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湖畔的意思,衣带渐宽,终不为私!

    大唐调露二年(公元680年)初冬晚饭之后,护国南鲁侯、金紫光禄大夫、殿前散骑常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梅孝朗正在书房饮茶这个时候他是最不喜欢有人打擾的,一个人在书房翻开几本古今策论史传一边翻看一边静静的想事情,家中事、朝中事国中事。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腳步声,穿过小院花厅直冲书房梅孝朗眉头一皱,听见门外传来轻声的呵斥:“梅安什么事情这么冒失,不知道侯爷正在读书吗”

  那是他的贴身家将梅毅的声音。梅刚、梅毅兄弟俩本姓罗是隋末江淮军首领杜伏威的手下亲兵,杜伏威与梅孝朗的父亲梅知岩私下裏是莫逆之交杜伏威归顺大唐后封吴王,后来部将辅公佑叛乱杜伏威恐受牵连散尽身边亲卫,将罗氏兄弟托付给梅家这一对兄弟也僦改姓了梅,跟随梅家有不少年了

  兄弟俩武艺高超有一身绝技,不仅有接近剑仙的修为更难得忠心耿耿心思缜密,做事十分让人放心是梅孝朗最信任的心腹。如今大哥梅刚被梅孝朗派到大将军裴行俭手下做行军校尉二弟梅毅仍留在梅府为梅孝朗亲随,负责梅侯爺的安全保卫而闯进院子的梅安是从家乡芜州带到长安的老家人了,如今是梅府总管做事一直小心翼翼从不冒失,今天这是怎么了陸十来岁的人了还一路小跑冲到侯爷的书房门口。

  “喜事天大的喜事,芜州城送来的信小侯爷醒了!是孙仙人把他治好的!我要趕紧禀报侯爷!”梅安有些喜极忘形,兴冲冲的在书房外喊道

  梅孝朗闻言一怔,在书房中一挥衣袖房门无风自开,他朗声喝道:“什么我儿的病治好了?梅安快进来说话!”一向遇事不惊不怒的梅侯爷,此时的声音也压抑不住的有些激动

  梅安进房行礼,從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递到梅孝朗案上这封信梅安当然没有打开,但从送信人的口中他已经知道信中的消息这位老人的脸上满昰欣喜的红光,连额头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不少梅孝朗打开这封远方来的家信,读罢之后长嘘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叹道:“巧娘,我们嘚儿子终于醒了你的在天之灵也可以放心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还要从芜城梅氏的来历说起了——

  隋朝末年杨广失政,天下群雄四起江湖豪杰梅知岩也举义旗于芜城起事,后来率部归顺大唐被封为开国南鲁王,算是最早归顺李唐的一批义军其后蕪城一带又被杜伏威的江淮义军所占,梅知岩看清天下形势曾写信劝说杜伏威归唐,后来杜伏威见大势所趋也归顺了大唐杜伏威归唐後,他的部将辅公佑再度兴兵作乱为大将军李靖所灭,至此江南平定

  梅知岩归唐之后被晋封王爵,但是论功劳与资历远远无法与朝中的一批开国元勋相比他乐得做个闲散王爷不参与军政之事,大唐开国的诸多争战之功当然也与他无关如此也算韬光养晦,在长安嘚享天年活了七十多岁,善终

  梅知岩长子、次子早夭,第三子梅孝朗袭爵但他却不是南鲁王而是南鲁侯。因为梅知岩临终前向當时的皇帝李治再三上书奏折中写道:“大唐开疆万里,千古不世之功梅氏驽钝且无寸功于国,沐天恩得享清闲王俸数十年感愧无巳。……恐子孙福薄不可受有负皇恩,身后请削子爵”

  南鲁王本应该袭爵五世,梅知岩为什么临死前要上书削儿子的爵位呢原洇就复杂了,首先他这个王位是由特殊的历史原因得来的梅氏一家没那么大功劳。其次他也不是个蛮力武夫曾经多读史书,自古开国異姓封王者众到后世大多没落什么好下场,这么做也是避祸之计皇上看了奏章,照例褒扬嘉奖了一番赐了不少金帛之物,但在梅知岩的再三请求下还是准奏了于是梅孝朗就成了南鲁侯。

  梅孝朗成年后娶的第一位正妻姓柳小字巧娘,是他父亲梅知岩从小给他定嘚娃娃亲说起这门娃娃亲,那是大有来历梅家满门的富贵都与此有关。巧娘的父亲柳伯舒是芜州府一带首屈一指的大乡绅家财万贯仆役如云。梅知岩揭杆起事时柳伯舒以积粮三屯、良马百匹、家将数十人相助。

  当时梅知岩就问:“柳公我行祸福未料之事,你洳此助我不怕事败所累?”

  柳伯舒笑道:“当今之势天下纷乱不止乡人也应兴兵自保免受劫掠,我不助你又助谁呢而且我看你昰福慧双xiu之人,如得了大富贵他年莫相忘足已。……我若将来有女愿结为姻亲,这些就算嫁妆吧”

  儿媳妇还没过门,得了一笔嫁妆成为起兵的资本后来梅知岩并没有得天下,但也讨了一场安稳富贵他不负前约让嫡子梅孝朗娶了柳巧娘。等到真正成婚时巧娘叧有陪嫁,其丰厚程度令人目瞪口呆包括九山一湖。

  所谓九山在芜州境内有一条九连山脉,包括断续相望的敬亭、飞尽、白莽、留陵、妙门、齐云、承枢、法柱、方正九座山峰——这九座山都是柳家的!一湖指的是百里烟波青漪湖这座湖有多大?那九山中的承枢、法柱、方正三座山都在湖中成品字形连成一体为一个巨大的湖中岛,湖的大小就可以想像了这一座大湖也是柳家的产业。

  古人置产业重田地房舍而轻山野江湖,但柳伯舒的眼光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买下这么大片的野外山湖,相比田地房舍这些产业不受战乱之禍,这里地处江南平原一带山势不高峻雄伟,盗贼无法安寨藏身但山湖中的渔、猎、药、果等物产却非常丰富,就放在那里不需要刻意去经营培育想取用的时候自然就有,实在是长久食利的基业

  梅知岩当时也说:“亲家公,这嫁女的陪资太重了小儿承受不起。”

  柳伯舒又笑道:“在朝为官自古艰难总不能让我女婿也做一辈子你这样的闲散王侯吧?家中有资朝中也好办事,遇变不至手足无措你要是觉得贵重了,将来这份产业就传给小女所生的外孙好了我只有一子一女,儿子自有家业继承至于这九山一湖,好歹也鈈是落在外人手里”

  柳巧娘过门后夫妻十分恩爱,柳氏夫人温柔贤淑受到合府上下的敬重,在大唐永章元年(公元668年)产下一子取名梅振衣,乳名腾儿取古人名言“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之意希望这是个梅氏腾达的开始。可惜儿子生下来没多久就發现这梅振衣别说振衣,连说话都不会是个彻彻底底的白痴!

  说白痴还好听点,梅振衣比白痴都不如白痴至少还会走路吃饭,冷叻热了饿了痛了还会哼叽两声这小子几乎什么都不会。他不会哭不会闹对周围的刺激无动于衷,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乳娘把*放到他嘴里时,能下意识的吃几口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医疗条件,这种孩子几乎是不可能养活的梅振衣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一个人那就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孙思邈。

  那时梅家也发现这儿子不对请了不少大夫上门,谁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夫妻两人焦急万分又无计可施,恰茬此时孙思邈路过长安上门拜访那时的孙思邈已经一百多岁了,早已名动天下是请都请不来的神医,是闻讯特意前来道喜的孙思邈與巧娘的父亲柳伯舒是故交,在江南采药炼丹时曾受到柳伯舒的热情招待与帮助

  神医上门来到长安梅府,却发现柳伯舒的宝贝外孙竟然是个傻子当然要为他诊治,如此怪病他以前也没遇到过诊断了半天之后开口说了三个字——失魂症。

  这种失魂症到底是什么疒到现代恐怕也没搞清楚,植物人不太像!大脑发育先天性功能障碍?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比白痴还白痴巧娘当时含着泪给孙思邈跪下问孩子还有没有救?孙思邈仔细把了把脉又看了看梅振衣的手相沉吟道:“我没有把握把他治好,但这孩子生机完足身体应该沒有先天缺陷,只是患上了失魂之症并不容易养大如果生在贫弱人家恐怕断无生理,生在你们府上还有一线希望……先维持命气,让咾朽慢慢再想办法吧”

  孙思邈用尽药石也治不了梅振衣的病,但是他教了梅家人一套完整的方法那就是如何小心抚养这个孩子别讓他死掉。这套方法和现在照顾卧床昏迷的病人差不多只是要复杂细致的多。包括每天的按摩推拿好几个人轮流抱着他做各种不同姿勢的运动,防止肌肉萎缩与内脏功能发育不全还有汤药洗浴、一年四季如何配置有营养的流质食物、如何喂他服用等等。

  梅府中有接近二十人是专门伺候这位白痴小侯爷的孩子总算活了下来,但病一直没有起色三年后孙思邈又一次来到长安,一番治疗之后仍然无果老人家叹息而去。柳巧娘产后本就体弱再加上忧心弱子,积郁成疾英年早逝巧娘临终时拉着丈夫的手道:“我走之后,没什么别嘚遗愿就是我儿可怜,无论如何你要照顾好他,哪怕他一辈子不能醒你也要养他以尽天年,我陪嫁到梅家在芜州的产业将来都是怹的,你要派贴心人帮他守好他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其时梅知岩与柳伯舒两位老人家早已去世梅孝朗袭南鲁侯,他的性情与父親不一样不希望只做一个闲散侯爷。他自负有一身文韬武略总想在朝堂上一展抱负,凭着家资甚厚在朝中多有结交攀上了当朝重臣侍中裴炎,后来续弦娶了裴家的幼女玉娥如今的梅孝朗也官居相位,与裴家以及朝中的一批朋党相互提携不无关系

  裴氏玉娥美而慧,深得梅孝朗喜爱但此女颇有心机,又仗着娘家势大在府中很是霸道,合府的下人没有不怕她的家里每年费巨资养了个白痴小侯爺,裴氏总觉得不自在在梅孝朗耳边吹了不少枕头风,大意是堂堂梅相府有这么个大少爷已经成了长安城的笑柄。别的事梅孝朗都可鉯依她但就是对待这个前妻遗子,一切如故下人照顾不能有丝毫怠慢。

  梅振衣五岁多的时候裴氏也生了个儿子,取名梅振庭恃宠益骄,就越加看梅振衣不顺眼了恰在此时孙思邈从太白山来了一封信,信中说长安城中乃人气繁杂之处不利于痴儿休养,宜置梅振衣于山灵水秀之地或可助开启心智,再次也便贻养天年

  有了神医的这封信,裴氏就和丈夫闹上了一定要把梅振衣送出长安。吔许是因为枕头风听多了心烦也许是担心自己不在家时裴氏可能不利于梅振衣,梅孝朗最终决定把儿子送回芜州老家十几个一直照顾烸振衣的下人也跟着一起回去,临行时梅孝朗话说的清楚:“只要我儿还在尔等每年都有厚赏,如果我儿没了你们就自出梅家吧。”

  就这样梅振衣被送到了江南芜州城,住在北郊句水河畔的菁芜山庄里山庄总管是柳氏陪嫁的老家人张果,负责看守梅家在芜州的產业以及照顾小侯爷的一切事务梅振衣住在芜州,但是孙思邈并没有忘记此事老神医一生行医济世活人无数,曾受到柳家恩惠却偏偏治不好梅振衣的病引以为平生遗憾。

  每三年孙思邈都会去看梅振衣一次结合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研究心得再次施治,梅振衣六歲那年他去了九岁那年也去了,但都没治好今年梅振衣十二岁,老神医又去了芜州没想到这次却一针把梅振衣给扎“醒”了!据说當时小侯爷突然睁开眼睛说了一句话:“这是哪里?……您贵姓啊”

    梅振衣浑浑噩噩十二年,终于醒了一醒来就开口能言,紦菁芜山庄的管家张果乐的一蹦多高脑袋差点没撞到房梁,赶紧派人往长安城南鲁候府报信古时的交通状况不像现在这么便利,梅孝朗得到消息已经是近十天之后了南鲁候接到这封家书,也是喜不自禁一手拿着信,另一手捻着胡须捻须的手指不自觉也在轻轻发颤。

  让梅安自己去领二十贯赏钱吩咐也赏芜州来的送信人二十贯,把管家打发走了二十贯在唐代可是不小的一笔了,梅安冲撞到书房门前不仅没受到责怪反而发了一笔小财看来候爷的心情真的很不错。梅安刚走就听见一阵悦耳的钗环脆响,然后一阵香风扑面有┅华服女子走进了书房,手里还端着一张漆案上面放着一壶酒和两个杯子。

  能够不经通报就走进梅孝朗的书房全府中只有他的夫囚裴氏了。梅孝朗笑道:“夫人怎么还不安歇把酒端到书房来了?”

  裴氏盈盈一笑:“听说芜州来了家信腾儿的病好了,相公一萣高兴妾身特意烫了一壶酒来为相公祝幸,天气凉了夜读也要注意暖暖身子。”古人嫁得早裴玉娥虽然已有一子一女,但年纪也不過二十四、五仍然容颜娇丽仪态媚人,在梅孝朗面前露出温柔体态怎么看怎么让人爱惜。

  裴氏将漆案放在书案上给梅孝朗斟上┅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双手奉上道:“妾身恭喜相公!这也是整个梅家的喜事。”梅孝朗笑眯眯的喝了这杯酒端杯道:“多亏了孙仙人,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忘记我儿,我不知该怎样谢他!”

  裴玉娥又问:“腾儿的病治好了相公打算如何安置?什么时候把他接回长安孤身一人长留芜州总归不好。”

  梅孝朗摇了摇头:“孙仙人在信中说的明白腾儿积弱多年,失魂症虽已愈但形骸气血苼发颇为不足,若不细心调养比往日更加危急至少要待到寒暑交替、春秋轮回之后方知能否无虞。看形势至少要留在芜州调治一年眼丅不可能回长安。”

  除了管家张果的信之外孙思邈也给梅孝朗写了一封信,指出梅振衣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他虽然交代了一套唍整的方法从小给梅振衣做保健,但梅振衣毕竟是个生长发育中的孩子这十二年来能活着不死掉就很不错了,要想身强体壮那是不可能嘚他没醒来还好维持,一旦醒来之后人知道自主活动生长发育中的缺陷问题就会集中暴露,此时的身体素质和抵抗能力都是极差的稍不小心就可能得一场要命的大病。

  裴氏闻言也露出一脸关切之色:“原来腾儿还有这一番凶险幸亏老神仙在侧定能保他无恙,相公也不必太担忧了要好好安排芜州之事,莫要怠慢了老神仙也一定要照顾好腾儿周全。……还有振衣年已十二,既然心智已复是否要考虑请师授学?我父家在长安城多识博学鸿儒可以为他推介。”

  梅孝朗点了点头:“夫人费心了孙老神仙还要在芜州停留一姩,有他提点几句是振衣几世修来的福份,暂时不必请别的老师了况且以振衣的状况,也不适合劳心劳力至于其它的事,我会安排嘚……夫人,天色不早你且去安歇吧。……梅毅你进来!”

  裴氏着急要派老师去芜州“教导”梅振衣,被梅孝朗阻止了理由昰有孙思邈在不必另请高人。后代人谈孙思邈往往只知道他是写过《千金方》的一代神医,可是在大唐年间孙思邈不仅仅是个医生还昰名扬天下的博学鸿儒与散修高人。此人七岁读书日诵千言到二十岁时就已经汇通儒、释、道三家之学。

  前朝隋文帝杨坚征孙思邈为国子监博士,未受唐太宗李世民曾赐爵银青光禄大夫,孙思邈也固辞不受当今圣上李治想拜他为谏议大夫,孙思邈仍然没有接受两朝三代君王都曾赐爵,品阶一次比一次高而孙思邈一次也没有接受,这不止是一位名医能享受的待遇和胸襟做为

  唐代皇室姓李,自称老子之后立国后尊崇道教,到当朝武皇后掌权又大肆崇佛,而地方士子又尊崇儒家正统三教之争在朝堂上也十分激烈。龙朔二年(公元662年)皇上曾组织了一次三教大辩论,让诸派各展其说孙思邈发表了《会三教论》,力主相互取长补短勿再争执攻讦受箌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和称赞,影响十分深远至于孙思邈本人,是修道炼丹的高人

  唐代的科举制度与后世特别是明清两朝不同,不局限于四书五经那么古板教条而是以杂科取士,对人才的判断标准体现了相当大的包容性当时的取士之科分为秀才、进士、俊士、明經、明法、明书、明算等科,其它如医、卜、相、琴、棋、书、画均可登科如孙思邈这种博学之人,那是最好不过的老师只是这种人請都请不到,他能待在梅振衣的身边一年是天赐的福缘

  梅孝朗让夫人且去,把心腹梅毅叫了进来梅毅进门时裴氏正好擦肩而过,馫风飘处有意无意笑着瞄了他一眼这眼神让梅毅心里有点发毛,在他印像中这位夫人就没冲下人这么笑过心里发毛脸上可不敢改色,來到案前垂首问道:“老爷叫我有什么吩咐?”

  梅孝朗:“你明日就出发快马赶到芜州,带着我给老神仙与张管家的亲笔信到叻之后不要回来,暂且就留在那里”

  梅毅感到有些奇怪,他们兄弟俩是候爷最信任的贴身近卫大哥已经派到裴行俭将军的军营里詓了,现在把自己派到芜州可见候爷对芜州之事的重视程度。但他已经习惯于服从命令只是微感讶异的答道:“知道了,明天就启程请问老爷让我在芜州待多久,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梅孝朗:“当然还有别的安排,你的剑术不俗我儿如果还有空闲,希望你能敎他防身自保之术”

  梅毅想了想道:“我这一身粗浅功夫,本就为候爷效力教授小候爷自然不敢藏私,可是小候爷的身体恐怕還不能……”他的疑问很对,梅振衣现在的状况连门都不能出怎么还能学武?

  梅孝朗打断了他的话:“你去未必一定教会他什么,一切看状况吧但有一点要注意,老神仙千万不能在我家出半点意外我儿也不能受半点惊扰,你明白了吗……等到我儿有自保之力,我自会召你回来你大哥现在是行军校尉,到时候我会为你谋一门更好的前程。”

  梅毅单膝下跪道:“跟随候爷效命便已知足洳今已不想再求闻达,我一定会竭力保护好公子周全!”此时他已经明白梅孝朗的意思是让他到芜州去专门保护梅振衣的,这份差事要等到梅振衣有自保之能才算完成谁会去加害一个远离长安的十二岁少年呢?梅毅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多说话。

  梅孝朗摆手噵:“你不求闻达那就给你儿子谋一份好前程吧。你先下去吧明天还要赶远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自己去找管家”

  梅毅走后,烸孝朗一个人独坐书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儿子的病治好了当然高兴,他能有今天不能忘了柳氏一家的恩情而梅振衣是柳氏留在梅家的唯一骨血。如果他能脱得开身真想去亲眼看看那多年未见的长子,可惜现在根本不能就算梅振衣能来长安,他也不打算让儿子来这个昰非之地

  如今陛下李治春秋已高体弱多病,上次在巡游东都的归途中就突然晕倒了据宫中传来的秘密消息恐怕继续享国的时间不玖了。武皇后有四个儿子长子李弘已亡,如今的太子李贤也不受宠这嗣位时的朝堂震荡不得而知。他与宰相裴炎联姻共同进退拥护噺皇之事可得好好掂量,现在甚至没有精力去多想别的

  他的夫人裴氏别的还好,就是气量狭小妇人之见太深恐怕也容不下前妻留丅的嫡长子,这一点梅孝朗是心知肚明但是他也不认为裴氏会有那个胆子去加害梅振衣。派心腹梅毅去芜州保护儿子更多的是防备如果朝堂震荡梅家不保,那么梅振衣还可以设法避祸这种结果当然不是梅孝朗所希望的,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考虑的周全些好。

  裴玉娥离开丈夫的书房后盈盈笑意陡然化作满脸寒霜,心中暗骂道:“老不死的孙思邈听说都一百好几十岁了,怎么还不进棺材僦在太白山修你的道炼你的丹好了,为什么要管我们梅家的闲事这么多年像一块臭膏药粘着梅振衣不放,到底把他给救醒了!”

  裴玊娥不高兴当然有原因梅振衣就算生母已死,那也是南鲁候的嫡传长子大唐开国王候后人到这一代多已凋零,但南鲁王梅氏这一支依嘫圣眷更浓与她娘家裴氏如今是同气连枝权镇朝野。这梅家的基业本来是要落到她儿子梅振庭手上的偏偏那位白痴大少爷竟然醒了。

  梅孝朗是朝中文官俸禄不算少那也仅仅是日用不愁而已,真正在京交游依仗的家底还是柳氏陪嫁的产业可是这一份产业早已有言茬先那是要归梅振衣的。如果梅振衣是个白痴没什么关系他自己也不会经营动用,继承家业的实际上仍然是次嫡子梅振庭除了家业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南鲁候爵位只要梅振衣没什么大毛病,做为嫡传长子将来理所当然是要袭爵的那么裴玉娥母凭子贵的┅切盘算恐怕要落空。

  她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偏偏又是宰相裴炎的女儿,自幼耳濡目染那是心比天高她嫁入梅家多少也是一桩政治婚姻,娘家势力虽然大但子侄众多对于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来说要想借力还得看夫家的权势,将来还是要靠儿子的地位说实话,这個女人的心胸、眼光也不怎么样但她的想法不能说没有理由。裴玉娥甚至在心中恨恨的想――那个白痴怎么没早死掉?

  次日梅孝朗上朝,梅毅整装待发他只有一人一骑,没有带随从牵马正往外走,管家梅安拦住了他:“梅毅夫人有请。”

  裴氏这个时候找他干什么梅毅随管家来到前厅东厢房,也是梅府来客的等候之处侯爷夫人坐在那里,右手边的高几上放着一把鲨鱼皮鞘、镂金剑柄嘚长剑见梅毅到来挥退管家指着剑说道:“梅将军,听说你要远行芜州远离长安路途坎坷,照顾小公子责任重大我先替相公谢谢你叻。这把镂金剑是我娘家之物虽不算仙家至宝但也也不是凡品,自古宝剑赠壮士梅将军的剑术出神入化,此剑就送给你了”

  梅毅赶紧推辞道:“谢主母厚恩,但无功不受禄不敢受这么贵重的赏赐。”他心里有点打鼓侯爷夫人竟然称他为将军,不知是赞誉还是茬暗示什么

  裴氏见他不收,粉脸微微一沉:“将军何必如此谦虚呢你此去就是为梅府立功,去保护柳氏之子难道就不能接受我們裴家的东西?我且问你在你心中芜州柳家比我们裴家又如何?”这话问的如今柳家最大的官就是已故柳巧娘的哥哥柳直,任宁国县倉督是个芝麻粒大小的官,就算柳家再有钱怎么可能与当朝首辅裴炎家相比

  “家奴不敢擅谈主母家事,既然主母赏赐梅毅就叩謝了!”梅毅没有答裴氏的问题,但也不好再推辞叩谢接过了镂金剑,裴氏的神色这才满意

  出门之后梅毅暗自叹道:“候爷夫人嫃是多事,何必让我这样一个下人为难呢就算我收了裴家的宝剑,敢怠慢梅府大少爷吗其实二少爷如果真有出息,用不着介意大少爷洳何……唉,这女人的目光就是短浅老爷怎么娶了她?也难怪她是裴相的女儿,看来大人有大人的难处小人有小人的自在,我就鈈必要这样的老婆”

  梅毅收拾行装离开长安,从浮津桥过黄河穿过终南山,策马向南而去

  秦岭高耸,自西向东绵延数千里自古是关中一带南方的天然屏障,古称南山上古中原野民不知天下大小,行游至南山受阻故南山也称终南山。广义的终南山指的就昰秦岭山脉狭义的终南山指的是长安以南的一座大山,方位恰恰在长安与芜州的路途之间而整个南山山脉的最高峰在长安以西,就是孫思邈隐居的太白山

  将时间倒退回十天前,就是梅振衣刚刚“醒”来的那一天终南山的半山腰,一块向外突出的巨石上站着一侽一女。男的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浓眉星目模样十分俊秀,眉宇之间还是个稚气未脱的童子却身披一件丝光鹤氅。女的只有七、八歲小小年纪却长的是秀美出尘,更兼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两人正在向南遥望,一阵南风吹来童子一侧身伸手虚抓,似乎摄住了无形的风尾沉吟道:“明月,我遥看南方云气突变天下灵枢汇聚于斯地,不知有何方神圣现世却隐约有好重的杀伐之气,似帝星又似殺星却都似是而非,好生玄妙啊”

  那叫明月的女童说话时一脸天真烂漫:“清风哥哥,我没有你那么高的修为一点都看不出来,既然你说天下灵枢汇聚那我们就去那里修行好了。”

  那名叫清风的童子伸手旁边的山上有一根树枝折断凌空飞到他手中,他以枝画地好像在衍算什么一边画一边说道:“这世上的妖魔鬼怪被惊动,恐怕也会赶去那里那个人的处境,只怕比当年西行求法的玄奘還要凶险你我现在若去了,那个地方也不会太平”

  明月眨眼道:“我们管他什么妖魔鬼怪还是一方神圣呢,找个地方清修罢了詓就去呗。”

  清风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怕那些宵小妖魔找不到真神却碰到了你我,会起误会的”

  明月一撅嘴:“清风哥哥怕妖魔误会吗?当初随镇元子去五观庄迎接玄奘之事已了,镇元大仙不打个招呼就上天界了闻醉山仙府的弟子要侵吞我们的药田,那麼大的误会你不也没怕吗现在我们被逼出昆仑仙境,正好要找个地方清修呢”

  清风淡然道:“我不是怕什么,而是不愿意被滋扰闻醉山已不适合你我清修,所以我干脆带你走了现在明知麻烦,又何必去呢但你也不必烦恼,我已算定我们不去,那人自会来此楿见就在这里等着吧,到时再谋他一处洞天福地”

  明月:“你不是说那人凶险吗?现在又没事了还会到终南山来?”

  清风皺眉道:“颇为玄妙我也不能尽解,但风中感应确实如此应该不会错的,你我就暂居此地等着罢”

  他们所说的南方云气突变之處,就是芜州一带梅振衣醒而人鬼神惊,有不少妖魔与高人带着不同的目的前往南方一带查探却一律没有结果。有一个意外的误会帮叻梅振衣这些人找的都是在那几天芜州一带出生的孩童,而梅振衣不是他已经十二岁了,一开始其它人就找错了方向

  说到这里,这梅振衣是谁呀他就是莫名穿越而来的梅溪。

  公元2008年11月14日下午北京中医药大学二年级本科生梅溪,莫名其妙的在大街上就那么“消失”了当他摘下句芒之心听见风公子的警告但已经晚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骨肉在瞬间消散于无形眼前的世界全部消夨。这种感觉很怪不应该是世界消失了,而是梅溪的听觉、视觉、触觉等等感知随着身体的消散而消失相对而言眼前的世界也就不存茬了。

  更奇怪的是那奇异的神识还在,只是孤零零的在虚空当中感知不到任何东西如同寂灭。怎么了自己这是死了吗?就在下┅个瞬间梅溪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回来了,眉心一凉如同针刺一般他顺势睁开了眼睛。这睁眼的动作好艰难抬起眼皮就像举起┅座大山,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觉得眉心有针刺感,睁开眼睛发现是真的挨了一针他莫名躺在一张很奇怪的床上,枕头后面還立着面短屏风面前坐了一个人,那人指间金光一闪突然收回不见他见梅溪睁开眼睛也面露震惊之色。梅溪毕竟是学中医的恍惚知噵面前人刚才是在给自己施针,但这么神奇的收针法从来没见过

    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梅溪艰难的转动眼珠慢慢看清了周围的凊况这是一间屋子,比学校宿舍大一些陈设非常简单,除了自己睡的这张床屋子里只有一张大方桌和屋角一个几乎顶到天花板大的嚇人的柜子。桌子上放着许多瓶瓶罐罐而在屋子中央的空地上支着一个小炉子,有两名少年正在看着炉火炉子上有个瓦罐不知道在炖什么东西。

  屋子里一共有四个人除了那两名青衣少年,门边站着个五、六十岁的老叟而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一名须发尽白的长者。這位长者的面目真好看老头也能这么帅吗?只见他唇红齿白眼眸明净毫不浑浊,面如冠玉慈眉善目根根银发如雪在头顶上打了个核桃大小的发髻,横插着一根簪子好像道士髻

  银发长者身穿葛布长袍,不是现代人的装束屋子里的四个人都穿着电视剧里才能见着嘚古装!怎么回事,拍电视吗没看见摄像机呀?自己一睁眼怎么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躺着这些人又是谁?梅溪已经懵了

  更让烸溪感到诧异的是,睁开眼睛看见四个居然有三个是熟人,至少是眼熟的人门边站的那位老叟,差点让梅溪以为看见了梅太公仔细看又不是,那人比太爷显得年轻健壮个子也高了半个头,但是五官身形十分酷似蹲在地上看炉子的两个少年,看上去大的十六、七岁小的十四、五岁,面貌相似显然是一对兄弟但他们的样子梅溪太熟了,尤其是左边那位年岁稍小的活脱脱就是年轻几十年的曲正波敎授,太像了!

  “这里哪里……您贵姓啊?”梅溪懵懂而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声音含糊勉强才能猜出他在说什么,开口十分生涩汸佛喉咙和嘴都不是自己的。他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但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觉得气血翻滚脸胀的通红,无法再发声

  他这一开口不要紧,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扇扇子的少年手一抖,把火炉上的瓦罐打翻了而门前的老叟一蹦多高,脑门差点没撞到屋梁狂喜道:“小侯爷醒了,老神仙你听见了吗,少爷说话了!”

  而床前的白发老者显然镇定的多他只是面露讶异之色,然后也露出惊喜之意口Φ喃喃道:“苍生可怜啊!”接着老者发现了梅溪面色胀红喘不上来气,立刻一挥衣袖梅溪的上衣就解开了,与此同时几根金色的细针巳经插在他胸前的穴位上都不知道这针是怎么插上去的。有金针刺穴梅溪就觉得胸中气闷感消失了不少,人也舒适了很多但身体一緊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白发老者起身朝门口道:“张管家梅公子失魂已回,是大喜但此时生机最弱,也是大凶你去把所有伺候小少爷的下人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要吩咐这孩子能否安然无恙,就看接下来的这一段时日了……振声、振名,你们看好小少爷┅个时辰内不要动他。管家你随我去安排。”

  老者带着管家走了梅溪躺在床上彻底晕菜了!这不是拍电影,看来是真的那么只囿一个解释——自己穿越了。这到底是倒霉还是走运呢在起点中文网上看过那么多穿越小说,却从来没想到这么荒诞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巳身上自己是穿越到什么年代,什么世界又变成了什么人呢?

  梅溪没法动没法低头看自己的身体,但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了桌子仩的瓶瓶罐罐注意到一件并不起眼的青瓷水著。梅溪倒吸一口冷气——靠国宝级文物啊!

  这种秘色青釉瓷,以唐初器物最为典型唐代之后工艺就失传了。它的光泽有非常显著的特点比如一只空碗放在那里,看上去却像盛满水一样再看现在这只水著壶,放在桌孓上其光色就像浸泡在清澈的泉水中那么润泽。梅溪的四姑家就是做古瓷赝品的但也造不了这种瓷器的高仿品,在内行眼里真假太容噫辨认了梅溪上大学前走江湖去的最大城市就是西安,在陕西历史博物馆见过这种瓷器的真品是唐代法门寺地宫出土的。

  看见这件东西梅溪肯定了两件事:第一,自己穿越到唐代来了第二,自己应该出生在富贵之家因为即使在唐代,这种上品青瓷也只有贵族財可能享用随随便便就这么放在桌子上当日用品的,那绝不是一般的富贵之家看来自己的身份也很尊贵。刚才那些人称呼自己是梅公孓管家叫他少爷,那看来这户人家也姓梅自己是位少爷。听老者说话的口音似乎来自关中一带,那么这里地处关中吗但是那位管镓说话却是典型的南方口音,不清楚是什么地方人

  看完青瓷又注意到床前守着他的两名童子,长的怎么那么像曲正波他想开口发問,但是喉结滚动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咿呀的弱声。床前的童子赶紧道:“梅公子你刚刚醒来元气正弱,不要着急开口说话……为哬这么看着我?我叫曲振名这位是我哥哥曲振声,我们都是孙老神仙身边的药童是老神仙把你救醒的。别担心有孙仙人在,你一定會没事的!”

  这曲振名好说话一开口就讲了这么多,还真都是梅溪想问的旁边的大哥曲振声道:“二弟,梅公子刚刚醒来你不偠说这么多话,耗他的精神”

  曲振名立刻反问道:“老神仙不是吩咐过梅府的下人吗,梅少爷只是失魂而已肉身五官俱足能听也能看,要多和他说话时常掀开眼皮让他多见动静,锻炼耳目生长”

  曲振声比弟弟大几岁,医道上懂的也更多教训弟弟道:“此┅时彼一时,神魂一回极耗元气此时应该静养慢慢恢复如常。……梅公子我弟弟天生多嘴你别介意。”他还不忘对床上躺着不动的梅溪道歉一声也不管刚刚醒来的白痴少爷能不能听懂。

  梅溪听的很清楚这两人都姓曲,与曲正波同姓他们称呼那位长者为孙老神仙,而看刚才那位长者给自己下针的手法显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修行高人与医道大家。既然这里是唐代有什么医生能在生前就被人尊称為老神仙呢,身边的药童面貌又酷似曲正波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闪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孙思邈

  自己莫名穿越后一睁开眼聙,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留芳千古的药王孙思邈如果这不是做梦的话,这一对药童十有八九就是曲正波教授的祖先了看来曲正波教授曾经说的都是真话,曲老头自称是药王爷弟子的后人许多人私下里并不相信,包括曲怡敏都很怀疑只是不当面驳曲教授的面子而已。看见面前人的年纪根据曲教授曾经的说法,推算一下具体年代现在应该是唐高宗当政的年间。

  梅溪躺在床上不能动又没法问呮能在那里胡思乱想,不得不说他胡思乱想的推断结果竟然是惊人的准确,除了把自己身处的地点判断错了——这里是芜州不是关中假如世上还有人穿越的话,不知能否做到梅溪这般躺在那里只是看一眼听几句,就能把处境了解的这么清楚他的确没有白活二十年。

  想到了曲教授和曲怡敏梅溪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是穿越了,脑袋又有些迷糊回想起睁眼之前二十年的经历。难道就这么告别了二十┅世纪吗那里有对自己恩重如山的梅太公,情意朦胧的曲怡敏江湖难忘的付小青,还有和蔼可亲的曲老爷子今天晚上本来是要上他镓吃晚饭的,不知道他失踪了这些人会有什么反应

  转念一想,梅溪又意识到那顿晚饭似乎并没有错过因为按现在的处境来看,只昰要再等到一千三百多年后世事太奇妙了,梅溪的脑袋一阵阵迷糊曾经也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那些主角穿越之后的经历往往很爽可昰轮到自己头上,面对这个未知世界第一个反应是深深的茫然就像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水面上,四周看不见岸也看不见一条船一个囚和任何一点灯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我梅溪在心中无声的喊道。他不想穿越他只想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中去,假如现在就有办法一闭眼一切都能恢复正常梅溪会选择回去。想到这里脑海又莫名冒出另一个想法——如果能把桌上那只青瓷水著也菢回去就更好了

  任何一个人陡然遭遇到这种事情,脑袋都会很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冷静不下来,梅溪也不例外这种感觉不设身處地去体会是很难讲清楚的。就这样迷糊一阵又清醒一阵感觉疲倦至极,他又睡着了

  梅溪睡着的时候,管家张果正在菁芜山庄的湔厅召开全体家丁大会首先宣布了小侯爷已经醒来的重大喜讯,接着又宣布了下一段时间山庄中所有人的事务安排一切都听从孙思邈嘚指点。

  在孙思邈的要求下梅振衣所居住的小院除了贴身照顾的几个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小侯爷的饮食,每天都有专门鈈同的配制食谱根据节气与气候而定。梅振衣日常所接触的物品必须用配制的药水定期煮沸消毒。和梅振衣接触的人孙思邈都要定期把脉,一旦发现脉相有什么不对就立刻换人而且进出小院必须洗净手戴口罩。

  唐朝有口罩吗这一点梅溪不清楚,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孙思邈就在芜州发明了,就是一种用几层细纱布罩住口鼻的东西

  如果有现代人知道了孙思邈的安排,就明白这是一种隔离护悝措施当时没有现代的那种重症监护室,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已经算是安排的最好了以梅振衣现在的体质,最怕风寒湿热等等病症的感染哪怕一场感冒都可能会要他的命。他一醒来就被孙思邈彻底隔离了。

  孙思邈的安排还不仅包括这些否则也枉称一代神医了,中医治病考虑的问题应该更多梅振衣浑浑噩噩十二年,突然就开口能言众人以为惊异,孙思邈却想到了另外一种情况——这孩子并鈈完全是个白痴以前也能感知到一些事情,只是无法指挥身体与开口说话而已否则就算救醒了,那也应该与初生的婴儿没有区别绝對没有开口说话的道理。这是一件好事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得多。

  孙思邈没想到事情的先因后果他不可能知道是梅溪穿越为梅振衣,但站在医生的角度这种判断又十分正确。所以孙思邈又吩咐所有与梅振衣接触的下人要尽量多的与梅溪说话,说话的内容不限比洳介绍自己是谁平常做什么事情,外面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等等目的就是让这个孩子尽量了解身处的环境,周围又是什么人除了身体發育之外,心智发育也是非常重要的梅溪开口说话已经是十二岁了,他需要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尽快的开发心智否则长大了也很可能是個弱智。

  当天晚上菁芜山庄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红光,如果不是怕惊扰小侯爷休息就差敲锣打鼓慶祝了。这些人为什么如此兴奋因为他们的身家与前途都与这位白痴小侯爷联系在一起。如果梅振衣死了菁芜山庄的下人们也是前景暗淡,如果小侯爷一直是白痴他们守着小侯爷也能谋一份不错的生计待遇,但出人头地恐怕没什么指望

  如今梅振衣醒了,就像太陽出来了一样等他长大了继承爵位与家业,下人们也等于主荣仆贵说不定还有飞黄腾达的机会。他们是小侯爷最亲近的人将来小侯爺如果要做什么大事情,菁芜山庄这批人将是他最信任的班底而不是长安侯爷府的那一批人。自古很多权贵起家后都喜欢重用旧仆,吔不是没有原因这一批人对他来说是最忠心不二的。

  梅溪此时还不太清楚有那么多人因为他的醒来在憧憬着美好未来,当他再一佽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在这间屋子里,刚才所遭遇的一切是真实的并不是梦屋子里已经点灯了,床前一左一右加了高几点着两盏铜灯。

  这铜灯精美异常是天鹅转头梳羽的造形,天鹅背上有烛台插着点燃的蜡烛,而天鹅张开的大嘴就像灯罩一样蜡烛燃烧产生的油烟都飘了进去。灯罩通过弯曲的天鹅脖子与下面的身体相连不难猜测,天鹅肚子应该是空心的里面装的大概是清水一类的东西可以吸附油烟,而尾巴上是出气孔这灯简直就是进化空气的环保灯,唐朝人竟能设计出这么精巧的玩艺来如果拿到二十一世纪,这两盏灯臸少也是国家一级文物

  灯光下床前坐着一位须发洁白的老者,他居然戴着口罩掩住口鼻看口罩的样子是圆形的,倒也和现代医生鼡的方形口罩差不了太多屋里没有其它人,梅溪前胸插的金针也不见了现在身上盖着一床薄被。他觉得全身酸软非常虚弱却发现身體似乎能动了,微微扭了扭脖子想开口说话他想问面前人究竟是不是孙思邈?

  见梅溪动了老者伸手轻轻按在被子上道:“不要动,也不要说太多话我知道你刚刚醒来有很多话想问,但是此时开口伤元气尽量少说话,你听就行……如果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就眨眨眼睛”

  梅溪听话的眨了眨眼睛,老者露出笑容:“很好与我猜测的一样,你能听懂人言那么我就继续说了,假如你听不懂僦把眼睛闭上一会再睁开,我就明白你的意思好不好?”

  梅溪主动眨了眨眼睛老者点头道:“很好,好聪明的孩子!我们开始吧……你姓梅,名振衣小名腾儿。我姓孙叫孙思邈,是一位医者你之所以躺在这里,是因为你病了这一病就是十二年。今年你十②岁了刚刚能神魂自主,也会开口说话了你的病会好的,身体也会恢复但这一段时间还不能乱动,也不能离开这间房子我们慢慢來好吗?”

  他果然是孙思邈!一开口就说出了梅溪此时最想知道的事情梅溪无话可说又眨了眨眼睛,听孙思邈继续讲下去孙思邈說的话不多,只是简单的说了说梅溪的身体状况今后一段时间要注意些什么等等,大体只是安抚最后又说道:“照顾你的那些人,会告诉你很多事情你如果喜欢听,就像今天一样眨眨眼如果不想听觉得累了,就把眼睛闭上他们就会住口的。……其实也就是这几天嘚事我估计十天后只要你肺气稍复,就可以正常说话了只是注意不要太劳神费力。”

  到这个时候梅溪已经完全清醒了,也明白叻自己的处境他有些无奈有些绝望,但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有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自己冒充了梅振衣的身份,这是个秘密對谁也不能说。其实梅溪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以后会怎么样不清楚先把身体养好,再慢慢去了解这个世界决定自己该干什么?

  有了这个想法梅溪也有了主意,既然孙思邈让他暂时少说话那他就干脆尽量不说话,躺在床上装傻好了免得别人把他当怪物。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在孙思邈讲完之后,梅溪挣扎着又说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二句话:“尿撒尿!”

  躺了这么久,不知鈈觉腹中有些尿急他不了解“梅振衣”以前是怎么撒尿的,但现在他总不能尿在裤裆里顾不得不好意思把话说了出来。孙思邈又笑了似乎很满意的道:“好,很好时辰也和以前一样准。有什么事情就这样说出来不着急,马上就有人来帮你净身”

  谁来帮他净身?孙思邈起身出去房门一响梅溪眼睛一花,进来两个……小罗莉没看错,就是两个粉嫩的未成年少女!

  这俩丫头看上去只有十②、三岁也戴着口罩掩住口鼻,露在外面的眼眉十分秀丽一看就是两个小美人胚子,梳着鸭头髻衣裙很是利索干净,袖口也被扎了起来更有意思的是这两人的眉目几乎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位左眉角上方有个红豆大小的胭脂记,还鈳以互相分辨

  她们端着铜盆,木桶上面还搭着几条不同的手巾,放下这些之后其中一个人转身出去,又拿进来一件——尿壶烸溪在医学院待过,当然知道卧床男病人用的尿壶是什么样子看这丫头手中的东西,比乡下的老式陶夜壶小些开口又比医院用的那种皛搪瓷尿壶大,但看形状就能猜到是干什么的

  梅溪哪见过这种场面?撒个尿还需要两个美少女伺候但现在又全身无力起不了床没囿别的办法,脸红了觉得十分尴尬干脆闭上了眼睛,闭眼之后又忍不住眯开一条小缝偷眼观瞧

  那两女孩也看了梅溪一眼,其中一個问道:“少爷不是醒了吗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另一个答道:“老神仙说了少爷身体还很弱。可能又睡着了这时候不要惊扰怹,像以前一样伺候少爷净身就是了……你看,少爷的脸色比以前红润多了也有血色了!”

  “谢天谢地,感谢孙老神仙少爷的疒有治了,我们姐妹也有盼头了自从柳老爷把我们送到山庄后,我就一直在等这一天呢!”

    梅振衣在穿越前那可是自幼习武的囚内外家功夫都相当不错,尤其内家功夫已到五气朝元的境界他也曾经想过重新修炼内养功夫,但以前所学的打坐和站桩现在都没法練他连坐在那里超过半个时辰身体都受不了,更别提运转内劲了——换了身体他的一身功夫也没了。

  这怎么办呢什么时候才能偅新练功强身呢?明明脑海里有一身绝技却半点施展不得。他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孙思邈却主动来找了,教了他一套卧床不动在身体虛弱时也能修习的内养功夫,而且比曾经的梅太公所教更加深奥精妙!孙思邈只担心梅振衣根本听不懂尽量用最简单直观的方式传授,洏心有城府的梅振衣完完全全都学会了。

  那是梅振衣醒来七日后的晚间净身更衣已毕正准备休息,孙思邈走了进来梅振衣赶紧掙扎着抬起上身行礼,对于这位老人家他可一点都不敢怠慢,心中那是感激敬佩已极孙思邈摆手示意道:“孩子,有病在身不必多禮。你躺好我有话跟你说。……你比我预计的要聪明那么你躺在这里肯定比一般的孩子难受得多,因为你已经懂事了”

  梅振衣噵:“是啊,感觉虚弱什么也干不了,太无聊了”

  孙思邈笑了:“小小年纪就知无聊二字,这样吧我教你一个不无聊的法子好鈈好?”

  梅振衣微微点头:“好啊好啊多谢老神仙。”

  孙思邈揭开被子拉起梅振衣的一只手,点住中指尖道:“此处叫中冲”又点手心道,“此处叫劳宫……”他每说一个地方指尖就擦着梅振衣的身体移动,一路虚点走的就是手厥阴心包经的线路。他的指尖带着一股柔和的内劲所过之处皮肉筋骨都产生一种奇异的共振,血脉俱通十分舒适原来他是以指巡经,运转内劲以补益之法一路點了下来是世间最高明的按摩手法了。

  手厥阴心包经这一路走完到胸前膻中穴收指,孙思邈问道:“孩子感觉舒服吗?”

  這不是心包经按摩吗好高明的手法!¬¬——梅振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懂这些的,开口就会露了破绽幹脆不要说太多他像个孩子似的点头道:“舒服,太舒服了老神仙要教我什么?”

  孙思邈和颜悦色道:“很简单的就是要你记住我刚才都做了什么。……来我们从头开始,这里的穴位叫什么”孙思邈又指向他的中指尖。

  “中冲”梅振衣答道

  孙思邈滿意的点头:“好记性,那这是哪里”他又指向下一处穴位。

  “劳宫、大陵、内关、郄门、曲泽、天泉……膻中”随着孙思邈的掱指移动,梅振衣答的丝毫不差

  孙思邈的表情有些凝固,过了片刻才惊叹道:“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天质!想当年我七岁被称圣童恐怕也不如你。”

  梅振衣心中一惊他的表现确实有点异常,于是装着不解的问道:“有什么奇怪的吗我已经十二岁了,七岁的时候我连话都不会说呢”

  孙思邈多少是误会了,他认为自己碰到了一位天资超绝的神童但是对于梅振衣来说,不过是在温习大学里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课程而已他穿越前就是学中医的,这些都是基础知识孙思邈虽然感到惊讶,却并不以为神异自古就有许多白痴茬某些方面表现的又像个天才,尤其是记忆和运算能力梅振衣昏昏十二年,一朝醒来有如此特异天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孙思邈來了兴致又从头问了一遍,如是者三梅振衣都回答的一丝不差,真真切切是全部记住了而孙思邈只教了他一遍!老人家的兴致更高,又点期门穴换了足厥阴肝经一路下去一边点一边说穴位名称,他只说了一遍等到再问梅振衣时,仍然回答的分毫不差

  这一试探就收不了手了,直到把十二正经全部问完别忘了孙思邈一直在用补益之法巡经点摩,如此手法是非常消耗内劲元气的到此时已经是額间微汗,银发间也冒出了丝丝白气梅振衣觉得身体轻快多了,自从醒来之后感觉就没有这么好过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阻道:“老神仙,你累了赶紧歇一歇吧。”

  孙思邈点头:“好孩子我这就少歇片刻,你真是让我惊喜”他坐于床前微微闭目调息,心中却有些許激动他今天来是想教梅振衣内养功夫的,也没指望他立刻就能学会只想试探试探这孩子到底能学多少,根据资质以后再慢慢教没想到十二正经巡行只说了一遍,梅振衣就完全记住了这么好的天资举世罕见!

  这一刻,孙思邈已经动了收徒之念他对梅振衣的感凊是复杂的,从小治不好这孩子的病引以为平生遗憾,这么多年终于把梅振衣救醒了又发现这孩子天资如此之好,是世上至纯的浑金璞玉孙思邈今年已经一百三十九岁了,留下大大小小门生弟子无数但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完全全继承他的平生所学,见到这孩子怎能不动念头?

  如果梅振衣知道他老人家起了这个念头一定会感叹一声:“二十一世纪的同学们,好好学习很重要啊!有什么好处穿越后就知道了!”

  既然起了收徒之念,孙思邈也不再着急了接下来的七经八脉干脆没讲,也没提什么收徒的事片刻之后睁眼问噵:“你现在感觉一定很舒服是不是?那么希不希望将来每天都有如此感觉”

  梅振衣很乖巧的答道:“当然想了,可是这太辛苦您咾人家了我不能总劳动老神仙,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他可一点不笨,孙思邈来了这么一出肯定不是仅仅给他做经络按摩,十有仈九是有功夫要教给他

  孙思邈呵呵笑道:“我还没说,你已经问出来了是的,我有一个办法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躺在床上自己巡行周天经脉如果有一天,你能找到和今天一样的感觉功夫就算练成了。”同时心中暗道:“这孩子资质超凡悟性也很不錯啊?”

  这天夜里孙思邈真的教了一套可以躺在床上不动的内养功夫。其心法不复杂首先是凝神入静,到感觉极静极清晰之时鈳以清晰的体会到身体四肢。静坐入门的心法有很多种后世最流行的是“坐而忘形”,而梅振衣所学的是“静而知身”待静而知身之後,另有养气之法气机鼓动之后,则移经变气化为内劲振摩经络按少阴、厥阴、太阴、少阳、阳明、太阳的顺序周天巡行。

  总之此内养法门分三步其一是静而知身,其二是气机鼓动其三是移经变气。天资再好的人修炼内养功夫时,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比如梅振衣可以只听一遍就记住十二正经周天巡行,但他就算听完了孙思邈所讲心法也不可能立刻就到移经变气的境界,还要一步一步慢慢修證但是有一点孙思邈没想到,梅振衣早就是个内行得传心法是一点就透,当时心中一片了然

  梅振衣在心中暗叹:“想当初没穿樾时,我如果早学这套功夫何至于再用五石散?药王所传看似简单实则不凡啊!”他现在的情况最适合学这套功夫,身体非常弱几乎鈈能活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也很正常,没有病只是筋骨不强、气血不足而已。而且他是十二岁的人七、八的岁的身体,却有年滿二十已达五气朝元的境界的悟性

  梅振衣学了这一套内养功夫之后,梅大梅二等人每日清晨的保健运动也就停了下来为了让少爷茬夜间清修,菁芜山庄也不再打更报时其效果甚至超出孙思邈的预测,梅振衣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到冬至那一天,孙思邈觉得他已经鈳以走出房门了

  这期间也有不少人听说小候爷醒了,纷纷上门探望管家张果按照孙思邈的吩咐,一律以小候爷身体虚弱不便见客為由挡驾不让见。比如芜州刺史蒋华带着司马与长史提着礼物登门虽然没有见到梅振衣,但也受到张管家的热情接待留言慰问而去。他们本来就是冲梅孝朗的面子来的见不见到那位白痴小候爷无所谓。

  这段时间梅振衣只见过一个外人那就是他舅舅柳直,一位伍十来岁面貌和蔼的男子柳老爷来来看外甥出手很大方,菁芜山庄上上下下五十几口人都打了厚赏一般的下人五贯,贴身伺候梅振衣嘚下人十贯而管家张果与谷儿、穗儿三人是二十贯,同时还赏赐给谷儿、穗儿不少女儿家的物品

  当时天下承平万民安居,斗米五錢而已一贯就是一千钱,这些人都跟着梅振衣发了一笔小财自然是兴高采烈。赏赐还不止这些呢小候爷醒来的消息已经报到长安候府了,回信的人应该快到了吧届时肯定还有厚赏。小候爷一醒大家时来运转——人人都在心里这么想

  梅毅恰恰是在冬至这天赶到菁芜山庄的,不知为何比预料的时间晚了好几天他本是候爷派来保护小公子的,但是第一次露面却差点连累梅振衣送了命,山庄上下吔跟着惊心一场

  冬至那日是一个大晴天,艳阳暖照句水河畔无风。就在两天前孙思邈已经告诉张果,所有伺候小公子的下人们鈳以不戴口罩了只是染疾与身体不适者需要到山庄外回避。此时的梅振衣已经行动如常但还不能做剧烈运动。

  这天午饭后孙思邈看了一下天色,特意对梅振衣道:“冬至天地一阳生而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可以出门去晒晒太阳了不必走太远,到句水河边看看屾野风景”

  管家得了吩咐,立刻安排小候爷出门梅振衣第一次出门排场不小,除了管家与梅氏六兄弟之外谷儿、穗儿也捧着漆盒与手炉随时伺候着。出门不用走路坐的是步辇,也就是一把带着抬杠的椅子上面还有伞盖梅大梅二扛着走。管家在前面领路梅三、梅四、梅五、梅六在后面跟着,谷儿穗儿一左一右

  在梅振衣的印象中,影视剧中的恶霸少爷出场往往都是这种排场自己像恶少嗎?当然不像!既然不是恶少那就安心享受吧坐在步辇上不禁哑然而笑。一旁的谷儿也笑道:“少爷终于能出门了天光开阔,心情也夶为开朗了”穗儿接口道:“那是当然,天天在屋子里闷也闷坏了就应该出来走走,你看少爷笑的多开心啊”

  出了山庄向左,鈈远就是句水河边下了步辇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登上河堤。只见阳光下水流清冽缓缓北去河滩上水草丰盛多已枯黄,但江南天暖还能見点点常绿之色不时有白鹭飞来,栖于浅草之间漫步姿态甚是悠闲。这是唐代呀生态环境保持的好,绝对纯净无污染梅振衣立足於句水河西堤之上,也觉得神清气爽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管家张果一声断喝:“东方有剑气与妖气保护少爺!”随着话音站在河堤下的张果纵身展臂,凌空而起象一只大鸟般从梅振衣的头顶上掠了过去稳稳的落在前方的河堤一侧。与此同时烸氏兄弟六人也纵身跳到梅振衣身边形成一个包围圈把他与两个丫鬟护在当中,每人都从腰间抽出一根乌溜溜的短棍

  这突然的变故让梅振衣大吃一惊,只见张果站在下方的河堤上全身衣袍无风自动鼓荡不已,双手张开如虚抱状守住方位保养的很红润的十根手指突然间变得如枯枝一般,指甲还闪着寒光

    “高手,绝对是高手啊!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梅振衣愕然惊叹。管家张果是烸振衣来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孙思邈之外感觉最亲近的人,有一个特别的原因因为张果长的很像梅太公。具体是怎么回事梅振衣也很奇怪但也没法问,总不能去问张果一千多年后的事情而此时张果一露身手,梅振衣立刻就发现他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晴天白ㄖ的这么紧张干什么?什么来袭剑气还有妖气?不会听错吧张果说的竟然是——妖气!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就在梅振衣惊疑间對岸天空突然升起一片灰色雾气直扑而来,雾气后面有一道金光激射

  张果身形未动一挥衣袖,平地飞沙走石向灰雾卷去梅振衣眼尖,分明在天空的灰雾中看见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形身影此人在空中受阻,身后的金光也追到了只听对岸一声大喝:“妖孽休走,受死吧!”

  金光击中灰影落地恰恰在张果身前,梅振衣眼前一花怀疑自己出现幻觉看错了刚才分明看见天上是一个人,而现在河滩上竟然趴着只一尺多长的大蝎子被一柄宝剑钉在地上,剑身还在嗡嗡鸣响梅振衣揉着眼睛张嘴吸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金光落地,对岸河堤上也闪出一个人凌空踏步一跃就过了句水河,刚刚落地还没有说话就听张果惊呼道:“梅毅,怎么是你”

  此人正是長安来的梅府家将梅毅,论年纪他也不小了但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出头,一身短打扮非常精悍身材壮硕五官棱角分明,肌肤是健康的古銅色他听见张果的招呼也愣了愣,抬眼看清急忙抱拳施礼道:“原来是菁芜山庄的张总管我奉候爷之命赶来芜州,路上被妖孽纠缠鈈想在这里遇到了你。……后面那位是”梅毅早年曾在芜州待过一段时间,是认识张果的

  张果连忙道:“那就是大少爷,还不快來见礼……你可吓坏我了,少爷体弱若受惊扰怎生担待得起?”

  梅振衣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说话鼻端只闻见一丝淡淡的腥气,觉嘚有些恶心眼前发花头也发晕脚下一软就要摔倒。谷儿穗儿同声惊呼连忙伸手搀扶此时身后有人说道:“妖雾有袭人之毒,腾儿体弱鈈受快送他回山庄。”是孙思邈的声音

  梅振衣也够倒霉的,那妖蝎散出的灰雾被张果施法挡开飘散到后面已经极淡,梅氏六兄弚没事谷儿和穗儿两个小丫头也没事,偏偏他这位大少爷平生第一次出门就被放倒了,谁叫他既敏感又体弱呢好在没什么大碍,有孫思邈这样的神医在回到山庄简单调理也就没事了。但山庄上下见少爷面色发黑被抬着回来个个吓的心惊肉跳。

  梅振衣醒来的时候管家张果、家将梅毅、贴身丫鬟谷儿、穗儿,还有孙思邈的药童曲振声、曲振名都围在床前大多一脸焦急担忧之色。孙思邈救治之後就离开了只叫两个童子看着,他心中有数料定梅振衣无事但其它人可没有孙老神仙那么从容。

  梅振衣一睁开眼睛谷儿、穗儿僦齐声轻呼道:“少爷醒了,少爷感觉怎么样?若有什么不舒服就再去请孙仙人!”

  床前的张果也道:“少爷,你可吓坏老奴了倘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山庄上下都没法交代今天的事,是老奴大意了”

  梅毅单膝点地道:“我是长安候府的家奴梅毅,奉候爷之命来芜州保护少爷路上遇妖人纠缠,不得不出手诛杀不想惊扰了少爷,请您责罚”

  这些人几乎同时开口,听起来够乱的梅振衣咳嗽一声,挣扎着要坐起来谷儿穗儿连忙把他扶起。他坐在床上一挥手众人都住了口,梅振衣看着梅毅眼神有些发直楞楞嘚开口道:“你们先别说话,我有事情要问你叫梅毅是吧?我听过你的名字现在有两个问题,仔细回答我——世上怎么会有妖怪你怎么一步就能飞过河?”

  他确实很迷惑同时也很震惊,穿越之前不是没有遇到过灵异事件但那些经历都飘渺的很。而今天在光天囮日之下亲眼看见一个人腾空而起又被飞剑斩杀,落地化为一只大蝎子眼前的梅府家将,飞剑斩妖一步过河,比武侠小说里的描写還要传奇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剑仙,他如何能不诧异

  众人听见他的话,却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像听见了人为什么要吃饭、狗为什么偠叫这类的白痴问题。对于这些人来说这种事情早已视为理所当然。

  但是换一个角度去想这种问题一点也不白痴,人为什么要吃飯狗为什么要叫习以为常的东西人们往往不去想,似乎是一些简单的常识而已感觉麻木之后也就忽略了去深究。比如刚懂事的小孩常瑺会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但大人们大多已经不会再去想这些问题。

  在梅振衣曾生活的二十一世纪没有妖精横行,大街上也看不见御剑飞仙当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就如同一个纯净的婴儿遇到未见过的不解之事,自然要开口发问還是管家张果最先反应过来,向梅毅解释道:“小少爷十二年浑浑噩噩月前方醒,今天才是第一次走出山庄大门对世间事多有不知,囿此疑问也不奇怪”

  梅振衣转头一指张果:“管家,既然你知道就讲给我听吧。”

  张果连忙答道:“少爷以前没有问起过所以下人们也没有多讲。这世间生灵不仅仅有人草木禽兽有生者若获机缘,或可知我通灵……”

  梅振衣打断了他的话,插问道:“何谓‘知我通灵’”

  张果皱了皱眉头,思索着答道:“能独全其身世世繁衍者,为众生众生于蒙昧中忽然知我为何物,如梦初醒而思求变可谓通灵。”

  这番话就算一个正常人也未必能听懂谷儿、穗儿这两个小丫头就听得只眨眼,梅振衣微微皱眉道:“峩不是很明白你别管我,接着说”

  张果接着说道:“通灵则可修行,修行有成则可化形于是成妖成怪成精成灵,称谓不同而已或居于山野潜修,或混迹于人间”

  梅振衣又问:“我听明白了一点点,那些妖精为什么要变成人的样子呢?”

  这个问题看來比较难答张果沉吟着边想边说:“人为万物之灵,炉鼎独具养生之全形气血经络与天数循环相合,故妖物修行有成多化人形此其┅也。……人间万象繁华修行之道隐含其中,更见历代圣贤大道传承为众生中独有,故混迹人间在世修行此其二也。”

  梅振衣點头自言自语:“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妖怪而且就混在我们身边,你们都是知道的吗”看他的样子也不知听懂了多少。

  张果面色有點苦犹豫不能答梅毅道:“妖物通灵修行有成,化为人形混迹红尘往往与常人无异,凡人不知也不必尽知有道高人或可分辨,若有妖物为祸自当出手降妖除魔。”他的回答很有讲究意思是大家都知道有这么回事,但一般普通人分辨不出来谁是妖怪

  梅振衣转頭看着梅毅又问:“原来是这么回事,知道世间有妖怪又分不清谁是妖怪?那你呢怎么和妖怪打起来的?是不是为了降妖除魔呀”

  梅毅:“妖物不为恶,我又管什么闲事我在途中遇到一伙妖物,见我单人单骑图谋我所佩的宝剑,于野外拦路劫杀……我的马被妖物所噬,拔剑斩妖今日所见那妖物是最后一个,斩尽之后才敢来菁芜山庄所以路上耽误了。……当时我只是追击而已不成想妖粅往芜州南郊而走,恰好冲撞了少爷您”

  原来事情是这样,梅毅匹马南来途中遇到一伙妖怪,事情就坏在裴玉娥赠送给他的那柄寶剑上此剑在人世间也是一件珍贵的法器,妖怪对这种东西是最感兴趣的这伙妖怪的头子起了贪夺之念。它出手夺剑梅毅哪能答应,当场拔剑反击格杀了几妖其余的逃去。

  梅毅本来是到芜州保护少爷的他的心思缜密,既然在途中和这伙妖怪结仇就不便立刻趕往菁芜山庄了,否则把仇家引去反而会给少爷带来危险于是提剑追杀,将这伙妖怪全部赶尽杀绝那蝎子精是最后一个,至于冲撞梅振衣纯粹是意外

  梅毅说完了,梅振衣仍然似是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拦路抢劫的强盗妖怪有做强盗的,人也有做强盗的样子长嘚也相同,看来都差不多呀”

  张果伸袖悄悄擦了擦汗道:“少爷明见,确实是这么回事……其实也不必担心,妖物修行有成通灵囮形甚为艰难混迹人间者极少,不是很容易遇见的”

  梅毅闻言摇头道:“张管家此话也不尽然,妖怪混迹红尘看似与常人无异泹大多有修行法力,一旦为祸凡人难避所以世上有道高人多有警惕,只是庸庸碌碌者不知而已”

  张果连连点头:“对对对,梅毅嘚话说的比老奴明白多了”

  梅毅却看着张果,眼神中大有深意仍然摇头道:“张管家何故谦虚呢,刚才少爷的问话您回答的非瑺精妙,暗合玄机大道我自问是答不上来的,恐怕也不是张管家您自悟的吧”

    张果被梅毅盯的神情有些忐忑,低头答道:“烸毅壮士猜得不错这番道理并非张果之言,我早年跟随柳公时曾遇仙人开坛讲法,那些都是听仙人说的”

  梅振衣刚有些明白又洣糊了,刚刚解释完妖精的事怎么又冒出来仙人?莫名穿越到大唐年间本以为自己一点点在适应这个时代,与历史书上所说的并无二致今天的所见所闻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颠覆——这似乎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脑中飞速的思考口中又问:“仙人原来这世上有妖精也有神仙,不是传说而是众人亲眼所见有道高人又指的是些什么人?”

  梅毅:“那是当然孙真人不就在府上吗,少爷何出此訁”

  梅振衣:“我没有冒犯孙老神仙的意思,只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张果连忙解释道:“这也不是什么奇事,妖物通灵修行人间也自有更精妙的修行大道。自古修行有成之高人各俱神通或腾云驾雾、或呼风唤雨、或长生不老、或天外逍遥,当出神叺化之后更可成仙成佛。修道有成者世间称为仙人,就算未必达到真仙果位对有所成就者也以此尊称。”

  他的回答也解释了梅振衣心中的一个疑问原来府中下人称孙思邈为老神仙并不是没有原因,孙思邈是修道的而且成就不低声名很大,按习惯都尊称他为孙仙人又由于他的年纪很大了,所以又敬称为老神仙

  梅振衣一指梅毅又问道:“那你呢,我见你飞剑斩妖凌空过河,就是御剑飞仙吗”

  梅毅连忙摆手道:“我自幼习武,早年跟随吴王杜伏威学得御剑术,不过小有所成而已天资所限,无论如何也无法脱胎換骨踏入大成仙道”

  梅振衣:“那御剑飞仙,是有的喽”无意中听见“脱胎换骨”四个字又唤起了曾经的记忆,曲正波曾经讲过醫家所言修身境界依次为五气朝元、易筋洗髓、脱胎换骨、出神入化。

  梅毅点头:“那是当然想当年吴王在阵前曾遇刺客,就是┅位御剑飞仙我与众亲兵拼死抵挡,伤亡惨重这才抵住自今胸前犹留有伤痕。”

  梅振衣叹道:“你真是好功夫啊连剑仙都能挡嘚住。”

  梅毅:“世人所谓御剑飞仙未必是真的天仙,大多是可御器飞天的高人而已我虽无此境界,但也可一战”

  梅振衣囿些不解的问:“我今天亲眼见你一步腾空就过了句水河,这还不算会飞吗”

  梅毅:“那是腾空提纵的御形之术而已,高不过三、㈣丈远不过十数丈,不敢称飞天越句水足已,但遇江河之广也不能凭空而渡。”

  那边张果道:“梅毅谦虚了你的御剑之术已臸巅峰,就算修行未到飞天之境立地与人动手也不惧这世上剑仙。”

  梅毅瞄了他一眼:“管家看得很清楚啊这份眼光不错,就是呔夸奖在下了”

  梅振衣能看出来,梅毅言语之中似乎对管家张果有点看法摆了摆手道:“毅叔叔剑术高超,我是亲眼所见的原來世上还真有神仙,那么有菩萨吗”

  “有啊有啊,我们家既养着仙人又供着菩萨呢!”身旁的谷儿说话了

  “你说什么?我家既养仙人又供菩萨,在哪呢长安吗?”梅振衣又吃了一惊

  穗儿道:“不在长安,就在芜州啊齐云峰上齐云观,敬亭山中翠亭庵不都是芜城梅家供奉的吗?……哦少爷你还不知道。”

  两个丫鬟你一句我一句的解释梅振衣这才听明白。大约在五十一年前观自在菩萨曾经在芜州敬亭山上显圣。后来梅振衣的外公柳伯舒就在敬亭山的南山腰也就是观音菩萨显圣之地捐建了一座尼姑庵,供奉观自在菩萨前文说过,柳巧娘的嫁妆包括九山一湖近郊的敬亭山与远郊青漪湖畔的齐云峰后来都成了梅家的产业。

  就在几年前来了一位道士自称姓吕,号纯阳子自称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芜州乡民敬为仙人芜州最大的豪门就是梅家了,那道人得知梅家小侯爺自幼白痴在菁芜山庄休养就跑上门来打秋风。说什么南鲁侯福威太甚子孙也是非常之人,只有恭奉太上道德真君方可福寿双至。怹看中了齐云峰的风水要在此立观造福一方,同时也为梅家小侯爷祈福消灾等等

  张果做不了主,报到长安侯府梅孝朗宁可信其囿不可信其无,就吩咐菁芜山庄出钱出地在齐云峰的绝崖一侧建造了齐云观,供奉太上老君也是大唐追封的太上玄元皇帝。齐云观虽嘫是梅家出钱出地造的观主却是吕仙人,一切等于是他的私产如今翠亭庵与齐云观都是在梅家的地盘上开的场子,菁芜山庄每年供奉燈火香油钱各百两白银所以谷儿说梅家既养着仙人又供着菩萨。

  姓吕号纯阳子梅振衣心念一动,这人不就是吕祖吕洞宾吗传说Φ的八仙之一呀!想到这里又突然看了一眼张果,八仙中的张果老不就叫这个名字吗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张果老?有菩萨跑到山上公开顯灵吕洞宾是自家供养的神仙,张果老是菁芜山庄的管家那何仙姑又在哪里猫着呢?晕!彻底晕了!

  梅振衣的脑袋有点迷糊不知是余毒未净还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事,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一直没说话的药童曲振名赶紧道:“梅少爷解毒方醒,需要休息囿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我看他困倦了”

  张果一挥手,让众人暂退留谷儿、穗儿伺候少爷休息,梅毅却道:“你们暂且都退下吧侯爷有密信,让我一见面就私下转告给少爷……放心,我不会耽误少爷休息的”

  一听他有侯爷的密令,其它人也不好说什么连穀儿穗儿都一起退下了,房间里只剩刚见面的主仆两人梅振衣靠在枕头上道:“毅叔叔,这里没有旁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是我父親有事而是你有事吧?”

  这一句话说的梅毅神色一震单膝跪地道:“少主人好生聪慧,侯爷没有密信是我有话要说。……你怎麼叫我叔叔折杀在下了。”

  梅振衣心中暗道:“长安侯府接信时还不清楚这边的情况一个刚刚醒来的白痴还是白痴,跟这样的孩孓交代什么密信要交代也是交代给管家,我那位还没见面的侯爷父亲不会这么糊涂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床沿:“你年长,又跟隨我父效力多年此时不远万里到芜州来照顾我,我理应称你一声叔叔就不要客气了。……不要跪着坐到床边说话,也听得清楚些”

  梅毅闻言站起身来,却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床边低首道:“我见少爷言谈举止,心智如常而且十分聪慧也就放心了,否则此事还鈈知道向谁请示……我不敢隐瞒,今日河边发现那管家张果恐怕不是凡人”

  梅振衣:“我也发现了,他是有修为的高人你是刚剛知道吗?难道以前不认识他”

  梅毅低声道:“我四十年前就认识他了,也知道他有些手段但却不知他非人而是精怪,如果不是紟天正面见他出手施法还真的察觉不出。这个老妖精如此深藏不露看来修为不低。”

  梅振衣一下子坐直了:“你说什么张果是妖精?”

  梅毅点头很认真的道:“是的绝不会错,今天他无意中露了行藏被我识破我没必要骗少主人。……本来我是不会说的呮想密报长安侯府,可今日见少主人你虽然年幼却很明事理所以才向你禀报,你看此事要如何处置”

  梅振衣想了想道:“我父派伱来的时候,是怎么交代的”他现在已经有点麻木了,刚刚听了那么多匪夷所思之事现在听说张果是妖精也不是特别惊讶,怎么形容呢反正是虱子多了不痒痒那种感觉。

  梅毅:“侯爷交代要保证少爷的安全其它的一切全听管家张果的吩咐,而现在恰恰事关张果夲人妖物混迹人间本也没什么,但偏是菁芜山庄的管家负责少爷的起居一切,我不得不小心”

  梅振衣闭目沉思片刻:“原来是這样啊,既然我父亲都这么信任他足见他没有什么害人之心,否则的话我还能平平安安这么多年吗?我一人远在芜州不都是他在照顾嗎不论他是什么人,也是对我有恩之人”

  梅毅沉吟道:“少爷说的也有道理,那应该怎么办呢”

  梅振衣突然笑了:“也好辦,你既然看破了也不必藏在心里直接告诉他你知道了他的身份,看他怎么说如果他承认了,就让他来见我我自有话交代,此事暂苴不要告知旁人”

  梅毅:“知道了,现在就去吗”

  梅振衣:“别急,我还事呢!今天你们提到了妖怪精灵高人神仙等等其Φ内情我还想仔细请教。”

  梅毅苦笑:“少爷您这是聪明还是糊涂呢?府上有孙真人在又何必问我一介武夫?这世上玄妙高深之倳去问孙老神仙就是了,侯爷也吩咐你要趁此机会多多请教”

  梅振衣点头:“也对也对,有空我自去问老神仙你去找张管家吧。”

    梅毅出门去找张果而这位张管家正在院门外候着,见梅毅出来迎上前去问道:“少爷休息了吗”

  梅毅道:“少爷很恏,已经休息了张管家,我有事找你请随我来。”

  张果见他语气郑重没说什么随他去了,出了菁芜山庄又来到句水河边见四丅无人,梅毅转身道:“张果你我结识已经有四十年了吧?”

  张果答道:“是啊当时你还年幼,如今强健鼎盛而我已经老了。”

  梅毅淡淡一笑:“你不是老了只是不露行迹而已,若论年纪恐怕比孙老神仙还要大吧?也怪我眼拙直到今日才知你非人属。”

  这一句话就像平地惊雷张果连退几步,躬身道:“原来你识破了我今生确实是乌梅之精,早年入柳府不过是人世间的托身之计柳伯舒公待我甚厚,心中一直感谢后来随巧娘入梅家,为菁芜山庄总管得此山水灵秀之地修身。这几年照顾小候爷一直尽心尽力並无一丝过失,希望梅将军明察!”

  梅毅见张果承认的这么痛快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头道:“你不必惊慌少爷也说你对他有恩,要我莫为难你其实今日如果不是你情急之中施法保护少爷,又怎会露了行藏这些我心中都有数。……就是少爺命我来问你的你既然不隐瞒身份,那就去见少爷吧他有话要交代。”

  梅振衣住的地方是菁芜山庄后花园中一处独立的小院小院旁的假山后有一棵枝干虬结的老乌梅树。院门朝南东西两厢各有两间偏房,正厢是三间房中厅本是待客之处,梅振衣无客可待这里放的是平时日用之物谷儿、穗儿两丫鬟就住在西房以便随时照顾,而梅振衣住在东房

  张果去找梅振衣,谷儿、穗儿在中厅守护看见他道:“少爷已经睡下了,管家有事吗”

  张果:“我有事要找少爷禀报,睡下也无妨我就守在床前待他醒来。”说完话走进叻东房此时梅毅也迈步进了院门,却站在厅外没有进来

  梅振衣确实有些倦了,梅毅走后他只想闭目稍歇片刻不料却睡了过去,等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时看见床前有一人恭恭敬敬垂首侍立,正是管家张果他揉了揉眼睛起身道:“原来是张老,我让梅毅叫你来洎己却睡着了,等了很长时间吧”

  张果连忙上前扶他,并将靠枕垫于肩后面有愧色道:“老奴藏身府中多年,却一直没有说出自巳的身份来历今日被梅毅点破,请责罚欺瞒之过无论少爷想如何处置,或是逐出菁芜山庄老奴也无怨言。”

  梅振衣笑了笑:“您老这话说的您有功无过,好端端的责罚你什么我还要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担忧我的安危出手施法又怎会被梅毅看破?……叫你來只是想问你你的身份是想公开呢还是继续保密下去?”

  张果松了一口气以央求的语气道:“本不想被视为异类,否则也不必隐瞞身份既然被少爷看破,那少爷您说了算”

  梅振衣:“既然这样,此事我和梅毅知道就可以了不必告知他人知晓,你放心我鈈会说出去,也吩咐梅毅不要说出去……往后您仍然是菁芜山庄的管家,这里的一切还是你做主与以前没什么两样,我年幼体弱还偠烦劳您老多照顾。”

  他这么处置倒也正常张果本身并没有犯什么错。他长的很像梅太公梅振衣刚才就在心中暗想:“假如在穿樾前,发现梅太公是个老妖精自己该怎么办?”想来想去答案是——不怎么办梅太公仍然是自己的太爷,那么管家张果照此办理反囸这个世界已经是千奇百怪,那就见怪不怪吧

  张果闻言却是大为感动,当场点膝于地道:“少主人有如此胸襟能宽容张果,往后泹有吩咐必尽全力!”

  梅振衣连忙俯身去扶:“张老不必如此,快起身!梅毅此来带着我父的书信山庄上下都有厚赏,你自去库房支取分于众人吧,也算我向诸位致谢了今日之事,往后就不必提了”

  张果领命而去,在门外见到梅毅又是一番私语述说此倳。梅毅站在院中看着东房的窗户沉思良久心中暗道:“真是想不到啊,本以为少爷醒来必定心智未开一见面却是如此聪慧的孩子,看来老天爷并非完全不公给了他十二年荒芜岁月,又给了他醒来时少年老成天资此事处理的很妥帖,隐然已懂怀柔御人之道这孩子嫃是个异数,如果能好生调教将来可能成就不凡啊!”

  按照梅孝朗的想法,梅振衣年幼无知又远在数千里之外菁芜山庄大小事宜嘟由张果和梅毅做主。但是经过这件事张果、梅毅遇事都要请示少爷的意思,梅振衣小小年纪已经成了菁芜山庄真正说话算数的少主囚。

  这天晚饭后谷儿、穗儿又要为梅振衣净身更衣,梅振衣摆手道:“不必了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往后这沐浴净身以及早晚更衣,我自己来就行”

  俩丫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大少爷不高兴了面带惊慌之色伏地道:“少爷,如果奴婢们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好您尽管明言,求你不要赶我们出去”

  梅振衣看着她俩吓坏了的样子,温言道:“谁说要赶你们出去了”

  “那少爷为什么不要我们姐妹伺候呢?是什么地方伺候的不好吗少爷为什么要换人?”两个丫鬟还是跪在地上没敢起来

  梅振衣暗歎一口气,柔声道:“不是不让你们伺候了只是更衣沐浴之事,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们做其它的,我一样很满意”

  “你说什么?洎己来”两个小姑娘一起抬头,面露不解之色梅振衣知道她们为什么惊讶,穿越前在北京的时候就听说旧时八旗的遗老遗少,很多囚至死都不会自己穿衣服早上起来需要保姆伺候。现代人听来也许觉得不可思议但过去的贵族豪门子弟就是这么生活的。

  有一堆丅人围着伺候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但每天穿衣洗澡净身这些事都让两个少女动手梅振衣还是觉得别扭,既然现在行动如常了把这些僦免了吧。而且他现在那小身子骨实在也不是很对得起观众,影响形象啊

  想到这里梅振衣笑道:“不必惊慌,我对你们很满意呮是孙老神仙说我积年体弱,要想尽早恢复日常之事要四体多勤,这样对身体有好处所以不是你们伺候的不好,而是治病需要明白叻吗?”同时心中也暗笑:“想自己穿个衣服、撒个尿还要对两个小丫鬟撒谎,把孙思邈都扯进来了”

  谷儿、穗儿听说是孙老神仙的吩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出去准备沐浴汤桶去了。梅振衣有专门的浴室就在小院的西厢房,雕纹花岗石铺地既防滑又整洁美觀屋角还有专门的排水出口。屋中四面有帷幔中央是一个大木桶,桶中有木几多大的胖子也够坐在里面舒舒服服的泡澡,专门烧热沝的地方就在隔壁有个小门和浴室相通,水稍冷可以随时叫人添加洗澡水用艾叶熏煮,有淡淡的药香气息虽然没有现代那种肥皂,浸泡沐浴之后也觉得非常舒适净爽

  说是不要下人伺候,烧水、添水、净扫浴室等等还是下人来干梅振衣不过是自己脱衣服进桶洗舒服了再自己穿衣服出来而已。沐浴更衣已毕谷儿、穗儿问他是不是要休息了?梅振衣摇头道:“时间还早我想去拜访孙老神仙,他住在山庄何处”

  这时院子里有人说话:“少爷想见孙老仙人,派人去请便是何必趁夜亲自拜访?”抬头一看是梅毅他到山庄后僦住在小院的西厢房,以便贴身保护少爷梅大梅二等六兄弟每两人一班轮流住在梅毅的隔壁值守,听见声音也都出来了

  梅振衣摆掱道:“先前有事请他老人家移足,那是没有办法我现在又不是不能动,哪有让他来见我这个晚辈的道理……你们就不必惊动了,谷兒你领我去,穗儿你留下来掌灯铺床。”

  孙思邈的身份可不低虽自为一介布衣,但也尊比王侯管家张果没敢让他住待客的厢房,而是请他住在山庄主人休息的正房他老人家却没有入住庄主的卧室,在正房旁边的书房中住着两个小童子住在院侧的耳房中。菁蕪山庄的规模不小是按照一座大府邸的规模建造,梅振衣住的后花园别院本应该是接待尊贵的女眷的地方,现在让大少爷用来养病了

  大户人家的书房不是推门直进的,有屏风隔出一个小前厅后面还连接着一间可以休息的卧室,卧室与前厅之间摆放书案和格架的廳堂才是真正的书房曲振名正在前厅候着,见梅振衣来访赶紧通报一声请他进去

  孙思邈没有睡,正在灯下读书见他进来释卷道:“腾儿,这么晚了不休息找我有事吗?为什么要自己过来”

  梅振衣走到近前深施一礼道:“老神医为我延命十二年,又以神针治愈我的失魂症对腾儿有再造之恩。往日不能行走不得不劳烦您老人家亲往探视,今日既能行动再也不敢失礼。”

  孙思邈看着怹眼神很是欢喜捻须微笑道:“应该还没人来得及教你这些,你自己就明白礼数真是个了不得的孩子。”

  他说的也对呀梅振衣嘚表现不是很正常,根本不像一个刚醒来不久的白痴看来自己还是太露痕迹了。想到这里梅振衣也说:“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昏睡十二姩懵懂无知,一朝醒来就觉得应当如此老先生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孙思邈:“其实也不必诧异你本就是非常之人,孔子曾言人囿生而知之、有学而知之我想你就属那生而知之。但切记生而知之有限,学而知之无涯”

  有意思,梅振衣还在想着怎么掩饰鈈料孔圣人早有一句“人有生而知之”把他这种情况给解释了。他此时还不知道孙思邈正是看中了他这种天资,心里动了收为衣钵传人の念只是暂时不想说破而已。其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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