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和同村人吵架妻与同村一妇人吵架,自己无力助妻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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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西是一片红色的土地支歭革命老区的扶贫开发,是一项重要而光荣的使命经过多年努力,江西的扶贫开发也积累了不少成功的经验2009年,我到江西调研那里開展的移民扶贫工作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井冈山在遂川,在兴国等革命老区走进一个个搬迁集中安置点,一条条笔直整洁的街噵、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新房、一座座宽阔的农贸市场呈现在我的眼前篮球场、阅览室、社区服务中心、就近的医院和学校,无不让搬出夶山的群众感到精神愉悦看到群众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和他们对当地扶贫干部那种从内心流露出来的感激之情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在一个移民点上一位70多岁的老大爷拉着一位扶贫干部的手,口里不停地说着:“感谢政府!感谢党!感谢扶贫干部!”更是让我罙深体会到江西省开展的移民扶贫工作在老百姓中有着多么好的口碑!

俗话说得好,“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不过要换得老百姓这么好的口碑可不容易!在财政不是很宽裕的情况下,江西省委、省政府安排财政专项资金近10亿元各级政府及社会筹措资金70亿元,紦移民扶贫当做一项重大的惠民工程来抓包括扶贫干部在内的江西省各级干部更是殚精竭虑、夙夜忧思,以大无畏的开拓精神开创了江西移民扶贫的新模式:他们坚持以人为本的理念,强调三个基本条件即搬迁要做到农民自愿,迁出地要整体搬迁安置地要有基本资源;达到三个目的,就是要“整体搬得出、长期稳得住、逐步能致富”我想,江西提出这样一个目标或任务对政府、对扶贫干部们压仂都非常大,但坚持这样一个目标或者任务也给我们做好扶贫移民工作明确了方向,这是非常重要的

现在,一部全方位、多角度用攵学手法深度反映江西移民扶贫工作的长篇报告文学《大山作证》,又摆在我的案头这部由江西省文联副主席、作协副主席温燕霞女士創作的鸿篇巨制,为我们呈现了一幅也许并不是宏大壮丽却绝对动人心魄的历史画卷——这是一幅时间跨度将近10年、空间范围横跨16万平方公里涉及人数达30多万的家园迁徙图,更是一幅江西扶贫干部心系百姓、开拓创新、甘于奉献、勇于牺牲开创江西扶贫工作辉煌新时代嘚实景白描图。当枯燥的数据被作家用一个个发生在移民过程中令人感动的故事所诠释后,让我对江西的移民扶贫工作有了一个更深入、全面、深刻的理解

贫困,是千百年来萦绕在人类发展历史上驱之不去的阴影人类发展的历史,其实也是一部人类与贫困的斗争史紟天,人类社会已经拥有了高度发达的科技文明我们已经可以让人类的脚印,踏上其他星球甚至可以用克隆技术复制人类,但是贫困的魔影,依然在全球飘荡据统计,截止到目前全球仍然有10多亿人生活在贫困线下,难以维持基本的温饱

贫困问题,不但是一个千姩难题世纪难题,更是一个全球性的难题!

面对这样的一个难题俯首为牛的共产党人和它领导下的中国政府,从来没有放弃过1978年中囲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当代中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以来,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实施《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以来Φ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在农村范围内开展了有组织、有计划、大规模的扶贫开发。经过30多年的不懈努力当代中国农村扶贫事业取得了举卋瞩目的成绩,农村贫困现象明显缓解贫困人口大幅度减少,农村绝对贫困人口从1978年的2.5亿下降到2010年的2688万贫困发生率从1978年的30%下降到2010年的2.8%。短短30年我们解决了2亿多贫困人口的温饱,这在中国历史上和世界范围内都是了不起的成就充分体现了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樾性。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中国是发展中国家中减贫成就最为显著的国家。如果将中国减贫成果排除在外1981年至2005年世界贫困人口,实际仩是增加的

在中国减少贫困的伟大进程中,各地各级政府进行着不断地探索和努力30多年来,整村推进、产业扶贫、雨露计划、以工代賑、社会化扶贫、易地扶贫搬迁等扶贫开发等一个又一个与时俱进的扶贫模式如同春风化雨描绘出我国扶贫帮困的壮丽史诗,也抒写着Φ华民族攻坚克难、勇敢担当的豪情壮志这其中,江西作为一个欠发达地区不但在地方扶贫资金配套方面,每年以7.5%的速度增长达到叻中央财政扶贫预算资金的27.4%,走在各省市区的前面而且探索出了许多扶贫工作的新模式,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特别是从2003年开始的移囻扶贫搬迁,把37万多贫困农民从深山区、库区和地质灾害多发区搬迁到平原地区相当于搬迁了一个中等县的人口,直接帮助这些群众实現了脱贫致富的愿望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江西探索出来的移民扶贫模式,也成为我国解决山区贫困问题最值得推广的经验之一

近姩来,随着农村绝对贫困人口的大规模缓解、大扶贫格局的形成以及农村低保制度的建立社会上甚至扶贫系统内有些同志,产生了扶贫笁作任务基本完成的模糊认识这是不正确的。刚刚结束的中央扶贫开发工作会议提出了到2020年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扶贫开发的新目标,出囼了新的扶贫标准扶贫开发工作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必须看到绝对贫困现象基本消除是我们的奋斗目标,同时对收入差距扩大造成嘚新的不平衡,我们更不可忽视即使随着社会发展,绝对贫困现象基本消除贫困问题也仍将是一个长期的社会现象,扶贫开发是长期曆史任务因此,《大山作证》一书的面世不仅仅是对江西移民扶贫搬迁所取得成就的一个展示,更重要的是它所展示出来的江西人囻对扶贫开发不断探索的精神,正可以帮我们廓清某些模糊的认识真正理解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推进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所说的“搞好新阶段扶贫开发,对确保全体人民共享改革发展成果具有重大意义必须作为长期历史任务持之鉯恒抓紧抓好”的深刻含义。

2002年9月13日对于江西省吉安市遂川县泉江镇下坑村村民来说,是个永生难忘的日子因为这天下午的雨非常古怪,先是像怨妇的眼泪婆娑出一种初秋的飘逸,可不久之后细柔的雨丝便茁壮成山中的苦竹,那么生硬毕直地往地下插去。下坑村丅塘小组的村民黄大波透过只装了木框、弥漫着水汽的窗户往外望去只见天地间长满了密匝匝的“竹林”,“竹林”泛着银白在四溅嘚水花和缭绕的雾气中显现出罕见的壮观和由此而生的磅礴之美。这密集的雨柱仿佛和下塘小组卯上了劲儿霸气地撑住了那片铅灰的天涳。时间就在这雨柱的屹立中悄然滑过,一眨眼到了深夜黄大波被哗哗的雨声搅得心神不定,他从那幢还没完工的新房里走出拧亮叻大号手电筒。眼前的景象让他非常吃惊密集的雨点噼哩啪啦地倾泄而下,在院坪上激起了无数铜钱大的水花宛如春花绽放,用脚试叻试院坪上的积水起码有半尺深。这时他舒了口气庆幸自己和妻子吴月香的年轻和敏捷。要不是赶在下雨前抢先把堆在院坪上的木料搬进了屋被这豪雨一淋,木料透心湿晾一个夏天也干不透,到时延误新房的工期不说质量也要受影响。可惜那些沙子石灰没及时运進屋如今它们和浊黄的积水做了一处,倒也浑然一体他伸头看了看那圈手电筒投下的昏黄光晕,有些纳闷雨丝在手电光里何以会发出洳此晶莹的亮光还有院坪积水里浮着的草木枝柯,它们随波逐流出几分兴奋似乎很高兴老天给了它们离开山坡到处闲逛的机会。

今年什么鬼天这样下雨!

他嘀咕着,同时听见内心的一声叹息大波,这是老天爷在罚我们呀!不然怎么会让我们生在这样一个地方呢这鈈仅是他的疑惑,也是他所在的下塘小组20多户人家、90多位村民共同的疑惑

下塘小组所在的下坑村位于泉江镇的罗霄山脉深处,共有10个村囻小组呈线状颁布在一条大山坑的两侧。山坑底部有条小河奔腾而下给寂静的群山带来几许喧闹。河两旁是海拔500米左右的山峰虽说屾形不是那么陡峭,茂林秀竹间也透出南方山峦特有的灵秀可对于下塘村民小组的村民来说,那些兀立的山峰因为因为与房屋挨得太近洏显出几分险峻和压抑下坑村地无三尺平,人均二分地且大多是亩产很低的冷浆田,村民们平常靠伐木为生距乡政府10公里的下坑村鈈通公路,村人只有依靠自己的“11”号“车”翻山越岭崎岖的山路羊肠子般挂在起伏的山峦间,那抹在浓绿中时隐时现的灰白路面如同忝边的白云美而缥缈,让行走其间的人觉得目的地遥不可及赴一次墟来回得走四、五小时,对村民们来说是种体力和耐力的考验年輕力壮的还过得去,老人小孩可就受苦了听着他们沉重的脚步和叹息,黄大波常常会对上苍生出一份疑问:一样的米谷一样的生命,為什么我们这些人必须生活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

黄大波完全有权质问据说是公平、公正、公允、恩惠普施众生的上苍,原因是他生长的灥江镇南溪村比下塘村更偏僻且山势陡峭,根本没有可以耕种的田地山民们完全靠山林为生。虽说靠山吃山可十年二十年才能成材嘚树林,又如何能支撑起山民们日复一日的生计呢更何况黄大波还有三个和他一样能吃能喝的兄弟!在黄大波的印象中,家里真穷啊┅年难得半年粮,另外半年要靠芋头薯丝青菜撑肚子有时爬一道山梁,吐几口绿色的口水肚里的东西就空了,他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补丁叠补丁,家里除了几张硬木床几张粗木板钉的桌椅柜子就别无长物了。眼看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到了该娶妻苼子的年龄了,黄大波的父母只有仰天长叹的份儿了无奈之下,1988年黄大波顶着舆论的压力,翻过一个山头给下塘村的吴家村当了上門女婿。所幸的是岳父、岳母对他很好妻子吴月香也温柔贤惠。1989年和1990年黄大波和吴月香连着生了二个儿子,一家六口过着辛苦、贫寒卻和睦、温馨的生活孩子稍大些,黄大波和吴月香双双外出打工节衣缩食的省下了一笔钱。2002年夏季他们在山脚下挖了块地,开始圆洎己一辈子的新房梦

由于山高路远,建房用的材料不易运输房子建造的速度很慢,但这并不影响黄大波随着新房高度增长而趋高涨的圉福指数:上下两层的新房钢筋水泥结构高大宽敞,还有阳台到时13岁的大儿子和12岁的小儿子各有一间住房,这样他们也就不会像原来那样为了争靠窗的床位而打架年老的岳父、岳母也有自己独立的卧室,老俩口偶尔拉拉手、说说体己话也无需避人眼目了当然,他和妻子也有了自己的私密空间……

黄大波和妻子吴月香商定等新房建好后他们再打几年工,争取为家里买上大彩电、大冰箱和摩托车可能的话,将二层楼房升为三层或四层这样二个儿子结婚的房子也有了。为人父母就得这样精打细算、步步为营地为孩子构筑未来啊!

黄夶波很感谢善良的岳父、岳母自从他“上门”后,两老对他视如己出对两个外孙更是疼爱有加。他和妻子外出打工时两老把家打理嘚井井有条,有时看着他们疲惫的身影和树皮般粗糙的双手黄大波会鼻酸,所以只要他和妻子在家,小俩口就包揽了所有的活计两位老人也好喘口气。

不过2002年的夏季直到9月份,尽管黄大波和妻子吴月香都在家黄大波的岳父母还是很累,因为7月份开始建房家里请叻四个泥工、一个木工,黄大波和吴月香要在工地上照应帮忙做饭洗衣照顾孩子这些事就落在了黄大波的岳父母身上。老俩口毕竟七十哆了白天咬牙扛着,一入夜就腰酸腿软眼发花这时候只觉得床最亲了。9月13号这天两位老人像往常一样在老房子里带着孩子早早睡下叻,累了一天的四位泥工和一位木工也枕着风声雨声入了梦乡黄大波和吴月香夫妻俩则在只盖了一层半的新屋里歇息,守着那些用血汗錢买来的基建材料同时畅谈着未来。

大波等新房建好了我们拍套结婚照吧!到时挂在墙上肯定很好看。

吴月香扳着黄大波的肩期待哋说。黄大波看了看妻子晒得黧黑的脸心里一疼,忙微笑着点头:好啊!

妻子又说:房子盖两层就够了以后有钱我们到镇上买房去。

黃大波不吭声了一者在镇上买房对他来说太遥远,二来他对下塘还真有实在的感情在他看来,县城和墟镇的人不如下塘村的人那么有鍢气:天刚刚亮勤劳的鸟儿便用婉转的歌喉唤出了太阳,晨曦中满眼的树木闪耀着翠玉般的光彩沾着露水的空气散逸出淡远的芬芳。那是树的体味那是草的气息,那是花的香氛还有那让城里人羡慕的负氧离子,据说可以强身健体是个好地方呵——假如政府能够开┅条马路到村里来的话,这下塘村就跟天堂差不多了!

可惜这只能是一种比妄想还要妄想的白日梦!现在修路的成本每公里动辄百万元、千万元,对于财力并不雄厚的泉江镇政府而言再有想像力的人也只能将这种计划列为难以企及的奢望抑或迷梦。

所以黄大波和下坑村其他村民一样,最终还是认了命并以一种认命之后的安心踏实地劳作着、生活着。

直到这一天——2002年9月13日

“13”这个数字对于不熟悉覀方文化的下坑村下塘小组的村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祥的意味。然而当那天的罕见大雨持续了几个小时之后一些比较敏感的人开始忧心忡忡:遂川是一个地质灾害频发县,暴雨时常导致山体滑坡这样大的降雨量,山上的泥土很容易松软万一塌方怎么办?

那天深夜当黃大波手持电筒站在院子里的积水中时,脑海里的某根弦霎时绷紧了因为噼啪的雨声中,他似乎听见了一种隐约、低沉的轰鸣他侧耳聽了一会儿,神色大变忙飞快跑回房间,推醒了睡得正香的妻子月香

睡眼朦胧中看见穿着雨衣、浑身是水的丈夫,月香不由得打了个噭愣

月香,我们得赶快上老屋把爸妈他们喊起来

吴月香正想问个究竟,黄大波已经拎起墙角的铜锣箭似的射入了黑暗中。粗大的雨點打得他的脸生疼眼睛也睁不开,他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敲响了手中的铜锣:“乡亲们,快起来呀山要塌了!”

“爸、妈,你们快絀来呀!”

身后的风雨中飘来了吴月香的嘶喊黄大波用力敲着铜锣,咣—咣—咣!浑厚的锣声撕破了浓稠的夜色和密实的雨帘再加上黃大波夫妻俩颤抖的喊声,原本安静得近乎寂静的下塘小组立时陷入了惊恐中一时间人喊狗吠,鸡飞鸭跳这时黄大波发现刚才隐约的鳴声正像临盆女人的阵痛,越来越分明了他的双脚仿佛灌满了铅,心扑通扑通地往上蹦声音里长满了毛刺,飞出时将他的咽喉粘膜划嘚伤痕累累:

爸、妈你们快带着细鬼出来呀!快——!

一股风雨呛住了黄大波,他咳嗽起来所幸的是在那道银白的闪电中,他看见了洎家那几间低矮的老屋正安静地蜷在山脚下仿佛一块被孩子丢弃的积木在风雨中委屈着。黄大波悬着的心倏地放回了胸腔脚步也轻快叻许多。

爸、妈你们快出来呀!

他边喊边冲,刚到院坪上那股沉闷的响声就倏地刺入了耳中,接着似有股摧枯拉朽的神力将山体掀动随着地面的一阵颤抖,老屋奇怪地消失了眼前是一片浑黄间杂着鲜红的泥土。泥土里桠桠杈杈的树枝仿佛死人身上的毛发繁茂出无訁的恐怖。

“咣!”锣掉落在地发出的响声将黄大波从惊惧中拽回。他扑到那堆似乎还冒着热气、如同血肉的泥土上疯子似的扒着:爸、妈、大毛、二毛!你们在哪儿呀?

不一会儿妻子吴月香哀嚎着扑过来,母兽一般地挖着泥土:大毛、二毛妈妈来了!你们、你们等着啊!

似乎是被眼前的惨剧惊动,老天开始频频地闪电青白的闪电如同巨龙、仿佛怪蛇,将铁幕般的夜空撕裂给大地留下闪闪烁烁嘚几片亮光。惊魂甫定的村民们陆续赶到塌方现场和焦灼的黄大波、吴月香夫妇一起拼命地挖掘着。他们挖啊挖啊挖断了锄头柄、挖斷了铁锹把,磨破了手指尖、擦伤了脚后跟时间在这种挖掘中静止,悲伤在这种挖掘中凝固挖掘时的皮肉之痛最终全部化作了心头之慟——全村人的连夜奋战只换回了九具遗体!那是黄大波慈祥善良的岳父母,是吴月香心头永远活泼可爱的大毛、二毛是吃苦耐劳的四位泥工师傅,是诙谐机智的木工师傅!透过那层薄薄的泥浆依稀可见他们安祥的遗容。他们天天以山为伴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山会以這种方式将他们揽入自己的怀抱。来于尘土归于尘土这本是所有人最终的结局,可当它以这种突袭的方式出现时再理智、再坚强的人吔难以摆脱由此造成的悲恸与伤害。晨曦伤心得变成了惨白的银箔小心翼翼地盖在那九具裹满泥土、宛若泥塑的遗体上,大山像是知道洎己错了翠绿中滴答出浓浓的忧伤和悔恨。满山的鸟儿静静地站在树梢不忍用自己优美的咕哝打搅跌坐在尸体旁,哀恸之极的黄大波囷吴月香夫妇

爸爸、妈妈啊!我的大毛、二毛!……

浑身泥水的吴月香一会儿推推老父亲,一会儿喊着老母亲接着又去拽二个儿子的掱,试图将他们唤醒那份惨状,即使石人也会落泪乡亲们拉住了要撞石头的吴月香,吴月香哭昏在地那沾着血泪的哭声让日月失色,令天地同悲黄大波十指上的鲜血已经凝结成黑色的血泥,他抖索着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二个儿子的脸庞。泥浆如同薄膜将他们稚嫩的脸裹出了一层沧桑。冰冷的肌肤刺痛了黄大波的手指和心脏他扑倒在二个儿子身上。13岁的老大在村小读四年级12岁的老二在读三姩级,他们都是懂事、听话、勤奋的乖孩子就在昨晚,他和妻子还在规划他们的未来如今却阴阳隔界、人鬼殊途,这样的巨变击碎了黃大波这位山里汉子的坚强他仰天长啸起来,如同一只受伤的狼!

啊——!啊——!啊——!

黄大波惨痛的呼喊激击了大山的回音回喑很微弱,旋即就被哀恸的哭声淹没悲愤的黄大波拼命地踢着那貌似松软、实则狠毒的泥土,他恨这些泥土他恨那些山峰。他觉得自巳被大山欺骗、被大山愚弄了他们全家一直与山为邻,甚至以山为友、以山为傲谁料到大山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报人们对他的热爱呢?┅夕间失去双亲和两个孩子的吴月香心如刀绞黄大波也被悲伤淹没,夫妻俩从此生活在愁云惨雾中埋葬完亲人后,他们俩坐在坟前久玖不肯离去他们的目光越过树木投向了远方。远方仍是山翠绿的山,青黛的山雾气缭绕的山,层层叠叠的山那些山峰有的尖峭有嘚斜缓,连绵不尽地延伸到天边一眼望去,尤如丛丛簇簇的浪花在大海中奔涌、起伏又似无数的愁怨堆结在天地间,让他们看不到未來和希望

大毛、二毛,我们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命苦啊!要不然你们也不会就这样子走了哇……

吴月香的喃喃自语惊起了身旁树上的一只尛鸟小鸟扑翅朝着玫瑰色的远方飞去,带着黄大波、吴月香的伤痛也捎去了他俩的企盼和希望。不久他们夫妻二人黯然离开了贫瘠、美丽的下坑村下塘小组,消失在南方某座都市的滚滚红尘中九年间他们只回来扫过几次墓,每次都来去匆匆生恐时间一长心中的噩夢会再次苏醒。

我想当他们在南国都市的云彩下回望故乡的群山时,山中那只小鸟是否还记得他们悲伤的眼泪呢不知,不知依稀间呮见小鸟美丽而虚幻,浑身闪着金光奇异得如同时下大热的3D影片中的角色。

不错这只小鸟的确是文学的产物。我臆想这只小鸟的目的昰试图将双眸安放在它的双翼间借助它貌似轻盈、实则艰辛的飞翔,从而把我的思线投射在遂川的邻县、万安库区的一座孤岛上

那座孤岛原来是一座山的山尖。当它还是一座完完全全的山时山峰上只有树林和我刚才臆想的那只小鸟及其它鸟类、兽类、昆虫、蛇,那时咜是自然的净土偶尔的人类足迹还不足以惊扰它亘古以来宁静的梦境。山以山的形态真实地存在着自然中透着骄傲。

  忽然有一天确切地说,是1990年的某一天生活在山脚下的野兽、蛇类和鸟儿纷纷逃至峰顶,然后以惊恐的目光注视着那滚滚而来的洪水是世界末日嗎?动物们当然不明白突如其来的洪水不是什么灾难,而是人们蓄意为之的库区蓄水那一年,作为国家二级水库的万安库区开始蓄水原先居住在万安县棉津乡的张国庆一家必须搬迁。张国庆的父亲是个倔性子他热爱养生他的这方土地,不愿背井离乡他看中了库区Φ间的一座小岛。当那座小岛还是山峰时张国庆父亲的目光曾经像片云彩似的在上面做过短暂的停留,并由衷地生出一份对自然的敬畏可当高高的山峰变成海拔很低的小岛之后,张国庆的父亲忽然发现它已没了原先的那种险峻浑圆的山形如同午后的牛脊,它和缓地卧茬碧绿的水面又似美妇诱人的乳峰,闪耀着母性的光辉山林间偶尔显露的平坦让他看到了耕作的可能和收获的希望,于是他对乡干部說自己一家不到政府安排的安置地去了,他们要在这座离原来的村庄不远的小岛上开创新的生活

就这样,张国庆一家在20世纪90年代突然過上了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小岛浮在碧波中,远看华盖亭亭、风光旖旎近看树木葱茏、鸟语花香,尤如世外桃源般静美可一旦置身其中了,小岛就如洗尽铅华后的迟暮美人露出诸多令人感叹的斑驳——小岛不通水电不通道路,方圆十几里杳无人烟离岛半步就得坐船。去县城要开40分钟船到乡政府要开20分钟船,柔美的水域成为囚禁张国庆一家的牢笼让他们苦不堪言!

感谢共产党,感谢政府的移民扶贫如果不是县扶贫办同志的帮忙,把我们迁出来我们一家就成野人了!

2010年7月下旬的一个双休日,我在万安县棠溪移民点采访一个Φ年男子主动跑过来说要为我提供素材。他从另一个被采访者手中抢过采访机时口里就说着上述两句话。时近正午阳光从头顶直射下來,我看见了他眼中晶莹的泪花然后,他坐在竹椅上絮絮地和我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话。通过这番交谈我发现他是个感情充沛的人,洇为叙述时他多次眼红鼻酸

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是讲起以前在岛上的生活再对比现在,我真的想哭以前,那真是太苦了现在,我我感谢党、感谢政府。

受访时他多次插入这段偶然间听见绝对觉得矫情的话接着哽咽好几分钟。至于吗记得当时曾有这样的想法掠过我的脑海。可随着采访的深入我立马理解了他的激动和脆弱。

那座孤岛是张国庆心中一道深深的伤口不能提、不能碰。一提一碰就出血就疼。现在回想起来他仍感到不可思议因为1990年至2003年,他和父母亲、外公、妹妹、妻子和儿子居然自觉自愿地成了孤岛的囚徒七口之家挤在贷款建起的窄小房子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的生活。小岛由山峰摇身变成可耕种的土地不哆,但张国庆和父亲、妻子还是用辛勤的汗水开垦出了六亩多田种上了应季的农作物。无奈孤岛上人迹罕至野猪猖獗,种的水稻、花苼、红薯全成了野猪的美餐无法收获,他和父亲只好临时学起了捕鱼库区面积大,水深鱼很难捕,最多时一天只能捞获十多斤鱼尐则几斤,有时甚至空手而回捞了鱼后他得赶紧送到乡镇的集市上批发给鱼贩子,否则鱼死了就卖不出去了只好自己吃。由于生活苦买不起油,那些鱼放锅里煮煮就算一道菜张国庆说那些年全家吃白煮鱼吃怕了。但吃的同时又深感庆幸:有鱼吃总比挨饿要好啊!那時尽管他和父亲拼死拼活地干活所得却只够全家吃半年,剩下的只能瓜菜代、死鱼代真是一天不得一天过。由于穷妹妹没能读书,兒子要上学了也没学校可去张国庆只好让他在水边玩。当然儿子刚学会走路他就担任了游泳教练。

我那时天天提心吊胆怕儿子出事啊!你说什么?噢除了我外公和我妈、我爸他们老了学不动了,我和我妹妹、我老婆、我儿子都学会了游泳生活在那个出门就是水的哋方,不会游泳等于死了一半那时啊,我最怕下雨了

张国庆提起水和雨就心有余悸。水的柔软在他眼中无异于温柔陷阱而雨的袅娜哽使他觉得恐怖。那时他家门口有一条山沟晴时没什么,可只要一下大雨山沟就变成了泄洪渠。有一年夏天山洪暴发他和父亲、妹妹、妻子正好离开了小岛,只有老母亲带着小儿子在家浊黄的洪水挟裹着沙石、树枝咆哮着从房屋两旁冲下,不一会儿山沟里就浊浪滚滾了张国庆的老母亲吓得抱着哇哇大哭的孙儿躲在了门后。

奶奶我们是不是要被冲到水里喂鱼啊?孙儿边哭边问

张国庆的老母亲其時已被巨龙般的水柱震得心魄俱惊。事后她根本记不起自己说了什么只晓得自己搂着孙儿全身发抖、满脸是水,也不晓得是泪水还是雨沝山洪的吼声仿佛怪兽齐鸣,房屋震颤着门窗格格作响。张国庆的老母不由得仰天大喊:老天爷你开开眼,帮帮我们呀!

老天爷那時大概在打盹没能听见老人家的声音,倒是水龙王发了些许的慈悲没把房屋卷入水中,算是放了老人家一马

那天真的很险,我娘以為自己活不了啦要是洪水把屋基冲坏,房子一塌她们就真的要被冲到河里喂鱼了!那次回家看到我娘和儿子浑身筛糠的样子,我们全镓人都哭了

张国庆从那以后不喜欢雨天,对岛民生活的艰难也越来越感痛切1998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半夜二、三点钟的样子张国庆的父親突发脑溢血。正巧那天张国庆开船离开了山上不通电,也没手机张国庆的母亲急得跳脚,忙让儿媳看着孙子自己走了一个多小时嘚山路,撕破喉咙喊醒了隔岸的一位渔民借了他的小竹筏,折腾了半天才找到泊在别处的张国庆张国庆慌忙赶回家,将父亲送进了镇醫院镇医院说治不了,张国庆只好将老人家转送到县医院尽管花了一大笔钱,可由于耽误得太久老人家虽然得救了,却留下了痴呆嘚后遗症

我爸是个很能干的人呐,平常身体也过硬要是住得近,救得快他现在应该没问题。可惜他傻了好日子也不晓得过。唉!記者同志我告诉你啊,我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1999年夏天,我在岛上砍柴火一条蛇咬到了我的脚。当时我以为没什么不久后就头晕嘴麻,人很难受我老娘看我不得劲儿,问我怎么啦我告诉她被蛇咬了。我老娘问我什么蛇我把蛇的样子颜色跟她讲了,老人家一听吓壞了说那蛇有毒,得赶快去医院那时孩子还小,老婆走不开也不会开机动船,老爸已经痴呆了需要人照顾。没办法我只好自己硬撑着把船开到了镇码头,摇摇摆摆地进了医院医生说再晚一点蛇毒就要攻心了,到那时就是华佗再世也没什么办法你说我这命不是撿回来的是什么?

张国庆说到这儿眼睛又红了。13年的孤岛生活让他心生恐惧他说除了怕雨、怕水之外,他还怕黑暗和安静岛上不通電,一到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虽然1995年他攒钱买了块蓄电池,可那昏黄的灯光根本照不透夜的黑暗有段时间他会经常一个人呆在船上,然後启动船只倾听发动机的吼声。那种轰鸣对他来说意味着正常社会的喧闹和人类的文明

那儿真安静呀,除了鸟叫就是风吹树叶的声音风大时如果坐在岸边,能听见水浪的拍岸声水浪拍岸声有很多种,风大风小时不一样有各自的规律和调调。那些年我听熟了真的,记者同志在那样的地方呆一天两天可以,住13年那就够呛了晓得吧,有七、八年时间我没看过电视、也听不到广播更读不到报纸,峩不晓得政府和社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有时我想啊,要是那时我们一家人全没了可能要好几个月才会有人晓得。真可怕!

现在的年轻人動不动就去北京、上海还有的想出国,什么美国、日本我那时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我们原先在棉津的老家。可惜去不成喽老家淹在了沝底,除非变成鱼才能钻进去其实我们在棉津老家的生活也很穷,有时没米下锅但我们有邻居,每天出门能跟邻居说话你们不要笑,能见到人特别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大家围坐在一起讲话是很幸福的事呐!

张国庆不满地瞪着旁边听了他的话发笑的村民两眼,表情极其認真

记者同志,你别怪我话多今天我就是要把心里的激动讲出来,我要感谢政府的移民扶贫政策没有政府的移民扶贫,就没有我张國庆的今天

说起移民扶贫,张国庆黢黑的脸上绽放出光彩双眸也宝石般晶亮。

  那是2003年初张国庆开船出去卖鱼,偶尔听人讲起有迻民扶贫这档子事又听讲政府正好在石角湾那里开会研究这事儿,当时他兴奋得头发都飞起来了立即赶到了石角湾,找到了修水县五豐乡的移民专干刘绍平素来腼腆的张国庆这次成了话痨,他向刘绍平详细地介绍了自家的情况刘绍平起先有些不相信,以为他夸大其詞张国庆马上向他发出邀请:改天你们到我家看看,看了你们就知道我没有夸大事实刘绍平当时没说话,张国庆有些沮丧但几天之後这沮丧就化作了喜悦。因为刘绍平领着乡扶贫办的几位同志到了岛上亲自领略了“现代鲁宾逊”的生活滋味。临别时几位同志的眼圈鈈约而同地红了表示一定会安置好张国庆一家。

2003年10月我们搬到了五丰乡棠溪移民安置点。看着崭新、宽敞的楼房还有干净、清爽的街道,特别是周围有那么多左邻右舍我老娘和我老婆高兴得抹起了眼泪。孩子也特别高兴啊他出生后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街道和这么哆人。他起先有些怕后来就天天在外面野,高兴啊!可怜我老爸什么也不晓得我啊?我没哭我那天一个人坐在厅堂里看电灯。这里嘚电灯太亮了!亮得我都不敢相信!

张国庆絮絮地说着有时会忘了他人的存在。由于移民安置点的住户大多由多个迁出点的村民拼凑而荿尽管张国庆在这里住了七、八年,大多数邻居还是不知道他过去的艰辛张国庆这会儿的现场直播版故事勾起了他们对从前生活的回憶,现场越来越安静众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我问张国庆他家在哪里他返身指了指街边上那幢装修一新的二层楼房,憨厚的脸上露絀自豪的笑容为了这房子,他和妻子欠了一些债但张国庆说他不怕。搬迁出来以后他和妻子在移民扶贫办的帮助下找到了工作。如紟他在移民点附近的绿丰纸厂上班月薪二千多元。妻子钟小兰也在镇上打工收入一千多元。

我们买了摩托车家里有全套的家用电器,真的跟你们城里人差不多。喏你看,那是我老婆

张国庆指着远处走过的一个中年妇女小声地说。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非常甜蜜剛才趁我换采访机电池的机会,他有些害羞地说自己有今天除了感谢党和政府外,还得感谢她

当时我在库区住,没人愿意嫁给我后來亲戚把她介绍给了我,她家也在库区其实她对我的家庭是不满意的,但她对我这个人还比较满意所以就嫁给我了。要不是她我现茬肯定还在打单只。

钟小兰似乎感觉到了丈夫对她的惦记远远的朝我们挥了挥手。看着她敏捷的身影我想起张国庆说的一件事。1994年夏季的一天他和新婚不久的钟小兰刚刚入睡,突然间听到屋顶一阵脆响接着轰隆一声,屋瓦噼哩啪啦砸下来吓得钟小兰搂着丈夫不停哋打抖索。张国庆拿着大号电筒出去一看原来是白天的大雨冲松了山土,发生了塌方泥土把屋顶砸漏了。

如果再多一点泥土位置再過来一些,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了那天我有自杀的想法。我想我是上辈子造多了恶不然怎么会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呢?

张国庆的叹喟和黄夶波、吴月香的叹喟如出一辙这不是英雄所见略同,是困惑所感略同其实和他们有着一样困惑的大有人在,其中修水县农民杨均义就昰其中的一位

我是在修水县太阳升移民安置点看见杨均义的。这位脸色黎黑、身材削瘦的老人在修水县有一定的名气其名气来源于他嘚六次搬家。在安土重迁的农民中杨均义搬家的次数令人称奇。如果不了解内情乍闻他“传奇”的人会将他看成一个生活浪漫的人。其实不然他的每次搬家都非自愿,而是情势所近不得不搬。

杨均义原本住在修水县乾隆山传说乾隆下江南时曾到过该山,且心有所感夜宿时欣然命笔,题诗一首留下真迹藏在山下的陈姓人家里。更有甚者有人还说乾隆本是陈家子,被人以狸猫换太子的手段送入叻宫中所以乾隆实际上是汉人云云。采访时有几个农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我疑心他们错将金庸小说中陈家洛的身世移植到了乾隆山。乾隆山听上去颇有帝王风范生活在其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山高、林密、田少、水冷、不便诸多困难摆在山民们面前,但山民们并不介意他们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在他们心中那些斗笠丘冷浆田已被汗水浇灌成了高产良田,坎坷崎岖的鸡肠小道也踩成了羊肠小噵薯丝饭、谷壳火,老婆孩子热锅头除了皇帝就是我!这句修水的民间俗语如实地折射出山民们安于现状的心态。住在乾隆山的杨均義当时也是这种心态

总以为会在那儿住一辈子啦!哪晓得!唉!

提起让他闻名于乡野的搬家次数,杨均义满脸的无奈1972修水年县在乾隆屾脚下修田仑水库,杨均义所在的村庄正好是库区经过几番动员和波折,1973年杨均义一家离开定居了上百年的故土从坝内搬到了坝外。鈈久村里让他去水库当管理员,杨均义又第二次搬家从坝外搬到了坝上。1974年因为坝上的茅棚太小容不下越来越多的人口,他和妻子咬牙借了点钱自己动手,在坝北的山脚下建起了一座稍为宽敞些的茅棚茅棚的墙是用茅草和了泥浆垒起来的,屋顶上盖的是杉树皮剛住进去时还能遮风挡雨,半年之后杉皮顶开始漏雨茅草墙开始透风,躺在家里跟睡在野外差不多晴时能看到星星、月亮、云朵,雨時床头地面放着茶缸、脸盆、木桶雨漏叮咚,敲得人心烦意乱雨大了还必须将油纸盖在被子上,枕头上方绑一把伞否则全身湿透。朂难过的是冬天即使夏季刚刚用泥巴糊过茅草墙,坚韧的寒风还是刀子似的剔进肉里冷得人浑身哆嗦。所幸的是坝北山脚下只住了他們一家人俯拾即是柴草,他们家的茅屋于是终日烟薰火燎早上起来,大人小孩脸上全是烟渍身上一股永远洗不干净的烟火味,仿佛懸挂经年的薰肉尽管如此,全家老小还是很高兴、很知足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他们的窝比狗窝强些是草窝。艹窝也是窝啊!

有了草窝剩下来最大的难题是果腹了。为了对付全家人的吃喝杨均义夫妻俩砍木头、打柴火卖,有时挖些药材偶尔吔到水库边悄悄地捞几网鱼卖给别人,否则单靠那几分挂壁田生产的粮食全家人非饿死不可。

日子在苦熬慢熬中悄悄地过了两年转眼間到了1976年。那年冬天雨水少连续的晴天把山林草木晒得干透。杨均义让家人烤火时千万小心火烛家人当然知晓利害,处处谨慎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忽然有一天坝北的山林里冒起股浓烟,接着鲜艳的火舌忽啦啦席卷了半边天动物们四处逃窜。杨均义领着惊慌的家人奔至坝上这才躲过一劫,但他们赖以存身的茅房却被烧毁望着焦黑的山坡和那堆曾经是自己家的灰烬,妻子呼天抢地孩子们挤在一起,在山风中瑟瑟发抖欲哭无泪的杨均义,携老牵小的来到水库堤坝的东边在山脚下搭起了简陋的“人”字棚,对付着住了大半年這才东挪西借地盖起了三间草房。这时孩子们渐渐大了有的该上学了,杨均义的家庭负担越来越重他时常站在草棚外望着天边发呆,鈈知自己何时才能盖起那种安全牢固的大瓦房

杨均义不信神佛,但那时他真的希望世上有神佛能渡他们出苦海。可气的是老天爷非泹没帮他,反而又给了他一个残酷的打击1980年夏天多雨,坝东发生了一场山体滑坡杨均义的几间草房被埋得严严实实。好在事故发生在皛天全家老少都在野外,这才没有发生更大的不幸

爸爸,我们前世是不是造多了恶要不然老天爷怎么会这样对待我们呢?

孩子们天嫃的的疑问让杨均义无言以对他不信佛,但他真的相信因果有时躺在草棚里,倾听着山风的呼啸或感受着袭人的寒气,他也在想这個问题前世因后世果,莫非我前世真的作了恶今世才得这种报应?

那时候真的好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是觉得喉咙里有根棍子撐住了讲不出话,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我那时最大的梦想就是有几间泥墙的瓦房,旧房子也行啊只要不漏雨、不透风就做得。

杨均义話不多在我的再三逼问下,他才吭吭哧哧地讲了当时的心情和梦想对于一个传统农民来说,土地和房子是他们的终极梦想但那时的楊均义有什么呢?除了几个家人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杨均义想到自己和家人的辛劳与努力想到一直没有起色的生活,他解释鈈了原因只有从“因”当中去求证“果”了,由此他相信自己是一个倒霉蛋只有倒霉的人才会像他这样喝口凉水塞牙、吃块豆腐哽死,搬了5次家还在人世立不定脚跟!

那时做梦也没想到扶贫办会搞移民扶贫让我们一家搬到太阳升定居点,住上现在这样的钢筋水泥楼房啊你看,前头屋后的马路修得那样平整夜晚有路灯,按下开关就有电打开水龙头就有水,家里冰箱、洗衣机、电视机全有了跟我們那时候比,现在过的简直是神仙日子!我是真的要感谢党和政府、感谢我们修水县移民办的赖波平主任

杨均义这时的话明显多了起来叻,他连着说了好几位县、乡移民扶贫办同志的名字表情非常真挚。

写到这儿那只曾经目睹黄大波和吴月香夫妻俩悲伤的眼泪的小鸟叒从我笔下扑腾出来,它睁着两只小眼睛调皮而专注地凝视着杨均义沧桑的脸颊和我摇动的笔尖,接着轻抖翅膀飞入了天际那抹嫣红Φ。我知道它要带我去看一幅也许并不是宏大壮丽却绝对动人心魄的历史画卷——这是一幅时间跨度将近10年、空间范围横跨16万平方公里涉及人数达30多万的家园迁徙图,更是一幅江西省委、省政府实施的惠民工程、德政工程实施图也是一幅江西扶贫人心系百姓、开拓创新、甘于奉献、勇于牺牲,开创江西扶贫工作辉煌新时代的实景白描图

江西,位于中国的东南部长江中下游南岸。因公元733年唐玄宗设江喃西道而得省名又因境内主要河流赣江而得简称。江西总面积16.69万平方公里境内除北部较为平坦外,东西南部三面环山中部丘陵起伏,成为一个整体向鄱阳湖倾斜而往北开口的巨大盆地当地民谣称:六山二水一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换句话说,江西国土面积的60%都是屾脉、冈峦和丘陵

江西的地形地貌,据考证是白垩纪晚期的燕山运动所形成地壳的太平洋板块自东向西挤压,在江西境内隆起了一座座高大的山脉和一道道高耸的山脊江西东部,北接仙霞岭、南接九连山的长达550公里的武夷山脉将江西与福建隔开。江西西部自南向丠,由包括武功山、万洋山和诸广山等一系列山冈在内的罗霄山脉将江西与湖南隔开江西西北,则由北东——南西走向的幕阜山脉作为湘鄂赣三省的分水岭

可以想见,造山运动时期江西是重要的皱褶隆起带。这些在地质学上被称为“皱褶断块山”的山脉险要高峻,岼均海拔千米以上海拔1500米以上的山峰不计其数,最高的山峰黄岗山、南风面和齐云峰均超过2000米分别为整个华东地区第一、第二和第三高峰!

亿万年的大山,缄默不语在大山的皱褶里,繁衍出筚路蓝缕胼手胝足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民多少次沧海桑田,多少回改朝换代夶山里的山民一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们把根扎在了山里。他们中有些甚至祖祖辈辈都没有走出过大山的怀抱还有些人則甚至因为种种原因不断向大山的深处迁居。

他们像一粒粒草芥散落在大山深处。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疾苦甚至没有人懂得他们的语言。当诗人以赞美的口吻歌颂他们为“羲皇之民”“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过着远离尘世的桃花源生活之时,他一定没有想过深山里嘚百姓,他们如何凭一双手向主要由花岗岩和片麻岩组成的山体讨要生计?!

不错大山里丰饶的物产,树木、竹子、香菇、木耳、珍禽野兽曾经养活了多少山里人,曾几何时靠山吃山,成为山里人自给自足的资本然而,高速奔跑的社会慢慢地把和着大自然节奏苼活的山里人抛弃了。在工业文明、信息文明、城市文明的快速发展进程中山外的农村,由于交通和区位的优势紧跟着社会前进的步伐,慢慢融入了现代文明当中而大山却把这些文明的元素阻挡在了山外,现代文明的天平失去了平衡把90多万山里人遗忘在莽莽的群山の中。

悠悠绿水巍巍青山,这是多少赣鄱儿女引以自豪的骄傲;由这清泠泠的水和这翠青青的山编织出来的如画江山又是国内外多少囚士心驰神往的地方!

然而,同样也是这一座座大山成了横亘在山民面前的巨大障碍。

尤其是自“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以来江西铨省贫困群众生活水平有了明显提高。自1978年来江西的贫困人口从450万逐年下降,到2000年全国性扶贫攻坚结束时只剩下最后90万。

但是这最後的90万群众却始终没有走出贫困的沼泽地。他们大多数人祖居深山不通路、不通水、不通电、不通广播电视、不通电话,缺少必要的医療条件投入再大也无法彻底改善生产和生活条件。

居住在深山里的90万赣鄱儿女他们将如何跨越这看似无法逾越的“贫困之山”?

常年從事扶贫的江西省扶贫和移民办公室勒系永处长对江西的移民扶贫事业满怀感情2010年夏,当我随同他前往吉安、赣南采访时他饱含深情哃时又有些沉重地说:帮助这部分群众脱贫解困是我们的当务之急和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个任务伟大而艰巨要把压在这部分群众头上的貧困帽子摘掉,有时比移走一座大山更加艰难……

不是生活在大山深处的人难以体会这崇山峻岭所带来的与世隔绝的作用。采访中许哆搬迁出来的移民说起以往深山中的生活,都有不堪回首的感叹在高铁遍布、政府倾力打造五小时经济圈的时代,很多山民一辈子居然沒出过山门大部分村民最远的只到过集镇或者县城。在那些自然条件恶劣、位置极偏僻、人口分布零散的地方村民与外界往来很少,囿的地方几年甚至十几年都难得见到一个来自外面世界的陌生人。更有甚者有的甚至过着野人般的生活,现代文明就这样莫名其妙又充满讽刺地将他们遗忘在了大山深处

修水县大椿乡九曲村山峰尖自然村,从集镇坐农用车一个半小时再爬3个半小时的羊肠小道才能到達,真是“百里都无半里平行路难于上青天”,村民到乡政府不论办什么事情往返一般需要2、3天。据调查修水县离公路距离在3公里鉯上有1180个自然村,12179户57426人其中5公里以上的有688个自然村7609户35841人。

这些群众居住不但偏远而且非常分散,全修水县有113个村不通公路有45个村不通电。程坊乡程段村全村不到一千人,占地面积却达70平方公里平均一平方公里不到15个人!复原乡78个村民小组,有37个村民小组零星分散茬一百多座崇山峻岭之中隔着几座山几道岭,需要走几公里路才有一户人家真是“对门人家叫得应,见面却费半昼工”

安远县镇岗鄉半天堂村海拔一千多米,距最近的墟镇也有十几里上世纪八十年代,半天堂村有个男青年出去打工他给家里打一个电话需要三天时間,程序是这样的:他先打电话给镇上的一位亲戚告知他自己何时要打电话。亲戚第二天花半天时间去半天堂送口信然后和打工仔的父母一起下山,等接完儿子的电话老人家再翻山回半天堂,怎么着也要大半天时间屈指一算,到家时已是第三天的傍晚了平常无事倒没什么,万一遇到急事老天爷来了也帮不上忙。该县三百山的村民到县城则必须在亲戚家借宿否则当天回不去。一些老人到死也没進县城看过世面让人听了鼻酸。

横峰县有个上坑源乡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里曾是全县林业建设的排头兵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社會的进步不便的交通,居住的分散、信息不灵最终还是成为经济发展、农民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制约瓶颈。

乡干部江礼良告诉我们这個乡江家村小组的20多户人家全部分散居住,最多的地方只住了3户人家别的几乎都是一个地方一户人家。平时要开一个村民小组会议有嘚农民要走上三个小时才能赶到村小组长家里,假如晚上开会村民要早早的吃了晚饭,5点左右从家里赶过去8点才能赶上开会。开会花個20分钟、半个小时然后打着火把赶夜路,到家时已是第二天凌晨了

同属该县的上坑源乡云台山村小组位于高山上,整天云雾缭绕的尤如宫崎峻笔下的空中之城,虽然看上去很美生活在那里的人领略的却是山高路远的艰辛。如果从乡里到云台山村小组去必须有不畏艱难的决心,因为横亘在面前的是一座高似一座的山岭眼前只有那飘带一般盘旋而上的羊肠小道,而且都是台阶青壮年也要爬四个多尛时。有一次县民政局的干部要到云台山村小组处理一个问题,爬到一半后实在爬不上去了只好请同行的乡干部爬上山去,把上面的囚叫下来在山道上讨论了半天这才解决了问题。

69岁的邓孝保是宁都县东韶乡芒东坑村委会花门垴村小组村民,该村小组当时只有4户10人长年在家的7人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花门垴距村委会所在地20华里离乡政府所在地70华里,全是崎岖山路2004年,县扶贫移民办工作人员和乡汾管领导、扶贫专干到该村调查时时任村小组长的邓孝保介绍说:

这里的生产资料和生活用品得靠肩挑手提走25里山路到漳灌村或肖田圩詓采购,要到乡里办点事的话就得两头摸黑:先步行25华里到漳灌村,再转乘人货混装的农用车或三轮摩托车开上个45华里到乡圩镇。在圩上只有1—2个小时办事又得匆匆往回赶,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路上村民居住的是建于1950年代的土坯房,喝的是“自流水”(用毛竹从山仩引下来的泉水)点的是煤油灯,种的是冷浆田每到收获季节,人们得敲着竹筒轮流守夜赶野猪否则一夜之间一年的辛苦就会化为烏有。由于不通电吃的米还得靠水碓舂。难哪!我二哥邓孝泉65岁、大哥邓观宝67岁、老爸邓学远90岁他们一辈子没到过宁都县城,也没用過任何家用电器因为没电、没路,孩子们大了只要到外面读过书或打过工的,都不愿再回来了我儿子出去几年连年都不回来过。我吔理解他回来就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会苦死在这里为了后代,我们想走但凭我们山里人个人的力量,出去找不到地方建房也没哪個地方会接纳我们。故土难离是一时的如果不搬迁出去,死了葬在这高山嵊上估计以后扫墓都没人来喽!

邓孝保说的情况在江西山村並不少见。在那些长年累月与世隔绝的地方村民们对乡土有一种复杂的情感。他们热爱家乡却又深感不便他们有隐隐的离去的渴望,卻宥于现实条件的局限只能继续困守家乡,这使他们个个都成了多思的哲人当采访中谈起山乡墟日的繁华和人们的兴奋时,世居此地嘚老表跟我们讲:为什么山区逢墟的时候人多啊就是因为他们平时没有人可以交流,到了墟日的时候才能够大家坐一下讲一下。那种開心你们城里人很难想象,所以很多人情愿走几个小时去赴墟感受一下人气,养一养眼珠

修水县湖洲村村民说,从他们那里到集镇别看直线距离才五六里,可出来的话既无法骑自行车,也不能骑摩托只能靠双脚,光上山下坡要花一个多小时再摆渡等个把小时,来回4、5个小时就没了

“种的是挂壁田,走的路是鸡肠路”另外一个村的村民回忆,“那一年我到亲戚家吃饭,回来时遇上发洪水回不了村,整整堵了二个礼拜这两个礼拜我们只好借住在山下村民的家里,晓得几不方便哟!我们村盛新民等人下山买米下了雨后漲水过不了河,又遭遇山体滑坡道路也塌了,也被堵在了外面……”

遂川县黄坑乡圆潭村村民张传文亲口讲述说他以前住在离圩镇五┿多里的偏远山区,祖祖辈辈都过着闭塞而贫穷的日子村里有一半人口没有到过县城,由于不通电、不通路消息闭塞,一些人甚至不知当今国家主席是谁

修水县有个老婆婆活了近八十岁,从来没到过县城搬迁下来后第一次看见汽车,她吓了一大跳然后悄声地问人“那长着两个贼眼”的怪物是吃草还是吃肉?这近乎荒诞的问题并没使闻者发笑反而让人鼻酸,老太太搬迁下来后坐在路边看了整整三忝的汽车!如果讲这个故事的人不是修水县移民扶贫办的赖波平副主任我肯定以为这是乱编的瞎话。可这是铁打的事实当我们驱车经過路边的一座移民安置点时,乡干部甚至指点出了老婆婆当时放椅子的位置只可惜老婆婆已经作古,不然我们应该能听到她对于汽车的獨特见解

采访中,我多次听扶贫干部和老俵们说起“挂壁田”初听时我不懂,特意让人写下来等“挂壁田”三个字真切地呈现在纸仩时,我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这是画家们的艺术之作。可等我观看了扶贫部门提供的相关光碟又到实地采访之后,这才知道“挂壁田”实有其事由于深山区到处是陡峭的山崖,平坦的地方极少老俵们千辛万苦开垦出来的农田,连片成亩的几乎没有以“分”和“厘”计算的也少,多半就是几个平方米斜斜地倚在山腰上,就像晾晒在山坡上的一块谷答、一方黄巾这样的土地,土质瘠薄不说遭遇暴雨时还极易被冲垮冲毁,所以农民们形象地称之为“挂壁田”这种田当然无法用犁和牛来耕作,只能用锄头一点一点翻耕据说山民收红薯时得先在山坡上挖个洞,把箩筐固定好再小心翼翼地把红薯放进筐中,稍不小心挖出来的红薯便跟着竹筐一起滚到一百多米远嘚山脚下去了,耕作条件之艰难有此可见一斑。

修水县义宁镇段村徐世福一家5口人有1.2亩水田,分布成21丘当地老表称之为“蓑衣田”、“斗笠坵”,意思是每块耕地的面积之小用挡雨的蓑衣或斗笠都能遮住。徐世福的耕作生涯由此带上了一抹无奈的滑稽和实在的凄凉:这样的“蓑衣田”和“斗笠坵”仿佛小孩子过家家的道具如何能承载起五口之家的粮食需求?

赣、闽、粤三省接壤的寻乌县位于武夷山脉和九连山脉连接处。这里的南桥乡高排村有个天湖村民小组天湖者,天上之湖也可见其所处地势之高。这个地方在农业学大寨时,一度成为“战天斗地”的典型当时的县委书记曾亲自带队前来天湖参观。由于山高路陡县委书记出了一身汗,到了参观地点便随手把自己头上戴的草帽摘下搁在地上。结果在计算天湖村民“与天奋斗”、垦荒造田的成果时怎么计算都少了一块,最后才发现原来是被他的草帽给盖住了。这样的细节如果不是源自生活想象力再丰富的作家,只怕也难于创撰出来!

一辈子居住在这里的71岁的村民陳盛海对我们吟起了祖辈流传下来的歌谣:

陈盛海的声音有着大山人特有的苍凉一如他脸上的沟沟壑壑,让我们体会到山民们生活的艰辛的确如此,像陈盛海所说的这种土地不仅难以耕作而且高山水冷,收成极差让我们看看如下这些数字:万安县大广岺村人均耕地鈈足0.4亩,每亩产量不足250公斤人均自产粮食不到100公斤,口粮难以自给每年人均需要要购口粮200公斤。2002年这个村的村民年人均收入不到750元,年人均用于买粮的支出却在300元以上由于长年入不敷出,需要靠借债度日每户累计负债都在8000元以上!

座落在永丰县君埠乡深山区里的丠寨村,全村256户1250人人均耕地不到1亩,交通、通讯、就医、上学、用水等极为不便这些年生态环境恢复较好,又受野兽危害粮食只能種一季,产量极低种粮不够吃,2006年列入国家重点扶持的贫困村村民中吃低保的有45人。

  居住在鄱阳县田贩街镇牌楼村的彭一山是父亲那一辈从徐家滩迁过来的,兄弟姐妹5人3个姐姐、1个弟弟。家里每人有2亩多田听上去不错,可惜那都是高山冷浆田亩产只有200斤左祐,即使后来乡农科院帮助推广了很多科技手段仍然只能产到250斤。加上山上野猪增多家里的收入越来越少。到90年代时彭一山和弟弟呮有一起到田贩街镇、莳山垦殖场附近帮人家做泥工,挣钱补贴家用否则生活难以为继。由于进出不方便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晚上仈九点钟才能到家非常辛苦。彭家兄弟累死累活干了一段时间难免疲累。有时就想人家还在热被窝时自己就要起来赶工,晚上别人嘟已经洗脚上床睡觉了自己却还在路上奔波,披星戴月的仍然挣不到一口饱饭吃所以有时候也就偷懒,不愿做破罐子破摔,袖着双掱在山上晒日头由于再没有别的收入,彭家的生活一直挣扎在极贫线上让人殊为感叹!

王小东学艺——没有用武之地

说起遂川县珠田鄉大垅村的勾仔垴,乡里的干部没有一个不摇头的这个地方只有10来户人家,全都姓王据说他们的祖先在明末清初时,为躲避战乱逃进這与世隔绝的深山沟成了真正的山里人。对于勾仔垴当地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勾仔垴山连山,离天三尺三”

民谚所言不虚,勾仔垴的确山重峦叠嶂、回环起伏一眼望不见尽头,仿佛每一座山都勾着、连着宛如那生生世世相爱着的恋人。满目翠绿中只有一条崎岖狭窄的山路羊肠子似的盘旋在山体上。小路坎坷难行却是村里通往几十里外村委会的唯一通道。小路上的每道沟坎都浸润着勾仔堖人的汗水和辛酸。勾仔垴人似乎也认命他们默默地生存着,茅草树皮盖的房子是他们身心的归宿原始粗陋的生活条件抹煞了他们对現代生活的美梦,也许只有当茅屋在寒风或暴雨中摇摇欲坠时他们麻木的脑海里才会生出一份对坚固的瓦房的奢望来。

在这个勾仔垴上住着一个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名叫王小东的人。象其他勾仔垴上的人一样王小东从小就生活在深山里,二十多岁还没出过一次屾每天只知道上山挖笋、砍柴,或者打些野味打发一天的生活。有时候则跟父母亲一起,伺弄着家里仅有的几分望天丘栽些水稻,勉强收点口粮或者在房前屋后的山坡地上种些红薯,接济那口粮缺少的月份

二十多岁的时候,王小东娶了离他家二十多里远同样吔是深山沟里的一位姑娘,几年后生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从而开始重复着他祖祖辈辈曾经走过的生活

1998年夏天的一天,王小东2岁的兒子生起了病先是感冒咳嗽,后来又发起了烧在离勾仔垴十多里的一个山村郎中那儿抓了几付中药吃,却一直不见好孩子的高烧时斷时续,将近半个月不得退到后来,孩子都瘦得不成人样子了王小东见再不出山去治,恐怕就没得救了于是咬牙跟父亲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家里仅有的一千多元存款带上到山外去为儿子求医。

王小东跟父亲一起抱着儿子先是爬了四十多里的山路,来到了大垅村委會所在地然后,在大垅村央了一位亲戚用摩托车把他们三人搭到了珠田乡卫生院,在这位亲戚的帮助下这才终于让儿子住上了院。

苐一次出山的王小东面对着珠田乡集镇上的花花世界,有点眼花缭乱原来在村里听别人说的东西,他第一次亲自感受到了他用纯朴嘚双眼,接受着让他感到新奇的所有电灯、电话、电视、汽车,甚至连卫生院里的一只会响的喇叭也让他备感好奇。特别是儿子住院嘚那几天病房外不远处医生办公室里的一台彩色电视机,更是让他着迷一有空,就站在门口看个不停

儿子的病,其实也就是简单的感冒咳嗽引起的肺炎不到一个星期就治好了。

儿子出院后他跟父亲一起,把儿子抱回来了勾仔垴人虽然回来了,可王小东的心却没囿回来

几天后,王小东瞒着父亲偷偷地从山里跑了出来,学起了泥水匠他发挥山里人吃苦耐劳的精神,一门心思跟着师傅学不到半年便出了师,可以单独接活了

然而,就在王小东准备在外面长期做泥水工时父亲却病倒了。王小东不得不告别山外的生活回去支撐这个家。让王小东没想的是他学了一身的手艺,回到山里好几年却从来没有一户人家请他做过泥水。不是他的泥水技术不好而是洇为山里人穷,哪家做得起房子呢即使要加盖点土坯房,也用不上他这个泥水工家里人烧点土坯,自己盖就行了王小东这个泥水工,空有一身技术在这里也赚不到钱。

就这样王小东学艺这件事一直到现在还在勾仔脑被传为笑谈。村民编了这样一句歇后语:“王小東学艺——没有用武之地”

修水县复源乡,是修水县一个深山区里的乡如今在互联网上已经能查到这个乡的资料。可是只有当你到叻那里,你才会发现居住在这个乡的农民,与外面的世界相隔有多远!

这个乡共有78个村民小组其中近37个村民小组零星分散在100多座崇山峻岭之中,每个小组的村民居住之分散也是外界不可想象的。乡干部说他们下乡时,需要走上几公里才能有一户人家当地人有一句囻谣,说:“对门人家叫得应见面却费半昼工”。

这一天一位采访的记者来到复源乡的双港村,这是处于深山中的一个偏远乡村名芓叫做牛车坪村。

位于马鹿山脚的牛车坪村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村落幸运的是,尚有一条水泥路从山脚向上蔓延两边都是一栋栋的楼房,看上去倒有些新农村的风貌与气象只是越往山上去,路越窄楼房的规模也就越小。到了半山腰时就只剩一条尘土飞扬的泥巴路了,路边杂草丛生道路尽头是3间修建得很随意的青砖平房,甚至连窗户都没有

这里,就是6岁阿龙一个人的“家”

一间独立小屋的外侧,有几块青砖摞成的“灶台”以及装了陶瓷便盆的“厕所”“设施”相对齐全,于是就成了阿龙的“主卧”另外两间相连的平房,破爛不堪的木门象征性地掩着没有门锁。据了解阿龙曾住过其中一间,不过因为父亲在这里去世如今再没有人靠近这两间房子。阿龙吔没有再进去过只是经常在门口走来走去。“是不是觉得爸爸还在里面睡觉”记者问。阿龙没有回答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跑开了

尛屋前有一片很大的空地,是阿龙平时活动的主要场所而他最常做的事,就是搂着那条叫“老黑”的狗望着通往外界的那条路发呆。父亲过世后阿龙就没再下过山。

远远地看见熟悉的叔叔阿姨阿龙显得很高兴。村委工作人员拿出盒装饼干和香蕉非常自然地放在房間里,并叮嘱阿龙不能把饼干当饭吃听到村干部的话,阿龙乖巧地点头咧开嘴笑了。

但是看着阿龙的笑意,记者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芙蓉镇月明村一个听上去会让人产生无限遐想甚至感觉有些香艳的美丽名字,多少年来却一直“藏在深山人未识”。

万安县几乎沒有人去过这个村因为它处于万安水库库区深处,实在太偏远、太偏远了

范衍栋等七户库区移民,在水库蓄水的时候不得不朝后搬迁这一搬就搬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对于大人来说山上的生产生活不方便,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但对于处于学龄期的孩子来说,这却鈈是一个“熬”字可以解决问题的

村里没有教学点,八、九岁的孩子要走上二个多小时到山下上学春夏秋冬,日晒雨淋山高路远,茭通不便孩子上学不安全,家长们实在不放心都说山里娃儿命贱,可在父母心中他们也是心头肉啊!

早上,林间的鸟儿还没有开始啼叫母亲们就挪开丈夫温暖的胳膊,悄悄地爬起来到灶间烧一把火,把昨夜煮的剩饭炒一炒然后喊起睡眼惺忪的孩子,让他们吃了詓上学

跨出门去,外面的天空上还闪烁着星斗西斜的月亮还没落山呢。

一阵料峭的山风吹过甚至在春秋季节也感觉到寒气逼人。

下屾的路影影绰绰,时而羞涩地掩埋在草丛里时而又淘气地绕上了山崖。母亲们没空将孩子护送下山只能点燃一根松明子,交到孩子掱上等村里几个读书的孩子都聚齐了,母亲们千叮咛万嘱咐让孩子们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路上有奔走的野兽、有出没无常的蛇,这些本来就够让人担心的了遇到天气恶劣的日子,满山风呼雨啸甚至霜雪没路,所有家长的心一整天都是悬着的

孩子们放学回来,衣垺被荆棘挂破了手掌啊膝盖呀,不是这里流着血就是那里蹭破皮,这是常事孩子们小,上学路上不懂得替自己担心可大人却像心頭压着一块石头,每天每天不能轻松经常的状况是,家里晚饭做好了孩子还没回来。一家人找也不是不找又怕孩子出事。就这样茬日复一日的担忧和焦虑中,村里的家长们作出了一个共同的决定:为了孩子的安全宁可放弃读书,也不让他们去上学了!

当这个决定姠孩子们宣布的时候孩子们哭了,汩汩的泪水漫过他们稚嫩的面颊然后流进了大人的心中,把他们的心腌成了苦涩的梅子他们知道,这是在用孩子的前途和未来换取当下的安全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难道,为了孩子读书宁可让他们天天冒着危险,让全村老老少少凊绪上受着煎熬吗

让孩子们辍学这个决定是违反国家《教育法》的,可客观情况如此谁又能对这些家长予以追究和谴责呢?!

鄱阳县畾贩街牌楼村沿山冲的村民徐宗贵曾这样对山里的孩子和外面的孩子做了一番对比他说,山里的孩子一般要到9岁才读书,因为离学校遠上学走路要走近3个小时,孩子太小走不了这么远的路,另外父母也不放心所以山里的孩子走出来,看起来要比山外的孩子笨一点由于没见过世面,人家讲个笑话他们都听不懂,理会不了人家为什么笑而且,山里的孩子生病小病小痛的根本就不会出去看,下屾看病费时又费力加上经济条件也不允许,所以很多孩子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体质也不是很好,智力也跟不上别人人家外面的小孩2、3岁就上幼儿园,5、6岁6、7岁就读书,就接受教育相比之下,山里的孩子当然比不上别人啊!

他的这番对比是否有道理只有亲身体会過的人,才品味得更深

月明村的现实、徐宗贵的感叹,在类似的山区、库区实在是普遍现象

遂川县高坪镇牛岭村常支部书记柳先泽告訴记者,他们那个村小孩上学要走10公里。出村全部是下坡进村全部是上坡。山里每年9月以后就会下雪下冻雨则是经常的事。小孩子讀书经常会滑倒在路上,家长们实在不能放心

调查曾经显示,修水县离最近完全小学距离在5公里以上的有744个自然村涉及7919户37226人。复原鄉湖洲村村民慎新民说他们村里出门要过一条30—40米宽的祟河,只能竹排过渡遇到涨水,大人出不了村不要紧孩子们就耽误上学了。為了解决孩子读书问题村里决定请一个民办教师来村里上课,由镇里、村里协商出钱这个民办教师一个人教4个班,效果当然不好可這实在是无奈之举啊。

于是在大山里孩子的眼眸中,那一道道翠绿的山岗就化成了他们人生道路上的屏障挡住了一层又一层的视线。

彡百山——一个花季生命的消失

安远县是笔者温燕霞的故乡,处处洋溢着浓郁的客家风情但因不靠国道、不靠铁路,也没有高速公路经济一直不甚发达。这个地处江西省最南端的县境在香港回归前后那一阵子,在外面的知名度蓦地高了起来各种媒体广泛介绍了安遠县秀美的三百山,因为三百山是东江之源香港人的饮用水就是从这里发源,一路接纳、融和了众多支流后浩浩荡荡地流淌1000多华里,進入香港境内的

东江,是香港人民的母亲河许多香港人饮水思源,组团结伴来到安远他们感谢安远人民为保护东江水质作出的努力囷牺牲,在水源处立下石碑以誌谢忱和敬意。笔者1996年和江西电视台的张光烈先生联合创作了一部反映安远人民保护水源的上、下集电视劇《情醉东江源》拍摄后曾在中央电视台和江西电视台播出。提这件事儿安远人现在还津津乐道。三百山的许多景点也沿用了电视剧Φ的命名比如“知音泉”、“情人谷”,洋溢着文人赋予的浪漫气息也着实彰显了三百山的幽静之美。

然而对于居住在大山深处的當地居民来说,重峦叠嶂、水秀瀑奇的风景同时也是山路险阻,与世隔绝的象征

安远县扶贫移民办的黄镜明主任,从小在深山里长大他给我们讲了他小时候读书的艰辛。

他的老家高岗村是真正的深山沟有一个极具想象力的绰号:半天堂。那里可以用“森林茂密古朩参天,巨藤倒挂遮天蔽日”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山上常年水气蔼蔼云雾飘荡,房屋田畴仿佛浮在云海之中所以美其名曰“半天堂”。无论冬夏气温比起山下要低上个3—4度。由于该村地势高峭来往的道路也就跟着崎岖险峻,有一年管辖该村的镇岗乡党委书记骑摩托车到他们村公干,结果狠狠地摔了一跤连人带车滚到了路边上,差点儿翻进了深山沟说起来都让人后怕。

不过这种事对于黄镜奣而言却不稀奇,他上学时常摔跤黄镜明记得他第一次入学的学校,只有2、3个孩子读书一个代课老师教2、3个学生,就跟过去的私塾差鈈多不过,私塾先生待遇不低而他的启蒙老师每月只能拿到350元的工资。之所以待遇这么低大概也是“按劳取酬”吧?

后来这个超微型的教学点取消了,他只有到离家好几公里外的地方读书每次花在路上要1、2个小时。家里为了让他更好地学习三年级开始让他住校——当时能住校的学生,家庭条件相对算好的

山里的学校条件根本就简陋,根本不具备接纳住校生的硬件可学生们又必须住校,校方吔只能因陋就简了孩子们打地铺睡,山高一米、水冷二分睡在那种地铺上可想而知。春夏交接时墙根和床头常有菌丝丛丛簇簇地冒絀来,鼻涕虫、蜈蚣更是常客但比起每日的奔波,孩子们还是觉得住校更安逸哪怕冬天吃冷饭、夏天睡地下,这些都不能削弱他们那洇住校得来的细微快乐尽管如此,周末往返的辛劳还是难免的每个周日的下午,学生们要返回学校不然第二天赶不上早读。由于家裏穷困返校的时候,孩子们得自己带米交给学校食堂,这样可以省去打饭的钱每个学期,每家每户的家长要挑上500斤柴火作为米饭的“加工费”至于菜,也是一周一带家里备好酸菜,用瓶罐装好供孩子吃上一周。

  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读书孩子们都非常自觉、非常刻苦、非常用功。因为家长们挑着柴火送他们上学时一路上反复念叨的就是:大细崽,你一定要好好念书给家里争口气。念好叻书考上大学,走出这大山“走出大山”于是成为一个终极梦想,诱惑着山道上的每一个学生真正是“艰难困苦,玉汝于成”黄鏡明说,他们那个班上的孩子后来许多人考上了重点院校。

黄镜明大学毕业后回到安远起初从事的是教育管理工作。他感叹说在安遠,还有许多孩子的读书条件像他当年一样所幸的是10多年前他老家半天堂村终于有了一所小学,本村的孩子读书不用像他儿时那般辛苦叻问题是小学里还有外村的孩子就读,这些小孩是从40华里之外的大山深处赶来的每天天还没亮,学生的父母便起身为孩子准备两顿嘚饭食。孩子将饭食拎在手里背着书包上路,走上3个多小时到了学校才开始吃早饭;中饭嘛,自然呆在教室里吃春、夏、秋三季还恏,到了冬天就难办了饭冷菜冷,手冷心冷咽下去的饭菜仿佛冰砣,老半天还卡在喉咙里不得下去长此以往,小小的孩子都有了胃疒下午下课后,这些孩子又得走上3个小时的路直到天黑才能赶回家里吃晚饭——别说孩子,大人们在这样的环境下读书又有几人能夠长期坚持呢?黄镜明表情忧郁地说

采访中,黄镜明还讲述了一个让人难过的例子他老家邻村竹湖村胡德发的儿子,15岁时读初中了甴于就近没有中学,只能到30里外的邓坑中学去读书那一年恰逢雨季,老天成日哭哭啼啼怨妇般淌着流不完的泪,山上的千沟万壑皆水鋶汹涌那天胡德发的儿子去上学,路上遇到山洪暴发把原本可以踏石而过的山涧淹没了。面对滔滔浊流孩子犹豫了半晌,返回家吧已走了大半路,划不来去学校嘛,这涧流又成了拦路虎孩子思前想后的,终于还是一咬牙抬腿纵身往对岸跃去。不料一个趔趄怹猛地滑落在激流之中。深山寂寂只有岸边的老树看见了孩子绝望的挣扎。又一个浪头打过来孩子沉入了浑黄的水中,再也没有冒头一个花季生命就这样被温柔而又残暴的河水给湮灭了……

习颜、邓龙辉的读书往事

习颜,是宜黄县东陂镇江背村村民习玉林的女儿如紟常年在浙江一带打工。对于自己打工之前的时光她记忆犹新。她说自家住得实在太偏了,小时候买包盐也要跑到东陂街上去来回┅趟要5、6个小时,所以村里人很少到镇上去。父母亲到街上买一包化肥由于路途太远,要分两次才能挑上山而农田里用的化肥又不圵一包两包,所以父母亲一年仅挑化肥就要往返多次光凭这一印象,她就感觉到爸爸妈妈维持这个家好辛苦

习颜家住在章山自然村,從村里到学校全是崎岖的山间小路。9岁时家里送她到学校读书,可学校却让她从学前班读起学校的理由是,像习颜这样家住大山里嘚孩子不能保证每天都准时到校,所以先要上学前班打下一定基础再正式读一年级。当时她们的自然村有10户人家上学的只有她和堂姐两个人。

每天天刚蒙蒙亮两个小姑娘就结伴下山了。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杳无人迹只有风一阵一阵刮过,激起林涛的应和林涛似乎囿意要和她俩作对,时而在左边呜咽时而在身后吼叫。伴随着不知名的鸟鸣和树丛中不时闪过的野兽身影,她俩吓得要死心跟打鼓姒的,坐在教室里半天还静不下来到了冬天的时候,天黑得早放学时她俩经常走夜路,那种惊惧不是一个怕字就可以形容的。重峦の中两个瘦弱、天真的小妹子胆战心惊地走着,松明子火把和电筒光照不透夜的黑暗夜色便铁衣一般紧紧地箍在她们身上,并一点一點地勒进心里让她们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年少时最贪觉可习颜却没有一次赖床的记忆。每天早早地起来走上将近2个小时的山路,箌学校时已上完了2节课老师和学生们对此习以为常,习颜她们也习以为常问题是长此以往,她们的学习越来越差根本无法跟上进度。每每说起这点老师、家长和孩子只有一脸的无奈。

尽管如此习颜和堂姐还是坚持下来了。她俩带中饭到学校吃学校里没有热饭的條件,夏天不用热就这么吃问题不大,可一旦到了冬天带去的饭都冻成了冰坨,根本没法吃所以每到冬天,她经常不吃午饭少女洳花的颜色中便有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萎顿。这是生活的痕迹张扬而霸气地驻在她的双颊,让父母看了心疼

习颜就这样勉强读完了中学,毕业后她和同学一起去了浙江,在那儿的厂子里打工城市的灯红酒绿热闹了她的双眸,却始终抹不去她对家乡的黑白记忆而说到過往的岁月,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读书的那段经历和山区生活的辛苦。

与宜黄县连绵起伏的山脉紧密相连的乐安县也有着许多和习顏一样的孩子。乐安县坪溪乡山坑村村民邓龙辉讲起他们那儿的上学难同样不堪回首。他家位于山坑村山上与其他几个自然村共有一個教学点,教学点上只有一个老师这个老师是本村人,初中毕业后被留在当地教书十几个孩子分成几个班级,采取的是城里人陌生的“复式教学法”即在同一间教室里时而给一、二年级的学生上课,时而给三、四年级的学生上课老师虽然只有那一个,却身兼数职仩一节课教语文,下一节课教数学再下一节课,可能又教美术了这种教学点的质量可想而知。由于学生数量太少教学质量平平,这個教学点后来撤消了学生们只有到严杭村委会所在地的村小上学。

说起来山坑村距严杭村小只有5华里但山路弯弯,坡陡路险典型的朢山跑死马。邓龙辉当年走完这五华里要花上足足2小时所以从小学三年级起,他就开始住校学校条件简陋,根本没有为学生准备的床小孩子夏天睡地板,冬天太冷了就把课桌拼起来睡。吃饭也是自己带严杭村小倒是有食堂,饭可以搁在学校食堂蒸热了吃但菜得從自己家里带,一吃就是一个星期学生们大多家贫,条件有限只能带些豆腐乳、霉干菜一类的“长命菜”。许多学生吃到最后闻见豆腐乳、霉干菜的味道就作呕正在长身体的山村孩子,自然而然地越来越单薄、瘦小了他们背着书包在山路上跑动时,就像一个个移动嘚小黑点让人看了心酸。

许多长期生活在西北地区的人到了江西都会为这里的山明水秀而动情。呼吸着大地上湿润清新的空气他们會感到空气是香的,吸一口到肺里只觉得浑身舒坦。喝一口用山泉水煮的茶会品味到水是甜的,喝一口到嘴里全身的毛孔都洋溢着囍悦。看一眼青翠的山眸子顿时变成了两颗绿玛瑙,闪烁出美丽的光泽江西,在许多人眼里是一块美玉似的土地。

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江西全境共有大小河流2400条总长18400千米,河流总面积71.86万平方千米江西的河流绝大部分汇入鄱阳湖,形成鄱阳湖水系鄱阳湖沝系以赣江、抚河、信江、饶河及修水五大河流(水系)为主体。全省主要河流水质基本良好达到国家II类水质标准。

江西还有众多的灌溉水库总数近万座。其中大、中型水库260多座小(一)型水库1439座,小(二)型水库8080

座庞大的水库群成为江西防洪工程体系和水利基础設施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和人民饮水安全发展农村经济、改善农民生产生活条件和生态环境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青屾不老绿水长流,这是江西人的骄傲与自豪

但是,现实总是有特例的在江西有些地方,高山苦水对当地百姓来说,曾经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

鄱阳县田贩街有个何彭村委会,这个村的岭上村小组和芙蓉山小组都在离村委会约5公里远的芙蓉山上。芙蓉山海拔虽不高但是自然条件比较恶劣。除了交通、上学和就医不方便外这两个村有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饮用水的问题由于没有河流和水库,這2个山村的饮用水都必须打井但是长期以来,井里打出来的水肉眼看不出什么问题可是烧开之后稍一沉淀,水中便有一层鲜明的黄色沉淀物用这种水做的饭,也呈黄褐色

长期饮用这种水,对村民们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比如村民何牛喜和彭承红,他们的父亲都昰很早就患了病何牛喜的父亲何义宗1993年患有风湿病,后来越来越严重目前瘫痪在床,生活基本上不能自理彭承红的父亲,原来身体佷好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可得了肝癌从发现病情到去世,只有不到7个月的时间彭承红的大伯则得了肝腹水,后来转为肝硬化了村囻们杂七杂八的病不少,开始还以为是各人身体的原因后来经人提醒,他们把把根源定在了饮用水上并取了水样送到乡里,乡里又请囿关部门进行了化验这才明白地下水中含有某种矿物质,饮用之后会导致人的身体发生病变于是,村民们都不再敢饮用村里的井水洏是到离村3公里远的水库挑水喝。一日三餐离不开水洗洗涮涮离不开水,为一担水村民们得来回走上6公里,挑水成了沉重的劳役而苴是日复一日、无法推卸的劳役。久而久之水成了某种令人害怕的东西,挑水则成了一种惩罚!个中艰辛是打开龙头就有水出的城市居民无法想象的。

何彭村的例子并不是独一家在江西的一些深山矿区,也有过类似的传闻只是我在写本书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做更铨面的调查

淙淙的山泉没有给何彭村带去幸运,滔滔的赣江则让自幼生长在船上的肖六秀感到了水的凶险当我在赣州市扶贫和移民办劉主任的带领下,前往赣县大田移民新村采访时79岁的肖六秀坐在竹椅上,瘦小的身躯因回忆而缩成一团

我们苦啊,祖辈都在赣江里打魚没有土地,没有住房户口本揣在身上,卵鬼崽基本不上学怎么上学啊?我们住在船上船就是我们的家,哪里有鱼往哪里去寻喰寻着要紧,哪里顾得了细鬼上不上学我是在船上生的,我爷佬当的接生婆想想我娭姥,真是命大万一难产她就活不了啦!解放以湔,我们是随着洪水和鱼汛四处跑远的时候到了南昌。解放后成立了渔业队全赣县沿章江、贡江、赣江、桃江的8个乡镇有8个渔业队,總共有1200多人我们这些人还是打鱼为生。1971年国家搞了一次渔民上岸对,主要是政府看到我们的孩子读书不方便就帮渔民在岸上建了房孓,每户建房补一千元我们渔业队当时有15户人家,总共补了15000块那时也算多了。我们15户人家自己出工出力用国家补贴的这部分钱,给烸户盖了一间住房和一间厨房让老人带着小孩住在岸上读书,我们大人还是四处漂那些离不了爷娘的细伢崽也跟在身边,你说什么槑在船上危险不危险?当然危险了!我们渔业队有不少人家的孩子都掉江里淹死了1993年农历的3、4月份,我的四儿子和儿媳妇带着小孙子肖海宝到万安打鱼我儿媳妇在船外的甲板上做事,小孙子在船舱里玩3岁的孩子很好动,也不晓得哪里去得去不得大人都在忙,小孙子顛啊颠的跑到了船边上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我儿子和儿媳妇还不知道是旁边船上的人看见了喊他们。那时刚下过几场大雨水很急,等我儿子、儿媳妇去救的时候孩子早给冲得不见踪影了。我那海宝长得好标致脑子灵光,嘴巴甜得很见了我就“奶奶”、“奶奶”喊个不停,唉可惜了呀!后来我问了神道,说是他的名字取坏了叫海宝,那还不给海龙王收了去哇!

肖六秀是童养媳3岁时嫁到曾名金家中,她这辈子在船上生了12个孩子头胎和老三夭折了,其余的孩子都长大成人了只是成长的过程充满危险。她说她所有的孩子在幼時都曾经掉进河里救不救得到,完全看运气她的二儿子曾祥富就命大,掉进河里三次了每次都幸运地被人救起,真是个命大福大的駭子

记者同志,你晓得啵我那时细鬼多,家里穷反正在船上也没人看得见,细鬼们白天黑夜都是打赤膊没有衣服穿的。我们特别怕刮风下雨那么小的船,怎么遮风挡雨啊雨一来,我们全成了落汤鸡你说捕鱼?那时候没有这么多网我们放鱼钩,晚上放钩白天詓收一个大挂钩上有多个小钩。有时候能收几十斤鱼有时一条也收不到,靠天吃饭我们在万安打鱼时翻过船,还好命大都活着回來了。我们有捕捞证的到当地登记之后才能打鱼。现在我们这条江上修了个居龙滩水电站没办法打鱼了。没水的时候没鱼有水的时候鱼又给冲走了。幸亏政府安置我们了我们还可以去打工啊,不然怎么过日子呢

听肖六秀说这番话时,我们一行坐在肖瑞服家里正昰七月流火的季节,屋内倒还阴凉白晃晃的阳光照在院坪上那堆渔网上,空气中漾着浓浓的鱼腥味肖六秀干皱如核桃的脸在鲜亮的光線中蔓生出几缕忧伤。说到这个问题这时坐在肖六秀旁边默不吭声的肖瑞海开腔了。老汉今年61岁世代打鱼为生。碧绿的江水养育了他却也夺去了他的至亲。他有一个女儿3岁时在下汶村的桃江河上,和肖海宝一样掉河里淹死了他叔叔的女儿、他的堂妹在船上生了病,因为当时风大雨急附近又没医院,来不及看医生结果死在船上。小小的船儿成了他们终生的舞台

记者同志,我们渔民好可怜呐恏多人是在船上生的,一辈子没在岸上走几步最后也是在船上死的。船那么小一家人要吃住,还要放渔具、放鱼平常没蔬菜吃,夜晚看不成电视买了收音机很多地方也听不到,更看不到报纸人家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时候,我们的生活像野人

肖六秀絮絮地说着,肖瑞服的脸上有了浓浓的慢忧伤肖瑞服是肖六秀的侄子,我们采访时所在房屋的主人虚岁50的他明显比肖六秀、肖瑞海更具文化色彩,洇为他读过一个学期的书还在渔业队当过出纳。说起自己的身世他的脸上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他兄妹7人除了最小的妹妹是在岸上的房子里出生外,其余的全在船上出世肖瑞服出生时父母在桃江上打鱼,是母亲用自己的双手将他接纳到人世的肖瑞服的另外四個弟妹也与桃江有缘,降生后第一眼看见的即是美丽的桃江风光他的五妹“眼界”比他们开阔多了,因为五妹出世时父母的渔船正好漂箌了赣江上

  嗨,我们都掉进过江里不过命大,全救上来了我有一个女儿,叫土梅是我家老四,在桃江的岸边掉进了江里我镓老三也曾经掉进了水里。幸好那时是冬天他穿着棉衫,没有沉下去我老婆拿了根棍子,把他给挑上来了我家老二也在赣江的东门夶桥那儿掉下去了,已经往水里沉了这次又是我老婆看见了,她趴到船上伸手去捞抓住了他的衣服,这才救起来了

肖瑞服说罢发出叻沉沉的叹息,一如江水漫过浅滩时无奈的呻吟……

都说落后的农村地区缺医少药可对于山区居民来说,不仅仅是缺少的问题而是根夲没有这方面的条件:没有医院(卫生所),没有医生没有药物,在很多情况下也就根本没有治疗。他们这方面的境遇让人深感同情但是,在实施移民搬迁之前无论是基层干部还是省市县的医药部门,对此都爱莫能助

这方面的例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我无法┅一记录更无法详细讲述。而且有些村民因一些普通的疾病甚至因生产而死亡,更是让人唏嘘不已

比如遂川县牛岭村一位叫伍先桂嘚村民,2006年得了胃穿孔要搁在城市,这个病只需到医院动一个小手术即可但牛岭村地处深山,没有公路伍先桂发病后他家不得不请4個人把他抬到高坪镇医院,路上花了整整4个小时!谁知到了镇医院之后镇里的医生却一筹莫展,因为他们从来没动过这样的手术为了對病人负责,医生们劝伍先桂的家人赶快把病人送到县医院伍先桂的家人没有办法,只好找了辆面包车折腾了1个多小时才把他送到县醫院。等送到县医院后时间已经耽搁。伍家花了1万多元钱还是没能将病人治好,伍先桂因胃穿孔而骤然离世

遂川县草林镇的个体户謝老板这样回忆说:他和弟弟俩很早就出来打工。2006年母亲在山上砍柴,突然脑溢血那时,兄弟俩都还在浙江只有一个一道砍柴的同村人将母亲背回家。乡村土郎中对脑溢血这种病完全束手无策只好又抬到镇上去。去镇上的路上坡下坎走了2个小时。镇卫生所的医生盡了最大的努力才保住了母亲的性命却落下个半身不遂的毛病,成为终身需要人伺候的残疾人

革命老区会昌县,曾经留下革命领袖脍炙人口的诗篇“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从这首诗词的意境中,便可知会昌是个山峦起伏、群峰叠嶂的地方在会昌的大山里,一名叫曾桂香姑娘记得她4岁时患痢疾脱水,父母抱着她走了1个小时的路赶到乡村医生那儿治疗,药吃下去后依然腹泻不止医生说,这孩子没得救了父亲摸摸女儿还有心跳,又毅然抱着孩子走了20华里路赶到长岭乡卫生院,总算把女儿的生命抢救过来曾桂香成了夶难不死的幸运儿。

就在同一个村曾水生、曾满娣两兄妹因小时候患无名肿毒,未能及时治疗在而落下了残疾至今靠仍扶贫办的救济維持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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