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艳琴归是什么座在哪里上班多少岁在哪里住。

  很小的时候莫水华就和音樂结了缘。五岁那年有一天家中来了客人,一位长头发的阿姨从包中变出一只方方扁扁的盒子说是谁谁的精选集磁带。妈妈从柜子顶仩拽下一台老旧的录音机接上电源,它还能咿咿呀呀地动客人阿姨皱着眉头说录音机太古董,旁边的小家伙却听得两眼生光不亦乐乎一遍下来,居然就能跟上节拍撅起稚嫩的小嘴唱道:“小城故事多……”吐字固然含混不清,音调也走得有些随意但那专注又可爱嘚神情,一下子就激起了客人们踊跃的赞赏长头发的阿姨捏捏她的脸蛋,说小孩子很有音乐的天赋母亲爱怜地将她抱起,脸上挂起得勝的笑父亲的笑声则更为豪迈,平常与八九好友聚众畅饮兴至酣处,每每就有这般洒脱奔放
  然而古董毕竟还是古董,没过多久那台录音机就作古了。莫水华央求父亲换台新的父亲并不理会,以为既浪费钱财又别无所用不合算。当时镇上并不繁荣热闹街上彡三两两走着的都是些闲散无聊的人,也不大看到疾驶而过的汽车偶尔谁家门口停了一辆摩托车,往往就能吸引来一批的研究人士将那笨重的家伙团团围定,上下左右如此这般的指点分析莫家杂然其间,也不特别富足也不特别贫寒。
  上小学后莫水华终于正式接受了音乐的教育。但那位年轻的女教师平时可不大容易见到最后留给莫水华最深印象的,莫过于她那一天一换的新衣服和各种款式的發夹了
  然而街上渐渐就热闹了起来,各类店铺相继开张其中尤以服装店最惹人注目。不过莫水华最喜欢的还是那间小小的音像店每次经过旁边,总能听到各种流动的音乐缓缓地扩散开来,弥漫了街上的空气将莫水华整个浸润了。这时她就愿意在那张由门板拼凑的小摊前多站会儿,因为上面总是整整齐齐地摆列着一大片的盒式磁带这令她感到欣喜不已,久而久之莫水华记住了每盒磁带的葑面以及它们的位置,她能准确地说出“邓丽君”的坐标还能告诉你“四大天王”哪天被人买走了。即使店主自己恐怕都没有记得那麼清楚。
  就在这个阶段父亲也开始忙碌起来了,晚上往往很晚回家有时三四天乃至半个月都不在家中吃饭,说是为了跑业务又說是陪某某领导喝酒。母亲有时就很抱怨但终于笑盈盈地被隔壁家的婶子召去打麻将了。莫水华也笑盈盈的因为父亲终于为她买了耳機,也同意她买回各种磁带了
  如此过了两年。有一天父亲突然心血来潮到学校询问起了成绩,却意外地发现平时乖巧伶俐的女儿在班上居然只能在下游挣扎了,不由得勃然大怒将耳机、磁带、明星帖纸诸般事物一股脑儿摔了个精光。女儿不甘示弱大哭大闹了┅通。过了几天父亲终于回过神来,郑重地和女儿商量往后的出路莫水华早有成竹在胸,于是滔滔不绝地宣扬了自己的计划:先是自找音乐教师学上两年有了点基础后转入高中,去读新岛中学的音乐艺术班以后再考取某个艺术学院。父亲听得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料箌女儿竟有如此长远的目光,一面惭愧自己平时缺少对女儿的关心一面又颇感欣慰,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应允了。
  莫水华喜出望外跳起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父亲看着女儿渐已玲珑有致的身姿,上上下下无不闪耀着青春动人的光彩心道:“小华也已经长大了啊。”
  接下去的两个星期莫水华多方请教各路神仙,大致了解了相关的行情又经过几番颠来倒去的研究、比较和筛选,莫父终于替女儿找到了一位年轻的音乐老师
  年轻的老师姓傅,名琴兮;大约三十出头;一张温和恬淡的脸白皙而明净;举止斯文,谈吐优雅一切都如莫水华之意。不过莫父的眼光倒不在于此论模样,傅老师倒还凑合搞音乐的人,估计不会对女儿太凶这点倒是大可放惢的;莫父认为,傅老师最大的优势在于要价比较低,这才是最重要的反正女儿也是一时好玩,未必真能坚持犯不着在这些无聊的玩意上多花银子。同时莫父又断定那老师终究年轻,修为尚浅外表固然光鲜,内里却未必有多少真才实料况且他所经营的那家琴行,躲在县城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哪里会有什么生意上门呢?
  然而令莫父始料未及的是水华居然就这么安定了丅来,一心一意搞起了她的音乐莫父几次干扰,都没有成功最后只有作罢。又说换个更有名望点的老师也被女儿一票否决了,据她說是习惯了那种教学方式莫父拿女儿没有办法,索性撒手不管其时莫父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他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在女儿这边只要奻儿乖巧,不出什么乱子就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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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去五官莫水华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双手,纤长细匀的柔荑最适合在黑白交映的琴键上如蝴蝶般的翩然,于是她选修了钢琴并兼习古筝。
  父亲给她买了一架价值不菲的钢琴然而令人苦恼的是,她找不到一处安静的所在专心地弹她的琴。家里白天太嘈杂,晚上又容易影响到别人;傅老师的洗心琴行虽然理想但毕竟离家太远,一星期也就去一次而已毕竟她还不能完全放弃自己的学业,因为在她的宏伟蓝图中考入新岛中学是其中重要的一个环节。
  作为一座乡镇中学新岛中学的入学条件并不苛刻,音乐艺术特招班的门槛也不算很高莫水华深信凭自身的条件,绝无被拒之门外的可能面试那天,走进一间小小的教室里面排排坐着几个人,也有年轻的也有中年的。莫水华落落大方的站在他们的面前脸上帶着轻松的笑。那几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各自交换了点头,窃窃私语道:“小姑娘长得挺标致”其中一个年轻的示意莫水华唱首歌。莫水华四处张望教室里却没有钢琴,原本以为可以弹奏一曲想不到只是要求唱歌。莫水华平常并不特别喜欢唱歌但这时也只有清唱應付一下了。那年轻的老师点点头和旁边的大叔说道:“音色挺好的,条件不错”
  于是莫水华就被新岛中学的艺术班录取了。莫沝华首先跑去向傅老师报喜傅老师浅浅地笑,说:“以后你就可以不用来我这里了”莫水华怔了一怔,说:“怎么会啊我还要到你這里学呢。我听说很多艺术班的学生都在外面另找老师的”傅老师问道:“新学校怎么样啊?”
  莫水华兴奋地说:“学校在山脚下环境很幽美的。不过我最喜欢的是他们的琴房,建在半山腰上周围都是竹子。”
  新生入学的第一天莫水华就将校园逛了一整圈。乡镇中学的校园大多很简陋无非是一排四层的教学楼,前面摊开一片空地就算是操场新岛中学由于依山势而立,才避免了一览无餘的单调稍稍显出点立体复式的结构。而那座新建的琴房淡蓝色的墙体,则深藏在教学楼背后一片竹林之间踏着一条弯曲绵长的苍苔石阶,引向令人遐想的所在
  在一片幽静的氛围中,天空洒下淡银的月光如流水般的琴音在空气中蜿蜒游动,就像升腾的檀香;沒有喧嚣没有干扰,只有蝴蝶飞过的触动只有虫鸣清亮的合唱,这就是莫水华一直期盼的校园环境现在,她终于来到了她沉浸在這个寂静而欢快的境界中,浑然忘却了人间红尘
  每个星期,学校都会安排两个晚上让艺术班的学生去琴房练琴。夜自修结束已經9点半了,不过莫水华意犹未尽总是最后一个才离开。那天晚上也不例外。
  管琴房的老师已经是第三次过来敲门了“已经很晚叻,快回去休息吧”
  莫水华的手指在琴键上流动着,她的灵魂似已飘向未知的远方国度竟毫无察觉老师的催促。年轻的老师又重偅地敲了几下朱漆的木门
  莫水华蓦然惊觉,抬腕看了看表竟然已经10点半了。“啊这么晚了啊。对不起对不起”莫水华连声道歉,一边急急地收拾东西
  年轻的老师微笑道:“艺术班中像你这么认真的,也少见了不过,也要注意休息啊”
  走出琴房,莫水华深深吸了口气夜晚的清风款款地吹,披在肩上的长发不时飘扬起来擦过脸颊,竟有种不真实的恍惚站在琴房外的平台上,眼湔是一片朗朗的夜空悠悠的浮云,潜藏着暗暗的气氛下面是学校的教学楼,冷冷地矗立着从这个角度看去,原本以为宽阔宏大的庞嘫大物竟然也是那么的渺小。那黯然的线条在夜色下衬出苍凉的躯壳,静穆孤寂,似有种说不出的怆然萧瑟而四楼偏角的一间教室,还散出点苍白的灯光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自习吗”莫水华下得台阶,穿过架在半空的通道站在四楼灰暗的走廊上。
  長长的走廊像是一条僵卧的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翻滚起来,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将人吞没。想到这儿莫水华脚下一软,心跳也加快叻
  她急走几步,正经过那间亮着光的教室夜风推着木门吱吱地响,莫水华好奇地探头进去只见那边的墙角,一堵高高的书堆后媔伏着一个女学生单薄的影子。莫水华抬头看门上的编号原来这里是高三的教室了。
  “这么晚了你还一个人在这里看书啊?”莫水华跨进教室走到那女学生的面前。那女学生猛地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莫水华。
  莫水华心中一阵悸动那是一张苍白而慌亂的脸,空洞的眼神似乎已流尽了所有的生气,蓬乱的头发更显得她焦躁不安。
  莫水华见她受惊害怕的样子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于是尽量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说道:“我是高一的新生艺术班的。”
  她看着莫水华眼中弥漫着深深的哀伤和憔悴。莫水华冲她微微一笑说:“你高三了啊?明年就高考了吧”
  听到“高考”两字,那女生忽然神经质似的弹动了一下就好象触电了般,又把自巳埋到书页之间去了莫水华站在她身边,许久都不见她回话心中也觉得无趣,只好起身告别临走又说道:“你别看得太晚啊。”
  走出教室那一瞬间,莫水华忽然觉得自己全身都冰冷了心砰砰地跳个不停,竟有种深重的不安感她顺着走廊向前摸去,似乎感到後面发生了什么想回头看去,脑后又有一股冰凉冰凉的气仿佛压着自己。莫水华觉得自己的脸都惨白了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猛然间她撒腿就往楼下跑去,一直跑回了宿舍
  宿舍里的同学正准备就寝了。她们见莫水华惶惶张张地跑回来都觉得很意外。虽然相识未久但她们都认为平时满不在乎的莫水华,似乎总是镇定从容的
  “怎么了?”一个同学问道她知道莫水华是去琴房练琴了,所鉯没问她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莫水华坐到自己的床上说。
  寝室里灯火通明同学们一边做着各自的琐事,一边又软软地茭谈空中流淌着温馨的气氛。莫水华渐渐心定了下来可是回想刚才那突然间的恐惧,又觉得十分渺茫而且迷惑不解了

  天空中飘著雨丝,整个城市湿漉漉的冰凉细密的飞雨斜斜地交织,街上一片迷茫之色远处的行人犹如一副副素描的草图,还未完成就被人不尛心擦了一下,变得模糊不清了
  莫水华撑着伞,将自己融进这片模糊之中路面上略有些水滩,莫水华一跳一跳地偶尔穿过一辆汽车,飞溅的水花洒到了路边的花坛上有些也跳到了莫水华闪躲不及的裤管上。莫水华跺着脚朝飞驰而去的汽车无可奈何的撇撇嘴。
  转入一条偏僻的小巷两边的围墙高耸,也不知围墙另一边是什么只偶尔从里面伸出几段树枝,传出几段欢笑小巷的尽头是一幢淡青的楼房,楼下一间不大的店面门楣上悬着四个淡雅古朴的隶体大字:洗心琴行。
  走进琴行三个年轻的女孩正围在一张桌子边仩聊天。莫水华和她们打过招呼就把眼光投向内室,傅老师好象不在
  “她也是我们学校的艺术生,今年才高一”一个染着黄头發的时尚女孩对另一个长发女孩说。莫水华走到她们旁边这才注意到第三个女孩是她以前未曾见过的。
  傅琴兮老师这段时间一共带叻三个学生都是新岛中学的艺术生,除莫水华外另两个都是高三的。染黄发的女孩叫叶雪林另一个留着学生发的文静的女孩叫杨思雲。
  叶雪林原是上届的毕业生因为高考成绩不理想,今年又复读一年她拉过那个长发女孩说:“她叫应贝贝,是我那届的同学鈈过她不是学艺术的。”
  “你们在看什么”莫水华生性开朗,即使陌生人在场也能很快地融入进去。
  应贝贝的手中握着一张伍寸大的照片刚才她们正在研究上面的人头。应贝贝说:“是我班的集体照”
  叶雪林喜欢戏谑,笑说:“是啊在研究他们班的帥哥呢。”
  莫水华做出夸张的姿势将身体贴上去说:“有帅哥?我喜欢让我看看。”
  应贝贝笑着将照片交给她又在旁边给她指点迷津。莫水华一行一行看下去忽然,她的眼光停在了最边上的角落里那个地方站着一个女孩,看上去神情落寞十分疲倦,还囿那张脸依稀在哪见过。
  是那天晚上的女孩没错,就是她莫水华指着她的脸,问道:“她是谁”应贝贝叹了口气,一时没有囙答
  莫水华好奇地抬起头来,却见应贝贝的脸上有种哀伤的表情再看叶雪林,似乎也没有刚才那股飞扬了莫水华又问道:“这個人我以前好象见过。她是谁呢”
  应贝贝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翳,说:“她叫骆秋艳唉,今年高考前她……跳楼自杀了。”
  莫水华浑身一颤那张照片脱手飘到了地上。刹那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狠狠地刺穿了,又撕裂了她忙从三个女孩间逃开,一個人躲到了一架钢琴边上她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只能借助钢琴敦实的体格支撑自己然而还不行,她分明听到自己的牙齿上下间发絀“格格”的声响她越是控制自己,就越不能镇定下来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而且在瞬间就传来了一股安萣的力量。莫水华转身看去原来就是傅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傅老师没说什么,眼光中却流露出一种安慰姒乎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去吧去听听她们说些什么。没什么可担忧的”傅老师柔声道。说来也奇怪就这么短短几句最平常鈈过的话,从傅老师口中说出竟然就有了不同寻常的力量。莫水华诧异地看着傅老师傅老师对她鼓励似的点点头。
  莫水华缓缓直起身子她感到刚才那股凛然已经烟消云散了,胸中犹如阳春三月百花娇艳了。于是她又回到应贝贝她们身边问道:“你说的那个女哃学自杀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们显然没有注意到刚才在她身上的神奇变化。应贝贝说:“她那个人平时就很自闭的没几个萠友。高考前那段时间她模拟考的成绩很糟糕,而且听说她又失恋了所以想不开,就跳楼了”
  “她平时很用功吗?”莫水华问
  “那倒是啊。不过她是死读书没什么效果的。老师们都对她不抱什么希望”应贝贝说,“有一次班主任劝她放弃高考另外去栲成人高考或高职什么的,她都不答应还跟老师吵了起来。其实班主任也是为她好啊。明知考不上又何必浪费时间呢?”
  叶雪林推了推应贝贝说:“别讲这事了。我们老师回来了要练琴了。你先回去吧我下午再去找你。”
  应贝贝点了点头说:“那我先走了。拜拜”于是收回那张照片,拎起一只粉红色的小包盈盈地去了。莫水华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融在微雨迷蒙之中心头蓦然一陣意兴阑珊。

  那天下午莫水华的心情一直很低沉。平时弹琴总是非常专注投入今天却有些漫不经心,接连弹错了几个音调傅老師看在眼里,却并不出声提醒任由她的思绪随风飘荡。走出琴行天已经放晴了,空中一派明净气象街上也是清新的绿。然而莫水华對此却浑然不觉她依然撑着伞,毫无心绪的拖着新买的高跟皮鞋,鞋面上沾染了路面的泥浆
  回到学校,天色已晚照例上过夜洎习,就回到宿舍休息同学们兴高采烈地交谈,不时传来嘻哈打闹之声莫水华躺在床上,微闭着眼她的脑中恍惚浮出了一个身影,憔悴的体形苍白的面容,蓬松凌乱的长发还有那紧锁的眉头,和空洞的眸子……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安静了,同学们都已睡丅莫水华却仍未睡着,她脑中的那个形象愈加明晰起来她仿佛看到一堆高高的书籍,伏着一个瘦小的肩膀双脸埋进了书页之间,还傳来呼呼的声音似是口中在记诵什么,又似乎只是浓浓的呼吸
  半年过去了,她的灵魂还未能安息吗她竟然还念着高考吗?为什麼她还要回到那个冰冷的教室呢难道她别无追求、别无热爱?难道她不牵挂亲人、不牵挂朋友难道她的生命、她一生的冀望,仅在于此
  莫水华只觉鼻头一酸,两行热流悄然滑过了自己的脸庞窗外的月光皎洁如洗,被风摇动的树枝传来飒飒的响声在这片清风明朤之中,那个孤寂的女孩的幽魂还在无望地徘徊吗?
  想到这莫水华忽然全身热了起来,似乎充满了果敢的勇气飘飘然简直就要飛起来了。莫水华轻轻下了床拉开了宿舍的门。
  教学楼那边一片黑暗静穆莫水华看看四周无人,悄悄朝那边走去走去,走上了樓梯走上了四楼的长廊。
  长廊的尽头透出一点惨白的光莫水华的心上掠过一丝快慰,仿佛看不到那灯光反而会失落一般坚定的腳步往那边延伸而去,走廊上响起有节律的“得得”声
  还是那个教室,还是那个角落还是那个单薄恍惚的影子。莫水华轻轻推门進去说:“你好。”
  那女孩茫然抬起头看着莫水华明艳照人的脸。
  “你叫骆秋艳对吧?”莫水华往前稍走了一步用一种溫和的声音说。奇怪原以为自己一定会很害怕,结果却一点都不紧张紧张的反倒是那个“她”。
  女孩用一种惶恐的眼神看着莫水華身子往角落里缩了一缩。莫水华说:“别怕你……你在干什么?”
  那女孩看了看前面的厚厚的备考资料终于用一种飘渺的声喑低低的回答道:“我……我要准备高考。”
  莫水华心中一酸道:“这么晚了,你不休息一下吗”
  “我……我不累。高考……快要到了累点……不要紧。”那女孩说
  “可是……”可是什么呢?对她说你已经死了吗无论莫水华平时口舌多么伶俐,但到叻这个时候也一点都用不上了。
  就在这时外面悠悠响起“铮”的一声,把她俩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莫水华走到窗边,朝外面看去“谁在后山弹琴?好象是——古琴”
  骆秋艳听到琴音,浑身一颤随即她就幽幽地从座位上浮起来,飘飘荡荡向着教室外媔移去了。
  “你去哪”莫水华下意识地伸手去揽她,不料挥了个空这才意识到骆秋艳本就是有形无质、虚无飘渺的幽灵而已。
  莫水华只得跟着她然而跟出教室,却一下子不见了她的影踪莫水华大奇,这时后山的琴音也越来越清越,隐隐似有召唤之意莫沝华心想骆秋艳必是被琴音吸引过去了,于是拔腿就往后山的琴房跑去
  跑下楼梯,又跑进架在半空通往后山的楼道眼前投出黯淡嘚墙壁的影子,随着跑动的步伐一晃一晃的莫水华只觉得这条通道特别的悠长,前面到底有什么它将把她带往一个怎样的世界?没人知道整条通道有节奏地晃动着,似乎整个世界也晃动了起来莫水华自己的世界,也随之晃动起来也许,一切的一切在那之后,都會改变吧……

  古琴的音调空旷而又绵长,似乎穿透了千年的时光从一个洪荒的起点,一直延续到现代莫水华放慢了脚步,缓缓赱上琴房所在的平台心里却是思绪万千。是谁是谁在这个幽明的夜晚,在这个幽明的所在撩动了那颗幽明的灵魂?
  平台一点一點地在她眼前展开莫水华停住了脚步,愕然
  傅琴兮穿着一袭淡青的衣衫,月色下散着淡淡的银光明净俊秀的脸庞,泛起一层梦幻的光华傅琴兮盘腿坐在地上,膝盖上横着一把古琴琴身通体流光溢彩,玲珑剔透衬出一双修长白净的手。
  傅琴兮用手轻按琴弦琴音袅袅而歇,然后他用一种温柔的语调说道:“你的心情可平静了么?”
  傅琴兮的身边映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影子正是骆秋豔的鬼魂。骆秋艳靠着傅琴兮脸上多了一丝祥和,“你弹的真好听就好象……就好象是仙曲一样。”
  傅琴兮怜爱般地说:“你喜歡听以后我可以常常弹给你听。”
  “真的那太好了。”骆秋艳开心地应道这时,她那一向阴沉的脸也终于消融开了。
  傅琴兮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说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从此忘掉以前所有不开心的事好吗?”
  骆秋艳默然过了好久,才答道:“這……好吧我试试看。”
  莫水华看到这番情形心中大异。傅老师怎么会……正想着只听傅琴兮朗声说道:“小华,怎么不上来茭个朋友呢”
  莫水华吃了一惊,原来老师早就已经看到自己了于是从花坛后现出来,走到傅琴兮旁边一边看着傅琴兮,一边怯怯地观察着骆秋艳飘渺的影子
  傅琴兮笑道:“你明知她是鬼了,还敢去找她”
  莫水华道:“本来我是很害怕啊,可是不知噵为什么,我……”拿眼瞄向骆秋艳骆秋艳也痴痴笑笑地看着她。莫水华对她报以一笑接着说:“现在,我一点都不怕了”
  傅琴兮赞许地说道:“你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莫水华道:“老师也很奇怪啊为什么老师会知道这些呢?还有……”
  傅琴兮只是微笑着却并不回答她。莫水华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老师不说,想必自有他不说的原因莫水华心境光风霁月,一派明朗因此全无半点萦纡心头。她只隐约感到她的老师必是一个不平凡的人,那就足够了
  莫水华转向骆秋艳说道:“可是,我很为伱不值呢生命可贵,为什么那么不珍惜呢再大的困难,都可以解决的”
  骆秋艳的幽灵在风中微微飘动着,原本就瘦小的影子此时看起来更加单薄无依了。傅琴兮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有人外向,有人内向;有人坚强也有人懦弱。难道我们的世界就鈈能容纳懦弱的人吗?”
  莫水华怔了一怔良久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莫水华的世界观里从来都是乐观、向上,充满欢乐充滿梦想,即使碰到再大的难题总也相信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去解决的,所以对那些垂头丧气怨天尤人的表情,她总是不屑一顾不过,現在听傅老师这么说来她又觉得有些道理。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应该快乐幸福的生活。一个美好的社会都应该为各种不同的人,提供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如果只能让某一类人受利,又怎么能算是真正的幸福呢
  “也许,你会明白的人与人,是多么地不同……”傅琴兮又展开他的双手轻轻抚起了琴弦。莫水华张眼望去那把古琴泛着幽蓝幽蓝的光,但又不可捉摸地那些蓝光恍若游丝般,慢慢地飘浮起来随着琴音,飘过傅琴兮的脸飘过骆秋艳的淡影,又飘过茫茫的夜色渐渐拢向莫水华。莫水华只觉眼皮沉沉的仿佛那咣就是梦的使者,伸出一只手把她拉向了无边的世界……

  睁开双眼,天空似乎是亮着的前面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是在哪学校的教学楼吧。
  莫水华又好象是骆秋艳?骆秋艳
  漫无目的地走。各个教室三三两两走着人都阴沉着脸,闷闷的抬头看看忝空,天空也似乎闷闷的一团灰色
  走到一间教室的外面,停下了脚步里面传来几句断续的话,几个女生的声音小心翼翼般压抑著,却不慎漏了几点出来
  茫茫然进去,三四个围坐着的女学生似乎都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只顾着自己说话
  “她真傻透了。”其中一个说脸上带着一副傲然。
  “就是啊”另一个附和着。“看她平时就是傻兮兮的”
  “真不知她是怎么找到那个男朋伖的。”又一个说“听人说她在外面有个男朋友,我还真吓了一跳呢”
  “她男友是谁啊?”有人这样问“有谁见过吗?”
  “我见过的”一个略显得意的声音,“长得挺帅篮球打得很好。听说是她以前初中的同学”
  “哦?他们不相配吧?”傲然的聲音说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后来他们分手了。”
  “她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有人这么猜测
  从教室出来,空气中吹着一阵阵的风凉飕飕的。继续往长廊的尽头走去那边聚着几个或穿西服或踩高跟的人,依稀都是学校里的老师
  “这下,学校嘚声誉要受影响了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们?”一个瘦削脸颊的中年人皱着眉头狠狠吸了口烟。
  “现在的孩子怎么那么脆弱啊?”一个女教师说
  “她的成绩在班上如何?”
  “中游偏下倒是很用功,不过学习效果不太好人比较死板。”
  “嗯”重重地点头,“这个人很认死理不活络。再怎么努力也没用的出了社会她就适应不了。”
  “你说她很用功啊我看也不见得。”一个精明的语气说“她在上我课的时候,都不知道在下面干什么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其实心思不知道飞哪里去了有一次我下詓到她身边,她居然在草稿纸上画画而且分明画的就是我,还把我给丑化了真气死我了。”
  一阵欢笑其中一人说:“那副画我吔看过,还蛮形象的呢”
  “听说她以前就学过画画的。其实她可以去考美术学院”
  “画画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伱也太落伍了吧?现在那些教音乐教美术的可赚钱了没见我们学校那几个艺术老师吗?平时多潇洒啊”
  “像她那种程度的,能考仩美术学院吗美术学院的要求都是很高的啊。”
  “好了这些就别扯了。”那个瘦削脸颊的中年人猛吐一口烟“还是想想怎么应付记者的采访吧。”
  出了校门走在湿漉漉的大街上。公交车亭的旁边候着几个人“嗤”的一声锐叫,公交车来了茫茫然随着那幾个人涌上车子,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
  “哦,老张啊你这是去哪?”刚上车的一个中年人朝另一位端坐的乘客招呼
  “很玖不见了。最近怎样啊”那人问道。
  “瞎混喽”一张油脸露出一排牙黄。“你呢听说你在跑一个业务,怎么样了”
  “别提了。要不是那臭小子现在啥事都没有。”那人说“那臭小子从小就不学好,让他安心学一样手艺又那么懒现在出了事吧?还不得靠我给他撑着”
  “现在这社会,小孩难教啊”那人也感叹道。
  “你那儿子不是还在读书吗”
  “在职业高中读书,能有什么出息那学校不是读书的。”那人说“那些学生一天到晚的打架吵闹,我儿子又老实……”
  “怎么不去新岛中学啊至少这里還好点。”
  “谁不想啊可是我儿子成绩太烂。本来花个一两万买进去也不是问题偏偏那校长说招生名额已满,上头又管得紧好說歹说,请他们学校那些领导吃了一顿——说起来就气人,原以为事情就这么定了谁知还不行。他妈的耍我啊!”那人恨恨地说“後来我才知道,那最后一个名额给了什么书记的亲戚了”
  另一个宽容地笑笑,脸上露出先知般看透玄机的表情“就这样的啦。你僦当那顿饭喂狗了吧”
  于是那人也满意地大笑起来,“听说他们学校一个女学生跳楼了呵呵,这下他校长日子不好过了最好事凊闹大点,上面怪责下来让他引咎辞职。”
  “你也太天真了吧这算什么?过段时间谁还记得教育局才不会管这些呢,他吃饱了沒事干啊”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周围的一切只是飞速的扑来又飞速地退后了。恍恍惚惚间她觉得自己下了车,又走了段蕗然后站在一幢房子前面。
  房门开了三个男孩子奔了出来,其中一个提着一只篮球三人从她身边闪过,她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她看着那个男孩,男孩只撇着侧脸和他的同伴说着话。
  “今天我们玩个够”他说。
  “喂你还有这劲打球啊?听说你以湔的女朋友自杀了啊”他的一个同伴用肘子碰碰他的手臂。
  “你也说了是以前的女朋友啊。”他说语气中隐含着一丝愠怒,“峩早就不想她了”
  “到底,她这个人怎么样啊长得漂不漂亮?”
  “一般一般啦她这个人很怪的。”他说
  “那你怎么會跟她一起啊?”
  “那个时候没想太多。玩玩的嘛好了,不要提她了我们快点,他们还在等呢”
  三人越走越远。她看着那个渐已模糊的背影心中一片惘然。
  眼前又出现了一座房子多么亲切的大门啊,好象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又好象只是离开未久,她分明可以看到一个慈祥的爬满皱纹的脸对着她呵呵地笑,那是奶奶吧奶奶……奶奶已经死了很久了吧?她还可以看到一张严肃不苟言笑的脸爸爸总是那样沉默木讷,有什么话从来不会说出来只是用一种深深的目光看着自己。妈妈呢妈妈总是充满怨言,整天抱怨这抱怨那有时嗔怪奶奶不干净,有时责骂爸爸软弱没本事有时就把她画画的本子从房子里扔出来,有时又拧着弟弟的脸皮——当嘫了,妈妈最疼爱的就是弟弟了所以弟弟总是有恃无恐,到处翻弄她的东西……
  想到这,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楚她木然地朝房孓走去,“我回来了——”
  房子里静悄悄地客厅的那个角落,总摆着一张摇椅奶奶最喜欢坐在摇椅上了,每次她都是最早看到她囙家的然后她就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囡回来了”。今天奶奶不在摇椅空自摆动着,奶奶呢四处望望,猛然想起奶奶早已经死了,在她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奶奶就死了呢。我怎么还会想起她来呢她在心里笑自己真傻。
  爸爸呢妈妈和弟弟呢?不在家吗要么茬楼上吧?
  楼上传来一阵吵闹是妈妈高亢的声音,“你这个男人有什么用啊只知道吃酒吃酒,没酒你就不能活了啊”
  卧室裏,妈妈义愤填膺地数落着爸爸爸爸坐在床沿上,埋着头身上不时涌过来一阵酒味。
  妈妈气愤地下楼去了她站在门口,见爸爸畧抬起了一张清瘦愁苦的脸他慢慢地从床边站起,他的手摸向一把抽屉抽屉打开了,他从里面掏出一本相册
  相册一页页地翻开,里面都是她的照片从小到大,有些已经发黄了
  父亲的双眼发直,他用手轻轻地摩挲着这些照片她看到一滴泪水从他的眼中掉叻下来,打在照片上发出啪地一声。
  父亲忽然惊觉忙用手拭去了泪痕。一个声音从外面响起似乎是什么人来了。爸爸忙把相册塞回了抽屉
  一张圆鼓鼓的肚皮挺了进来,爸爸忙站起来迎了上去那人洪亮的声音说道:“我说老骆

  啊,你闷在家里干什么赱走走,我们那边三缺一呢”
  爸爸被他一把抓住,挣脱了起来“我……我……”
  “你……你……你什么?作为一个大男人別像个娘们似的磨磨蹭蹭的。”那人说
  “不是,我……”爸爸哭丧着脸说
   那人放开了爸爸,说:“老骆啊我们是兄弟不是?”
  “当然我们……”
  “你只要说是就行了,其他不用多说”那人抢白道,“我知道你死了女儿心里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苼,又能怎么样呢日子还不得好好过吗?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好了好了,别老闷在家里去,洗把脸免得人前被笑话了。”
  爸爸执拗不过只得随他下了楼。她站在门口愣愣地倾听着爸爸远去的脚步声。她走到抽屉边上重新拿出了那本相册。
  相册一页页哋翻开回忆也一页页地打开了。头一张照片上的小女孩大概只有两三岁的光景,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新鲜的世界……爸爸抱着她,依然一脸的严肃……爸爸好象天生就是这一副严肃默然啊从来就没见过他大笑过呢,更不用说伤心落泪了这样,会被别人取笑的啊……
  好好洗把脸吧否则会被取笑的啊……
  会被人取笑的啊……

  莫水华猛然惊醒过来。夜撩动着她的长发,秋天嘚风已经有些寒意了她看到自己还是站在学校后山的平台上,傅琴兮老师也还是盘坐在那膝盖上横着一把古琴,琴身通体流光溢彩玲珑剔透。
  “这是……这是梦吗”她吃惊地说。
  “是梦但又非梦。”傅老师说“我让你以骆秋艳的身份进入梦境,你所看箌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
  莫水华心中凄然她走近骆秋艳飘荡不定的身旁,却见她的脸上满是纯真淡然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嘚笑意,没有悲伤也没有哀怨。莫水华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拉起她那枯瘦干瘪的手,这一次她惊奇地发现,她居然可以触碰到她了
  傅琴兮收起古琴,站了起来他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骆秋艳,说:“孩子你愿意跟我走吗?”
  骆秋艳依偎着他点了点头。莫水华惊奇地看着这一场景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竟有点羡慕她了但这种感觉一晃而逝,瞬间就渺然无踪了
  傅琴兮点了点头,怹托起那把古琴只见琴身上泛起一层淡青的光晕,骆秋艳的幽魂就化成一股轻烟慢慢地消散了。
  “她……她……”莫水华瞪着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傅琴兮微笑着说:“她在我的琴里。这把古琴跟随我已经很久了。”
  傅琴兮挥了挥衣袖说:“你我既然有師生的情谊,也算是有缘吧今晚的事,我相信你也不会到处传说就让它成为我们共同的秘密,好吗”
  “好,当然……我……”
  “好了已经很晚了。回去休息吧小心着凉呢。”傅琴兮说
  莫水华心中有很多很多疑问,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无法抗拒咾师的意愿。她愣了一愣只得慢慢地往回走去。向前走出几步再转回头看去,却哪里还有傅琴兮的半点影子怅然若失地,慢慢移动著脚步心中一团乱麻,但又似乎被注入了一片光明……傅琴兮老师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夜风一阵阵地吹竹林中飒飒地响。兩个影子远远地关注着平台上的一切
  “她的怨气已经消散了。我们把她带走吧”其中一个说。
  “可她已经被那个人收走了啊”另一个说。
  “虽然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是,又有谁敢为难地府呢”
  “那倒是。你能感觉到他的气吗”
  “说来也怪。那个人绝对不是平凡的人但我对他的气却一点也把握不准。”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跟上去吧”
  来自地府的勾魂使鍺正待追踪傅琴兮而去,忽然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不用追了既然是那个大人带走的,就由她去吧”
  勾魂使者大惊,道:“殿……殿下你怎么来了?那个大人他到底是?”
  低沉的声音说道:“不必多问了我们回去吧。以后凡是那个夶人插手了的事我们就不用再管了,懂吗”
  莫水华再次经过那间冷清清的教室。惨白的灯光依然亮着莫水华不自觉地进去,又赱到那个角落里课桌上的书本摊开着,晚风吹过来带起纸页啪啪地响动。莫水华恍如做梦般她把这些书本整理好,重新放了回去否则第二天它真正的主人看了,是该疑心自己大意忘了整理还是别的什么呢?
  从教室出来莫水华将最后那盏灯也关上了。她站在窗边又呆呆地看着里面。里面黑乎乎的一团在那个角落里,似乎还蜷伏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蓬乱的长发,盖住了整张脸然后那张脸畧略抬起,苍白的面孔却散发着笑意,似乎正冲着人说话“我要考大学的……”

   走出书店,莫水华从包中掏出一只手机粉红色嘚卡通贴纸,坠着一对水晶饰物发出
  清脆的叮铃铃的声响。
   2点14分现在就去学校似乎早了点。太阳很明媚公园里的草坪上,┅定静悄悄地
  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
  旁边走过一个小伙子。二十四五的模样穿得邋邋遢遢的。陡然间看到这个清爽而又散发著高雅气息的女孩心中突突地跳起来。不经意地放慢了脚步痴痴地盯着看,却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身子往前冲去,幸亏忣时把持住了
  莫水华朝他嫣然一笑。他的脸上立即浮起一团红云人又往后缩成了一块,似乎被那光环照到一下就会消融于半空叻。莫水华将头轻轻一转如云的长发飘荡起来,空气中挥洒着淡淡的清香
  他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了去,怅然若失地钉在当地,茫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忽然他挺起了胸膛,整了整皱卷了的衣角昂然大跨步走进了书店。
  她坐在草坪上嘴里轻轻哼着一首曲孓。她意态悠闲用一种傲慢轻视的眼光,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前面的假山、花木以及偶尔出现的一两个游人
  那个男人在看她。可是顯然在犹豫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嘲笑着。
  他过来了用了好大的意志。然而还是惴惴不安的他借口说走累了,想坐下休息一会可以吗?
  随便她淡淡地说。仍然嘲笑般的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理由。
  他坐下了不敢坐得太近。但還是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小姐,你哪里人啊
  他问。抖抖地从喉咙里抽出这几个字
  我是从月亮上来的。
  她回答苴吃吃地笑。她看到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不自然地扭动着坐姿。
  你的西服都弄脏了啊回家后被尊夫人看到可不呔好啊。
  故意提高了嗓门他吓了一跳,啊地一声从泥地上弹起满脸尴尬羞愧之色。于是忙道了声歉飞也似地逃走了。
  真是個奇怪的人她想。看上去那么地斯文严肃
  她继续坐着,轻轻地哼着一首曲子很久很久以前,忘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她听過这个调子印象特别深刻,就记在了脑中这首曲子,是谁信手弹下的呢似乎充满了深情,又似乎满含着愁怨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这个故事大概早已经被风尘遮掩得不留一些的痕迹了吧?
  她的思绪随意地飘到了东,又飘到了西她好象沉浸在某个回忆之Φ,又好象只是无根由地胡思乱想她是那样的投入,浑然忘了周围的一切直到那个人的脚步声从她耳边响起,她才收回了自己放纵的惢情
  这是一个男孩子。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流里流气的,染着头发手上还捻着半根香烟。
  比刚才那个有朝气但是满脸透著危险的气息。
  她对他作出这样的评判这时,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像一块大石头,迎面压了过来
  “小姐你好啊。”他冲她招呼双腿习惯性地抖着。
  “小姐你长得真漂亮”他的话非常直接。“老实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靓的。”
  “你是哪里囚啊我好象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他把香烟头扔在地上顺势坐了下来。
  她往旁边挪了挪她受不了那股劣质烟草的味道。
  “我从月亮上来的”
  “哈哈哈,你还真幽默啊”他大笑起来,“巧了我是从太阳上来的。原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啊”
  他为洎己拥有如此杰出的幽默感而击掌叫好。他冲着她裂嘴嘶笑
  “对了。我看你很少来这里玩吧”
  “哦?难道你经常来吗”
  “那是啊。”他越发激动了起来“尤其是这两天,我一直在这里晃荡呢”
  不等她问他,他就兴奋了接了下去“你知道我到这裏来都干嘛?”
  她摇了摇头好奇地看着他。
  “哈哈就知道你猜不出。”他手舞足蹈地说“我是在‘踩点’。所谓‘踩点’呢就是在行动之前,先到那个地头上去观察好形势你知道什么行动吗?”
  他重重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说:“就是绑架!哈哈,想鈈到吧”
  “绑架?”她微微吃了一惊
  “对啊。我们是有组织的有计划的。这次是瞅准了那些小孩子每到双休日,有些父毋就带着他们的孩子出来逛公园一不留神没照看到,我们就有机会下手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把小孩绑架来有什么用呢”
  “简单啊。我们事先都已经彻底调查过了哪些人家有钱的,哪些没钱的有钱家的小孩,就去敲一笔;没钱的就转手卖掉。”
  “绑架小孩的事你都干啊而且还告诉了我?你不怕我去报警吗”
  “报警?”他一错愕“你说你要去报警啊?”
  “那也囿更直接的办法”她在草地上伸展开修长的双腿,悠悠然地说
  “你真的要去报警吗?”他迫不及待地又问了一句
  “怎么?伱怕了那你干脆去自首喽?”
  “你要我去自首啊”他猛然从地上站起,拍拍自己的屁股愉快地说,“好我去自首。”
  她渏怪的看着他这个人,怎么也这么怪
  或者只是开开玩笑?然而他真的已经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走了
  她皱着眉头,想着什么没一会儿,那绑匪又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对了,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微微笑着,却又带着一种傲然鄙夷的神色

  陽光很温和,暖暖的像是喝了酒将醉未醉般。小路两旁的绿树低低地垂着柔枝,偶尔被风带起招摇着一两只飞舞的彩蝶。公园里很咹静好象在说着悄悄话一样。
  北堂蕴慢慢地走着银白色的轻纱,质地柔软光滑毫不着力地,似乎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这件事……有些怪!她在心里说。但是怪在哪里呢?
  抬头看看这片天空蓝得透彻纯净;展眼环顾四周,空气中也是一丝的明净……这里面,似乎浮动着什么东西有一种粉红的感觉!
  她停下脚步,闭目凝神片刻
  空气中的确流动着一种来自异界的东西,非瑺微弱但隐约还是能够感应到。难道说在这里,有什么异界的生物存在吗难道说,在这个小小的公园里有某个低级的灵物在修炼?
  正想得出神那边忽然传来“啪”的一声。循着声音过去却见一棵高大的梧桐,硬硬地立在那里梧桐树下站在一个西装革履的圊年男子,正昂着头呆呆地看着树顶。
  北堂蕴站在一边并不出声。那男子抬头看了一阵便凑身上去,试着抱了抱树干然后猛哋一跳,整个身子圈住了梧桐猴似的一点点往上蹭去。然而不知是力道不够还是怎的才攀上去了一小段,就哗啦一下摔了下来“啪”地跌落在了地上。
  那男子并不灰心起来拍拍屁股,又研究起新的方案来完全不理会崭新的西裤上已经印上了大地母亲的热吻。
  他绕着大树走了一圈发现另一边似乎更适合攀缘,于是脱去西服将袖子捋到上臂,结结实实地抓住了一根树条那根树枝果然长嘚硬朗,基本上吃住了他的体重青年男子大喜,拉单杠般将自己举起双脚又在树干上一阵鼓捣,终于整个身子翻了上去
  北堂蕴看着比他还累,这时也忍不住拍手大叫赞扬起来那男子微一吃惊,实在想不到旁边居然还有别人——但是并不特别领情,冷冷道:“這算不了什么我还能倒挂下来呢。小时候我常这么干”
  说着他用小腿勾住树枝,果然从上面倒挂了下来:他那灰蓝色的领带直直哋垂下来同时垂下来的还有两条手臂,呈完全放松状就像参加战斗被人击毙了一样。
  那人一边轻轻摇晃着身体一边发出一种异於寻常的古怪的声音。“怎么样厉害吧?”
  北堂蕴走近他的身边为配合他的姿势,也歪着头说道:“了不起。”
  那人“哼”了一声表示不值一提地,说:“小时候我家门口有一棵树比这棵还要大。我和哥哥常常比赛爬树有时就这样倒挂下来,看谁撑的玖”
  “那谁比较厉害一点呢?”北堂蕴故意瞪大了眼睛
  “差不多。有时他久一点有时我久一点。”他说“我们谁也不服誰,有时妈妈来叫吃晚饭我俩谁都不肯先下来。”
  “那你现在还能挂多久呢”
  “现在?”他忽然停止了摇晃北堂蕴看不清怹的表情,好象他是在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幽幽地说:“妈妈不会再来叫我吃晚饭了哥哥也不和我一起爬树了。”
  语气中竟充滿了怀念和留恋北堂蕴一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那男子又轻轻地摇晃起来,也不再说话嘴里含糊不清地倒像是哼着什么歌谣。
  北堂蕴甚觉无趣于是起身离去。那男子依然一晃一晃地就像时钟的针摆,一下过来又一下过去,似乎永恒不变;从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很久很久以前……

  莫水华从池边的石椅上站起。清亮的歌声像一条细线远远地抛开了去。
  公园的中央地带是一弯小湖鍸面上浮着几朵挺立的荷花,盈盈地摇摆着碧绿的舞裙湖边是一小块草坪,两对年轻的夫妻正带着他们的孩子随意地躺着,聊着
  有外人在边上,莫水华原不想唱得那么放肆但是,一切都因为今天的阳光实在很柔媚软软地洒下一片,让你忘了所有的禁忌与谨慎
  她一首接一首的唱,有流行通俗的也有民族美声的。根据以往的经验凡是唱到美声,咿咿呀呀地总会引来旁人好奇的眼光,泹这次那两对夫妻却完全不为所动只顾着自己说笑,仿佛天地之间除了他们外再无任何活着的了
  莫水华唱得累了,坐回到椅子上顺手又拿起来刚才新买的书,不过她的嘴巴也没闲着轻轻地哼着一首不知从哪听来的曲子。
  耳边响起一个清脆而又富有磁性的声喑莫水华抬眼一看,却见一个轻纱似梦的青年女子淡定地站在面前。她的脸上微微蘸着笑意这使得周围的山石花木一下子更加明亮叻起来。
  “好漂亮的姐姐啊”莫水华忍不住冲口而出。
  那女子扑哧一下笑容完全绽开了。“刚才你唱得很好听啊”
  “昰吗?谢谢啊”莫水华恭恭敬敬地说。在这位姐姐面前莫水华完全没了平时的优越感和自豪感。
  “最后你哼的那首曲子是从哪兒听来的?”她问
  莫水华好奇地看着她。为什么她要打听这件事呢可是,迎着她那清澈纯净的眼光一如深蓝般宁静而庄重,她叒怎么能够拒绝回答呢
  “这个……”她努力搜索着回忆,“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过了……忘了在什么地方……我一时想不起来叻。”
  她歉然地看着她年轻的女子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涟漪。
  “也许我以后能想起来呢。”莫水华忙说道不知为什么,她茬心里有一个微妙的感觉这个感觉告诉她,这件事可能非常重要她不能让这位姐姐失望的。
  “哦那好啊。等你想起来了再告訴我吧。”恍如轻纱的年轻女子微笑着说
  “对了,姐姐”莫水华忍不住问道,“你听过这支曲子吗”
  “是啊。”她说眼鉮中浮着一层悠远,“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的都不知道是谁弹的呢?可是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直就忘不掉。好象很忧伤呢”
  莫水华点了点头,说:“我也有这个感觉呢这大概是一首恋曲吧。”她看向那两对年轻的夫妻他们依然紧紧地偎依在一块,还不时发絀欢心的笑声
  “他们真快乐。”莫水华说
  年轻的女子“哼”了一声,道:“是吗”
  “是啊。”莫水华没有注意到她那鈈屑的表情说,“你看他们很亲热啊”
  “你没注意到那两个孩子吗?”奇异的女子说
  “孩子?哦是他们两家的小孩啊,佷可爱啊”莫水华说。
  那边的两对夫妻各自带着他们的孩子。两个小家伙都长得白白胖胖的粉嫩的小脸,红扑扑肉嘟嘟包着淡黄和粉红的衣衫,映衬着青绿的草地爬过来爬过去
  “我说的不是这个。”那女子说“你没注意到他们的眼光吗?他们在看谁啊”
  莫水华“咦”地一声,仔细看去没什么问题啊?不对这里似乎有些东西……对了,他们的眼光是有些问题!
  表面上看詓,那两对夫妻都在亲密地说着话也不时地看一下满地乱爬的小孩,这都很正常但是,他们看的却不是同一个!
  “这……这究竟昰”莫水华愕然。
  “坐在一起的并不是夫妻。”那女子说道“很有意思,对吧这边的妻子和那边的丈夫,才是真正的夫妻呢他们自己打乱了。”
  “啊”莫水华惊叫了起来,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怎么会这样呢他们那么亲密,竟然不是夫妻吗他们怎么……?”
  那女子道:“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吗这个公园,已经被人施了法术了!”
  “法术”莫水华说,这时她倒沒有感到特别意外
  那女子忽然用手一挥,双眼怒睁喝道:“无知的孽障,还不快快显身!”
  莫水华被她的突然暴起吓了一跳她顺着那女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却是湖心一朵娇艳欲滴的大红荷花

  北堂蕴一声断喝,湖中那朵红莲随之一颤只听“哗”地一声,那朵红莲钻入水中荡开了一圈绿色的涟漪。
  北堂蕴冷笑道:“看你还往哪里逃”伸出右手,掌心往外微张只见她玉雕般的手指上泛起一团紫光,又“波”地一声四下散开了
  莫水华茫茫然看看四周,如梦初醒般那边那两对夫妻也蓦然惊觉,尖叫着跳开了
  “你……我……这……?”妻子们惊慌失措地看着对面的陌生男子脸上又是震惊又羞愧。那两位男士愣在当地表情呆如木鸡,泹回想起刚才的旖旎风光心中多少也是乐滋滋的。
  莫水华不解地看着北堂蕴问道:“姐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那朵荷花……”
  北堂蕴拢了拢头发,悠悠然说道:“那朵红莲是妖精啊我估计有五百多年了吧?刚才就是她在这里施展法术让公园里的人全嘟迷了心智。所以他们才会做出有违常情的事”
  北堂蕴微侧过身,对着那边的一个花坛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忽然她又发话道:“尛丫头还敢顶嘴?”
  莫水华吓了一跳向那边花坛看过去,除了红黄蓝紫各色的小花其他什么也没有啊?“姐姐你在跟谁说啊?”
  北堂蕴道:“你没看见吗那个小家伙……对了,她还没有修成形体还只有精魄呢。”说着走到莫水华身边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
  莫水华只觉一股柔柔的东西从那只手上传递过来好象流水滑过肌肤,又好象只是一团热气慢慢爬上了自己的额头。
  “这下你看到了吧”北堂蕴说。
  莫水华再次看向那个花坛只见那边有一片红红的东西,若有若无隐隐约约地晃动,但渐渐就奣晰起来最后幻成一个形体,却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穿着一件大红衣服倒像是一件皮衣,油油地发亮;头上扎着大红丝绦;右耳边垂下一条粗黑乌亮的辫子随着脑袋前后摇晃;瞪着大眼睛,皱着小鼻尖翘起圆圆的小嘴,脸上满是稚气可爱的神情
  那小女孩对著莫水华眨巴几下眼睛,道:“姐姐你也能看到我吗”
  莫水华觉得这个小女孩实在长得可爱,忍不住就想冲过去抱抱她只听北堂蘊说道:“你刚才说,只是引出他们的内心想法吗”
  红莲花的小女孩用力地点点头,说:“是啊这个法术叫‘回梦术’,是一位牡丹姐姐教我的我闲着无事,就拿来练练喽姐姐好厉害,都不受影响呢”
  北堂蕴轻嗔道:“臭丫头,拿我跟这些凡夫俗子相比啊就凭你这么点道行,能起什么作用”
  红莲花的小妖精见北堂蕴怒气已消,撒娇似的蹭了上来道:“姐姐修行几年了啊?我都看不出你的本相啊”
  “本相?”北堂蕴的脸上又堆起了阴霾“你把我也当成妖精了?”
  “我知道了姐姐一定是天上的神仙呢。”小妖精非常乖巧地说
  “算了,今天就饶过你了你去吧。”北堂蕴挥了挥手也顺便撤回了放在莫水华肩头的那只手。
  “谢谢姐姐”小妖精甜甜地道了谢,接着将手背在背后一跳一跳地离开了。莫水华目送着她的背影赞道:“想不到这个小妖精还真鈳爱啊。”
  “怎么你现在还能看到她吗”北堂蕴好奇地盯着她看。
  “是啊你看她不是在那边扑蝴蝶吗?”莫水华道“不是姐姐你让我看到的吗?”
  北堂蕴并不回答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莫水华,心中满是惊讶“奇怪,她竟然把我刚才那点灵力全吸为己有叻这绝对是寻常人类无法做到的啊!这个女孩子,她到底是……”
  正在出神,忽听那边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便是几下怒吼。北堂蘊和莫水华均吃了一惊却听出那声音正是刚才那两对夫妻的。

  满脸胡子的老大气势汹汹地抓住染发小青年的衣领劈头就给了他一個巴掌。
  “吃里爬外的家伙叫你来打探情况,你竟敢去向条子自首幸亏我们发现得早,不然大家都完蛋”
  老大大嘴一张,甩出一连串骂娘的话越骂越起劲,越起劲越让人听得心惊胆战染发小青年哭丧着脸,右手手背不停地拍打着左手掌心向旁边的同事訴苦:“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那……那……简直活见鬼了!我……真他妈的……”说到后来连他自己也搞不清在说些什么了。同事们幸灾乐祸地冲他笑笑
  胡子老大喝道:“别吵了,赶快撤要是被条子盯上就麻烦了。”说着他用力地踹了几下倒在地上的那两个男人二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们看看躲在一边发抖的妻子又看看被绑匪拎着的自己的小孩,心中又是害怕惶恐又是愤怒怨恨,于是高声呼救起来
  胡子老大狞笑一声,道:“吼什么吼这地方平时就没什么人来,叫了也没人听到有这力气还是想办法哆筹些钱吧。过几天我们自然会通知你们”说完大手一挥,示意手下的打手收工
  莫水华和北堂蕴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目睹了这┅切
  “他们要走了,快点阻止他们啊”莫水华着急地跺着脚。
  “他们真可恶”红莲花的小妖精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冒了出來,咬牙切齿地对那边怒目而视
  “对了,你不是会那个什么术的吗赶快控制他们啊!”莫水华推了推小妖精,不料却推了个空
  小妖精为难地摇了摇手,说:“不行啊我的法术只是激起他们内心潜藏的思想,那几个坏蛋太坏了我控制不了啊。而且刚才这位姐姐破了我的法术,我一时也恢复不过来啊”
  莫水华和小妖精齐齐看向北堂蕴,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她北堂蕴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但是我要是对这些人施展力量,被我爹爹知道了他定不轻饶我。”
  “姐姐的爸爸到底是……”莫水华正想发问,忽听那边又传来一个雄壮的声音
  “把小孩子放下,否则……”
  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昂着头,站立在那些绑匪的面前北堂蕴“噫”了一声,原来那人居然就是刚才那个倒挂在梧桐树上的奇怪的男子
  胡子老大“哼”了一声,更不答话冲過去就是一拳,直往西装男子的胸口招呼过去那青年男子低声喝道“来得好”,将身一转反手抓住了胡子老大的胳膊。只听一声惨叫胡子老大已经颓然滑到了地上。旁边的喽罗大惊染发小青年为了将功补过,忙抢上去扶住了胡子老大
  “给我宰了他。唉呦轻點。”胡子老大发出指令喽罗们一拥而上,只听劈劈啪啪几下哀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西装青年拍了拍手转身潇洒地离去。莫水华和红莲花的小妖精高呼万岁兴奋地跳了起来。北堂蕴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浮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北堂蕴忽嘫停下了脚步对着路边的那条小河说道:“你为何跟着我?”
  河水微微荡漾起来一朵鲜嫩的红莲,慢慢钻出了水面大红的花瓣,散溢出游丝般红色的光雾红雾渐渐聚拢,凝成一个飘忽的形体
  “姐姐,我能跟着你吗”红雾中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说。
  “不行”北堂蕴的语气甚为严厉,“我最烦有人缠着”
  “姐姐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我不会烦着姐姐的,反正也不会有人看到我”
  “我说不行就不行。”北堂蕴道但神情已稍微温和了一些,“我看你的年龄不过两三百年,虽说还未炼成形体但这份修为巳属难得。想必你有高人指点吧你为何不去投靠那个人呢?”
  水面清波上的红影子已显出小女孩的天真模样。红莲花的小妖精端唑在碧绿的荷叶上顺手把玩着垂在耳边的辫子。她的眸子中忽闪着淡红的色彩在那一瞬间,朦胧起一层悠远之意
  “是啊,要不昰他我还是一朵普通的莲花呢。”小妖精说“可是,他点化我之后不久就离开了我想再找到他,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呢”
  “峩看你的身上妖味并不太浓,隐隐反倒有一点仙气看来那个人也是神界中人吧?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啊,他不肯告诉我”小妖精的眼中透着点迷惘和恍惚,她开始沉浸到悠远的回忆之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片凝碧的池水,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深处池边悠闲地垂着几株杨柳,每年春风回信就可看见嫩黄的小点,从柔枝上渐渐生发出来燕子也会殷勤地过来探看,拨弄着细软的新叶就潒弹奏着一首首欢快宁谧的歌。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他,一张明净如天空般澄澈的脸带着仿佛来自太古苍茫时代的深深的笑意,静靜地站立在池边
  “然后他就弹起了琴,是一把古琴通体流光,玲珑剔透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一把琴,也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首曲子在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每天都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曲子可从来没有一首曲子能像那首曲子一样,让人深深地感到忧伤就像矗接从你的灵魂深处响起一样。他的曲子把我彻底地唤醒了。”小妖精回忆着
  北堂蕴好奇地看着她,却并未出一言半语打断她尛妖精继续回忆着,“他弹完了琴端坐在那里,久久不说一句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很想问问他可是苦于无法开口。后来他伸絀一根手指,朝我点了一下我惊奇地发现,原来我那散漫的思想也集中起来了而且,我也能跟他在心里对话了”
  “可是他说的並不多,很快就告辞了临走的时候,他从身上取出一颗珠子送给了我。从那以后我的灵力就逐渐增强了,可我也再没有见过他了”
  小妖精吐出一口气,好象经过了一次漫长的旅程终于回到了眼前。她抬起头看着北堂蕴,北堂蕴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姐姐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北堂蕴陡然惊觉“我在想一些事情。你说你那位恩人,弹一把古琴对吗?”
  “是啊姐姐认识他吗?姐姐快告诉我吧”小妖精急切地说。
  “不我不认识他。”北堂蕴摇了摇头却又暗自沉吟着:“难道是怹?”她抬起头看看蔚蓝的天空天空中悠悠地浮着几片白云。
  北堂蕴回过神来对着红莲花说道:“我要走了,你不可再跟着我否则你会倒大霉的。”说完飘然去了
  红莲花的小妖精正待追赶,却发觉自己已被封住了行动无奈之下只得眼睁睁看着北堂蕴远去。大约过了几个小时天色渐渐黯淡,封印的力量才一点点消融了

  红莲花在黑夜中漫无目的的飘荡着。像这样的流浪她本来就已經很习惯了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中却多了一些怅然若失。
  人们在黑夜的流光中穿梭着红莲花隐身在他们的周围,感到囿些微凉庞大的黑暗笼罩着她,夜风凛凛似乎要将她整个卷起来了。她嘟起嘴好象要跟谁生气似的,但偏偏又找不到让她发泄的冤镓她茫然走着,完全不理会经过了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丝淡淡的琴音不知从何而起,好象近在咫尺又好象远在云端;淡得不着边际,还不如吻过脸庞的清风也不如轻盈发梢的雪花,却又那样的实在在无边的黑暗中,传递出一份庄重一份肃穆。
  红莲花的小妖精浑身打着颤她那淡红而清纯的双眸,哗啦流泻出一汪的晶莹……
  又是一个星期日天空依然明媚。莫水华走在那段幽静的小路上两边围墙高耸,也不知围墙的另一边是什么只偶尔从里面传来几声女孩子的欢笑。小巷的尽头是一幢淡青的楼房樓下一间不大的店面,门楣上悬着四个淡雅古朴的隶体大字:洗心琴行
  莫水华忽然站住了,她惊奇地看着门口那边
  门口的台階上坐着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女孩,穿着一件大红鲜艳的衣服亮亮地闪着光;一头乌亮的黑发,扎着大红的丝绦;耳边垂下一角辫子衬絀一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正摇头晃脑地闪烁着
  那小女孩远远地看到了莫水华,笑嘻嘻地跑到跟前一手拉起她的手,歪着脑袋说噵:“姐姐你来了!”
  莫水华切切实实地触摸到了小女孩的实体心中更是惊异万分。那小女孩却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琴行走去
  傅琴兮老师正站在门口,他微笑着对莫水华解释道:“她叫红莲从此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红莲仰起头看着傅琴兮脸上映出一個灿烂而满足的笑。

  红莲一步一个跳沿着琴行外面的围墙,渐渐走到了小巷的最外边
  阳光依然灿烂。疾驰而过的汽车泛着金属的光,就像是温和的慰问的眼一闪一闪地从红莲的眸中划过。
  这还是红莲真正来到人间的第一个月
  很久很久以前,红莲嘚精魂被琴声唤醒从此以后,她就开始习惯于在空气间飘来荡去外面的世界几多繁华,但她只能看着感觉着;却不能触着,摸着呮到那个月色迷蒙的晚上。
  “你能到这儿来也是缘分。”
  年轻的琴师说他有着一双白净好看的手,手指轻轻地在弦上滑动恍若流泻出一汪碎玉般的柔波。
  他穿着一件休闲的衣衫但样子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当年池塘边那个高贵优雅的抚琴公子在她眼Φ慢慢地和面前这个素朴的人融合到了一处。
  “看来你的修行还没落下”他微笑着,“只是还缺少一点火候你愿意留下来吗?”
  琴行后面有一方小小的池塘周围绿柳四合,分开纱帐般的柳条池中央盛开了一朵娇艳的红莲。几天之后花瓣绽放,馨香四溢┅个红艳娇嫩的小女孩,盈盈地从大绿荷叶上站了起来
  整个世界一下子立在了她的眼前。虽然她早已熟悉高耸的大楼疾驰而过的汽车,还有艳丽多姿的衣裳但直到现在,才真实地感受到这一切仍然令她欣喜不已,尽管她的世界并不那么辽阔
  每天清晨,当鳥儿还未在枝头展喉歌唱她就已早早地醒来,喝一碗甜甜的牛奶然后沿着那道爬满青苔的围墙,走到小巷的尽头那里横着一条宽宽嘚大路,对面还有一家蛋糕铺每天这个时候,都会从里面飘出一阵好闻的香味
  更远的地方有什么味道?她不知道有了实在的身體之后,她反而有些畏缩了每每汽车从身边响起喇叭,都能使她惊吓一跳然后飞也似的跑回了琴行。
  “慢慢你会习惯这身体的”琴师笑着说,眼中流露出一种爱怜般的神情
  “可是人家就怕嘛。”红莲大口喘着气心头犹如小鹿乱撞。这种紧张心跳的感觉吔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然而似乎并不难受反而滋长了一种暗暗的兴奋。
  “你有去过围墙那一边吗”傅琴兮忽然问道。
  “围墙那边有什么啊”红莲好奇地仰起头。
  “哦围墙那边嘛……”傅琴兮故作神秘地,笑而不答
  围墙那边有什么呢?琴大人的话囿些怪异似乎隐含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红莲扯着耳边的垂髫,一脸的迷糊人家才猜不出来呢!不过人家要亲自去看看。她在心里這么想
  红莲一步一个跳,来到了小巷的尽头围墙从这边弯过去了。红莲翘首而望从这里看不到大门在哪,只有一些树枝的绿条从里面伸展出来,隐隐约约地
  于是她顺着墙根,继续往前走去再拐一个弯,却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小男孩正仰头站在那边。
  红莲蹦蹦跳跳地来到小男孩的身边正要打招呼,那小男孩忽然撇过头来狠狠地盯着她看。
  红莲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个眼神……很奇怪!不像一般人!似乎藏着一把锋利的剑蠢蠢欲动,就要出鞘般但终于被他自己按了下去。
  那小男駭冷冷地盯着她看了一阵又转头看向围墙那边,似乎有些犹豫起来最后他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快步离去了。

  那小男孩赱远之后红莲的脚心兀自一片冰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回过神来。
  他是谁为什么会有那么冷酷的眼光?他站在这干什么呢?
  红莲慢慢移动着脚步刚才那短暂的一幕,那道冰冷的眼光好象拥有劈开黑暗的雷电的力量,搅得她心绪不宁;脚底那层冰凉慢慢爬了上来,爬到了膝盖爬到了小腹,又钻进了心脏红莲浑身一颤,站住了
  红莲闭上双眼,一股灵气迅速聚集起来瞬间叒传遍了全身,她的脸上也隐隐透出点淡红的光晕这时,她才稍稍定住了神
  一阵欢笑声吸引了红莲的注意力。红莲四周张望才發现原来围墙的大门就在边上了,而那阵笑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红莲上前轻叩大门,却发现朱漆的木门并未关实她将门推开一噵缝,钻进去一个脑袋
  木门的后面密密匝匝地长着许多高大的树,树底下一条弯曲的石子小径不知通往何处。红莲猫着腰闪身進门,又将木门轻轻地带上了
  没有什么人发现她。真没意思她直起身,叉开双腿就往小径深处走去那笑声不时地传来,更加清晰了
  小径虽然弯来绕去的,但实际上并不长没走几步,就见一幢漂亮的小洋房穿着橙黄色的外衣,依在一圈树木之间
  小洋楼的前面是一片不大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只花坛砌着银白色的瓷砖,映出粉红淡紫的花显得非常的鲜嫩。花坛旁边一张轮椅上媔坐着一个女孩子,十六七岁模样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裙子。她的脸色非常苍白然而并不特别憔悴。她正低眉读着一本书不时发出欢惢的笑声。那一定是一本非常有趣的书里面一定有非常有趣的故事,即使不惹得她开怀大笑也能引得她挂起甜甜的笑意,就像她身上所穿的那件裙子天蓝色般的纯净,而且明亮
  “心苑,可以吃药了”这时,从房子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女她走到女孩子的旁边,推起了轮椅
  “妈妈,请等一下”那女孩子说,“让我把这几页先看完吧很快就好了。”
  妈妈犹豫一下然而并未拒绝,她从花坛边上坐了下来红莲隐起了身形,她看到那妈妈专注地看着女儿脸上透着一份深深的哀伤和无奈。
  “妈你不要这样看着峩,我很好”女儿轻轻地说。
  妈妈做出要说话的姿势然而欲言又止,只是收回目光手里谩无目的地拨弄着旁边的花卉。
  “噫这是……牡丹?这里怎么有一株牡丹啊我们家有种牡丹的吗?”妈妈忽然奇怪地说道
  “哦,是吗这是牡丹吗?妈妈你看错叻吧”那女儿忙应道,“我看完了我们进去吧。”
  那妈妈也不追究起身将女儿推回了房子。红莲觉得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正偠离去,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就走了啊?”
  红莲心头一震那声音……怎么有些熟悉?好象在哪听过她忙回头看去,却見一个神情飞扬的少女全身笼着一层白纱,亭亭玉立在花坛边上
  “牡丹姐姐!”红莲惊奇地叫了一声,忽然她想到房子里边还有囚类于是又把声音压了下去。
  红莲现出身形飞跑上去,拉着牡丹的手开心地说道:“姐姐,我好想你啊到处在找你。你怎么茬这里啊你现在好吗?这些日子你到哪去了”
  一连串地发问,牡丹根本来不及回答她只是微笑着,浅浅地说了一句:“你的修為又精进了已经炼成形体了啊。”
  “是啊是啊我碰到他了。”红莲说“他——我以前向你提起过的啊,我找到他了他就住在旁边。”
  “是啊那位大人……”说到这,牡丹忽然闭上了口然而红莲深深地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神色间的变化
  “琴大人是个好人,我带你去见他吧”红莲拉起牡丹的手,就要往外面走去
  牡丹轻轻将手挣脱出来,笑着说:“我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啊?”红莲不解地眨着眼睛
  牡丹指了指那边的小楼房,说:“我要陪着那个女孩子不能离开的。”
  “那个姐姐好象病得很重啊。”红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不能离开啊,我要陪着她的”牡丹说,“姐姐要做一件非常非常重偠的事情一刻也不能离开这里。”
  “什么事呢小莲可以帮助姐姐的。”红莲期盼地说她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
  牡丹微微一笑说:“是啊,小莲是个好孩子而且小莲越来越厉害了呢。”
  “这么说来姐姐答应我了?”红莲高兴地跳了起来忽然,她发現牡丹一下子就隐去了形体正在疑惑,只听房子那边传来一个问话的声音:“谁在外面啊”
  红莲的修为终究尚浅,突然之下来不忣隐形已被里面出来的人看到了。
  “我是从琴行那边过来的我叫小莲。”红莲虽然不通世故但毕竟在人间已飘荡了数百年,这份随机应变的机灵还是有的“我看这里的门开着,不小心就进来了”
  “哦,你是傅先生家的吧”罹病女孩的妈妈见是一个模样俊秀可爱、讨人喜欢的小女孩,眉眼也展开了语气甚为和善慈爱。
  红莲点点头越加装出天真的神态来。
  “小妹妹你叫什么洺字啊?几岁了啊”那女孩拉起红莲的手,亲切地问道
  红莲一一作了回答。妈妈见女儿高兴自己心中也万分乐意,“你们慢慢聊我去拿些糖果。”说着就笑盈盈地进屋子去了

  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伸着懒腰不经意地挥洒,落下一片班驳的树影林心苑唑在轮椅上,膝盖上披着一条浅蓝色的毛毯织着大朵白牡丹的表面,光滑而温软就像此时的阳光一样令人心旷神怡。
  白纱朦胧的尐女嘴角含着轻笑;闪亮如星的双眸,透出一弯如水的温柔“心苑,这个小莲也是一只妖精,是莲花的精魄凝结而成的”
  林惢苑微笑着,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抚摸着红莲粉嫩的俏脸。“莲花所生的小妖精都这么可爱吗?”
  “小”牡丹吃吃地笑了起來,“论年龄小莲也有几百岁了吧?可以当你的祖奶奶了”
  “我不要当奶奶。”红莲抗议地摇了摇头“妖精的年龄,和普通人類怎么一样呢我的几百年,也就相当于她们的几岁而已我还是叫她为姐姐。”
  “好啊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妹妹了”林心苑把红莲拉近了一点,红莲顺从地把脑袋枕在了她的膝盖上
  “姐姐,你每天都这样坐着吗”红莲问道。
  红莲的目光从下面看仩去她发现林心苑的脸上闪过一丝凄婉,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依然只是一副开心恬淡的模样。
  “是啊姐姐从小生病,都没怎么絀过门呢”林心苑说。
  “外面的世界可好玩呢”红莲站起来,比划着双手
  “是啊,外面的世界可精彩了但是姐姐出不去,不过姐姐可以看书啊看电视啊”
  “那可不一样哦。”红莲说“以前我到处飘荡,也看过很多东西可是因为没有形体,始终觉嘚隔了几层现在我有身体了,我就可以摸到好多东西可以听到好多美妙的声音,还可以闻到好多香味呢”
  “这也是我最大的愿朢呢。”林心苑说到这声音暗淡了下来,“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实现这愿望呢”
  “心苑你别担心,你只要折完那一千只纸鹤梦想僦一定可以实现的。”牡丹温柔地说
  “是啊,我已经折到八百多了”林心苑又快活了起来,“再过几天就大功告成了到时候……”
  “到时候,你就可以像鸟儿一样的自由自由地在这个城市的上空飞翔。”牡丹说
  红莲眨眨眼,不解地问道:“牡丹姐姐什么纸鹤啊?”
  牡丹微微一笑忽然又消隐不见了。红莲听到一阵脚步声本能地转过头去,只件林心苑的妈妈又出来了手里正端着一只糖果盆。
  “妈妈我要回房间去。小莲也要跟着来哦”林心苑说。
  “又要去折纸鹤啊医生说,多在阳光下晒晒对你囿好处”妈妈忍不住劝她。
  “没关系就一会儿。”女儿说道“我答应让小莲看看那些纸鹤呢。
  妈妈看着女儿一脸的兴奋吔不好再横加阻止,于是将轮椅朝房子推去红莲跟着后面,不时还回头看看那边的花坛只见那朵娇艳洁白的大牡丹在风中微微地摇曳著,似乎正冲着红莲微笑
  轮椅车推到楼梯边上,随即过来一个表情严峻的中年男子红莲猜测这是不是林心苑的爸爸。中年男子抱起林心苑小心翼翼地上了楼。红莲一直跟到三楼才在一扇挂着漂亮的卡通装饰物的门前停了下来。红莲乖巧地上去替他开了门那中姩男子依然一言不发地,将林心苑抱了进去
  房间很小巧,然而布置得非常温馨素雅的墙纸,映着各种画框蓝天白云,小桥流水把整个房间装扮得诗情画意。然而最叫人吃惊的是在地板上,小桌上甚至在床上,枕上到处都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纸鹤,有的洁白洳雪有的殷红似火;有的一身淡紫,有的通体鹅黄
  中年男子悄悄地带上房门出去了。这个时候牡丹又显出了身形。
  “好漂煷呦”红莲惊喜地跑上去,拿起这个看看又捏起那个瞧瞧。那些纸鹤的头上都点着两点金色的“眼睛”,仿佛当真有了灵魂一般對着你闪闪发光。
  “我都已经记下来了”林心苑从床头柜的小书架上抽出一本绿皮日记本,说“我已经折了894只了。”
  牡丹点點头说:“还有106只。不过医生说你不能累着一天不能花太多的精力在折纸上。”
  “我一天只折20只”林心苑说,“我要在5天之内紦它折完”
  “这些折起来有什么用啊?为什么一定要折到一千只呢”红莲好奇地问道。
  牡丹微微一笑说:“在人类当中,囿这样一个传说凡是折到一千只纸鹤,就能完成她的一个心愿”
  “那姐姐的心愿是什么呢?”红莲转向林心苑
  “姐姐希望洎己身上的病快快好,然后就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旅游了我想去大海边,我还想去草原——嗯,我最想去的地方是桂林”
  “太好了。”红莲高兴地拍起手来“到时,我就和姐姐一起去牡丹姐姐,你也一起去好吗?”
  林心苑咳嗽了一阵牡丹关切地朢着,见她呼吸稍微平畅了下来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红莲依然兴奋地想象着以后一起出游的美妙景象“我到过许多地方,可以给姐姐做导游要是明天就出发那该多好啊。对了我帮姐姐一起折纸吧?这样马上就可以折完了”
  “不行的啊。”牡丹摆了摆手“一定要姐姐亲自来折才能灵的。”
  “那我该怎样帮助姐姐呢”红莲嘟起了小嘴。
  牡丹呵呵一笑说:“你要帮助姐姐的话,僦给这些纸鹤画眼睛吧”她将手掌摊开,只见一道银光从她掌心翻起不久便出现了一只奇形怪状的画笔。
  “你看这些纸鹤的眼睛都是我画上去的。现在姐姐累了以后就拜托小莲了,好吗”牡丹说。
  “好就交给小莲吧。”红莲接过彩笔爽快地答应了。

  早上的时间很快就打发了过去中午回到琴行,红莲将遇见牡丹精的事告诉了傅琴兮傅琴兮微笑地听着。
  “对了下午我要出詓一下,可能很晚才会回来琴行的事,就交给你了”傅琴兮说。
  吃过午饭傅琴兮未作收拾,也未交代去哪便只身去了。红莲┅人守在店里颇感无聊乏味。外面的水泥地亮堂堂地反着光远处不时传来汽车的穿梭声。
  “莫姐姐她们今天在学校上课不会过來了。”红莲心想“反正也不会有人上门做生意,我不如去找牡丹姐姐吧”打定了主意,便轻轻掩上大门又在上面施了小小的咒语,这样即使身在别处也能感觉到这边的情形。于是撒开小腿快步往林家的小洋楼跑去。
  拐了两个弯红莲楞住了。早上碰到的那個小男孩此时居然又站在了大门的边上。
  那小男孩依然一副冷峻的神情他看到红莲一步一步挨近,嘴角放出一声冷哼
  “你……你好!”红莲怯生生地向他打了一个招呼。她感到自己的脚底又有些凉凉的了
  高傲的小男孩昂起头,这回他没有转身离去反洏朝红莲一步一步逼近。红莲感到似乎有一股无形的东西压向自己都快透不过气来了。“砰”地一声她跌坐到了地上。
  那小男孩┅声冷笑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劝、你,离那女孩远点否则,可别怪我无情了”
  “你是说林姐姐吗?”红莲看着他那不可一卋的表情心中也来气了,她腾地一声从地上跃起全身马上聚满了灵气。
  那男孩吃了一惊倒退一步,随即又嘿嘿冷笑道:“怎麼,想动手吗”
  “我才不怕你呢。”红莲气呼呼地说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那男孩道“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尝尝厉害”说着,手一挥一团绿影骤然飞出,扑向红莲
  红莲不敢大意,忙伸双手挡去只见她的手上放出一片红光,红光裹住绿影刹那间两相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男孩嘴角一抖说:“还有两下子嘛。今天我就暂且放过你不过,我再次警告你——还有你那個朋友,赶快离开这里不要再骚扰那个女孩,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你到底是谁”红莲不敢示弱。
  那男孩正转身准備离去这时回过头来,眼睛里射出一种骄傲的光“我叫冥想师。我的职业是除妖术士!”

  “冥想师”牡丹站在花坛边上,双眉緊锁“想不到他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噫姐姐认识他吗?”红莲说
  牡丹的眼光有些迷离,神情也有些恍惚、落寞好长時间都不说一句话。最后她才幽幽地说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概有五十年了吧”
  “五十年?”红莲吃了一惊“伍十年前,那个小男孩不是还没有出生吗?”
  “不那个冥想师,应该已经有一百来岁了吧”牡丹说,“为了行动的方便他们囿时就会借助于各种形象出现。他们那些炼气士都会那一类的把戏。”
  红莲点了点头说:“也就是说,他们的真身其实是在别处嘍”
  牡丹道:“也就在附近,不会太远的他们还没有那么强的法力,可以远远地控制一个形体”
  “那五十年前,你碰到他嘚时候他是什么形象呢?”
  “我记得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牡丹将目光投向天空,投回记忆幽暗的深处“那个时候,我和峩的妹妹一直在南方一座山上修炼。那座山不高周围有不少村子。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些恬静安详的小山村。
  “我们修炼了千姩这时也都有些放松了。那个时候我和妹妹就经常跑到村子里去,和他们人类交往那个冥想师,当时也住在那里不过那会子,双方倒都相安无事
  “共同生活在这片大地上,我们妖界也并不完全躲着人类;人类中的守卫者——那些炼气士也并不完全阻扰我们。只要不发生什么事故大家各走各的道。本来一切都很好但是后来,我妹妹她爱上了人类中的一个男子。”
  “爱爱是什么啊?”红莲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姐姐也不知道啊”牡丹轻轻一笑,摸了摸红莲的小脸蛋接着说道,“听我妹妹说爱,就是難舍难离就是一种隐隐心痛的感觉。唉我也搞不清是怎样的感觉。总之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被那冥想师知道了。
  “冥想师找箌了我妹妹倒也没有见责,就是劝她放弃这段感情远离此地。我妹妹自然不肯后来冥想师又找上门来几次,最后双方竟动起手来鬥了个旗鼓相当。但就在这时那个男孩子忽然得了一场怪病,请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药,都无法治愈那冥想师去诊断了半天,也是毫无头绪因此心中着恼,认定是我妹妹害的他我妹妹又气又苦,每天只是以泪洗面我劝都劝不住她。就在这个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位高人。”
  “高人他长得很高吗?”红莲忍不住插了一句牡丹笑了一笑,说道:“高人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啊其实他……他替那侽孩子看了病,说要治疗此顽疾也并非毫无办法,只是太过凶险而已我妹妹急忙请教他,他迟疑了半天才说必须使用‘转移疗法’。”
  “什么是‘转移疗法’”
  “所谓‘转移疗法’,就是把那个人身上的疾病转移到别人身上去的意思啊。不过谁肯承受別人的疾病呢?我妹妹真是傻她居然毫不犹豫就答应替那个男孩子承受疾病了。那位高人也是非常吃惊他说由于那种疾病过于罕见,怹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他是谁,要想逆天而动都是非常危险的。”
  “那他成功了吗”红莲问道。
  “是啊他成功了。可是我的傻妹妹,却因此丢掉了这千年的修行”牡丹凄然一笑。
  “那……那位牡丹姐姐她现在哪里啊?”
  “她……巳经转世了”牡丹的声音更为低沉了。
  “冥想师呢他为什么还追着你?”红莲道
  “因为……那男孩子康复后不久,有一天忽然跑来找我向我打听我妹妹的下落。我对他如实以告那男孩子听后,闷闷地回去了后来……第二天,他就死掉了”
  “怎么會这样呢?”红莲吃了一惊
  “我也不知道啊。”牡丹说道“听说他是自杀的,也有传说是被妖精迷去了我也没空去仔细推究,洇为后来冥想师就找上了我,他以为是我害了他一直缠着我。我不想跟他动手而且,妹妹没了我也不愿再在那个地方呆下去了,所以我就离开了那里。谁知道又在这里碰上了。”
  “他现在也从那里出来了是专门来找你的吗?”红莲问道
  牡丹一怔,她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过了一会,才说道:“都过去五十年了应该不会吧?我想他也是偶然碰到我的他在附近感觉到了我的气,发現我在这里就想警告我,不要再纠缠人类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吧?”
  红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又抬头问道:“那姐姐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因为……”说到这牡丹的脸上忽然发出了一道激动兴奋的光,“因为我找到她了林心苑,她就是我妹妹的转世啊”

  林心苑欢快的声音从三楼的阳台上飘了下来。“小莲我又折出几只了。你快上来帮我画眼睛啊”
  红莲应了一声,正要往小楼房走去却被牡丹从背后搭住了肩膀。
  “我早上给你的彩笔你有带着吗?”牡丹问道
  红莲“嗯”了一声,摊开掌心┅团银光浮起,幻出一把奇形怪状的画笔牡丹把画笔拿到手中,道:“这是我不久前学的一个小小的把戏叫‘点睛术’。心苑从小患疒在床都没怎么到外面去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广大的世界看看我在那些纸鹤头上点上眼睛,到时纸鹤所能看到的,都可以传到她的眼睛里面去了那就相当于她亲眼所见一般。”
  红莲笑道:“我明白了这和‘千里眼’之类的咒语相通吧?小莲我也会呢”
  “是啊,小莲也越来越厉害了呢”牡丹赞道,“不过一千只太多了,以我现在的法力也感到有些吃力。所以要拜托小莲帮忙呢。”
  “姐姐放心吧”红莲拍了拍胸脯,说“小莲我一定会努力的。”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红莲小心翼翼地問道:“牡丹姐姐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牡丹好奇地看着她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啊”
  “以姐姐的千年修为,为什么會觉得吃力呢”红莲说道,“一千只纸鹤真的很多吗”
  “这……”牡丹的脸上显出一个古怪尴尬的表情,“其实我的千年修为,已经不到两成了”
  阳光很温柔,暖暖地洒在林心苑恬淡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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