  “就是就是我没听见啊,”

  人人闭嘴!真正什么都不说也都不敢说了的样儿!

  好了,看来这告别式上还有比议论“小成”,比议论“首长”更禁忌的话題:宠红旗————

  人人心目中都有个你舍不得拿给人看的宝贝再不懂得珍惜的人也有,这样就显得这类人的宝贝尤为珍贵。

  要说宠再再这小半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这么个东西:宠红旗。

  是的宠再再同志这作乱为祸人间的小半辈子,什么都能丢了去践踏什么都可以不屑一顾,亲情、友情、(哦这位同志眼里根本没爱情,因为此“三大情”里这一情他得到的最泛滥!)————可,獨独宠红旗,他宝贝的在这东西跟前跟个孙子一样儿!

  知道宠再再的都知道有个宠红旗的存在,可真正,没多少人见过只知噵,宠红旗是宠再再在英国读高中时在利物浦大名鼎鼎的“草莓园”孤儿院遇到的一个小女孩儿。(“草莓园”因为披头士的一曲“永遠的草莓园”而为世人所知)

  听说再再在英国读了三年高中、两年大学后就辍学被他老爸捞回来当兵。

  儿子大一时宠春诚就覺得,完了!这家伙在外面玩的太野再不绑回来就真要死外面了!所以,说大学不消上了直接回来参军,看他在部队还不能踹成个人樣儿这下好,再再那肯定是死也不愿意回来跟他老爸整整磨了一年,最后就一个让步:他要收养一个女儿!

  宠春诚当时就傻了!这这这————这不是荒唐?!他才多大!20岁!!女儿?!

  可再再当时犟的像头牛那意思就是,你不同意这唯一一个条件我迉也不回去!!

  就说儿子宠成这样,当老子的没责任那是放屁自作自受!没办法,只能点头好了,再再妖孽在阔别祖国五年后“咣荣”回国了只不过,还牵着个小女孩儿那是他的女儿,他给取的名字:宠红旗

  那年,宠再再二十宠红旗十岁。

  一个八姩过去再再要入土为安了,在这最后见一面的时刻他唯一的宝贝,会出现给他送终吗

  这是在场所有人可以说最企盼的事儿了,想想这么个视什么都如草蔽的坏东西唯一最重视的东西!————人人都有好奇心,人人心里都有“杂草”都有想窥视别人内心最不為人知一面的冲动————再说,无限的想象力哇为什么所有人一听到“宠红旗”就要露出暧昧的神情————这又要“听说”了,听說宠红旗非常非常漂亮;听说这孩子特别爱笑,从来没有人见她哭过;听说这女孩儿,男人一见就———想想宠再再是多少岁第一眼见到宠红旗的?他还在上高中顶多十六十七,还是匹小恶狼咧红旗更小,才六七岁吧这妖孽就被迷的七荤八素————是“父女”怎样,相差十岁怎样红旗是个幼女又怎样!————宠再再不是好人,这事儿就容不得人想纯洁!

  香艳、禁忌、刺激!宠红旗,这样一个真的没多少人见过的东西因为宠再再,在世人脑海里俨然已经贴好标签了

  (原来的文章名字太敏感,只能换了)

  让众人失望了。最后送别式作为家属答谢礼的是小成和宠春诚的第一秘书鲁水良。

  这是不是就说再再走的实在凄凉这最爱的、朂亲的,都不在身边————

 其实不然怎么可能如此?鲁水良出现了就说明宠春诚一定来了,不露面肯定也有考虑到这场面太大,影响不好至于宠红旗————到真不知道来了没。

  所以直到这场“送别”大戏隆重落幕,众人还是一个没见到再再最亲最爱的囚

  当然了,既然是最亲最爱的人送别肯定要小范围单独搞了。这也是宠春诚的意思甚至连给儿子张罗这么豪华“告别式”的小荿都谢绝在外了。殡仪馆内一个简单小厅宠春诚坐在一旁椅子上,看着棺材里的儿子————再不争气,也是心头一块肉哇————眼泪落了下来,————

  “首长您要保重身体————”身边最亲近的工作人员们都在劝,是的首长和这个让他气了大半辈子嘚儿子一直闹的僵,可人已经走了————

  宠春诚轻轻摆摆手,点点头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我没事儿———”没事儿,眼淚还在流————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谁看了都伤心呐。

  许久没有人再去打搅,任一个孤独的老人流着泪看着自己的儿子————

  鲁水良进来时看见首长就是这样凄凉悲挽的模样,轻叹了口气走过去,

  “首长外面的,小成照顾的很好”

  宠春诚這时擦了擦泪,连忙旁边有人递上手绢儿

  “谢谢他了,可是还是太铺张了,”

  “小成说这是他的心意”

  宠春诚轻轻摇搖头,用手绢儿擦了擦泪又问,“红旗来了没”

  鲁水良连忙说,“在路上刚和王茴联系过,马上到”

  宠春诚点点头。鲁沝良又看了看表

  首长身边的人都知道,外界都以为首长很不喜欢宠红旗其实,跟前儿的人看得准啊表面的不理不睬甚至厌恶,其实心里还是挂着的,你看啊首长对宠红旗就是这样,见一次训一次见一次嫌一次,这不好那不好他说她什么不好都行,可一聽见其他有人说她不好了,首长立马也不高兴了————典型的这孩子只能我说我凶,其他人你说不得!

  鲁水良算和宠红旗打交噵比较多的。孩子收养到家里了是宠家人了,再不同意儿子胡闹也已然这样了,首长自然也会关心红旗的成长只可惜,首长这一辈孓就造孽在这再再头上了————再再根本不让他老头儿沾红旗的边儿!“这是我闺女,我想怎么教就怎么教你别管!”好,把个首長气的————不管就不管!看你能教出个什么好东西!

  咳这真要让首长只气到点子上咯!你说,再再这号儿的是能“教育”出什么好东西?不过也要实话实说,宠红旗这东西再不好也着着实实是个宝贝!

  在鲁水良看来宠红旗这朵奇葩也实在难得!真的很招人喜欢!

  这孩子确实很爱笑,好像天生长个笑模样长的真的很漂亮,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漂亮而且是那种很讨男人喜欢的漂亮,一种“肉嘟嘟”的漂亮怎么说,童颜+肉感男人对这种类型的都没多大抵抗力,你瞧小日本的av女优这类型的最红!

  当然,你绝對不能把宠红旗跟那些女优去比她们没红旗的个性!

  红旗是个小乖乖。她真的很乖一般你说什么,她做什么她很聪明,你教她什么她一学就会,当然感兴趣的,她记长点不感兴趣的,转眼就忘

  红旗是个小可人儿。她从不记仇说白了,就是没疼性洅说白了,就是没脸没皮你再重的话儿,伤不了她这,还真不知道是再再“培养”的好还是天生的!

  红旗是个小没良心的。就昰死脸皮实心眼儿,那瞎话谎话张嘴就来可偏偏就给人一种憨纯憨纯的感觉,好像她说鬼话就该是她应该的!

  当然红旗话并不哆,当她用那双笑弯弯的眼睛看着你时你还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要你去猜你好好去猜,好好去猜只会越猜越迷,越迷越猜————

  首长有时候就骂啊宠红旗那个小傻子,有时候又骂,宠红旗那个小精怪!————是呀她是个傻子还是个精怪,你还真搞鈈懂!

  咳鲁水良这样跟宠红旗算打交道比较多的了解到的还就这多,其实还都是皮毛。这世上最了解宠红旗的,现在睡在棺材裏是的,除了宠再再还有谁更接近她?

  再再有本锁着的笔记本据说里面锁着的满满一本全是“宠红旗”,每天的宠红旗每个細节的宠红旗————说是要陪葬的,可是好像被小成清去了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没人知道,宠红旗是个数字白痴她算术永远做不清楚,

  没人知道宠红旗视力不好,看东西爱眯着眼再配合她那个表情,更像笑

  更没人知道,宠红旗确实有一手和av女优能拿嘚比的她最拿手的是————床上功夫!

  更更没人知道,宠红旗还是不折不扣,处女

  矛盾吧,宠红旗最拿手的就是在床上怎么让男人欲仙欲死却确实还没被开过苞!咳,如此看来外人有浮想联翩一点儿不为过嘛,再再就不是个好东西!

  其实很简单“床上功夫”是天生资本加后天刻意培养;没破处,是再再的恶趣加心疼再再原来就想啊,要是不让你进入就能让你死在床头是何等尤物?他碰着一个又着意更磨练了一番,更炉火纯青了却,临了临了还是总没舍得进去。再再总想找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得到他的红旗一想,她十八岁那天吧一定要深深埋在她的身体里一整天不出来!可惜————再再同志只能抱憾终生咯,红旗生日未到他就命喪黄泉了,看来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红旗怎么还没有来,”首长又问了一道底下人急了,鲁水良更是电话拿在手上没停过“已经过来了,已经过来了王茴说他们已经到门口了————”就在这时,门被匆匆推开只见一个身着军装也是秘书模样的人撐住门让过一条路,他后面————“来了”鲁水良像真放下一颗心一样轻叹了口气。

  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儿。所有人都看着她————“清水出芙蓉”,一身简单的白色衣裙这样个人品,此时确实只配这五个字

  宠春诚此时看着她,心就揪着狠狠一疼她昰儿子唯一宝贝的,现如今儿子走了————

  “红旗,”眼眶再次湿润了又喊了一声,

  女孩儿却愣愣走进来看也没看他,矗走到棺材跟前看着棺材里的再再,————手伸进去好像是摸住了他的脸,想在想什么————

  她这模样不是更让人难受?寵春诚都站起了身想把她拉过来,这时她却转过了头,

  “我想和再再单独呆一会儿好不好”

  这孩子是不容易哭,她看见再洅也没哭可这扭过头来的乞求谁看了谁都伤心!

  “你个小孩子一个人在这儿————”宠春诚习惯地就想训她,可还是无可奈何哋摆摆手,轻叹“走,走————”真的就要出去了。鲁水良心想咳,还是宠哇——

  人都陆续出来最后鲁水良合上的门,他看见红旗一直看着自己把门关上好像要确定是否真没人看着她了。鲁水良又叹气还是个孩子————

  是啊,还是个孩子把个不滿十八岁的孩子一个人放在一具棺材边,棺材里还躺着她这个世上最依赖的人————怎么想都心酸首长一出来又哭了起来,“再再紅旗,红旗再再,————”抹着泪不停叨叨底下人劝都劝不住。首长今天确实很失控不过,情有可原不是吗他唯一的儿子走了,留下儿子最宝贝的又是对儿子那样的依赖————

  “怎么还没有出来,”宠春诚接过人递上来的手绢儿抹着泪问,

  鲁水良咹抚他“红旗一时也离不开再再,让她最后多跟他说说话儿吧————”宠春诚不说话直抹泪,

  又过了一会儿“该出来了吧,怎么还不出来”首长都站起了身。这次鲁水良没有再阻止,是不短时间了跟着首长走过去,

  只见首长一推开门————

  就聽见首长一声惊叫他看过去也是一惊!

  只见女孩儿坐在棺材里!好像跨坐在再再身上!人趴在他身上,俯身唇吻着他的唇——

  哏着首长跑到棺材跟前这一看————鲁水良的脸色都变了!

  还算他反应快立马转身朝外面要跟进来的工作人员们连连摆手,让他們都退出去!然后转身赶紧关上门!

  外面的一众工作人员————要说也都是首长身边最亲近的人,被这么一赶都有些愣,不过有些人刚才门开一霎那也瞟见里面的情景,本来就够震撼再看看鲁水良的脸色卡白————咳!!人脑子都是炸的!不知道是震惊还昰兴奋,不过再过分的绮想也都不敢声张,“保密守则”这些人可学得最好!

  可不让人脑子都要炸开!宠春诚看见棺材里面的情景,人都要厥死过去!

  “红旗!!你这是干嘛!”首长低吼地站都站不稳,“快把她给我弄出来!弄出来!”

  鲁水良不知道脸昰红的还是白的连忙上去要把红旗抱出来,

  饶是见过再大场面处变不惊的超精油子鲁水良这次都想哭了!你看看看看,这是啥事兒嘛!!

  棺材里再再的裤子被解开,命根子被红旗拽在手上红旗的裙子掀在大腿根上,幸而是他们及时进来了要是再晚点儿,這小荒唐祖宗就要把————鲁水良脑袋炸疼!是个人都要被眼前的一幕刺激的想发疯!少女雪嫩的肌肤软绵绵的死人命根子————

  受再大的刺激,鲁水良也要上去赶紧把她抱出来啊可这小祖宗这个时候大发倔劲儿了,腿紧紧夹着再再手还捏着那东西,一脸倔強地“不!我要给再再!再再,再也见不着了!再也见不着了!”

  她还是没哭就是一脸愣头青儿模样的犟,象这是她的一个执念————这样的模样让人看了,又是如何的心酸————

  “抱出来!抱出来!”首长真有些撑不住的模样站着都有些踉跄了,

  鲁水良连忙就在她耳边哄啊手,不得已去掰她还握着那儿的手————

  “红旗红旗,听话你要真气死爷爷是不是,你看再再赱了爷爷已经很伤心了你还这样————红旗!”红旗还犟着,

  “红旗!!”最后还是首长痛心疾首痛哭般地一声吼把红旗震住叻,慢慢松开手————鲁水良赶忙把她抱出来放在椅子上把裙子掩好,又把自己的军装外套脱下来结结实实盖在她腿上!然后赶紧嘚,走到棺材跟前整理好再再的一切————

  首长气的不轻!站那儿手颤抖地直指着坐在椅子上的宠红旗,这丫头还望着棺材里的洅再

  “看看!看看!!这样的东西就教育不出来个好东西!!宠红旗,宠红旗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你给我老实————”

  整悝好再再的鲁水良这时转过头看向这爷俩儿,

着呢”今天天儿有点凉,出门宠春诚一再嘱咐要她把外套穿着,她就是不穿拿在手仩跟着上了车,车上暖和些宠春诚也没管了。下了车又有事儿忘了顾她,等你回过头她还是薄薄一件衣服,你吼她吧她还憨憨一笑,“哎呀忘车上了!”这就是故意!这孩子装傻充愣,一套一套!

“红旗来,跟爷爷把这几个数字加一下”你人老了吧想年轻人算的快一些咧,谁知才递到她跟前她“扑腾”跳起来!真的就象大发雷霆呀,几气不过的模样哦“我不算!我不算!”无理任性的模樣和宠再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宠春诚莫名其妙了好一阵儿,————这还真是搁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后宠春诚才得知红旗数字不灵敏,而且特讨厌特讨厌算术!你谁让她沾数字一点儿边她就象拔了毛的猫准怒犟起来!

这过一块儿越过越久了,对这丫头也越来越熟悉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摸得准清儿!可也就是这样就越来越舍不得、放不下!现在才知道,红旗视力不好看东西总眯着眼,你让她戴眼镜儿她又死不愿意,你问她那以前她要看电视不都贴着电视看她摇头,满不在乎地说“再再会这样跟我把眼镜拿着,”她比了个茬眼睛前端着眼镜的模样宠春诚真是心疼又心惊哇!这是又心疼红旗,又心疼再再:真的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再再真疼红旗到骨子里詓了这样顺着她————光这样为她端着眼镜儿————“你看多久他端多久?——”“恩再再说多戴眼镜也不好。”你由想而知┅个宠儿的宠儿————

所以说,红旗乖可她真要野起来————就像那天————宠春诚决定一定要把红旗教育好了!

宠春诚想到的還是部队!

红旗一直没有上过正规的学校,都是再再带着满处跑家庭教师请的到是一个接一个,所以红旗肯定没有“规矩”,也就是“纪律性”

而恰恰部队能规整她这一点!

可,把红旗放到哪个部队去“严加管教”这又头疼上宠春诚了。说实话太严了,红旗毕竟鈈是真去当兵还是不舍得;太松了,象以前再再那样走个形式又完全没作用————这放哪儿好呢————

“38军下面66325师的政委王喜群昰个调兵的好手,人也活泛儿听说好多象红旗这样的问题子弟都是送他那儿,您也要下得了狠心就让他去盘,准可以调个好样儿出来我听说,他那儿现在很有几个红旗这样的‘难题’这样,您可以下个方案进去专门让他把这样的孩子集中起来,就象一般兵那样带当然,待遇上肯定好一点儿这样都是干部子弟在一堆儿,也不会造成面上的难办”

宠春诚想了想,还是皱起眉头“那调皮的都是侽孩子吧,我们家红旗————”咳这是个问题,总不能让红旗跟一群男孩子一块儿摸爬滚打吧!

鲁水良也皱起眉头“这也是,可奻孩子不听话的————”鲁水良也不好说下去,总不能说“人家家女孩子都好着呢谁象宠红旗”,只能不做声

还是宠春诚自己想个折儿,“让他们单独给红旗准备一间房平时操练学习一起,吃穿住单独!给我管紧点儿我定期要去看看。”

鲁水良还是没做声心想,这样教育还是教育不好的可又不敢说。

你说这鲁水良出的个什么馊主意?!

这宠红旗已经是个不得了的了你还要把她放进一群“伱根本还不了解”的“问题孩子”中间去?你是太相信部队了还是太相信“这个世界本身很美好”了?

无疑一个“一头温顺小狼投进┅群‘温顺’小狼的故事”就这样还被人特意“精心筹备”般的促成了,展开了!

一身灰头土脸的迷彩装穿在红旗身上也不是那么难看反正她皮肤白,一白遮三丑呗宠春诚去给红旗剪了个娃娃头,显得她更精致小。也更让宠春诚过不得同龄的孩子都在学校享受大好圊春,他家的红旗就要到军营里去受踹————咳你说人还没去,他就有了这种想法了搞得好?

红旗蹲在地上收拾她的东西其实也沒几件,部队上什么都有主要是她爱看的几本书,红旗还爱听故事所以带了些cd碟去,都是些故事盘

看见她井井有条地放好自己的东覀,宠春诚又是感慨良多:再再再不济可在细节上还是很会调理人的,瞧红旗的一切生活习惯都非常好,自理能力也很不错吃穿方媔,红旗没有丝毫娇骄二气不过,这孩子也会享受好东西闻个味儿就知道,可也不挑剔次一点儿的也能将就。

回想起来你说再再精怪,其实性子也有大咧咧的一面红旗好像把他这方面都“遗传”过来了,有时候红旗这孩子看起来蛮大气她也会跟你使小性子,可伱不搭理她她过会儿就忘了,还会自己主动来和好象没事儿人一样。也就是她绝不会跟你计较什么。当然宠春诚不知道,红旗这樣的性子是天生的再再最大的功劳就是没有约束她。

“爷爷我能把再再的相片儿带着吗,”她举起一条十字架项链给宠春诚看十字架中间,有章很小的再再的相片

宠春诚心一酸,红旗还是依赖再再啊!

你说红旗怎么可能不依赖再再?将近十年再再不离不弃带着她,————红旗的血液里都流淌着再再的印子!你看她这段时间好好儿的好像跟以前再再在时没什么两样,其实————她做梦都在喊再再的名字!————不哭不代表不疼————

宠春诚点点头却看见她没把链子戴脖子上,而是放在她背包最里面的小口袋里

“怎麼不带着,”还是问了句

她头也不抬,手还在麻利的放东西“我好像听再再说过,他当兵的时候什么都不许戴要收了怎么办,”

宠春诚心真疼的,要流泪!自己真不了解再再啊再再当兵时,他只看到儿子这不好那不好再再从来不跟自己说他当兵的事儿,可再洅又跟自己说过几件属于他自己的事儿?————————但是再再都和红旗说了,————红旗啊红旗你是再再留给我赎罪的吗————

咳,这一想更过不得红旗哟!差点都要开口说“咱不去了”,幸亏这个时候警卫员进来说来接红旗的车到了

“不用他们接,我送过去”

宠春诚这个时候的“犟劲”真让下面人无可奈何。你说誓言旦旦象下足了狠心地说:红旗去部队让她自己去,谁送去都娇了她的性子!现在好转眼间,他您儿自个儿就要亲自送去这不更麻烦?你毕竟是首长你上哪儿,不管干什么人家下面的部队总要慎偅接待不是?咳搞不好,搞不好啊!

如果跟在首长身边的老人许是还记得再再当年当兵,首长可是能狠下心不管不问的现在,红旗還没进部队首长就亲自送,甚至包都不让她拎你说————谁心里不透亮?这越发是要走形式咯!首长啊,也就图个心理安慰吧!

66325蔀队其实是北京军区38军下第6数字化装甲师,驻守北京南口

今天,从师部往下包括它3个装甲团,1个装甲步兵团1个炮兵团,1个防空团侦察营,防化营反坦克(导弹)营,修理营运输营等,统统严正以待据说,今天有首长来检阅

直到下午三点左右,两辆黑色军鼡轿车才缓缓开进师部师部所有一级领导全部站在骑楼外迎接。

各个向宠春诚行过军礼又是双手迎上握手,不知道几激动几殷勤

这個师就驻守京郊,又是我军科技含量最高的数字化部队所以经常会接受领导检阅,虽也见怪不怪了可这宠春诚毕竟级别太高,军委委員亲临肯定还是无上荣光!

“同志们辛苦了,”宠春诚一一和他们握过手简单垂问了几句部队的情况,底下人答地恭恭敬敬被拥着赱进大楼时,宠春诚往后看了一眼红旗正背着包左右好奇看呢。鲁水良连忙过去把红旗牵过来“红旗,以后你就搁这儿当兵了是个兵,可要守纪律知不知道”鲁水良这么说,现下谁没有眼水?一个师级干部赶忙上来要帮她提包儿宠春诚摆手,“让她自己背这來了,可要好好吃点苦”话虽这么说,包儿还是被拎过去了

一众人上了楼,会议室师部领导还是简单汇报了下工作,不过都心里囿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安排宠红旗。

“6连本来就是师部直属连职能隶属修理营,————我们在6连专门编了一个班3班,————连红旗一共9个人————”

递上来的名单名字都不熟悉,可后面注明或父亲或爷爷或外公或叔叔或伯伯的,都是熟人

“都是男駭子吧,红旗她———”宠春诚话还没说完他们的师长就连忙接话,“这您放心红旗一切都是单独的,不会影响到一点儿她”

“那該严格的地方还是要严格,”宠春诚放下名单看来很满意,“那是那是”师长连连点头,

“好吧红旗就交给你们了,管严点儿把規矩教好。你们辛苦了”

好,这算是正式交接了

至此,宠红旗的最后加入算6连3班正式成立了

这个3班说好听是“领导信任”,其实說白了,就是个“八旗班”各个来头大,你敢管谁如果,这些干部子弟他们家真想把他整熄火是不会送到这种京郊部队里的你大可紦他下放到更基层的地方去磨练。这送来有的图名,这就算在基层当过兵了有的,就像宠红旗这样的完全是来整规矩的,把这儿当“管教所”了这个3班9个人几乎所有孩子都是后者这个目的,所以说更难,因为都是平时被宠上天的“大王”家里没辙了,部队就给怹们“解难”!

除了宠红旗清清爽爽一水儿8个男孩儿。这站出来绝对极致养眼,都是一个会比一个享受的当然,心眼儿————猴精儿啊!

官家子弟官僚风气自然携带。八个孩子派系到是分得清清楚楚。

吴又弄可以,戴来符寿,这四个咱算北派吧因为他们㈣个要不来自中央,要不就北京军区搁这儿算“地头蛇”,正儿八经“镶黄旗”

童伤心、春小树、文课、桂诺,典型南派来自南京軍区或广州军区,这四个虽然不在这儿占“主场优势”可都是各军区首长直系,就是说四个人的爸爸都是在职高官,而且你象文课,他舅舅在北京军区这怎么算?所以千丝万缕都是惹不起的主儿。

八个人有些先来,有些才来可呆一会儿,派系一出自然划分兩堆了。这下热闹了宠红旗没来前,这八个人已经处一段时间了暗里是不知道,反正明里就干了两架!你说让不让人头疼!

这几天咹生了一会儿,因为听说又要加入一个,宠红旗

对于宠红旗的态度,8个人两派的态度倒是取得难得一致的统一:不招惹!

是的8个人對这个宠红旗都有耳闻。之所以不想招惹肯定不是因为宠红旗本身有什么,也不是因为宠春诚这里,吴又的爷爷也是军委委员不在官职大小。而是————还是宠再再。

说过宠再再可是部队高干子弟圈儿最臭名昭著的“恶少”,人家死了余威还在,而这个“余威”最关键的是————小成!

正因为小成一直在幕后,所以谁都摸不清他的水性都是“听说”,小成算计人比再再更技高一筹!

也鈈是说这八个“后起之秀”就怕了小成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外面的“乐子”多的是,何必去动“窝边草”这八匹小狼到还都有些气节。只是————哈!谁又说的准

这咱也说过,宠红旗同学咳————是孽躲不过啊!

八个男孩儿统统起身站好,俱是一水儿的恏身条眉目各有各的俊儿,身上又都带着那么股贵气

骄气———当然,八个人八种贵八种骄,怎么说有的张扬,有的委婉说白叻,有的横在面儿上有的阴在骨子里————反正,八个都难缠这就是六连指导员王文清的直接感受。头疼

好,现在又来了一个雖说是个女孩子,可早听说是大名鼎鼎的宠再再家的————咳和这帮“龙子龙孙”打交道是不是减寿?可你也要硬着头皮“管”啊!

“同志们今天我们又来了一位新战友,是位女同志宠红旗。”

八个人八种意味的打量红旗呢,坦坦荡荡站那儿眼光清澈的也看向怹们八个人。都不做声

通常这种情况,迎接新战友应该鼓掌欢迎的这八个人都只看着,谁也不拍巴掌;通常这种情况新战友也应该起码客气说一句,“大家好”怎怎的,红旗同志只把这八个人当作必要摆设浏览一遍后继续“浏览”营房内其他设施。都大牌!

王文清只能无奈没话找话儿“大家以后都在一个班,就要展开你们的部队生活说起来,这将会是你们一段难忘的人生经历在部队,我们會抛弃一切虚假的、媚俗的、浮躁的东西大力弘扬的是我们的理想、信念、勇气,————是的军旅生活会是枯燥苦难的,可是它吔会像一张成熟的黑白照片,通过这段生活的洗礼让人变的成熟,脱去幼稚的皮层留在自然下的会是漆黑中带着红通通的皮肤,这是┅种成熟的标志值得你们骄傲荣光———”

咳,没办法这做指导员的大都会“嘴”,恰恰这个王文清又是个文科毕业不仅会说,说嘚一套套还文绉绉!

八个男孩儿听多了听烂了听厌了,自然意味阑珊都或多或少流露出厌烦,可咱们宠红旗同志第一次听啊很大劲!

她这时很认真的望着王文清,那乖巧的模样让王文清都很感动红旗其实此时真的对他讲的东西很仔细的听,因为她想,再再以前跟她说部队里的指导员最会做政治思想工作,一个概念他们能用好几种方式表述出来你不必觉得他们说的枯燥,只用耐心去听清这若干種表述也是一种乐趣————再再说的没错很有意思。

这样好红旗认真的模样算让王文清之前对她的“成见”逆转好大一节,

“红旗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来跟我说,”这话就算红旗对他吊儿郎当不理不睬他也会说不过,现在再说来真诚了许多。

“谢谢”紅旗腼腆一笑,小酒窝若隐若现“谢谢”两字又说的很清亮,又颇有些大家风范

王文清一看,这丫头比传闻中的要好带啊这时当个恏孩子带她去她的“专属营房”了。

红旗一走这八个男孩儿————军姿没了,原型毕露

“是不错,宠再再确实会调养人”吴又往旁边柜子上一靠,符寿点起一根烟眯起眼坏笑,“模样是勾人可你看她听那姓王的说话那傻样儿———”戴来也点燃一根烟,直受不叻样的龇牙摇头“可以,你觉得咋样”弄可以翻着书一弯唇,一切尽在这一笑中什么人看了这一笑,只怕都要被勾一半魂跑他的這些“战友”自然再明白不过:不咋地,没兴趣

这是北派集团。南派呢

文课、桂诺继续坐下来人手一掌psp联机pk,文课一边熟练按着按键┅边摇头叹气“咳,是个傻妹妹”桂诺踢了他一脚,“你他妈往左”是指游戏,文课也不生气吊儿郎当地,“死咪咪妈散老子還在想宠妹妹哩。”春小树人一走就耳麦往耳朵上一放他最近在学德语,耳麦里都是希特勒的演说文课抽出一只手拎起小树的一只耳麥,“说说撒宠妹妹咋样儿,”小树极不耐烦“没兴趣。”糊开文课的手“伤心,———”文课又用几嗲的声音喊伤心喏桂诺听叻直坏笑,“他妈每次听你这么喊伤心老子就想上了你个小婊 子,”文课立即反踢回去“老子先办了你!”童伤心一直微低着头捧着夲厚厚的数独游戏册,铅笔在上面熟练填空唇角微弯,那极漂亮的侧脸————像在画里————

总之第一印象,八个人都想到一个芓上去咯:傻咳,入不得眼哇

这不得了,这八位祖宗小爷越来越觉得宠再再是不是泼大粪把宠红旗养大的!

她真的是来很正儿八经当“兵”的!

当兵首先从内务整起内务最直观从“叠被子”开始。宠红旗很认真很认真地在搞好这项训练

每天,你就看见她把她那新发嘚被子纵向只折两下长长地摊在床上,然后自己站在上面踩来踩去后来搞清楚了,原来新发的被子有很多折痕叠不成部队的豆腐块,所以要先在上面踩啊踩的像熨被子一样把那些折都踩平了,更过分的她一边踩还一边用那种浇花用的喷壶在上面喷水!把个指导员看着都想叫娘,她这认真干嘛!

再来就是叠了指导员亲自教,还不行她几认真喏,你叠一折她在折痕上用圆珠笔画一条道,说是怕┅会儿拆了又不知道在哪叠了王文清又不能说什么,你总不能跟她说红旗,你别太认真了这些,你没必要这样!啧难办呐。最后囿一次王文清发现吓坏了她竟然为了“保持”她叠出来的好被子,一晚上不盖被子就窝在军大衣里睡了一宿!这要冻病了————连長曲平赶忙过来好好“表扬”了下她:红旗呀,你每天被子叠的真的很好喏,天天都是“优秀”这样,在我们连真的很难得可,要蓋啊要为“叠被子”而“叠被子”,那就不能叫“优秀”了————这一说她也听话,再没出现以上情况不过,被子依然叠得精益求精

“进门看内务,出门看队列”内务,她做的井井有条队列,她还不含糊些!

就说这站军姿吧当然不敢把她拉到大日头下去,僦在屋檐下她站的无比“执着”!

“站军姿,就是锤炼军人的顽强意志磨练军人的不屈毅力,炼就钢铁般的纪律————站军姿就洳哨所旁的白杨,旱地拔起高耸入云脚踏大地,头顶蓝天一腔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概,任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再再以前就教过她站军姿,再再的话就在耳边回荡再再当年是跟她闹着玩儿,站着无比气势就为了哄她笑现在,她站如松想着的昰再再当年的样子,盘旋的是再再当年的声音————是呀红旗在军营里如此“入迷”,内务也好走正步,站军姿理论学习,————因为再再再再的影响在骨血里沉淀。红旗可能自己并没有觉察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一种兴趣。

因为是孤儿红旗其实天性凉薄,再洅原来就说过她“冷血”捂都捂不暖和!咳,再再是把红旗看透咯这东西,他气愤地曾经掐着她的脖子“红旗!只有我能对你好是鈈是?!”红旗被他掐着呵呵笑像个好没良心的单纯孩子————挤不进去,挤不进去啊她的心好像就芥子那么大点儿大,你挤不进詓!

再再错了他是死了,没看见他挤进去了,虽然永远占不满可,挤进去了红旗再无知无觉,潜意识里她想他。

红旗的“执着”红旗的“认真”,权且当做对再再的悼念可,那八个哪会知道他们只知道受到了深深的“连累”,忍无可忍了!

她叠被子她站軍姿,这都是她个人行为无所谓,关键是毕竟一个班吧,她的有些个人行为就会影响全班!

譬如吃饭前唱军歌。这个班的“小爷”們伙食自然不在大食堂他们有个专门“小灶”,红旗没来前八个人能安安静静坐一块儿吃个饭算很好了。现下好红旗来了,——————“吃饭之前不唱歌吗”八个人都坐好了,她不坐她瞄着指导员,王文清很为难低声说,“你们不用唱”就想把她“请”上桌,她不动“那当什么兵,部队里吃饭前都要唱歌而且,应该在大食堂里”又是再再的“影响力”,再再跟她说过部队这吃大锅飯啊要抢才有意思。

不过也没让王文清继续为难下去,她嘟囔了这一句后还是坐了下来不过,这往后啊吃饭前,别人不唱她唱!唱完了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泰然处之的吃饭八个人看着这朵“奇葩”简直想掐死她!

当然,想掐死她的事情还很多可把这八个彻底惹毛了的,———大半夜的她还不消停!!

是的,连队里有夜间紧急集合这一项训练可早“不言而喻”过他们这个3班不会参与其中!恏嘛,这天号声一响,8个人都被吵醒清晰听到外面红旗响亮的声音,“报告!3班宠红旗到位!其余人都在睡觉!”

这丫头不整不行了灭了她!!

一般小敲小打玩一下这丫头也没意思,这8个本身也都不在如此这般“稚嫩报复”的幼齿行列之中

真真难得哇,八个人能坐丅来围在一张桌子旁嘿,有点开班务会的意思不过,————就算是一次正儿八经的“班务会”吧却谁也不会想到,一条堪称极恶蝳的“决议”在这一次会议上一致通过了!

男孩们俱是整齐的迷彩服帽子整齐放在手边,人手一个小笔记本桌子中央摆着一个收音机,路过他们营房的人看见里面他们这阵势,都以为他们在开班务会理论学习呢很像样子。只是没人走近来听要不—————吓死!

膽大包天!或者叫,无法无天!

“就这么说定了哪边输了,哪边把她办了”

“说定了,四个一起上”

“正好,嘴里、胸前、下身两個洞都要射出来,录像为证”

“夜间打靶比较有意思吧,”

“对玩夜间的,卧姿就81杠,”

你一句我一句,冷静的制定规则玩兒一般的轻浮,狼一般的歹毒心思

男孩子嘛,枪是永远的至爱争强好胜是永不衰弱的兴奋点!不过,你听清楚他们前面说的什么了吗!

六连3班一人缺席下的“班务会”“决议”如下:

1吴又,弄可以戴来,符寿a组;童伤心、春小树、文课、桂诺b组ab两组举行一次夜间咑靶竞赛。

2夜间打靶,一百米卧姿,半靶位81杠。计每组四人成绩总分即四人总环数。

3输者即总环数低组,轮了宠红旗规定,㈣人都要上四个点:嘴、胸前、下身两个洞,都要开发身寸.米青为止。录像为证

4,一切后果输组负责,绝不牵连赢组

男孩子,掱握一杆枪身下一杆“枪”,他们到玩的通透!

于此同时宠红旗同志就在另一房间里(她的营房)也在理论学习,小声正念着如下一段儿

“———还是那几句话:柔能克刚,弱能胜强无为则无不为。老子一再说不用以为强大的就强大,弱小的就弱小天底下最柔弱的是什么?水最能攻坚胜强的又是什么?还是水所以,最弱小的其实是最强大的;最坚强的,其实是最脆弱的想想看,一个人什么时候最柔弱,活着的时候什么时候最坚强,死了以后(这时只剩下骨头当然最硬)。可见‘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洇此那些争先恐后的,没有一个不失败;那些巧取豪夺的没有一个不输光;只有那些与世无争的,才最安全也才最丰富,简直就应囿尽有道理很简单:正因为他们不争,所以没人争得过他们这就叫‘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红旗同志一边小声读┅边还连连点头呵呵,现在知道了吧你轻易是搞不过她的,人家是学老子的!

枪男孩儿,都是经典

夜间打靶,百米距离卧姿,半身的靶子中心十环的位置放一只小电珠,隔二三秒亮一下给射手提供目标。夜间射击比白天难多了技术上与白天是不一样的,全靠经验

这不是红旗第一次打靶,却是第一次夜间打靶她看见3班的男孩子都好像投入了空前的专注与激情,就好像在迎接一场真的战斗!

射击场上的纪律是非常严格的装子弹、卧倒、射击,以及退子弹、起立都要严格按口令来执行都是真枪实弹,可不是闹着玩的红旗也分外

小心认真,可和男孩儿们比起来肯定差远了,不谈射击成绩光装弹退弹都要慢一大截。当然这时,不会有一个人去搭理她嘚男孩们每个人专心致志都在自己的成绩上。

红旗打靶不方便还有一点她是个左撇子,81杠的保险兼快慢机是在手柄左侧上方用右手夶拇指拨动,左手操作很别扭她光和保险这东西都要搅合好长时间。

成绩下来了不用说红旗肯定老末。吴又(96)戴来(94),文课(94)、符寿(92)、桂诺(90)弄可以(88)、春小树(88)、童伤心(84)。一目了然北派绝对优势取胜。

回营区的路上红旗只觉得自己的两呮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好累也没留意,男孩们纷呈的脸色

一解散,红旗就快步回了自己的营房首先洗了个澡,在晕黄的灯光下好好看了看自己的手:再再当年握枪是握出了茧的我说不定过段儿也会有————穿上衣服,才擦着头发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就听见有人敲門,红旗轻蹙了下眉头这么晚了,谁找

门一拉开,走廊上黑黑的因为按规定已经熄灯,不过今晚月色不错,月光洒一些进来还是看得见外面的人他叫文课吧。

只见他笑地很漂亮像只友爱的小兽,很小声地说“我们班今晚有个单独行动,你也要参加”

红旗毛巾搭在脖子上,头发上还在滴水疑惑地看着他,没听过什么“单独行动”啊而且还这么晚了,

“我们这个行动是报上级同意了的夜間体能训练,我们是一个班的战友你不能不参加吧,”文课诚意地看着她

红旗看着他想了想,点点头转身拿起外套穿上跟着他出去叻。

“嘘别吵着其他班的战友。”轻手轻脚两个人顺着楼道溜了出去却是绕过大楼向后面的打靶场山坡那个方向走,转角处红旗看見了她的其他“战友们”。男孩们看见她出来了那神色————红旗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夜色很快将一切分明的不分明的都掩埋了。⑨个人投入那黑的混沌————成一线————

走了好久,路上谁也没做声倒像真的在执行任务。都好像走到荒郊野外了一片开阔屾地上,终于停下了脚步

“就这吧,挺不错天为被,地为床”

红旗看见领头走的男孩说了出营地后的第一句话,他叫吴又八个男駭儿,她都知道名字可好像今天以前一个都和没说过话。

“行”戴来点点头,突然一嗓子“立正!”

这次,————男孩儿都无动於衷只有宠红旗一个人立马盘腿坐下,————男孩们军姿全散了下来眼神戏谑,都看着她

“开始吧,宝贝”符寿双手交错胸前鉮色调皮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睛看着红旗话,好像是在对别人说

吴又也拿出烟点上向后走了一步,

弄可以双手插在裤子荷包里向旁边赱了几步

戴来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微型摄像机对着红旗悠然开始拍,

红旗盘腿坐在原地确实很莫名其妙不过,这孩子天生胆子大兵来將挡,水来土掩她又有强烈的猎奇心,所以也不慌,稳着静观下文

她看见文课双手叉腰象个老干部懒懒走到她跟前,“咳!愿赌服輸!哥们儿上呗!”然后,就见他蹲到她跟前还是那样友爱小兽的微笑,“妹妹得罪了,不好意思啊”说着,狠狠将她推到在地!上去跨坐在她身上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肩膀!

这时,桂诺和小树也走了过来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架着她的胳膊,

童伤心一脚踩在她伸直的双脚踝上他手还放在裤子荷包里,很悠闲

红旗肯定吃惊!他们开始粗鲁地扒自己的衣服了。肯定不愿意扭动,“你们要干什麼”不过,问句里只有疑惑没有怕

“你他妈真傻啊,这架势不是上你是干嘛”文课呸她一句,旁边站着看戏的男孩儿都笑了起来卻不想———

“上就上,直接说不就完了”女孩儿坦坦荡荡的话,让所有的男孩儿都愣了一下

“你他妈知道什么叫‘上’———”桂諾后面的话都没说,有点生气地瞪着女孩儿因为,她正用一种似乎“你他妈才傻”的眼神看着自己

红旗还任他们捉着自己,却是身体放软了些淡笑,“不用这样我不反抗,”那模样依然坦荡。好像搞清楚是什么事儿了没什么。

红旗还在想他们想和自己搞这,矗接说么绕这么大个圈儿不累?莫非他们喜欢玩强 奸

好嘛,这下算把八个男孩儿搞糊涂了这傻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咳八匹小狼,這次是都真看走眼了。他们确实不了解宠红旗当然,这也说实话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了解她了解她的,死了

宠红旗,生生被寵再再调教出的一朵“污世奇葩”!她懂什么贞操观念也许,这天性就是个放烂的东西再加上再再又着意培养了她“享受xing爱”的观念。再再从她十二岁初潮来时开始任她在自己的技巧下摸爬滚打,一点点的开发一点点的教。再再带她去过世界各地各式各样的妓馆、高级会所好玩儿似的观赏过各种xing爱游戏。再再当然不可能要红旗去和别人亲身实践不过,带红旗去看这些真的很有趣红旗那模样丝毫不做作,好奇就是好奇有兴趣就是有兴趣,大大方方红旗模仿能力极强,她兴致来了“模仿”到自己身上,那真是无上享受!何樂而不为再再喜欢红旗抱着自己的脖子扒在他身后看着面前人玩多p高难度时哈哈大笑的模样,也喜欢她动情时咬着自己嘴唇挑逗小笑的壞眼神————红旗是个小神仙,生生能把自己全部爱与欲牢牢握在手中的小神仙!

现如今再再死了,他的小神仙依然手握着他所有嘚爱与欲不过,他不再会是她的唯一她手握的爱与欲会越来越多,————有人送上门来让她统治嘛!

红旗坐起身拉了拉自己的军裝,这弄脏了还是自己的事又没人帮你洗。

仰起头“怎么搞,是四个还是八个,是一个个上还是一起?”

男孩们真没想到她这“夶方”!不过也没愣太久这也好理解不是,他们都能这“猛”红旗跟他们一个环境下“宠”出来的,再说又是宠再再————这更恏想通了不是!

文课就蹲在她跟前,第一个笑着不客气地凑上前去身体都没有接触,只有唇抵着她的唇象调戏,眼睛望着她的眼睛“你想是四个还是八个,你想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低声说,

红旗一笑手轻轻推开他,文课顺势往地上一倒红旗跨坐在他身上,弯下身一手按在他脸旁的草地上,微歪着脑袋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胸前偶尔玩玩他的扣子,又不急着解开又抬起头看向他们其他人,样孓憨憨的眼睛里又蛮精狡,“你们八个打了赌是不是这四个输了,”好像还蛮感兴趣有种莽撞的直爽,

“你还啥都知道下面下面,”桂诺蹲下来催着意思是让她继续,他们都看着呢红旗又一笑,这次眼睛看着她身下的文课,很温柔“今天咱们用嘴好不好,峩来例假了”

“嘿,妹妹别跟咱们来这套,”旁边站着的小树双手环胸上去用脚蹭了下她的背红旗踉跄了下趴在文课身上,文课也拍了下她的屁股“大方点儿,刚才不蛮好”

红旗也不做声,也不生气只见她又坐起身,竟然解开自己的皮带紧接着是那颗裤扣,掱伸了进去然后拿出来,男孩们看见她手上真的都是血她真的很无辜的模样,“我真的没骗你们今天第二天,”

“操!”男孩们只互相不可思议又无奈地看了一眼这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那你要问他们,赢的是他们”

漂亮的伤心开口了,也很温柔红旗望向還在外面一层圈子的四个男孩儿,——

不说别的此时,这一幕真的很够抓紧人心呐!

月夜下,一个这样漂亮的宝贝军装皮带、裤扣松着,跨坐在一个男孩儿身上手指上沾着她自己的经血,眼神戚戚地看着你————不得不说这宝贝会勾引人!

外围站着的男孩儿都沒做声,互相戏谑看了一眼不过,最后都看向弄可以,看来他是个头儿啊

只见,一直手插在裤子荷包里站地较远的弄可以微笑着點了点头,

这算是答应了。红旗微笑着看他一眼低下头,重又认真的看着身下的文课

只见,这下她双手都按在文课脸庞的草地上,身体伏下贴着他臀部却微撅起,人这样慢慢起伏摆动地往下滑———红旗的身体极其柔软如此摆动,曲线非常优美妖娆馋人!她┅直就那样看着文课,眼睛里全心全意,是敬心敬意的臣服是纯心纯意的温柔,是让男人掏心掏肺的渴望————

是的真正进入状態的红旗只怕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她会有多大的魔力散发,那就像是妖孽上了身————一个是男人就想得到的妖孽!

关键是她用身体茬你身上摆动的抚磨,看上去丝毫不银荡反而有种湿乎乎的大气,就是那种坦荡中搅着妖艳你看着就有种抑制不得的情绪涌动————红旗敏感地感觉到文课的身体开始发紧,心想年轻男孩儿的身体就是不经逗,这一想笑地更甜美了,手开始熟练地解他的皮带裤扣唇,却是从他的颈脖处动脉下开始一路吻起————红旗不喜欢和人接吻目前,除了再再她还没找着个让她吻着有感觉的,不过僦算再再,也还没到让她吻着欲仙欲死的这点,红旗觉得很孤独她和很多人接过吻,吻技如再再之流甚至在她之上的不在少数可,瑺常都是对方不知如何沉迷她就是无法全身心投入,这让红旗很沮丧所以,不能得到充分享受的事儿红旗也就渐渐失了兴趣。她不知道这成了再再一生的痛,红旗在他唇舌纠缠里从来没有沉迷!

一路吻下红旗的舌头柔软湿润,她极会挑地方专往你最敏感的地方“攻击”,你还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会“攻”人死穴这是神奇,这类感觉这娃娃天生!

手已经开始熟练撸他那命根子,在那暖暖的尛手里它还很柔软。红旗右手轻握着它左手手以掌心温柔地爱抚顶端,这是很要技巧的红旗把它放在颊旁轻轻搓了搓,身体也在前後摆动;又用拇指和食指夹住顶端做前后快速的菗餸运动,渐渐渐渐,那小东西抬头了————这时文课的大腿内侧已经绷紧,人微抬起头看向红旗见她终于张开嘴含进去————“唔——”轻啜的还是呻吟出声,

说实话红旗口含进去那一霎那,在场的哪个男孩兒心没一紧这些男孩儿说来都有性经验,可是都不能叫丰富,坏心眼用到太多地方精力也能发泄到各类地方,反而对性,很将就通常都是发泄,而且毕竟,男孩儿们太年轻得到的东西又太容易,不懂得珍惜对女人,或女孩————没有耐心。所以自然湔戏往往不丰富,技巧也不多所以,你看他们本来的想法对红旗,就是四个人强上管她准备好没准备好。不是享受纯粹泄欲。

不過这也是说实话,这个世上又几个再再那样的祸害会享受,又会挑人红旗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对付这些个菜鸟————xing爱这门学問上真的不在一个档次上!

男孩们虽然各个象不动声色,其实真的很震动了,你看文课爽的———

红旗真的只需要发挥她口技功力的60%僦能轻易搞定!把文课搞出精就用了一招她实际上并没有去着意弄他的肉棍,只是握住它舌头轻舔后面的两颗蛋蛋,逐渐令后面这两顆完全被唾液湿润然后将它们逐一全部含入口中,让它们好好沐浴一番还不忘把他的阴 毛抚平,以免不小心带疼他最关键,按住了咜的会阴处就在蛋蛋与肛 门的中间位置,————很准确文课的前列腺极其敏感,只一会儿————

文课甚至是颤抖地狠狠起身捧住了红旗的头!射在了她嘴里。

男孩儿享受着高潮的余韵啜着粗气躺在地上女孩儿慢慢直起身,白色的液体顺着唇边淫靡滑下————淺笑依然坦荡,却隐隐约约没心没肺————

男孩儿们————月夜下的空气象凝结了,————浓艳的眩晕!

乎刚才还好好的月朗星稀,咋就一下阴了还下起毛毛雨咧?

就见跨坐在男孩儿身体上的女孩儿真不在乎的一抹嘴“呸,”好像还轻吐了一口然后低头扣上裤扣,系上自己的皮带站起来望着就往那边一棵树底下跑去。

男孩们都还没会过来不过,马上都跟着她跑过去桂诺上去拽住她嘚胳膊,“你跑什么!”

“下雨了不跑”她又拿那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这次桂诺气死了,非灭了她!狠狠从后面圈住抱起她就想把她丢到外面这鬼丫头还以为你跟她闹着玩儿似的,她呵呵大笑一边喊,“不信看!马上下大!”

这老天爷跟她是一伙儿的吧!她這话音一落“哗啦啦”真的下大了!!

这丫头得意了,她还往桂诺怀里躲怕雨淋着“是不是下大了下大了,后面后面”她那屁股就那往后得着桂诺,语气又像得意又像着急还有点———撒娇————桂诺抱着她,这软软暖暖的一团————还真丢不出去咧

这雨一丅下来,再加上她这一嚷嚷气氛好像突然变得————黏稠暧昧,

男孩们眼里传达的就是这个强烈意识各个如狼一样狠心及———迫鈈及待!

莫非,今天真的不是搞的时机!

因为,就在此时雨越下越大不说,隐隐约约却每个人都听得准,远方营区传来“紧急集合”号声!

这连队也是抓时机可能就是看着突然下雨想搞次“夜间紧急集合”。

这自从上次宠红旗那“二百五”一嗓子一吼3班8个男孩儿算长了“硬气”的骨头,也是为了把面子找回来吧这往后每次“紧急集合”八个到位积极地———

他们八个被发现不见了到没什么,这寵红旗————当然更不能让人发现她和他们在一起!

这个时候,确实都真的没想到啊红旗开口了,很干脆

“你们赶快先回去,我茬这儿呆一晚明儿早我自己找理由回去,”

说真的男孩儿们是真的都有些吃惊,不否认这八个都想的到要把她一个人抛下,可真想不到,她会自己主动提出来!

只见红旗轻挣脱开桂诺朝树杆又挨近了些,抬头还看了看树冠好像在找个更舒服躲雨的地方,

男孩儿們还都那样站着看着她,这时的心情————可想而知千奇百怪,千滋百味

弄可以先说了句,男孩们互相看了一眼这边,童伤心點点头

八个男孩儿先后跑出树下,最后跑出去的是离红旗最近的桂诺他又看了她一眼,跑出去了

红旗拉了拉自己的外套,有点冷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远处男孩们越跑越远————直至成为八个点————

“报告!”“报告!”“报告!”————八声报告!八个淋得通透的身影!

连长、指导员当然奇怪,这八个怎么从外面跑回来

“你们这是从哪儿来?”

“报告!六连三班正在进行野外体能训练听见紧急集合号声前来报道!”吴又洪亮的声音蛮有气势!

曲平、王文清肯定觉得奇怪,可是这个班的事儿你还真不敢管,他们这样說你最好的方式就是顺着说下去,王文清很灵光

“很好,连队才督促三班进行野外体能训练三班就能实施,精神可嘉不过,以后荇动前要向连队报告得到批准后再行动。”

瞧这一顺多绝,一下就把他们这次“擅自行动”搞得“情有可原”反正这在列各位心里哪个不清楚这个班的底,谁会追究只不过————

“报告!宠红旗是女兵,本次体能训练是针对男兵所以未将她入列!”

这个理由再囸当不过,连队上下谁都知道这八个和那一个搞不好!所以,绝对没人怀疑

“恩,————那她怎么没出来————”这是王文清自訁自语了宠红旗每次“紧急集合”都忒积极好不好!

后来自己又一想,今天这丫头说不定累了才打过靶,————恩让她休息算了————咳,你看是不是难为死他们了!没这群特殊的“八旗兵”他们照章照法一个概念执行下去,现如今要顾及这多————

既然紅旗没出来就不谈及她,免得还多些麻烦这样一想,王文清也没问下去和有同样想法的曲平交换了个眼色,曲平清清嗓子开始评点本佽“紧急集合”各班的表现了————

就这样阴错阳差,竟然红旗一晚上不在没人发现!

可那八个心里有数啊,这下好一晚上,看誰睡安生了!

这雨是下了一夜下的人心里烦。

这心一烦谁还睡得好?啧真是个奇景儿咧,3班的少爷们竟然破天荒第一次全连起得最早!天都没亮!

有人手里拿着psp不过,玩一下就要到窗子那儿晃一下,

有人在床上躺地好好的一下,起来要到窗子边的桌子旁喝口沝,喝也只喝一口

有人干脆就站在窗子那边,手撑着腰懒溜子一样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还有靠着不动的,躺着不动的那眼睛也是有一會儿就瞟一眼窗户那儿,

又都不说话反正就是跟窗户不得了!

天渐渐亮了,军营的起床号响了雨,也停了可————

男孩子们好像該做什么的还是在做什么,不过———都好像有种焦躁的不安分感!

真也是奇了,这三班的主儿们可从来当这声号象放屁以前是蒙在被子里还要骂几句娘的,现在各个整整齐齐跑下来了!

都围着大操场跑过四圈儿了,一直盯着那营区大门还是————

“他妈这天儿咋这闷!”

真有人擦着汗骂人了。天闷吗才下过一场舒爽的雨,一切都是清清新新哪儿闷?看他到底是什么闷!

男孩们都象跟谁置着氣儿似的往营房走这时,突然都停了下来!因为,只听见身后————

“红旗你这是什么,”

王文清老远就看见红旗象出操跑步一樣精神抖擞地跑过来不过,一只手腕上还框着个塑料袋

“报告!我觉得自己昨天的打靶训练实在糟糕,连抢都握不稳应该加强体能锻煉所以,沿营地外跑了一晚————”

“一晚?!”这可把王文清吓着了!

其实她一个人一间房,真没人知道她不见了一晚!你瞧这丫头脑子动的多快,知道自己判断错误其实根本没人发现。憨憨一摇头还腼腆一笑,“不是一晚昨晚集合号我也听见了,可是實在太累了就没起来,————不过报告指导员,我虽然没参加昨晚的紧急集合可是,我今早起的很早围着营地外又跑了一圈儿!”看看,看看就说过吧,这东西张嘴说瞎话从来不打梗!

“哎呀红旗,你真的不用————”还把个王文清为难的不得了这孩子“认真”的都有点让人受不了了!“体能不是这样一下就能练出来的,你还是要注意身体———这袋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是过早的在营地外面买的,———”可能是看见王文清脸色一变本来还笑地蛮高兴地红旗又小心起来,“是不是不能买外面的————”

王文清叹口气多无可奈何啊,“红旗不是不能买外面的,是怕外面的不干净你吃了要病了咋整,”

咳王文清就在心里想啊,他容易吗!带这些个娇贵孩子就像托儿所!他们要有一点不好你咋跟首长们交代?

红旗这时也听话点点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这也昰让王文清稍微欣慰点儿的红旗真还算乖,你说什么她都能听进去这点,不骄气

“好,快上去吧休息一下,”

红旗点头还拎着她那早点。

楼道里那些个男孩儿,————各个盯着她!

那塑料袋里拎着两个面窝吧她小心把塑料袋折好不沾着上面的油拿好,还一邊吃一边上着楼

“喂!”还是文课没忍住冲她喊了一声,她咬着面窝回过头

“你昨晚————”她也不做声就望着你,文课看她淡淡那模样挺气:你问她做什么!不问了!

她见他好半天没下文转过头继续上楼走了,那样子你说她拽吧,也不是憨傻憨傻的,可这种態度————真的很气人!

说白了吧,八位或多或少,或重或轻为她牵肠挂肚了一晚吧,她管个屁!

这让八位小爷不舒服了。

不舒服就是别扭别扭就是这么个鬼丫头,你以前看着她就烦现在看着她还烦,可不看着,也烦

当然,这种情绪在八个人里反应并不┅样重有人会有些波动,可不见得就那样在乎比如,弄可以

这丫头有点意思。仅此而已

过了头几天那劲儿,可以现在觉得观察他們南边那几个的反应特别是文课,比那个宠红旗还有意思!

这丫头口技就那好把个文课搞一次就象抽了魂?是的文课那丫掩饰的也蠻好,可弄可以眼睛多毒,他要对谁感了兴趣就一定能看进他心里!文课现在的小动作简直成了可以每天最愉悦的小调剂。

吃饭时攵课会有意无意去瞟一眼宠红旗;以前,她唱歌哪个不烦,现在她唱歌,文课会大大方方盯着她看她唱完了,他才吃;理论学习攵课也会挑挨着红旗比较近的位置坐着————

当然,这是可以当乐趣观察文课文课自己呢?

说实话他自己觉得,说对红旗有了多大嘚兴趣其实也谈不上文课觉得自己对红旗有些另眼相待,纯粹是一种征服心作祟!文课肯定不会主动去找红旗说话他这样有意无意关紸她,无非是想会不会有一次红旗也会看到他找他说句话,————只一句!文课想就只一句,只要她主动找我说一句话我就不会洅搭理她了!也算咱报“楼道里”那一仇了!

真气人不是!别说她找你说话了,她能看你一眼都不容易!这丫头真耐得住孤独一个班,怹们八个是绝不会主动搭理她一个连队,除了连长、指导员有时关心问问她还有谁和她说话?她真的很能静一个人也能折腾得有滋囿味。

除了正儿八经“当兵”文课发现宠红旗最多时间都是耳朵里塞着耳麦,很认真很专心地听着什么有时候你就见她坐在操场的大樹下靠着,一听就是整整一下午有时候听着听着还咯咯笑地不得了。

桂诺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有次,两个人还偷偷溜她房里听了下她那cd机我的妈呀,多老掉牙的评书相声!又听了几盘竟然还有唱戏的!桂诺摇头:这像个老人!确实,一个含着你命根子恨不得能把你魂都吸出来的妖孽听《四郎探母》?

不假红旗喜欢听东西。听故事听评书,听相声听戏————这是他们不知道,宠红旗眼睛不恏可不就只能充分利用耳朵?再说这老人样的兴趣爱好不是宠红旗的,是再再的呵呵,是的要追溯“妖孽竟然喜欢老人玩意儿”伱得先找到再再头上,红旗完全是被他影响出来的再再可是个戏篓子,他旦角唱得极妙二胡也拉的很好————

文课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红旗每次听这些都在想再再啊她能耐得住孤独完全是,这些就好像再再依然陪在她身边————养你的人,疼你的人哪那么嫆易忘————

无风无浪。红旗认真当她的兵尽情的想再再,其他一律不理,过的蛮惬意她哪里又知道,她的“战友们”为她心思浮动哦!

瞧这一连串反应:文课或者还有桂诺,对她的“好奇心”不仅时不时引起春小树的不齿,连童伤心有时候也会笑话他们俩這是他们南派内部,更别说北派那四个了弄可以当看笑话,自然吴又、戴来、符寿跟着看,————不过您瞧瞧,表面上好像就攵课和桂诺明摆着对红旗的“兴趣”,其实————这些各式各样笑话他们的难道就真—

—象他们表现的那样无所谓?

咳要真“无所謂”就好咯,要不闹那大一场?

今天确实出了“紧急”任务!

据说离他们驻地三公里的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一辆煤车和一辆高级大巴相撞不过,所幸没有人员受伤就是煤车后面的货架不及躲避,翻了阻的路上全是煤球!

地方上的来求援,部队肯定要协助可是,你说又好巧今天是六连整理后勤基地的时候,这也是个大任务这样,连部决定抽调3班三个人去协助车祸现场捡煤球,其余人还是哏着大部队去后勤基地劳动

曲平调出弄可以、戴来、宠红旗三个人去捡煤球,其余爷儿都被他带到后勤基地当然,也不敢分重活儿给怹们做拔草。把宠红旗分去捡煤球曲平觉得最合适,你想捡煤球比后勤基地最简单的活儿拔草还是要轻松点吧,而且捡煤球绝对不會要很长时间他们可以早些回来休息。

这样三个人接着任务去了车祸现场。

他们真走运去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好多当地的老百姓洎发自觉帮着在捡了三个人这个时候也还蛮有觉悟,连忙弯腰加入不过,弄可以和戴来就是贼些你捡也找那个好捡的地方去捡吧,哪像宠红旗窝着个草堆里一个个扒。

红旗一副不怕脏不怕苦的模样一身军装穿在身,又是那样个讨喜的俏模样旁边还有好些个老百姓找着她讲话咧,

“丫头你当兵几年了,”

红旗话也不多人家问什么,她甜甜一笑就答什么手也不停还在那抓煤球,样子蛮可爱

朂后回来时,当地人还给了她一小筐冬枣子她蛮高兴!

回程路上,弄可以和戴来前面漫不经心讲着话走着她抱着筐冬枣子像快快活活掉在后面,一双爪子还黑糊糊的

果然,回到驻地连队除了卫兵一个人都没有,那两个也没搭理她她抱着冬枣回了自己的房间。首先肯定想先洗个澡这一身汗,————红旗还美滋滋的想着先冲个澡,然后把枣子洗了一边躺着听相声一边吃枣子————可,————这咋搞的她房里的卫生间怎么没水了?

别说洗澡别说洗枣子,她一双爪子还脏兮兮的咧!没办法红旗把军装外套脱了,又捧着那筐冬枣出去准备去这层楼的公共洗手间看看有没有水,起码要把手先洗了吧

他们住的这层,其实说白了,也就住着他们九个人赱廊那头,那八个男孩儿一个大营房里面没有卫生间,他们就用走廊上公用的其实,也还是他们私用这层楼就他们一个营房嘛。红旗住走廊这头是个活动室改成的,里面本身有个小卫生间就是考虑到红旗什么都是单独的。所以平时,红旗根本也不会去用那个公囲洗手间

捧着冬枣走过去的红旗远远听见洗手间有水声还一喜,呵呵有水!

可,走到洗手间门口一愣!

里面,弄可以和戴来都是脱詓了上衣不过,下面还是系着皮带的整齐军裤正在洗手,旁边两个洗澡的小格里都搭着毛巾放着肥皂可能他们是准备先洗干净手然後进去洗澡的。

两个半裸的男孩子看见她突然出现在门口也有些愣,不过怎么可能表现出来,还像都不理她

宠红旗也没觉得什么,夶大方方走进来走到一个水管子跟前,先洗了手然后准备洗枣子,

这时戴来也是坏,故意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拧毛巾时故意一甩!————水都甩到红旗身上!

水眯进眼睛眼睛里去了,红旗还在那揉眼睛突然,感觉自己被人狠狠从后面抱起!————

咳!坏不坏是鈈讲时机的随时随地,这坏主意来了本来就无法无天的小混蛋们是会坚决执行的!

男孩们本来也就好玩儿,想逗逗她可抱住她的戴來这一抱,——————红旗本来身上就有水一层薄薄的衬衣,都贴在肌肤上身体又格外柔软————戴来同志还舍不得放了咧!

红旗还揉着眼睛把水擦干净,睁开眼看见她面前的男孩儿————真是艳!弄可以上身赤裸,军裤吊儿郎当垮在腰以下普通军裤,却是囸儿八经miu miu限量版皮带人更艳!看不出来,弄可以同志穿了衣服一件如玉美少年脱了衣服,————活脱脱一枚小造孽!

当然红旗同誌更造孽!她看见养眼的弄可以不够,还扭过头要看身后抱着她的戴来一转头————唇,竟然刷过戴来的唇!戴来愣了下红旗却身體往后直仰,她要看清楚戴来撒!

恩也相当不错,红旗觉得戴来的唇形很漂亮咬起来一定很有感觉。因为想到这她到大方一笑!“嘿,整不死你个小妖精!”戴来觉得她那笑容有非常浓重的调戏意味狠狠把她往身前一搂,红旗没防备身体往前一掺,这下好脑袋囸好磕着戴来脑袋上,“他妈的!”戴来疼地大骂红旗也疼,她却笑地更欢!

“拖进去办了办了!可以别跟她客气了!”戴来抱着她僦直往一小洗澡格子里拖,弄可以微笑着懒懒跟了进去,门一关

说实话,这么个平时一个人洗澡的地方一下挤进来三个人真的很小,不过还算容得下。

“是我们跟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我没带换洗的衣裳”

“你!”戴来气地想上去咬她!

可以拍了拍戴来,轻輕摇摇头微笑着,却是看着红旗“没事儿,现在又没放水你先脱了,这衣服都是干的你等会儿回房再换干净的,”

戴来算服了!原来你要顺着她的逻辑说话!

红旗真的开始脱衣服反正她想,这些“小”男孩儿她搞得定再说,本来自己房里也没水洗了了事!

红旗脱衣服蛮“大气”咧,也没别扭也不做作,不过看她脱衣服真的蛮享受,又有女孩的直爽又有女人的沉稳。这看女人脱衣服是门學问咧她脱得快,脱得慢弯腰的角度,扭身的跨度————反正可以和戴来都觉得,她脱衣服挺“有味”!

转眼她脱的只剩内衣囷内裤,她把衣服递给弄可以“你给我放外面去,别打湿了”

可以先没接,微笑抬头指了指她身上最后两件“你这呢,”

她对他憨憨一笑说的还猛些,“这两件不要紧我等会儿不穿也一样,”

这话本来超银荡可被她这憨傻子样儿一说,真说不出的动人!

可以接過她的衣服转身真好好给她放外面再进去时,看见红旗站在戴来面前从侧面看,红旗的身段比例真是超牛逼饱满的乳防被内衣托着,大小正是男人最喜欢的又不是太大搞地象乳牛,但挺而满;屁股,微翘手扶上去的触感一定很好。双腿修长肌肤白皙,她的手吔很漂亮手指真如玉葱,干净纤秀

可以看女人尤其看她的腰,太细没劲儿太粗那不消谈。很让可以满意的是红旗的腰肢看上去非瑺青春且清纯,有柔有媚有劲!这点那天红旗在文课身上摆动,可以已经很欣赏了

戴来也带着鉴赏的眼光看着面前的红旗,最晃眼的還是她的眼睛!这丫头在男人面前一定身经百战否则,这样坦荡那种无畏的清纯,那种坦然的愉悦真真才是最诱人的孽!

红旗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象好哥儿们一样拍了拍颇为欣赏,也着实真诚“你的唇很漂亮,”戴来笑了笑顺势勾上她的腰肢把她拉近,“那你親一下”红旗勾上他的脖子,真的很爽快的亲了下又大笑起来,“男孩子真的很少有像你这样红润饱满的嘴唇”她这是在称赞他还昰贬他不像男孩子啊,戴来又气又无奈地重重吻上去!其实天知道,红旗真什么目的都没有她就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咯!

吻,对于红旗洏言实在就像本能一样熟练。

如何呵气如何缠绕,如何进如何退,如何诱如何抚,那样自然而然!

很显然她在享受,但并不沉溺她的唇舌里实在有太多秘密,戴来从拥紧她的那一刻起

就有一种过电的颤栗感。红旗很为你着想你的每一寸呼吸她都给你甜蜜又嫵媚的照顾,戴来心下有些喊糟:完了再也吻不够她!

吻不够她,她却很适时的离开你就是要你欠着,戴来还在轻啜着气寻找她的呼吸她已经有一下没一下碾转到他的耳旁,好像在呵呵笑“我想吃冬枣儿,”

戴来这时能颇为宠溺地抱起她手摸向她内衣后面的扣子。这男孩儿都贼着呢不是已经知道你要顺着她的逻辑了吗,就顺着她呗

“是吻的味道让你想吃枣儿?”

她这时又娇憨地像个痴儿懵懵莽撞如最诚挚的小兽,

戴来笑着看着她内衣扣子已经解开,却没立即脱下而是,手又去拉她的内裤————

“红旗,你试过这样沒有”

戴来一直在笑!很顺着她般的笑!

红旗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她能感觉这时一直站在身后的弄可以靠了过来可,她确实是没想箌————

“恩!”突然紧紧一蹙眉!

内裤被戴来拉下的一瞬红旗也感觉到弄可以贴在了自己身后,紧接着————一股尖锐的疼从下體直冲上脑门儿有一瞬间的眩晕!

弄可以就那样冲了进来!

红旗没想到,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有前戏就这样开始了!

想想也真没什么渏怪,你以为这些个男孩儿好像刚才对她温和下来了其实,怎么可能!

不过冲进去了!那层膜捅破了!红旗疼,疼地钻心她只死死咬着自己的唇,闭着眼静静等疼过去————再再说过很疼,可没想到这疼————她就想

她在忍疼,说实话是有点伤心的,想到洅再了呗不过,也没有伤心多久再再也说过,从女孩到女人一层膜的捅破,是场革命!到时候你要看清“革命”的主人!咳,再洅当年这样教育红旗是为自己做铺垫的,没想到————这真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红旗就记着他这句话了疼是疼,疼死了也要看看“革命的主人”!于是她疼地眉头都皱死了,也要努力扭头看身后的弄可以———

看见了!终于看见了!可是————他怎么————怎麼这副表情!

弄可以看着自己像看到了世纪怪种!惊诧!不可置信!还有隐隐难明的————红旗搞不懂!

她是搞不懂,她永远不会搞慬她此时这样又疼的要死又想笑的怪模样,算刻进了弄可以的骨头里怎么忘也忘不了了!

宠红旗竟然还是个处女?!而自己竟然是她第一个男人?!

弄可以不认为自己有处女情结又不是没破过处儿?可——宠红旗———这也是好久好久以后可以才承认,这个野东覀头一次也是唯一一个用“处女之身”在自己心里打上了个结!

不过此时,可以只是有点懵

“我很疼,”红旗转头望着他莫名,她此时的软弱竟然有种“意绵绵静日玉生烟”之感

可以看着她,一下都没动———竟然退了出来!

血,在可以的腿上在红旗的腿上,兩道艳丽的腥红———

“谢谢”红旗浅笑的轻叹不染纤尘,只流淌进可以的心脾却,一下让他惊醒!自己干嘛对她这好

“戴来,”鈳以轻喊了声戴来眼睛却是一直看着红旗,从戴来手里让她转个身抱过她“该你了,”

“可以她尽然还是————”刚才戴来正面菢着红旗,可以从后面进入他并不知道下面的情形,现在可以抱过去他再往下一看!————人都要倒抽一口气!

同样震惊!同样不鈳思议!却,更因为此情此景,太过太过媚艳!

可以让红旗的腿缠在他的腰间他的腿上,她的腿上顺着流下的红色血迹———尤其,这个角度戴来看得极为清楚,红旗双腿间若隐若现的阴影白皙的腿,丰满的臀———脑袋一阵热!

“你上不上——”可以此时的语氣里竟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耐烦戴来现在已经由不得自己去细想,贴

当一挺坚硬再次进入时红旗柔软的身体摩擦着可以蠕动了下,“恩——”一声闷哼,就在可以唇边

可以看着她,这次看清了她全部表情,她的呼吸她的皱眉,她的唇她的眼———可以不洎已的吻上了她的眼睛,听见她在喃“真的很疼,”

这句戴来也听见了,下体极致的紧致与如浮云端的柔软美妙地让自己没有摩擦甚臸就有了身寸.米青的冲动!听她一声“疼”竟然生生忍住,也是动都不敢动一下!戴来的理智一方面也觉得蛮窝火她疼怕什么!可————就是没动一下!

此景此境,真真难以言喻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三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男孩儿俱是半身赤裸军裤还垮在腿边,奻孩儿上身白色的内衣贴在胸前后面的扣子却是松开的,一双漂亮的腿缠绕在男孩儿精窄的腰间后面,另一个男孩儿贴在她臀后————三张精致的都让人心疼的脸庞,三具青春无敌的肉体————

美艳淫靡却又清纯圣洁!主要是————两个男孩儿眼里写着他们都鈈自知的心疼与复杂而女孩儿———不经意的低眉顺眼,流淌的却是一眼万年的轻灵————

都进去了都舍不得动一下,最后都退絀了。

忍着自己难受到了了,还要伺候她清洗两个男孩一边做着这事儿一边都暗自骂自己怎么硬搞成这样本末倒置!

洗手间也不好给她清洗,可以抱着她回到了他们的营房放在床上趴着,戴来打来了热水

两个男孩儿趴在她腿间,轻轻分开她的腿————这一看!————

刚才看都没看就往里面瞎冲只觉得一进去的感受仿佛升天!可现在只第一眼————该如何感叹,这就是个妖物啊!

此绝对为侽人的销魂名器!玉门玲珑小巧,很可爱但里面则豁然开朗,一片开阔因为它的进口狭窄,一开始插进就会觉得很舒服,飘飘欲仙;进入之后里面仿佛一望无际的狂风骤雨,而且花心生来就在深处要寻找到这个桃花源,必须花费很大的功夫咳,可惜两个

一九九七年我偶尔从中央文献絀版社印行的《毛泽东诗词集》里看到一个句子,那是我小时见过的后来忘掉出处,可是许多年里我常常下意识地默念它这引起我对毛诗的兴趣,把他的集子读过几遍写了一篇《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写时随心所欲信马由缰,涉及很广规矩全无。段学俭兄看到這篇文字大概觉得它拉得太杂、想得太乱,叫我把里边与谈艺相关的抽出来脱离毛集,另成一本小册子它本来从毛集生发,现在要拔“毛”自立我觉得很为难,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不行食用鸡似的拔得一毛不存也不行;古话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碰见倒過来的麻烦:“毛”之不存,皮将焉附——没有了毛这具臭皮囊也就散架,站都站不稳了段兄于是给我做了一个示范,我依葫芦画样最终才勉强弄成。段兄又叫我把网上谈诗的东西也整理一下一并收入小册子。我在网上本来讲话极少而且所讲都是跟贴时随手所写,不值得收拾也没有存稿;幸得石人兄有乞丐常兼的那样爱好——捡破烂,收集了一些我便从里边挑出几则,略作梳理编为附录。所以这个小册子有点儿像乞丐那件百衲衣由断布头补缀而成,它不会像时装那样有看头那是一定的了。

有一个事我还得讲在前头这個小册子算不得什么谈学问的议论,只算发议论的散文大家也把它当散文读便好了;我对理论缺乏衷心的爱好,读书又极少读时也没養成写笔记的习惯,因而文字里见解、知识、记忆的错误肯定也像乞丐身上的虱子简直数不清、捉不完的。我讲这个话当然别有用心┅来免得大家读时把它太当真,傻花了力气二来,我申明在先大家也就不必浪费时间去捉虱子;万一捉出来质问我呢,我也可振振有詞地默默无语了

《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最早发在网上,署名为“碰壁斋主”;段兄石兄也都是网上之交;这本小册子我就顺势用那个舊署名借此向段兄石兄致谢,同时记念一段因缘附录里还引了不少网友的诗,我对他们的感谢也包含在这个网名的保存里,我不再┅一指名道姓、送货上门了假使好事者有兴趣,可从网上“碰壁书斋”里找到《读毛》的原貌:

二零零二年四月八日凌晨

《旧诗词杂想》第一部分:随机的鉴赏

律诗的中间两联,一般讲来非得对仗。诗人们写起律诗来这两联无不削尖脑袋、挖空心思地讲究。如果你紦一联诗的上下句写得意思差不多爱抠诗病的人准会斥责你犯了“合掌”——俗语叫“穿同边鞋”。由于古来诗人特别留着心眼不会留下把柄,我一时也举不出多少例子只想起两句:“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斥鷃每闻欺大鸟昆鸡长笑老鹰非”。 “渶雄”就是“豪杰”“虎豹”不异“熊罴”。其实这联的写法,上下句也不完全相同而略含有对立的意味,它把一个意思从正反两媔讲出不过,太表面了只等于说了“我比你行”之后,又补一句“你没我行”;我们感觉到的是我的自吹在另一句里唠唠不休地重播┅遍 “斥鷃每闻欺大鸟,昆鸡长笑老鹰非”上句是中国的故典,出自《庄子·逍遥游》,下句跨山过海、超时越代地跑到西方古代也寻一个相同的典故来助成“合掌”病。这只同边鞋代价不薄害的富贵病,腹笥不丰的人还害不起

“合掌”和“穿同边鞋”这两个名字取象于手和脚,真所谓“近取诸身”表示出对律诗对仗特性亲切的领会。手和脚都是对称而又对立的它们的方位一左一右,形状适相反对;物理学把某些自然界里艰深的对称现象也比喻地称作“手征”对联的上下句格律上也对称而对立,节奏、长短对称平仄对立。Φ国诗特别讲究平仄和对仗这是否与根深蒂固的“阴阳”观念相关?我们可以置之不问但是,我们无妨把阴阳观念来分析对联拿阴陽思想来处理写作。对句分上下两句体现出大“道”的“阴、阳”两部;对句的节奏长短和平仄关系,隐含着阴阳间的对称而又对立對句的格律提供了一个框架,使我们能拿诗意来发掘阴阳观念中所包含的丰富辩证思想让形式跟内涵相辅相成,你辉我映相得益彰。

┅个合格律的对句即便艺术上一无可取,它也总能容纳阴阳两部表现出阴阳的对称。可是我们还是舍掉平庸之作,选黄庭坚的名句來看:“河天月晕鱼分子槲叶风微鹿养茸。”两句的格律如下: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音步为“二二三”或者“二二一二。”黄氏那两句的音步完全同一每个音步的词组所指的物象也如兄可弟,铢两悉称;河天与槲叶、月晕与风微、鱼分子与鹿养茸连情韻都一时瑜亮,难分彼此的音步把一连串的声音隔开,分出节奏来;而且据中国诗的经验隔开的地方一般便是两个物象、意思之间的邊境线,音步的作用在于借助节奏,使我们更易于捕捉到、更深地感受到物象的对称;它像画外音在向我们解释画面似的形式给内容助了一把力。这一联诗一句水里情景一句陆上情景,它们之间是平行的互相不关涉,传达的意境相类似这样,格律里平仄相对那个聲音特性在诗意里没有得到呼应,格律的“对立”那个侧面给闲置没有派上用场。这是一般对句通常的状况无妨称这一类对句为“岼行句。”平行句的诗意互相协和没有矛盾,因而显得不够活跃多少有点儿凡庸、呆板。

可是再看黄庭坚的另一句:“道上风埃迷皂白,堂前水竹湛清华”立即觉得诗意像给惊醒过来,跳起来活动了两句的物象匀称,音步同一像一个人照镜子,形影不二同时,它们内涵上迥然对立一边是“道上”的污秽,一边是“堂前”的清新;倒像一只斗鸡在照镜子镜内外互相耸毛鼓眼,会打起来似的这个诗意上的相反,正得到音韵里平仄相反的声援显得特别有劲力。我们把这一路的句子称为“对立句”对立句里,一联诗意既对稱又对立充分利用形式的潜力来帮忙,造成相反相成的辩证效果;形式与内涵互相把对方的辩证因素勾勒得凸现

黄庭坚还有另一种写法:“谁谓石渠刘校尉,来依绛帐马荆州”这两句既非平行不相关,也非对立不相让而像水似的顺流相继,刀挥不断古人所以把这種手法的句子称为“流水对”。黄氏这一联甚至上句没讲完要加了下句才凑得成一个意思。对联的格律形式无论对称还是对立,上下呴是两两相并的横向关系好比一对夫妻;平行句、对立句的句意都老实地守着这个刻板格局。流水句便不同了它的句意是纵向承接的關系,有点儿像父子父能生子、子承父业,所以它的流动感特别明显同时,流水句各个组成部分又严格地符合格律流水句让诗意在僵硬的对称对立形式里向前流走、推进,制造出内涵与形式本身相矛盾的辩证效果对照了流动感,我们愈觉得它格律精严不苟意识到格律的存在,我们愈惊异于它能流动得无碍对立句与流水句由于深谙辩证之道,因而越有张力、越见魅力对立句的例子,黄庭坚《寄黃几复》:“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一句相聚的快乐一句相离的孤寂;《题落星寺岚漪轩》:“小雨藏山客坐久,长江接天帆到迟”上句收敛内缩,下句辽阔外拓同时它还借“久”字与“迟”给两句找到情绪上的相通处。流水句的例子黄庭坚“但知镓里俱无羌,不用书来细作行”一因一果;“世上岂无千里马?人中难得九方皋”一问一答。“世上”一联同时也是个对立句上句“非”,下句“是”一身兼两,这便更难得了它所以使我们过目不忘。

在黄庭坚追认为老师的杜甫那里也找得到既是流水句又是对竝句的例子。杜甫写王昭君的名作《咏怀古迹》:“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風面环珮空归夜月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时怨恨曲中论。”首联两句相对上句很富动势,山壑的走向大概朝着明妃村方向给杜甫寫得像山壑都往明妃村奔“赴”过去似的;下句顿为“明妃村”那个点。次联把这个节奏再奏一遍然而声音更大、强度再高,对比得也愈加尖锐明妃从“村”里“一去”往宫中、再去往遥远的匈奴,时间空间跨度都特别宽广句意的动势在更阔大深远的背景里展开,“連”字尤其叫人感到昭君在茫茫无际的“朔漠”里走也走不完的情形;可是猛然顿为一个更小于“村”的“冢”,浩渺的空间陡然收缩為孤零的一点绵渺的时间也凝滞在“冢”上“黄昏”里,似乎时间也成为化石从此千古不变。三联上句是个点、实点下句又是个行程、虚影的行程,它把一二联反复的节奏倒过来用了一遍本身还包含“图尚实存”和“魂只空归”的对照——杜甫大概在明妃村里见过奣妃的画像,从诗意看“画图省识春风面”不像仅仅用毛延寿替明妃画相的故典。

细勘第二联它是个对立句,上句动势的行程下句凝滞的固点;又是个流水句,下句顺着上句讲的是上句的结果,明妃去了朔漠因而留下青冢。对立句把内容与格律打成一片共同造荿相反相成的效果;流水句把内容与格律分开来,自由的流动感与格律的僵固性又形成矛盾;而且整个两句的流动写法——流水句——與两句之间的对立格局——对立句——还较着劲,诗意在流走而流走的前部与后部竟然性质相反,流走与对立两个特质既相对而又交融这一联的内涵显得特别深厚、复杂,远非用散文讲一声“昭君去了北方死后葬在那里”所可比拟的它的张力使艺术富于弹性、强度,幾乎穷尽了对联这个形式的限止用光了它的潜力。

实际上从整首诗,我们可以看得到更多的辩证情况一联像二联一样是个矛盾体,②联所以那样打眼也有一联的功劳,二联是一联节奏的一次反复、扩印占了它的便宜。但是一联的行程指向明妃村,二联的流向倒過来从明妃村指向塞外;一联既是二联的同盟,也是二联的敌手三联把一、二联重复的节奏“行程、点”扭转头,成为“点、行程”同时,流向又从塞外返加明妃村并且二联是明妃生前那个人在流去,三联是明妃身后那个魂在流回我们不由想到辩证论家那些套话:“否定之否定”、“正、反、合”——身后魂归的明妃比起生前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明妃,一面今人犹昔人另一面已经今我非昔我了,她既回到了故地又带着离开故地的后果,带来了死亡、带来了客死异乡的哀怨、同时也带来了所有被时间摧毁之物那永古无法躲避的悲傷——换句话讲她带来了一切时间中事物的共同命运。杜诗的结句拆下来看其实平庸,可是经过前边那些正反顿折、回环往复的铺墊,最末两句已成为情感上必然的结论我们不觉得它平庸,只感到心里盘郁纠缠、无路可走的强烈情绪给它极自然地引接出来到了某個早该去的归宿地。

不比李白杜甫是个老实人,他自诩“晚节渐于诗律细”并非空口讲白话,他这首诗的确网络着多重的、细致的辩證因素可以作为他七律诗的典范。我不是诗论家不了解古来选本里这首诗的地位。不过我估计无论选家观点怎样不同,大都不会或說不该遗漏这首诗;因为我觉得阅读很大程度上不完全受自己意识到的思考所控制而在更深隐的层面上、受更深远的东西影响,那些东覀也许我们终生不曾与之赎面甚至人类的理论终究没法使之露面;在阅读时,我们不必对一首诗的好处有清晰的体认早就给作者牵着鼻子走了,而我上边讲的那些不过试图解释我们为什么会给他牵着走罢了——大半读者完全不需要这些,照样可以是作者最知音的鉴赏鍺老实说,仅管杜甫的诗名古今第一我自己最倾心的诗人并非他,而另有其人;不过跟在别处一样,读诗时我们也总有点儿良心的在读诗里,得对自己的直接感受讲良心——我只怕论诗时大家也像别处一样,虽都有良心而未见讲良心。

我也像杜甫这首诗跑马跑得太远,拐弯拐得太多了还回头讲对句的诗病。实际上回头也就是结尾我的意思只两句话便可讲完了:“穿同边鞋”的毛病,实际源自对辩证的忽视它把两句写同一个意思,浪费了格律形式提供给我们的丰富可能性、荒废了它那广阔的发展天地

从断代的选本、个囚的选集、以及个人的全集里读诗时,对一个作者的印象可能大有区别断代选本的挑选标准相当苛刻,选者愈是明眼人便愈像瞎眼人,他只看得见一个作者最光华四射的那几首诗其它光华暗淡的,他的视力全顾不到个人的选集,标准便宽松得多选者像戴上眼镜,鈈怎么打眼的东西他也发现得了、收罗进来个人选集像给作者画个速写,得照顾到他各个侧面好把他的大致形貌传给读者;只画眼睛洏漏掉鼻子,那便成残疾了

个人的全集所收愈加芜杂,作者自定的集子已经有割爱为难或者品鉴不高之处,去取未必得当假使是由後人来收集、补遗呢,收集者恨不能头发胡子一把抓到手就是货,全不问精粗的结果,作者自己随手抛弃、刻意删除的那些不欲面世、流传的东西全给通缉出来。收集者简直像拿上显微镜向作者乱蓬蓬的头发胡子里吹毛求疵似的,作者的缺点污点全给他揭发无遗。收集得愈多收集者愈博得称赞,写作者的羞耻正成就了收集者的荣誉。

所以我们读了断代选本再读个人全集,常常想不到作者还寫过那样风格、那样类型的作品有时还想不到作者竟写了许多平庸的、甚至低劣的作品。我们想不到的东西里可能还包括这一点:他咾在重复自己。历来传说白居易作诗老妪能解——借钱锺书的话说——有些作者作诗,似乎便是那位老妪在作诗老是几句讲厌了的旧話在作品里一遍遍重播。

要求诗人不重复也许只是咱们读者出于自私的一面之见,不大现实一个人思力才气有限,他不可能首首、句呴都另翻新样来应付咱们读者像贪官一般无底止的诛求。诗歌传统里也沉积了大批烂熟的语句、意思已经成为公器,大家写作时方便哋抄来作为搭配、敷陈算不得剽窃。古今旧诗里这类东西占很大的份量。具体到一首诗它也老实不客气地坐掉些版面,甚至篇幅上唑头把交椅;这是深厚传统带来的深重累赘咱们阅读时恐怕只好稍微将就传统,而不能过于苛求作者只要作者另外还给我们拿出点儿噺东西,他的诗便算不白费了

那些旧货好比家家都吃的米饭,你日日吃它也不为过份不会厌烦;大家反正不把它顶真,没谁指责你重複当然,你不能只有旧货否则你该正名为收破烂儿的了。你总得出售点儿新东西——新东西的多寡也正是测量作者才力的一个指标——这新东西最为打眼,大家都盯着的你一重复,便很显形好比吃饭时的菜,你天天只那一碟豆腐便会吃腻,旁人也笑你寒窘在閱读感受上,与埋着头讲理论时不同恰恰是大家都重复的那些东西我们不会感到它在重复,我们的感受一掠而过;而新的东西我们才最鈳能注意到它的重复

实际上呢,新东西也免不掉老在重复而且愈是大家,往往重复得愈凶一个大家经常只有几个中心意象、情绪,那是他感受最痛切的病灶他区别于别人的所在,也算他压箱底的本钱他免不了靠重复它们来建立自己的形象、风格。这是一个大家的寫作与他个人心灵贴近的地方也是构成他魅力的一个极其有力的因素。打个比方说一个人患下某种病,不用讲他常吃的肯定也就是那几味药。不过他会在不同场合、用不同手法来改编、变奏,虽然万变不离其宗可也千变不惮其烦。我们次次遇到他的套板思想而吔次次见到它的新鲜面孔。我们对他的心事印象愈深而同时愈觉出他的才华。他不会把一个具体的意思用相同的字句一遍遍照画葫芦恏些作者在这点上吃亏,他重复到变旧的东西恰好是他想写的翻新的东西;在大家眼晴紧盯着的地方,连魔术师都不好玩障眼法的?1我怕重复是诗人的遗传病,同时也是流行病一个诗中老妪找得到许多人跟他同病相怜——我们看得到的,老妪唠叨时通常不是一个人,洏有一伙儿老妪跟她此唱彼和不过,眼光挑剔的读者便无辜了他虽不害这病,也会感染痛苦;一个意思反来覆去地说固然证明作者對它感受至深,念兹在兹、不失不忘读者却不免觉得再三再四、无休无止的厌倦。

想来地球上现在活着或者曾经活过的人都有过这样嘚经历:骂人。即便没当着别人的面骂总背着骂过;即便没骂出口,总闷在心里骂过;虽说骂了自己不大认账鲁迅有专文谈国骂。咱們的国骂是个跟“我爱你”一样风行不衰的三字经只不过把爱的对象提高一辈,爱的方式直接一点——算起来骂人跟“食色”一样,算得“性也”几于成为天生的特征。小孩子学说话时往往最早学到的便是骂人话。我们学外地话以至外国话也常是首先便学会这些婲样无穷的切口——不用讲,诗词也可当为骂人花样的一种有些作者忍不住在诗词里大动干戈。

诗词并非不能骂人李白早千年便曾破ロ大骂过:“董龙更是何鸡狗”,等于说“猪狗不如”好些人指责他太泼了。我觉得不必那样软着脸子温柔敦厚恨急了鼓着眼骂骂无妨。嘻笑怒骂皆可入文章不过,也有个标准得“嘻笑怒骂皆成文章”才行。纯粹从泼妇口里掏来的原装货进到文章里终嫌场合不对、水土不服;除非你意在描摹泼妇的口角,否则你自己的口角也只等于泼妇了

黄庭坚讲东坡的文章妙天下,“短处唯在好骂”东坡似乎没像李白那般骂,更不会学泼妇那般骂我现在印象里只有一个东坡骂得较为镂心刻骨的例子。东坡给贬到海南之后先住在公家的房孓里,后来朝廷派一个叫董必的人来巡查把东坡赶出去。东坡只好在桄榔树下结个简陋的茅庵名字便叫“桄榔庵”。大概就是那时候他写了一篇小寓言,讲自己去龙宫里饮酒写诗,快活得很;可是龙宫里的鳖相公却跑出来指责他的诗有讽喻;东坡在寓言结尾叹道:“到处都给鳖相公厮坏”鳖者,“必”也这个骂法相当狡猾,而不直气骂得来文绉绉的,一点儿不粗野

在抗拒语言的粗野上,词仳诗和散文更为贞洁些别看它写艳情时那样放纵;它有点儿像女人,女人再水性杨花太鄙的澜言污语总不易出口的。这个情况与词的產生、传统有关它最早在歌筵舞席、勾栏青馆里由乐伎传唱——它出生低贱,分娩在寻欢作乐的场合它生下来便贴着性过活,跟着爱凊厮混向着女人调情。所以它自然带有香艳、轻浮、柔媚的气质它后来的发展,顺理成章地走婉约的路子这便培养了它在语言使用仩的口味:无妨香喷喷,但要软绵绵;臭烘烘、硬绷绷那是不行的即便今天,恋爱过的男同志都心里有底你不讲情话,开口就像茅坑裏的石头又臭又硬女同志保准向你板黑脸、翻白眼,骂你一张乌鸦的黑嘴总之没你的好果子吃。比较词而言诗和文老早便跟广博的社会生活打成一片,甚至要干“载道”那样的重体力活诗和文所以对语言的宽容性大得多。

唐末五代文人插手词的创作但大半风调还赱着老路子。看看《花间集》集便明白那里边只很少一点写塞上、南国风物的作品,此外大半脂粉气扑鼻《花间集》的作者之一欧阳炯在《花间集叙》里,自己都讲:“则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不无清绝之词,用助娇娆之态自南朝之宫体,扇北里之娼风何止言之不文,所谓秀而不实”除《花间集》里像韦庄一点儿异数,要南唐到北宋早年的范仲淹、晏殊、欧阳修甚至包括柳永——经过这些人,词的感慨才渐深作者个人的经历、思想、修养一步步渗透进词的创作里来。女囚味减退文人气加重。东坡开始把词的领域像吹汽球似的拓宽了,所谓“无事不可入”不过,讲词对生活的覆盖面达到了诗、文的程度那也未免夸张。

清朝词论家不惜声嘶力竭地推尊词体用心大略类似政客发迹后想掩盖出生的低贱。只长耳朵的人也许瞒得过不過,长了眼睛的便自己会读词了出生、经历,总会对一个人发生影响悄悄儿潜进他后来的个性里。譬如词在语言上总体说来要比文囷诗都文弱内向些。那些批评家自己也老对豪放派好些“粗字、率字”不满意便出于这个语言限度感的支使。

要借词骂人至少得有这個限度:它应该只叫人感到作者感情激烈,而不叫人闻到作者口舌薰臭也便是说,你得拐着弯儿来骂骂人时不能吐出骨头,落下把柄有些古代批评家那里,你写词时用语太生硬、不软媚他都跟你闹意见的;对诗和散文他们便宽容得多。当然也许有人会说,一个作鍺连粗话也能入手便用采纳人民语言最为彻底,古代把街谈巷语点瓦砾为黄金的东坡等人都给他比下去了。我们不必这样袒护他然洏也不必把一两句粗话看得太重,他只骂了这一两回并非成天骂、只会骂;他的骂除影响具体那首作品,对他的整个人品诗品不构成哆大威胁。

我们在学校课本里便念过一首诗《七律·长征》(一九三五年十月):“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这首诗是传诵之作。它把五十六字来概述長征这五千年历史里仅有的壮举虽说长征实际是逃亡,可是我们不必眼皮子太浅,看事物的时候时时把势利、功利遮在眼前,像近視眼摘不掉眼镜似的我们也无妨放纵一下自己,拿审美的眼光——那等于一副望远镜因为审美总包含着距离——来照一照本来伧俗无咣华的世事。所以这虽是一场逃亡我们只要不是瞎子,也看得到它逃得那样悲壮卓绝富于精神之美。我听说有位外国学者来中国讲学先在黑板上画两条曲线,一条大家落目即辨那是咱们中国的国境线;另一条大家便傻眼儿了。那位学者讲这便是长征的路线;他以為长征这件事里,最能显出中国的气格我只庆幸自己不在当场,我也闹不清长征的路线怕会愧死。在二十世纪中国人的耳朵里国人講话不过放屁,没人听的;洋人放屁超过讲话大家赶着去闻。我虽然讲不出那位学者尊姓大名可是提到他是洋人,大家总该对我的话洗耳恭听了毛自己便极能把审美之眼来看待实际之物,他一边逃一边还忍不住拿诗境来摄照事境;那样艰苦的情形下,他竟觉得岷山茬笑——我们当然不能做聋子也该听到毛自己躲在岷山后边的窃笑。二十世纪的下半叶毛讲话尤其一言九鼎,我们做了许多年“毛主席的好学生”更无妨再做一次,学点儿他的审美上的派头

这首诗题材重大。不过题材的重大,不能保证艺术的伟大虽说它有可能輔佐出伟大的艺术。重大题材只是伟大艺术的“助产士”而非“生产者”——那位做产妇的母亲。伟大的艺术需要母亲艰辛的孕育、痛苦的分娩这是助产士不曾付出的;作为母亲的光荣、欣慰,助产士也就无权分享在这地方,我们更不能势利眼因为产科医生的权位,便奉承婴儿漂亮;不用讲同样不必因为母亲的名位而谄谀婴儿。

这诗有个打眼的毛病中间两联把四个地名齐头并列,军训时集合整隊似的;耳朵灵光的人当听得见那四个地名报数时喊的“一、二、三、四”——这种摆法便太呆木了骆宾王爱用数目字作对,给讥讽为“算博士”;毛也可当“地理教师”因为他写得来像“方舆图”。古人对诗里用地名有许多讨论譬如地名可不可以虚用,因为好些诗鼡起地名来跟实际的地理完全违背不能拿方舆图来查对的;似乎明清人学唐诗的时候,有一派专爱把易于入诗的漂亮地名嵌得满版作為诗诀,不过我没有详细考察不知道他们是否用“我注六经”的态度在诗里注山经水经。前人讲究地名中的一条便是要求把地名用得使人不觉堆垛。毛四句四地加上“岷山”,一首诗里逛了五处山川李白《峨眉山月歌》四句便用了五个地名,可是参差错落叫人注意不到他在念旅游册子,所以古来很受赞赏这首诗小孩子都会背,我们仍然引出来跟毛做个对照:“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鋶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李白聪明地把几个地名嵌镶在某些关系中;“峨眉山”上的月,影子会落入江中所以“平羌”勾连上了;他乘舟从“清溪”出发,去的地点是“三峡”两者又亲近得不勉强;“三峡”峰高天窄,月亮看不见他不免思念,便在這思念里顺流跑向“渝州”他顺路而下,有事理、情理的关系网络其中每个地名露面都有必然性,不像“半路杀出的”的程咬金那样顯得突兀地名并非路遇的、陌生不相熟的路人,而你呼我应、左牵右引好像一伙儿朋友出门小游似的。这便破除了刻板画家画多个囚时,也让他们互相交谈、互相协作处在某个情景中;这画才灵动自然,不像阅兵式的机械排列;这个道理跟诗歌写作是相通的把毛哏李白相照,我们便不免觉得毛的写法堆垛得太齐整了

毛写《长征》时,完全没有留意古人这方面的经验他只向仓库里堆码箱子,而鈈曾试图向客厅里布置家具他那四个地名像是按行军顺序讲下来的,可是文字里没有指明这个关系也没有像李白那样,把这个关系来處理、影响地名李白诗里地名间的关系有好几种,较为复杂我们找得到与毛几乎如出一辙的地名关系,出在杜甫那里杜甫名作《闻官军官收得河南河北》结句说:“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同样的四个地名,同样的顺路程次序而且更密集,只挤在两句Φ看来,杜甫给自己提的要求特别苛刻他不但要松动本来会有的僵硬,而且偏要用最僵硬的排列来创造流动、迅捷的效果好恰合他勝利的畅快、回乡的迫切心情。他的办法简单之极便是拿“从、穿、下、向”几个字眼指出顺承关系。他故意选用同带“峡、阳”字的哋名把刻板的那一面愈发加强些;只要有能力使刻板的东西流动起来,那么愈刻板便愈把流动衬托得突出,刻板的能量掉个头全加到鋶动上面来了好比打仗,只要能赢对手愈强大,你的斩获便愈丰厚对手所有的粮草、枪械,全给你虏掠过来

毛诗四个地名完全平荇,句与句、地与地之间不相闻问也造成一个后果:诗意不曾推进、转换,只在原地兜圈子;他实际行军时顺地名往前走在诗里呢,恏像夜行军碰见了鬼打墙类似的印象,读毛的其它作品时都不同程度地遇得到,它使人觉得毛的写作过于平面化缺少纵深感。单讲《长征》那样地兜圈子,愈会加重刻板的能量而且,他把四个地名偏挤在中间两联里尤其要算失察。律诗那两联非得对仗这种格律形式本来便僵硬,毛没有想办法避免格律的弱点反而雪上加霜。毛那两联的句意都密得碰鼻子挤眼睛不用虚字调剂,不但雪上加霜霜雪更凝固为冰,越影响变化生动之感黄庭坚写律诗的时候,常常一联疏一联密、一联虚一联实、或者一联写景一联抒怀发议论使詩更为流利不死滞。他认识到律诗那两联对仗会带来先天胎里病因而力图后天补救。毛看不起宋人也许便看不到宋人的苦心、好处。

毛把中间两联写得那样浓得化不开、密得拆不散、板得挖不动相衬之下,首尾两联便越觉疏薄首联两句词意密度很小,因为下句只重複了上句末联也稀疏,阅读时我们先受了中间两联那样密重的压力,到末联时压力猛的卸掉我们心里上会闪个趔趄,越觉末联轻飘叻当然,也许有人会这样讲咱们在末联忽的飘起来,正中毛的下怀他所求的恰是这个效果,好拍合他行军完成的轻松之感人各有見,我不争辩只指出一点,这个看法见木不见林无以开脱中间两联笨拙的板滞。统起来看中间两联使得通篇不很均衡。古来传统里莋七律的常法总是倾力于中间两联,因此易于把首尾两联写得弱些我记得现代一个人——他是画家或是书家,也能做旧诗的可惜名芓忘掉了——他自述旧诗的写作经验,讲他做律诗时先把中间两联做好再补上首尾两联;这个例子表明作者轻视首尾两联,从它看得到寫作传统带来的过于极端的影响同时也揭露出这个传统可能蕴含的短处;事物总是在极端情形下才显出它真正的底蕴。而这个传统的形荿有律诗格律上天然的根由它中间两联太难做了,逼得大家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放在中间两联上;它中间两联一旦做得好效果便太突絀了,勾引得大家只想在那里卖劲儿这个传统也会影响阅读心理,使有经验的读者在阅读时对首尾两联稍弱的情况不敏感,大半视为囸常所以,在这个写作、阅读的传统下如果毛不排头用地名,中间不显得那样地压迫首尾均衡问题也便无妨忽略;只可惜毛那两联呔过度了,你想闭眼不见它都还要来打眼、打开你的眼的。讲文章的常语有所谓“凤头、猪腹、豹尾”毛诗的中间确像吃饱撑鼓的猪腹;至于头,也许不必借书病所谓“蚓头鼠尾”来指为“蚓头”可是,我们终觉它的尾有点儿像“虎头蛇尾”里那条蛇尾

范仲淹在古玳声名不小,建国以后越发膨胀了。这当然由于他《岳阳楼记》中那句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古代文人本来有濟世的责任感经世用世的传统,他们利益和心理上也一直把自己挂靠在政治和权力上即便身在隐居庐里,心也遗留在魏阙眼也仰盯著政界。这点《岳阳楼记》中有明白的表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一个人修成这种境界当然极为了不嘚。不过纯看境界本身,它底下隐含着一种倾向、散播着一种气息:对个人意识、思想、生活的蔑视政治这东西虽然嘴巴笨,它讲的話你总也弄不清底细;可是鼻子灵它一下便嗅到这种气息,可资利用古代用得厉害,现代更变本加厉古代的教化和现代的教育,都莋这个工作——尽管建国以后批儒家最不留情面可是老实讲,它的统治受惠于儒家的不知有多少值得花一本大书来算这笔账——建国鉯来,大学小学在背范氏那句名言大小作家的教训文章里在引那句名言,范氏的知音真可谓遍天下了不过,大家各自明白应声和应淛而已,没有谁真对他的境界感兴趣所以出现一个奇怪现象,范氏几于全民皆知而只有绝少人对他有点儿了解——我本人便不大知道怹——假使真受他的境界吸引,要跟他认同或者向他靠近会这样漠视他本人,那便算心理上的奇迹了不问可知,大家跟他打的那点儿茭道并非发自内心而出于外加。《岳阳楼记》讲完那句名言便拿一个感叹结束;范氏地下有知,他今天会把这个感叹加重语气再发一遍:“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我讲大家漠视范氏,并非乱道而有证据的,譬如很少有人了解他在词上的创作。大家通常只知道范氏两首词因为这两首词历代选本都不会漏掉。一首《苏幕遮》:“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凊,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另一首《渔家傲》:“塞下秋來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渔家傲》是这位被羌人尊称为“龙图老子”、被西夏畏称为“小范老子”的范文正公守边时写的据说并不止一艏,都以“塞下秋来”起头可惜其余的没有传下来。

通常我们拿婉约与豪放来分别古代词的风格倾向——当然有它的方便但是它太不精细了。词史上那么多风格各相区别的作家是不易简单地把两顶大帽子全体罩盖的,因为各家的脑袋规格、形状都颇为不同只谈豪放婉约,有些像李逵不分青红皂白的抡板斧“排头砍去”了——历来豪放派的溯源除《花间集》里一丝半点写塞上的作品(比如毛文锡《咁州遍》)便数到范氏这首《渔家傲》:范氏《苏幕遮》上片已经很有豪放派风度,《渔家傲》通篇几乎已不存婉约气息

范氏那时候,豪放派还没有眉目欧阳修词学观念较为正统,所以讥笑《渔家傲》为“穷塞主之辞”这个评语大概不像有些人所讲的那样是严正的斥責,而像朋友间的互相调笑不过,观念的区别一目了然可是,欧阳修自己的好些作品比如《采桑子·西湖念语》那组名词,虽调门不高,也决非“婉约”二字讲得尽或者讲得准的。《朝中措·平山堂》更谈不上婉约,而俊快、豪爽、洒脱王国维《人间词话》引欧阳修“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两句称赞道:“于豪放之中,有沉著之致所以尤高。”直接把“豪放”一词来品目欧阳修论者还常讲欧阳修“疏隽开子瞻”,疏隽大概不易讲成婉约子瞻在我们心目中婉约的印象也决不會太重。范氏是个特别的作家他似乎无意以文学名家,可是文、词都有名作他能开豪放的先河,唱出豪放那第一声——我没有算上毛攵锡——也许正因为他无意为词因而不大注意词的规矩,心理、笔路承担的传统负荷要弱得多;他写作时也便能更自由地把笔直追自巳的经历、感受。非专业人员总享有法外治权的;当然在以笔达意的训练上,他绝对的专业水准

词论家向来对范氏注意不够,也许他存词太少没有足够的篇幅来吓唬人。他婉约的方面“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这兩句以后写同类情景、用相近笔法的篇什,都没有能超过他“酒未到,先成泪”比他自己先前的“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更进一解。李清照名句说:“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脱胎于范词,而多了些机趣、流动可是论情感的诚挚,还隔一尘眉头囷心头都是愁爱去的地方,范氏好像说:愁要来眉头和心头都害怕,忙不迭地闪避把愁你推给我,我推给你可是终躲不过。范氏写景已经纯是豪放派气象,而不像《花间》和柳永偶有一篇、一二笔阔大。前边引到《苏幕遮》:“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他的《御街行》:“珍珠簾卷玉楼空,天谈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囚千里。”虽然并不鼓努作气景象的雄阔,瞎子也看得见他有一首词似乎从没有人提到。《剔银灯·与欧阳公席上分题》:“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孙权、刘备。用尽机关徒劳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细寻思,争如共、刘伶一醉人世都无百岁。少痴騃、老成尫悴;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牵系!一品与千金问白发、如何回避?”这词里发议论、搬事典、甚至用口语都该列为创辟之作,從前并没有人在词里这样胡来过这点且不详论,只看它的风格尤其神似苏辛一脉好些二流作品;假使把它收到辛弃疾的集子里,我看沒有人会把它剔出来也便是说,豪放派好些艰辛探索后的模式他老早便轻巧地弄过了。豪放派见了他应该爽然若失,好比孙猴子翻斤斗云去天柱边洒了尿后忽然发现只到了如来佛的手指边。范氏只存下来五首词两首算得正牌的豪放词,另两首写景早抢了豪放派的先剩下来那首也决不软媚,可以收入《东坡乐府》的只把他豪放词的比例看作五分之二,我凭印象估计东坡的豪放词未见得超过这個标准。

范氏吃亏在词太少背后也没一群跟随者起哄,所以开宗立派的荣誉给东坡混走了豪放派的发明权我们争不回来,可是假如峩们不势利,至少得把豪放词的发明权注册在范氏身上他早就写出成熟的豪放词,东坡已落第二乘也许有人要讲,我这个说法也足够勢利为什么豪放词的版权不能判给名气更小、更不起眼的毛文锡?我觉得毛文锡那一篇只是偶然之作出于意外,他整个风调、其余作品里连一点豪放的兆头也没有;不比范氏豪放是他的老习惯,尽管未见得是有意为之当然,我这个回答意见不同者会当为狡辩。

划汾婉约派最大的失误是李煜他被推为婉约派的大家,可是细读他的词感慨之深、格局之大、尤其是抒情方式上的奔放、直率,都决非婉约家数——我知道讲李煜奔放直率别人要跟我吵架的,可是目前先不回嘴——而且他所达到的哲学深度,整个词史里都没有人能够夢见王国维对他推崇,极有见地词论家的思想、眼光,大半局限在文学、政治学、社会学里缺乏对生命的哲学领悟——这也像是先秦后整个中国文学的弱项——而王国维颇有哲学气质,并且下过功夫他自己做词,也有哲学意蕴他在《人间词话》里比较李煜和宋徽宗两个亡国之主:“宋道君皇帝亦略似之。然道君不过自道身世之感后主则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其大小固不同矣”同樣的亡国,而道君皇帝只局限在个人的身世之感李煜却能把这个感受拔高到全人类的共同境遇。我自觉领会得到王氏写“释迦、基督”㈣字时是什么在触动他。李后主把“流逝”这个意象写得后人没有措手的余地透辟地概括出人类的恒常情感、一致命运;无论个人的具体遭际怎样,跟他一谈都会觉到同病相怜。这样他便从具体的情景中超越出来,好比灵魂比肉体的枷锁中出窍升到了哲学以至宗敎的层次。人类生活无非同时间的一场战争我们想要的一切,都得在时间里才可能获取;我们想要保留现有的一切也得经过时间的批准;可是时间极其刁难,老是板面不同意我们的欲望总在向时间乞讨,而时间不但不施舍反而向我们抢劫。它把我们曾有的抢走丢進失去里,把今天抢走掷向过去里,它甚至把我们的岁月抢走而且永不归还。最终它毫不犹豫地把我们的欲望本身也夺去,把生命扔进死亡像扔片垃圾到垃圾箱,一点儿不怜惜这场战争里,我们从头便预定了是个失败者——在永恒的时间里我们只是被它流逝者,我们的过去、所有给它流逝连我们自己也给它流逝。]

李后主讲:“雕栏玉砌依然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常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囚间!”这些词直接触动我前边发的那些感叹,简直不消过渡的一个对我那段感叹没有明确意识的人,也不会例外只不过他的触动更微茫难辨,处在更含糊隐晦的层面上罢了李后主是中国人,当然知道孔夫子站在河边的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又佞佛佛家所谓“无常”,他也不会陌生这些无非只是“流逝”的另外版本。亡国之后旧日繁华一去不返,家国也一去不归他的领会之深,我们常人想象不来可是,我们毫不奇怪他的词把“水”作为中心意象他的名句全都在写水,因为水是“流逝”最为经典、最为恰切嘚象征便连“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里名义上写草,明眼人也一眼辨得出它的意象实际依然是水“更行更远”,冉冉而去老不止息,不是水是什么欧阳修眼毒,早剥掉这句的面具看出真面来了;他改写后主更行更远的离恨时,便把春草置换为春水:“離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就我所见王国维之后,只有叶嘉莹先生阐发过李后主的哲学境界龙榆生先生是我感激的前辈学囚,因为他那本《唐宋名家词选》一直是我的基本读物我对他不了解,不过有些迹象表明,他似乎也不大留意词里的哲学境界他的《近三百年名家词选》里,就不选王国维“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一类作品

即便最粗线条地把词分为豪放婉约两大块,李煜也圈不进婉约里去而塞进豪放里来呢,恐怕豪放派那些正主儿也要视他为异类挤他出去。这是李后主的幸运因為无论划归哪边,他的意义都要受损他身上的特质,使他把豪放婉约两派一齐推远了显出他跟两派同样话不投机;实际上,那个对立與他了不相干描述不了他最重大的品格。假使不说他超出两派之上至少得说他越出两派之外。我承认自己对他有偏见似的偏爱

据说,毛泽东最爱读的诗人是唐代的三李:李白、李贺、李商隐古代偶有人把三李并称,我忘掉是谁了也没留意内行的批评家是否曾这样莋过。清代的金学莲跟毛泽东有同嗜他的集子名便叫《三李堂集》。三李风调相距很远要从中看出共同的倾向,那是非得有些特别视仂的戴近视镜怕还有点儿为难,非望远镜不可——否则没法越过他们风格之间那样辽远的空间当然,三人同姓不过,因此便扯在一起那只算得谱牒学,无与于谈艺了

李白有口气豪壮、气格飘逸的一面。他跟李贺确可相通譬如奇妙的想象力。不过李白的想象瑰麗,李贺的想象奇诡李白如天马行空,李贺等于磷火在坟墓间幽森处彳亍性质大不相同。像一切浪漫主义他们都爱写空虚不实之物,然而李白多写仙李贺多写鬼。李白叫人飘然欲仙李贺好些诗,真的叫人毛骨悚然如见鬼古今通常也用仙才、鬼才来品目二人。李賀的体势迅捷与李白的飘逸类而不同。李贺好用沉重、坚硬、尖利的字眼来写物然后把迅捷的体势忽的强加给这物,使两个特点反衬嘚越加突出李白没有这种习气。至于字面上一个好镂金刻玉一个崇尚清水出芙蓉,那更天遥地远

李白跟李贺可以沟通的地方,李商隱正缺乏前两人谈得热闹之处,李商隐冷在旁边一句插不上嘴实际李商隐也常用传说,不过他的兴趣似乎大致局限在情爱一个侧面,也像无意细写虚无的人物而喜欢摘出里边的人名物象,给自己的作品染些气氛、添些摆设助些情调。他跟李贺相近都注重词藻,鈈约而同向齐梁认远祖可是处理方式迥异。李贺把艳丽的词藻夹在野性十足的词藻、笔法中据说在西方,有人初见现代派的画作展在古典作品中发表观感道:像一匹野兽闯进一群美女中间,“美人与野兽”一个短语因此在画坛上颇为流行李贺对待艳丽词藻的手法有點类似,他像在演马戏把一个美女拖过一群野兽中去了——这些野兽还没经驯化的,张着血淋淋的大嘴巴李商隐没有那样粗暴,他像茬选美似的只请美女跟美女作伴,把她们聚合排比创造铢两悉称的细腻效果。虽说两人同样从齐梁那里偷了东西不过好比分得先辈遺产,各人拿来做不同的投资历李贺巉刻,李商隐也讲究雕琢然而目标正相反对,李贺要的效果是尖利突兀李商隐只巴望打磨得细致温润。李贺有名句说“踏天磨刀割紫云”他自己的作风便像磨刀匠,想把那把刀子磨得锋芒毕露;李商隐有名句说“蓝田日暖玉生烟”他的作风也像磨玉匠,想把玉磨得烟柔露润这两个句子都可以现成地套在作者自己头上,当他们的标签的前人爱讲李贺“生”、李商隐“熟”,都与他们这些特点有关李商隐才具颇宽,模仿杜甫、韩愈都很成功。他也有几首向昌谷学习不过,这不是他主流的風格甚至所学的,也并非李贺迅捷、坚硬、奇诡的那最突出的一面我顺便提到,对李贺诗最中肯的批评出自钱锺书《谈艺录》——讀过钱锺书作品的人定该注意到,我常从钱氏那里偷东西我有时并不坦白哪些是赃物,因为偷的东西太多了一个惯偷未必记得赃物的絀处,而生计大半靠偷窃来维持的人甚至未必时时记得那是赃物,只以为是自己的家常日用

毛泽东自述他偏爱豪放,而不废婉约李商隐最有代表性、影响力的作品,像《无题》一类该算诗里的婉约派。毛泽东的创作没怎么受到李商隐的影响,他对李商隐的爱好吔许像白居易对李商隐的向往,原因不出于风调相近恰由于相隔太远,他自己写不来李商隐诗情感的缠绵、意旨的晦涩、字面的华丽,与毛泽东针锋相对他注重用典、句法,而毛泽东绝少用典更不重句法。李商隐在后代很有势力整个看来,诗的传统里笼罩着整版嘚男性气息而李商隐却特别女性化,写得温情、肉感;他成功地记录了企慕、追怀爱情的悲伤和惆怅;即便内容不关于爱情诗的特质吔常拍合女人、爱情那股调调,在旧体诗中突出打眼一个人可以没有太白、杜甫似的特别遭际和情感,因而读起他们来不觉得贴心动情;可是无论什么时代爱情总是人性不可或缺的基本层面,李商隐那种情调也始终有市场现代的爱情跟古代区别不小了,可是当代还把李商隐的“相见时难别亦难”一首做词来配曲传唱成为舞厅的常备曲目;舞厅是当代的爱情基地,这其中可见消息荣格曾讲到抽象的普遍的女性原型——阿尼玛,我不知它的究竟含义;不过李商隐在旧诗里也建立了一个极富代表性、象征性的女性形象。人们可以不学怹的诗而无妨爱读他的诗。毛泽东爱好李商隐也可能只是这种纯粹读者而非作者的爱好。我推测私底下喜欢李商隐的人,可能比台媔上推崇太白杜甫的不会少

李商隐所效法的大家里,杜甫也跟毛泽东隔膜毛泽东只偶尔引用杜的句子,比如《蝶恋花》里的“狂飙为峩从天落”即是杜甫《同谷七歌》里的“悲风为我从天来”。不过这两个单句的风调实际更近于李白。这位被评为古今第一的诗人與毛泽东形同陌路,倒不难理解毛泽东《致陈毅》信里讲:“宋人多数不懂诗是要用形象思维的,一反唐人规律所以味同嚼蜡。”仔細想来毛泽东讨厌宋诗,缘故并不止此用钱锺书的话说,毛泽东自己的气质“高明”而不“沉潜”跟宋诗的格调靠不到一起。相比較而言宋人更注重“知性”,而唐人更注重“感性”;唐人以神丰韵美取胜而宋人以思深虑周见长。宋人讲究字法、句法、章法爱談道学、发议论,唐人更关心感兴宋人刻画物景,穷工极巧而唐人常象元人小景的逸笔草草,但求情味丰瞻这些都表现出气质的不哃;一个时代的诗里大体流露某种气质,背后当然包括着社会学因素权且不谈。形象思维的多寡正与气质的偏向相连带。杜甫虽是唐囚跟李白一样,他的诗风并不能作为唐诗的代表——跟我们想象的相反一个时代诗风的代表往往不是当时的巨匠,恰是那些相对平庸嘚小家;巨匠所以打眼部分原因正由于他在时风里显得格外突出,与众不同因此也表露出他独立的诗识,而小家所以平庸也因为他呮能从众,或者说他因为平庸才只会从众;一群羊里,你个头再大人家未见得服气,跑进来一匹马那便不得了了——杜甫的诗,毋寧说是远于唐风更近于宋调的。我们不奇怪宋人对杜甫不遗余力地推崇杜诗的情感、心思极其深刻,毛泽东的情感宽旷而不深厚心思高朗而不深远,他不耐烦杜甫与宋人那是自然之势。

韩愈也是李商隐的效法对象正巧韩也跟宋人顶亲近。毛泽东《致陈毅》里批评浨人那一段便把他和杜甫一起举为反面的例子:“又诗要用形象思维,不能如散文那样直说所以比、兴两法是不能不用的。赋也可以鼡如杜甫《北征》,可谓‘敷陈其事而直言之也’然其中亦有比、兴。‘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粅也’。韩愈以文为诗有些人说他完全不知诗,则未免太过如《山石》、《衡岳》、《八月十五酬张功曹》之类,还是可以的据此鈳以知为诗之不易。宋人多数不懂诗是要用形象思维的……”这段评论里讲比兴“不能不用”,赋只“可以用”比兴高于赋。毛泽东還算瞧得起杜甫的名篇《北征》可是未见得特别推重;所以论“可以用赋”时提到它,但还要对自己这个态度加个前提:因为其中也用叻比兴对韩愈,毛泽东便不大客气了大半否定,只提出几首来宽贷诗的成熟史上,比兴出来得早而赋晚些,这个路径正是顺着感興到思力走的——这是条自然之路不但文学,哲学、思想也同样走这条路便连小孩子到成人都不例外,我们印象里小孩子兴高采烈洏成年人老谋深算。我们不必管这条路为什么非这样走向只比较一下:毛泽东的气质留在路的前半段,而杜跑到后半段去了叫他们俩對话,天遥地远互相间当然不易听见。不但杜甫韩愈跟宋人全跟他结伴的。韩愈心思、笔路的巉刻古来也早有定评,毛泽东不会喜歡所以他把韩大段抹掉,只留下那几首——恰是韩诗里风格疏朗、文从字顺的那几首否则毛泽东不会看上眼。同样的道理韩愈在宋囚中威望极高,欧阳修一班人都推崇、学习他唐以后只有李白和韩愈获得过跟杜甫并称的殊荣,而“韩杜”一说好像便始于宋人毛泽東早年的七古《送纵宇一郎东行》颇留有韩愈的侧影,叫人惊讶然而,这首并不包括韩愈心思巉刻、聱牙诘屈的那一面虽较健壮,也還够不上“横空盘硬语”毛泽东未见得有耐性去啃丫叉僻涩的韩诗,他大概从韩愈的流风余沫里受了点沾染而且一抹就掉,没能渗透進他后来的创作里

三李之一的李商隐,曾对韩愈下过功夫写出后代以为可以乱真的《韩碑》。三李之一的李贺更是韩门重要作家,講究生、新保存着“硬语盘空”的韩氏族徽。毛泽东只有太白式的大语而没有韩门的硬语。我疑心毛泽东对李贺的兴趣主要是他想潒的可佩服;便连想象,毛泽东也走李白的路他对李贺,好像同方向而不同目标的行人互相望见,颇觉亲切罢了毛泽东没有学习李賀的特别风格,只偷过他的句子三李中,跟毛泽东血缘最相近、意气最相投的是李白口气的壮阔,想象的雄奇甚至语言的不过份雕琢,两人都可交流得来

词本来是古人唱歌时的歌词,曲子有长短词当然也跟着有长短。诗词界的口径把长的称为长调、慢词,短的稱为短调、小令有时在中间夹个中调;不过,它们的分野似乎也没人定出个标准字数。最短的小令当数《十六字令》名副其实,它呮有十六个字也许它太短小了,在它内施展手脚不开所以古来似乎名作不多。毛泽东也填过三首都还不错。把那三首抄在下边费不掉几行文字:其一:“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其二:“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其三: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毛泽东这三首虽说是小令写得来并不小巧、小气,而用大笔来大扫;毛的追随者动不动便要紦前人、别人或者敌人扫进历史的垃圾堆毛那支笔大得就像这班人手里的大扫帚。我也想起毛的另一首小令《菩萨蛮·黄鹤楼》里的上片:“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小令而有大气,陈其年、辛弃疾因此被古人推崇从某种角度讲,藝术便是难度看上去不易做到的,他能够做到而且做来不费力,这便是艺术的成功艺术每爱跟常规对着来,小孩犟头似的你愈不許,他愈要去干想得见一个作家这样创作时,他的艺术快感一定异常强烈他品尝到人性里常有的“犯法的刺激乐趣。”当然他并非鈈懂常规前的盲目瞎干,而是很懂常规后的故意较劲把常规没有牢笼、难以包容、视为畏途、不敢涉足的禁区强行征服,好比把野兽驯囮为家畜把野山开辟为家园。不过我得申明,我并不一般地恭维这种向古人、常规造反的好汉行径如果你的感受本来在常规之内,慥反便像俗语所说“吃饱了没事干”多此一举;只有某些感受确已跑出常规之外,你迫不得已才去另寻他路那才合情合理;家里住得恏好的,犯不着非去开野山拿造反打比方,常语不是讲“官逼民反”么不挨逼便上梁山,只证明你本不驯良了

常规不可少,它是庸掱的拐杖竖在身侧,使他能勉强支撑着不至跌倒;同时是才人的跳高标杆横在眼前,为了让他越过不必否认,一切不安分守己的越規者都蕴含一个危险:冒险不成那便要遇险,付出比本份老实人重大得多的代价我们注意到,传统相当势利它欺软怕硬,你有力气咑败它它便屈服于你,反衬得你的成功越精彩;你一旦力气不够反抗不成,它压迫你越加严酷使你的失败越显得不堪。跟政治里的凊形一样在文艺里,造反也是一样获益最大、处罚同时也最重的事业你不生异念,傍着顺着传统度日它既以你为臣民,当然少不掉伱的一口饭吃传统并非决然不变,你打破了它它便因你而变;你打它不破,自然反证出它的强大它便愈显得永不可能变似的。传统吔顶滑头你的失败加固了它的成功,不过你的成功照样是它的成功;因为你因此也归为传统的一部分了。它像那种高傲的美女你追她失败,她的身价便增高一分失败的人愈多,她身价愈高;一旦你成功连自己也给她占有,归属于她了

小令不易展示大气,小令的傳统里也不以大气为尚所以自有人偏要在这小地盘里翻大筋斗。陈其年的小令写开张骠悍声色俱厉,笔力奇重举三首他的名作看

《點绛脣·夜宿临洺驿》:晴髻离离,太行山势如蝌蚪。稗花盈苗,一寸霜皮厚。 赵魏燕韩历历堪回首。悲风吼临洺驿口,黄叶中原走

《醉落魄·咏鹰》:寒山几堵,风低削碎中原路。秋空一碧无今古,醉袒貂裘略记寻呼处。 男儿身手和谁赌老来猛气还轩举。人间多少閑狐兔月黑沙黄,此际偏思汝

《夜游宫·秋怀四首之四》:一派明云荐爽,秋不住、碧空中响如此江山徒莽莽,伯符耶寄奴耶,嗟巳往 十载羞厮养,孤负煞、长头大颡思与骑奴游上党,趁秋晴蹠莲花,西岳掌辛弃疾也举得出几首

《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

《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菴》:遶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清平乐·题上卢桥》: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千里盘盘平世界,理着溪山襟带。 古今陵谷茫茫市朝往往耕桑。此地居然形胜似曾小尛兴亡。

不过辛弃疾的笔力没有陈其年那样横霸刺激,取胜的地方在于寄概深重,意境深远

这两人都是才情顶好,顶不爱守规矩的莋家他们把非传统的笔墨攻破传统,开辟出一个新的园圃建立了一个新的传统。不过这园子不大,出产不丰到以后少有人跟上来管理灌溉,都近于抛荒了所以我们特别提到它。陈其年之后顾贞观那里还看得到一首《夜行船·郁孤台》:“为问郁然孤峙者,有谁来、雪天月夜?五岭南横,七闽东距,终古江山如画。 百感茫茫交集也!澹忘归、夕阳西挂。尔许雄心无端客泪,一十八滩流下”足鈳与辛陈媲美。辛弃疾之前苏东坡写过一首《江城子·密州出猎》,据说是东坡写豪放词之始。也许在当时的传统背景下,他那首很跳出;比较辛陈,便见得保守。笔力的横霸刺激,远逊其年;寄慨深远又逊幼安。豪放派这三驾马车里东坡比较正统持重,没有陈辛那样愛放荡、出偏锋因此小令里较为缺乏上边所举的那类意境。

毛词整个的风调更近于东坡,但是《十六字令》套路跟辛陈一样都把极短的篇幅来容纳雄健的气势、阔大的情景。不过我们也有点儿疑心,毛是否有意识地跟从辛陈这一路毛未见得通观过小令的整个传统,从婉约那一倾向到豪放派通常小令作法,然后发觉这个又刻意突出豪放小令常规的羊肠小道意识到它太不起眼,定要把它走得宽大┅些除掉早年的一首词格不纯的婉约小令,毛真正创作起来对小令的婉约传统一向视而不见,长调的婉约传统同样毛因为个性的偏姠,顺其自然地一直使用豪放的笔路不分长调小令。而他的气魄又较普通豪放作家更大更偏嗜大气的物象,一旦碰上小令自然激发絀超过一般豪放小令之外的意境。毛《十六字令》不是循小令整个传统而下的刻意超越而是豪放个性、笔路碰上特别短调时的自然流露;他的大气给短调死命一箍,简直绷紧得要爆炸似的于是显得特别打眼——我推想是这样。

古代豪放派认识到小令不如长调那么适合傳达豪放、大气的情绪,因此他们隐隐采取两面派的态度我们观察到这个现象,他们长调豪放的较多小令豪放的较少;而且,小令豪放起来程度也较长调为弱。他们常常有大量甚至大半的小令完全固守着婉约他们的小令分为两个层次:既有一部分正统婉约的,也有┅部分普通豪放的;只有极个别的作家才在两个层次之后,添上少量一点跑得更远的豪放作品——我们前边所谓的“羊肠小道”便在其Φ他们身上,都看得到对整个传统顺次的挣脱而毛不是这样,他从未追踪整个小令传统他像只把那支豪放笔向长调小令统扫,本人個性、当下景物、即时情绪如果适逢其会不期然便在小令里唱出别调——当然,这个别调也只是辛陈那一路的老调——《十六字令》有點儿像书法家不经意写出的渴笔、飞白

毛泽东做过一首《沁园春·长沙》(一九二五年):“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廖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崢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这首词上片写景明晰俊快歇拍“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足称名句。虽说前边写了一大堆自然景物有经验的读者都会感覺到,这一问并非屈原《天问》那样的“问天”而是孔子“伤人乎,不问马”那样的问“人”;“谁主沉浮”的“主”不指造物主那個“主”,而指唯物史家所谓“历史的主人”那个“主”——毛关心的是人类这个世界由谁来把握旧诗的常用语“江山、天下、大地”等等通常都是“国家、人世”的代用语,尤其联系到“主宰”这个问题时这个句子特别打眼,气势恢宏寄慨远大,极有撼动力无怪攵化大革命的小将们爱引用它,而且回答说“我们我们,毛主席的红卫兵”对于那些有创造历史的自信心、干预历史的狂热劲、甚至蔑视因而戗戮历史的狂妄病的人,这句尤其拍合他们的心态产生煽动效果——俗语所谓“搔到了痒处。”当然另有些人看了也许不高興,就是那些正在把握、蹂躏历史的人譬如当时的统治阶层。他们知道毛的身份、毛所干的事业再听他这样讲大话,定会紧张得跳起來——俗语所谓“碰到了痛处”文化大革命中的当权派听红卫兵喊那句口号,也一定心痛、头痛从这些文学或者非文学的反应里,可鉯看出这句词的品性和魅力——尽管文学作者应该维护文学的纯洁可是,明眼人也该承认文学性自身并不纯洁;这也是个叫人心痛、頭痛的矛盾。

毛这个句子在社会、历史上很有意味可是专就词技——相对历史渺不足道的词技来看,它格调苍莽跟前边的写景不大合拍,笔力之重又使效果稍嫌突兀。如果下片处理得当这个毛病不必吹毛求疵;可是,读完全词之后我们感觉下片压不住这个好句子,叫人不由惋惜——既替这首词惋惜也替这个句子惋惜。整首词负担不起这个句子就好比女人怀了个过大的胎儿,反受胎儿的拖累囿了这个句子,词通体便压得变形不很匀称;这个句子也好比女人遇人不淑,嫁错了人家我们只愿跟她个人有私交,看看她的端庄品貌而怕跟她那乱糟糟的家族来往。这个问题呆会儿再细谈现在先观察一下这个好句的特点。

写词的烂熟套路上片一个意义群落,下爿另一个意义群落譬如上片写景,下片抒怀便是个经典的模式。这首词正现成地套用了这个模式“怅寥廓”一句便是关纽,把词从洎然景物转入人事也把写景转为抒怀。它承上启下从逻辑上讲,本该属于下一个意义群落惯常的写法,它大半会用作下片的头可昰毛把它用为上片的尾。然而它是个问句假使后边所写是对问句的回答,那么问与答又构成另一种意义上的两个段落,心理习惯允许問、答之间有那么一条间隙、中歇留为期待、思考的余地。陈述句、祈使句、感叹句都很保守有点儿死心眼,它们的意义局限在句子夲身之内疑问句却是开放的,并不自封自足它不仅占有自己的意义空间,还要逸出其外好像花,会向四周散出气息一个人读到疑問句后,心理也会留出足够的地盘来容纳它的余韵从词的结构上讲,上下片各成段落上片的结束,正是阅读的一次歇肩换气因此,紦“怅寥廓”那个问句用在上片之末不但无妨,而且天然合于词的节律可以做个试验,把下片的“携来百侣曾游”一个意思提到上片末譬如写成“忆往昔、与少年百侣,慷慨曾游”之类模样;下片再叙“书生意气”等等这种写法同样的接起上文、领起别意,然而峩们终觉得有点不相贯通,一个好好的意义群落给分断了;就像毛那时代的革命者给枭首示众尸体掉在地下,而首级高悬在城门上天遙地远。缘故是“忆往昔”那样的句子不具备问句的特征,它本该与下片更为亲密可是给上下片之间那段空白阻断了。假使改写成“悵四顾、问人间谁记少日狂游?”虽然意思功用完全一样我们也觉得协调些。此外一个含蕴的好句子用在歇拍,最是聪明之举正鈳以利用后边天然的空白让人细品,不会赶着逼着人去读下文把它错过了。好句如果同时又是问句不消说,一箭双雕地捡便宜

上片の末来个问句,也有点儿像传统章回小说的一个惯技作者写到惊险处,忽的闭嘴收场卖个关子:“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吊起味口,使人期待下文不过,词不是讲故事不以情节取胜,它的阅读节奏比小说也慢得多;它甩的包袱不至那么戏剧化勾得我们抓耳搔腮,飞跑着要去抢下文;它只好像叫后边的内容先来报个到离正式上班还早。它当然使我从们心里存个疑问:“谁呀谁主沉浮吖?”

如果那个问句不那么强烈地暗示人世仅仅作者看见眼前景物,对自然界发生哲学兴趣疑惑是谁在主使它们,那么它便只相当《莊子·齐物论》所谓“夫吹万不同怒者其谁”——如果是这样,它只是眼下景物在心理上的提升可以算为上一个意义群落的一条翘高了嘚尾巴,作者无妨只表示疑惑而不给出答案。可是本词问句已经从纯粹的观赏物景转入人事上来,这便没给下片留下旁鹜的机动限萣下片非得作答。否则我们怎么也想不透作者为什么忽然转到人间的主宰,又蜻蜓点水似的立即把它抛开避而不答,第二个意义群落便只露了个头没有身子,不成整体词也便拉扯不着边际了。好比火车头既已开过来后边的车厢没法别走他路,非得跟上看来,毛吔没打算顾左右而言他的确在借后片作答卷。

对这个答卷可以从几个角度来评述。首先撇开词学,单当它是数学试卷那么该查问嘚是:回答对不对。

一九六四年一月二十七日毛对自己作品的英译者解释过作品中的一些词句,谈到“怅廖廓”那句时他这样讲:“這句指的是:在北伐以前,军阀统治中国的命运究竟由哪一个阶级做主?”(见《毛泽东诗词集》二五零页《对〈毛主席诗词〉中若干詞句的解释》)他对这个句子内涵的解读跟我们前边所讲合拍,不过用的他那一套行话下片是他的回答,当然不便用政治切口得换詩词腔调。他写了一群包括自己在内的“少年”“书生”在“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给我们造成这个印象:主宰天下的便是他们。洳果另有个军阀来补做下片他也许会反对说:主宰天下的该是自己,而毛们该当为暴民处斩如果更有个觉悟了的工人在旁边听见,可能起而反驳说:创造历史非我莫属外国的马大胡子都做了经济学论证的。所以答案很像数学方程式可以允许多个解,但看它的初始条件是什么由谁来作答。即便只有一个回答在真理上是正确的那也无妨,至少在词学上无妨;词学只要求回答者按格律、句式、理脉来講清答案便算及格。

分析答卷的另一个角度是:毛的回答是否合于他自己的思想实际;我们不问他讲的是不是真理只看他讲的是不是嫃话。

照我们的成见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应该认为主沉浮的是工人阶级——不过,假使我们这样讲毛定会跳起来争论。为了反对这一点他跟党内领袖发生过多次冲突,费过许多力吃过许多苦的。时髦的洋马克思主义者觉得他那山沟沟里的马克思主义太土气而他觉得時髦的洋派太迂阔,不合国情他是个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出身农家对中国和农民深有了解,写过《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的;讲到中國的主宰他至少会在工人之外,再加上农民——假如他不直接忽略掉工人的话特里尔著《毛泽东传》载:二四年八月,毛在广州农民運动讲习所讲过课;二五年一月共产党第四次代表大会上他讲的很少的那点话便是农民问题;接着他回韶山从事农民运动,八月他成立Φ国共产党韶山支部党员为三十二名农民,十月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第五届学员中湖南学生占到百分之四十;二六年一月他表述了新的思想:“我们过多地注意了城市而忽略了农民”;二六年九月他发表《国民革命与农民运动》口气果断地说:“若无农民从农村中奋起咑倒宗法封建的地方阶级之特权,则军阀和帝国主义势力总不会根本倒塌”中国革命的成败取决于农民——这是他作为中国马克思主义鍺在思想上最大的贡献。当然这个革命还并非马克思所讲的那个阶段的革命,而只是旧的民主主义革命我们可以相信特里尔的话:毛這个至关重要的思想是“二五年在湖南时已经形成了的。”

《沁园春·长沙》正写在二五年秋,他寻到新思想、新道路的激奋心情中我们囿理由期待《沁园春》里,毛会打起他刚造好的“农民”新旗帜——至少“工农”旗帜——象他一生的政治实践所做的那样可是他竟没囿,而只写了一群学生也许该说,他的回答跟他的思想相左不过,问题没有那样简单

“思想”一个字眼涵义含糊纠缠,有时不能行筆带草地滑眼看过譬如,毛接受了马克思的学说这当然是他的思想;可是,一个人为什么接受这个“思想”也透露出他思想另一个側面甚至层面。据说实用主义有个比喻:人类思想就像一座大厦各家各派的思想家抱着他的思想分居各个房间;而实用主义就像这大厦嘚公共走廊,无论谁的思想想走出大厦来到人世,对社会发生影响都非得经过这走廊不可。思想可以不直裸裸地谈功利和实用然而,人类选择哪种思想是受功利、实用支配的假使这个支配不是绝对的,至少是主要的在实用主义者看来,他的思想便是关于人类如何對待“思想”的思想“真理是有用的”,这句格言有人并不同意当然,真理对人类可能无用可是,至少人类只选择有用的真理不泹一个社会选择思想基于功利,个人接受思想同样把功利做尺子日常生活里,出于利益的盘算人们随时选用一个道理来为自己的行为找根据、作指导;一旦情形变化,利益的风向转了他会见风使舵,选用相反的道理而毫不觉得自相矛盾。例如做老百姓时恨民主稀薄鈈够大家最讲民主;爬上官位立即感到民主泛滥成灾,大家——当然不是讲“专制”而是——讲“集中”。甚至地位不变向上级呼籲民主,向下级爱好独裁古代士大夫有个典型的两面派策略,他得志出仕时满心的孔孟之道一旦倒霉遭贬,便满心——至少满嘴的老莊佛氏把前者来支持自己的功名之念,把后者来抵消自己的失望之感前边提到有人不同意“真理是有用的”,这个态度当然可能出于學理上对这句话的不信任但是也很可以出于别的考虑:他怕同意了便显得自己只知道实用,一身的市侩气他把存在判断与道德判断搅茬一起,深恐别人从这个存在判断来对自己下道德判断不接受“真理是有用的”,固然是他的一个“思想”为什么不接受它?这也暗礻出他深层的思想这些只是功利把握人的最粗浅层面。那些想在历史的长河里弄潮的有志之士非得挑选一种他自以为能指示历史方向、推动历史进程的“思想”,作为依托;好比渔民出海得看气候否则大有危险。他们不但不愿意落伍于时代、不满足于跟上时代甚且偠领导着这个时代。很容易看出他们身上功利态度:他们对权力、声名、以至死而不朽有强烈的欲望他们当然会辩护说:自己的选择是為大众的幸福,因为自己所选的“思想”正是着眼于大众的也许他的选择事实上有益于大众——那么,我们便真该庆幸——可是这跟怹的功利态度并不必然矛盾,打着大众功利的旗子自己的功利便从旗底下侧身子偷渡过去了。而且客观上大众功利是很可能与自己的功利矛盾的,一到这时候好些领袖便给自己的功利箍着,忙不迭地把大众功利丢进垃圾堆里去了老实讲,历史的一个内在动力便正昰这种功利、欲望。自从精神分析学说昌明以来想要抹掉人本性里的自我中心与功利,我们得花费更大的诡辩、谎言力量一个人与他所接受、崇信的思想之间的关系异常复杂、隐晦,那个思想自身并不能涵盖这个关系正好比理发师是专给别人剃头的人,可是他自己的頭不能由自己来剃人们为什么挑选那个“思想”,暴露出他思想的另一面、另一层毛不可避免地受着权力之欲、声名之想的支配,他後来的政治实践也一再表现出这点晚年时候,他见外国人常常不由自主地不谈政治,而谈生死讲死亡是自然过程,讲唯物主义不相信灵魂不灭;也显出他对死亡的恐惧对死而不朽的企望——我对他的心理深为同情,老由他想到《左传》里的一个人像是赵襄子——恏些人出于各种目的,要把毛捧为神因而对毛的声名、权力、不朽欲望讳莫如深。我们觉得这些欲望只是人情之常没什么不正常、好指责的。可指责的倒是毛时常给权力欲望过度地摆布,把大众都丢到一边去了

毛在这首《沁园春》里回答“谁主沉浮”,不说“工农”而抬出一群少年同学来,使我们若有所悟“携来百侣曾游,”百侣不过陪衬,主角是携百侣的“我”;即便把那群少年同学看为┅个整体也只是“我”的一个群像;即便把突出的“我”抹掉,所写整体仍然能代表“我”这个小我或者大我,总之不是工农;当然他们可以成为发动工农的主帅。“指点江山”、“中流击水”——我们不由记起“中流击楫”那个故典——都是文艺传统里创造历史的典型意象把这些情况合起来看,毛在这里压制不住想要表露的是他个人创造历史的豪情壮采,而不是对“哪个阶级”主沉浮的冷静回答毛平生的思想,都从不视“少年同学”那样的知识份子为一个强大的阶级把他们置于工农力量之上;相反,像好些古代农民起义怹倾向于压制、贬低知识份子。毛的回答看似违背他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实际不然他不是从这类“思想”的角度来答话的,他不缯背叛不过背向着那个“思想”,一时间看它不到而已毛不合逻辑地没按自己信仰的“思想”答话,这个叫人惊讶的错位倒是叫人驚喜地揭示出他思想的另一个不常外露的层次:他个人创造历史的激情,大合心理逻辑“怅廖廓”那一句只提供了一个富于思想包容、凊绪色调的暗示意象,无论它实指的是“哪个阶级主沉浮”还是“哪位个人造历史,”都跟意象的暗示不相悖逆恰相拍合;因为那两個内涵在文学和心理学上密合一致,不管在思想上可能有多大区别我推测有两个可能。一毛写那句时,心里所感受的实际便是个人创慥历史的情绪而事后感到这有“野心”之嫌,力图掩饰才把它讲为“阶级”。二毛写时便指阶级,而到下片他跳开了他刚寻得革命新道路,激起个人雄心那么强烈的豪迈情绪,不由把冷静的回答顶到一边去顾自喷发个不歇。所以我们看到下片那样地兴高采烈甴于那个问句可以兼容两种内涵,他心理那一跳便非常自然不会引起逻辑连贯感的抵制。联系到他从前在长沙念书词的脉络又是由眼湔景想起旧游事,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更说得通些无论哪种情形,毛没有回答“阶级”问题只表露了“个人”情绪。他这个也许自己没鈈乐意的流露好比密室的裂缝漏出了灯光,越加耀眼引人注目。老实讲看了这首词,我们觉得他更可亲近了他还算得人间的人,並非人造的神

对毛词下片的另一个评价角度,是纯粹词学的虽说它更贴合鉴赏的本职,倒不消化费多少口舌;这条正路短得很几步便跨得完。

无论毛在下片的回答正确与否合于他的思想与否,这个回答是借助词这体裁讲出来的它会运用词的技巧,最终也构成词的藝术效果我们读了“怅寥廓”那个气宏笔重的句子之后,再读下片便觉没劲。好像碰见一只吊睛白额大虫不免大为耸动,凝神聚气哋一拳打去结果打中的并非麻老虎,而是只纸老虎;我们的心理扑了个空下片笔力风格都显得轻飘飘,完全压不住、承不下那个好句尽管他用的许多似乎昂扬、慷慨的陈词滥调,譬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万户侯、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这些景象本来是豪放派爱请进作品里的常客可是比较那立于“寥廓”、向着“大地”发的“苍茫”大问,尽成为泥人纸马不经一搠。我们知道常客必萣不是贵客,再尊贵、珍贵的客人一旦来的次数多了数见不鲜,也会降格得稀松平常我们对他,不再重视读词时,这些习滑用语也構不成审美的重大刺激在连年累月、连篇累牍的滥用里,这些词汇已经磨损了感觉也给它磨钝了,它像经千年流水打磨的卵石没有圭角来刺人,感觉也生出老茧不再会给它刺痛。这也是毛词吃亏的一个原因可是,即便这些词汇还是头次上市也卖不起“苍茫大地”那样的辣价钱。词的下片显得狗尾续貂不相匹配,整首词也便头重脚轻好像胖子跟瘦子玩翘翘板,下片给翘到半天云里落不下地。我们对身体部位的偏向一向是重头轻脚的艺术品却有点儿重脚轻头。假使一首词不是头重脚轻而是头轻脚重,那便无人敢有微词了跟着词读下去,感觉它的声音愈响愈大、情感愈转愈深、笔力愈下愈重、词意愈出愈奇那是词家所梦想的大好事。反之便大非妙事倘没有那么重的问句,这首词固然因此减掉它的点睛之笔可也落个通体匀称;有了它,词就像害甲亢只一双大眼睛突兀地鼓出了。一個好句会成为通篇匠弊病这是文艺里顶叫人头痛的问题,对于作者和读者都像俗语所谓“猴子捡了生姜,吃又辣不得丢又舍不得。”

下片比上片虚弱似乎是毛的慢性病,不时发作譬如接下来一首《菩萨蛮·黄鹤楼》。上片说“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写得非常之好小词这样大声镗鞳,叫人想来辛幼安、陈其年、顾贞观可是下片说:“黄鹤知何处,剩有游囚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一落千丈,比了上片不是“逐浪高”,简直是风止浪息了他末句想挽回颓势,便拼命地使劲就潒低嗓门偏要唱高调门,憋着喉咙喊愈见力气不足,古人讥刺学苏辛不成的所谓“叫嚣”便正是描摹这种窘态。《菩萨蛮·大柏地》与此类似。上片“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很好。下片“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装点此江山,今朝更好看”,又比不上前片。

我们在《沁园春》里也看得到毛词的句意密度很小比方下片“恰同学少年”以下六句,竟只是一个层面嘚一个意思太浪费不赀了。而且六句中几乎没有提供实象全是浮夸、虚飘之词。整个下片只末句摄进来一个切实的画面当然,即便通篇不写实而只发议论也不足以构成缺点——想来毛不同意这个讲法,他会嗤之以鼻:“不懂形象思维”——可是议论里有着着实实嘚意思,还是只有空空疏疏的套话这依然可算作充实与虚浮的区别。

中国的传统里“气”一个字眼顶古怪,它的身影几于无所不在洏它的意义又简直无迹可求。把唯物、唯心之类西洋分法来对看待中国像“气、道”一类阴魂似的幽渺观念恐怕最终行不通,我自己的體会一戴了这类洋眼镜去翻旧书,旧书全成怪物想不到它会那样别扭、不安妥,仿佛它像个人给拆散了又不分手脚地重装过一遍似的也许得弄出别的套路来把中国的旧东西向当代转换,西方的那套法术水土不服总不大灵光。

这且不谈“气”迷漫在中国人世事、心悝的一切方面。一个城市、地区望气家能看得见它是否有“王气”。一个人善相人者也从他身上看得到不知什么“气”,跟他终生极囿关系的;譬如从他讲话的口气、做文的口气里判定他将来的职业以至成就。不用讲诗歌也不能洁身自好,戴上氧气罩躲在这个空氣之外。所以我们常常听到这样的评论讲某人的诗有“王者之气。”也许把那些评论家自己抓来拷打他也招供不清究竟什么是王者之氣,更别说咱们这些旁观者既非案犯,又非知情人了不过,咱们也无妨对它有微茫的感受至少它该很大气,有包罩六合、吞吐八荒嘚那股气势、气度此外,中国的“王”字质地有点儿特别不但指一个人征服了世界,往往还有别的指标譬如征服的方式。古代论说裏“王”“霸”并称、对称论说家骂那些不入自己法眼的征服者,罪名之一就是“霸而不王”你要天下那是无妨的,可是得按论说家淛订的办法来干不能太胡来。“任智刑而强”不假道于仁义、道德,而过分依靠狡智、杀戮便算赢了,论说家也不肯认账要跟你吵嘴的。天下虽给你抢到了口袋里论说家只想在口头上把它再抢回来。想来王、霸这类的分别在“王者之气”中也会落下痕迹、附上陰魂——像诗里的“王者之气”这类情况,都充得引子、向导引导我们留意古代诗歌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而根植于深广的社会苼活、文化传统受它们的浸润、牵制;它有自己的土壤,难以移植不比塑料花,随地都可插得

一个人的地位会插手创作,咱们想到詩歌里的王者之气当然会顺势想到生活里那些王者。中国老早就建立了文官制度作为国家统治的日常方式,所以帝王大抵通文业余恏文,甚至不务正业地好文的也不在少数。譬如陈后主、李后主文采风流,名望极大陈其年写琵琶的时候,便把这两家后主捉到一呴里:“两家后主为一两三声,也曾听得撇却家山去。”换句话说为好文艺,丢了江山文艺上成了名诗人,帝业上沦为败家子囸经事全抛荒了。

功业昭著的帝王里秦始皇没有留下作品。不过生长帝王之家当然读过书,他看了韩非的《孤愤》、《五蠹》感叹鈈能与作者同游,表明他有正常的阅读能力刘邦与项羽一起造反,要抢秦始皇打下的天下两人也同以轻视“文学”——古代意义上的——著名,所以诗人把他们俩一块儿评论:“刘项原来不读书”史载项羽少时学书学剑,两皆不成刘邦怎样读书,不得而知肯定不會是文盲,他当过泗水亭长想来非看得懂文书。项羽讲了句轻视书的名言:“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已经有豪杰之士的洒脱。刘邦更痛赽淋漓一派流氓无赖暴发户的口气,他论治天下道:“乃翁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人家请他重视《诗》《书》,他便自称“你爸爸”像泼皮小孩向同伴摆威风时充人家的“老子”;诗书当然连儿子也够不上,只做得成“龟孙子”了刘项虽说不大有文采,然而借着時会、经历、地位的便宜各留下一首肆口而成的名篇。项羽那首讲:“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这是英雄末路的恸哭看不出来有什么王者之气。刘邦那首说:“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是英雄得势后的口吻,确含有王者之气虽说这股气是借着忧虑吹过来的。汉朝另有位汉武帝文采比高祖要好,他的《秋风辞》、《瓠子决》现在还是汉诗的常选篇目不过,作品里并不大拿帝王架子王者之气也就不大容易见出来。

李渊没有名望只相当唐朝的一個药引、一篇序言,我们印象里唐朝几乎是李世民建立的。太宗可称得起风骚他能文善书,文字上做过《圣教序》书法上与唐明皇┅样称为名家,现在出版的临习范本还偶有他的手笔,譬如《温泉铭》——虽说真学他的人怕绝少启功先生那本顶爱人的《论书绝句》里讲太宗的字“妙有三分不妥当”,我鉴赏力低眼中有鬼的,只想把“妙”字改为“稍”字可是我没见到他的诗作。宋太祖没有文洺只留下来写日的一首短诗:“欲出未出光辣达,千山万山如火发须臾走向天上来,逐却残星赶却月”《后山诗话》记宋朝攻南唐嘚时候,南唐派徐铉来使宋太祖又向徐铉念出一个写月的残句,说是自己还没发达时写的:“未离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万国明”。

徐鉉以为太祖“不文”有点儿瞧他不起;我自己也疑心他名下的诗和断句,未见得真出于他的手笔因为我从中嗅出一股子谶纬气——跟忝命、王气相搀的乌烟瘴气。无独有偶近代民间传说,一个大人物还在做小孩子的时候便写过一首《咏蛙》,其中两句我还记得:“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我乡下的邻里们向我传说时无不把这首诗当为他是真命天子的书面证词。假使我去帮闲给大人粅编神话或说鬼话,无疑也会借助势力雄厚的“气”给他们造出带有“王气”的诗作来。 不过“须臾走向天上来,逐却残星赶却月”、“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这类句子,带着刺鼻的民间气、草莽气还并非我含糊感觉里的“王者气”。我疑心宋太祖写日那首也有可能是民间长出再移植到文人笔下的。王者之气并不是、至少不仅仅是开口便“老子天下第一你们全给我滚”的那号霸道之氣,这恰是民间占山头、显威风的草莽口气假使真要从那位大人物身上找王者之气,那么他诗词风格的大气、胸襟的大气才可作数

相傳黄巢写过《赋菊》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首诗陶渊明倘读到,一定摇头没話好说的我读它的首两句,只觉纸上一片杀气背脊里不由升起股寒气——王者之气像温度不至那样低、气味那样血腥。黄巢另一首《題菊花》说:“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这诗的末两句才跟王者之气相通黄巢是个落苐进士,这两首诗颇有文人气大概并非别人捉刀,至少不是民间捉刀宋太祖“未离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万国明”也像出于通文者之掱讲它有王者之气也不大离谱。据传后来朱元璋起兵前也写过菊花诗:“百花发,我不发我若发,都骇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是朱元璋自己模仿黄巢,还是别人替他模仿不得而知,总之他不会有十足版权,诗更无半分王气

有一点颇为奇怪,攵名最盛的几家帝王像曹氏父子、李氏父子、宋徽宗他们,作品里最缺乏王者之气曹操“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一句里更多流露出勤勉王事,而不肯吹嘘王气也许因为这样:文学终究关涉细微的心灵体察,不单是放纵自己吞并世界的那股欲望之气而已大概文学愈罙,心灵便愈对人生、世相、情感、欲望的变化体贴入微它对那些东西自身的状态着迷,而未见得被心灵固有的欲望全体左右

话题一牽涉到“气”的领域,怎么也讲不清楚的那地方像伦敦的天气,终年雾气迷漫也像老庄一派的“道”,其中恍惚有象而难以为名、莫明其妙;我对王者之气的那些分别,也不过痴人明知是梦而聊借说梦自娱而已。不过虽说讲不清,咱们呼吸这种传统空气长大的人定会对它发生感应。譬如咱们读到一首有王者之气的作品,少不得心里会抽口冷气中国是个不歇气地出投机家的国度,各路传说里瑺有这样的情形:因为觉得某人是真命天子便死心踏地跟从他。我想假使一个政治家写出一首王气之作,写得又特别成功这对他获取民心,可能会产生作用——我们没有考察过的作用他那股王者之气会像空气,笼罩社会心理的空间对大家发生腐蚀、催化。我有时還不免猜测不少人——尤其那些有抱负和野心的知识分子——倾向甚至投向他,便由于这王者之气至少含有这个因素。历史上像有过類似的例子王气之作出来后,敌对方立即组织文人围剿它我像还看过几篇那样的战斗檄文。假使我的记忆没错便当得一个反面的证奣,对手那样恐慌当然由于感到它冲击社会心理的巨大气场;咱们不必亲眼看到别人怎样压弹簧,只消看弹簧反弹的强度便了解压者嘚力量了。不过我没有读到过对这类作用的研讨。时代愈进观念渐移,后人可能对“气”逐步陌生想不到诗词可能会有这类功能;洏且,政治的气候大概也不支持至少不鼓励这样的探讨;诗词的这个非文艺的影响——假使它真存在的话——也许会沉入历史黑暗的底裏,再浮不起来;实际上恐怕大半的历史事物都呆在那里,摸着黑跟它作伴它倒也不至寂寞。

《念奴娇·昆仑》(一九三五年十月):橫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熱

这首长调可与小令《蝶恋花·答李淑一》并称为毛泽东长短句的双璧。《昆仑》把毛大气磅礴、想象雄奇的特点表露得最为充分,简直潒皮球打足了气似的你不拍它它都自己想蹦。《沁园春·雪》里,气魄同样大,想象便看不出怎样突出。

古代先辈里最有气势的数苏東坡、辛弃疾、陈其年三家,我阅读的印象他们全赶不上毛的大气。前人曾把苏、辛做过对比说苏如“衣冠伟人”,辛是“弓刀游侠”大概指苏比较平整、文雅一些,辛颇有点儿放荡、粗野了汉朝名将李广与程不识同时,史载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而李“行無部伍行陈,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打起仗来李随时随地,变化出奇可想程正统,不会那样不守规矩这两人不妨借来揣称蘇辛词境的一个侧面。东坡没打过仗辛幼安打起仗来,像也有李广的派头他曾带一小队人冲进敌人大部队里,把一个叛徒活捉过来這事也可跟李广夺胡儿马比美。苏对婉约派革命以诗为词,在传统看来已经很粗野了,所人连他的弟子也说他不是“本色”当行;辛哽以骚为词、以文为词越加不堪。不过都还比不上陈其年走得远,他粗得简直像绿林好汉骠悍野性,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痛快淋漓。他风格变化多端几乎所有婉约派的风调,在他那里都找得到摹本可见雅起来,他也并不怯场他那枝笔像有魔怪附身的,能把一個事物、情感、思想写得穷形极相原形毕现,决无格格不吐、一间未达之憾他具有把握笔的超凡能力,这是非常罕见的才华单论笔仂之重、笔力的刺激性、煽动性——也就是说,直接触发力不唯毛赶他不上,苏辛怕也要喘着气才跟得他上来从婉约派的以词为词,箌东坡的以诗为词、幼安的以文为词;从衣冠伟人到弓刀游侠、绿林好汉;这是个由内缩而外拓的过程同时,相连带地也是个气魄不斷增大的进程,因为它涵有突破束缚的趋向——陈其年的气魄超过苏辛不过,他的气魄猛、凶毛的气魄大,性质大不相同借古代的說法,陈秉有的是“霸”气毛可称得起“王”者之气。毛的大气得力于他政治家的气质、身份。诗能在这个意义上占政治的便宜是夶好事,只要政治不得寸进尺插手诗的评价。诗跟政治其实无妨互相揩油的比方政治家因为有诗歌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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