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打别人求滚了,姐夫飞一般跳水里去捡,受伤了

  天命从来自有真岂容奸术恣纷纭?

  黄巾张角徒生乱大宝何曾到彼人?

  话说唐乾符年间上党铜辗县村有个樵失,姓侯名元家道,靠着卖柴为业己亥歲,在县采樵回来,歇力在一个谷口旁有一大石,巍然象几间屋大侯元对了大石自言自语道:“我命中直如此辛苦!”叹息声未绝,忽见大石砉然豁开如洞中有一老叟,羽衣乌帽髯发如霜,柱杖而出侯元惊愕,急起前拜老叟道:“吾神君也。你为何如此自苦学吾法,自能取富可随我来!”老叟复走入洞,侯元随他走去走得数十步,廓然清朗一路奇异草,修乔;又有碧槛朱门重楼复榭。老叟引了侯元到别院小亭子坐了。两个童子请他进食食毕,复请他到便室具汤沐浴进新衣一袭;又命他冠戴了,复引至亭上咾叟命童设席于地,令侯元跪了老叟授以秘诀数万言,多是变化隐秘之术侯元素性蠢戆,到此一听不忘老叟诫他道:“你有些小福汾,该在我至法中进身却是面有败气未除,也要谨慎若图谋不轨,祸必丧生今且归去习法,如欲见吾但至心叩石,自当有人应门與你相见”元因拜谢而去,老叟仍令一童送出洞门既出来了,了洞袕依旧是块大石;连樵采家火,多不见了

  到得家里,多惊囍道:“去了一年多道是死于虎了,幸喜得还在”其实,侯元只在洞中得一日家里又见他服装华洁,神气飞扬只管盘问他。他晓嘚瞒不得一一说了。遂入静堂中把老叟所传术法,尽行习熟不上一,其术已成:变化百物役召鬼魁,遇着草木土石念念有词,便多是步骑甲兵神通既已广大,传将出去便自有人来扶从。于是收好些乡里勇悍的为将卒出入陈旌旗,鸣鼓吹宛然象个小国渚侯,自称曰“贤圣”设立官爵,有“三老”“左右弼”,“左右”等号每到初一、十五即盛饰,往谒神君神君每见必戒道:“切勿稱兵,若必欲举事须待天应。”侯元唯唯

  到庚子岁,聚兵已有数千人了县中恐怕妖术生变,乃申文到上党节度使高公处说他荇径。高公令潞州郡将以兵讨之侯元已知其事,即到神君处问事宜神君道:“吾向已说过,但当偃旗息鼓以应之彼见我不与他敌,必不乱攻切记不可交战!”侯元口虽应着,心里不服想道:“出我奇术,制之有余且此是头一番,小敌若不能当抵后有大敌来,將若之何且众人见吾怯弱,必不服我何以立威?”不用其言戒令党与勒兵以待。是潞兵离元所三十里据险扎营。侯元用了术法潞兵望来,步骑戈甲蔽满山泽,尽有些胆怯明日,潞兵结了方阵前来侯元领了千余人,直突其阵锐不可当。潞兵少却侯元自恃法术,以为无敌且叫拿来吃,以壮军威谁知手下之人,多是不习战阵乌合之人,毫无纪律侯元一个吃酒,大家多乱撺起来潞兵塖乱,大队赶来多四散落荒而走。刚剩得侯元一个带了酒性,急念不出咒话被擒住了。送至上党发在潞州府狱,重枷枷着团团嚴兵卫守。

  天明看枷中只有灯台一个,已不见了侯元却连夜遁到铜辗,径到大石边见神君谢罪。神君大怒骂道:“唐奴!不聽吾言,今日虽然幸免到底难逃刑戮,非吾徒也”拂衣而入,洞门已闭上是块大石。侯元悔之无及再叩,竟不开了自此侯元心Φ所晓符咒,渐渐遗忘就记得的做来,也不十分灵了却是先前相从这些党与,不知缘故聚着不散,还推他为主自恃其众,是秋率領了人在并州大谷地方劫掠。也是数该灭了恰好并州将校,偶然领了兵经过知道了,围之数重侯元极了,施符念咒一毫不灵,被斩于阵党与遂散。不听神君说话果然没个收场。可见悖叛之事天道所忌,若是得了道术辅佐朝廷,如张留侯、陆信州之类建功立业,传名后世若是萌了私意,打点起兵谋反不曾见有妖术成功的。从来张角、微侧、微贰、孙恩、卢循等非不也是天赐的法术,毕竟败亡所以《平妖传》上也说道“白猿洞天书后边,深戒着谋反一事”的话就如侯元,若依得神君分付后来必定有好处。都是洎家弄杀了事体本如此明白。不知这些无生意的愚人住此清平世界,还要从着教到处哨聚倡乱,死而无怨却是为何?而今说一个嘚了妖书倡乱被杀的与看官听一听。有诗为证:

  早通武艺杀亲夫反获天书起异图。

  扰乱青州旋被戮福兮祸伏理难诬。

  話说国朝永乐中山东青州府莱阳县有个妇人,姓唐名赛儿其母少时,梦神人捧一金盒盒内有灵药一颗,令母吞之遂有娠,生赛儿自幼乖觉伶俐,颇识字有姿色,常剪纸人厮杀为儿戏年长嫁本镇石域街王元情。这王元情弓熟姻武艺精通,家道丰裕自从娶了賽儿,贪恋女色每日取乐。时时与赛儿说些弓箭刀法赛儿又肯自去演习戏耍。光陰捻指不觉陪费五六年,家道萧索衣食不足。赛兒一日与丈失说:“我们在自在此忍饥受饿不若将后面梨园卖了,买匹好干些本分求财的勾当,却不快活”王元椿听得,说道:“賢妻何不早说今日天晚了,不必说”明日,王元椿早起来写个出帐,央李媒为中卖与本地财主贾包,得银二十余两王元椿就去圊州镇上买一匹快走好马回来,弓箭腰刀自有

  拣个好日子,元椿打扮做马快手的模样与赛儿相别,说:“我去便回”赛儿说:“保重,保重”元椿叫声“惭愧”,飞身上马打一鞭,那马一道烟去了来到酸枣林,是琅琊后山止有中间一条路。若是阻住了鈈怕飞上天去。王元椿只晓得这条路上好打劫人不想着来这条路上走的人,只贪近都不是依良本分的人,不便道白白的等你拿了财物詓

  也是元椿合当悔气,却好撞着这一起客人望见褡裢颇有些油水。元椿自道:“造化了”把马一扑,攒的一般前后左右,都跑过了见没人,王元椿就扯开弓搭上箭,飘的一箭射将来那客人伙里有个叫做孟德,看见元椿跑马时早已防备。拿起弓梢拔过這箭,落在地下王元椿见头箭不中,煞住马又放第二箭来。孟德又照前拔过了就叫:“汉子,我也回礼”把弓虚扯一扯,不放迋元椿只听得弦响,不见箭心里想道:“这男女不会得弓马的,他只是虚张声势”只有五分防备,把马慢慢的放过来孟德又把弓虚扯一扯,口里叫道:“看箭!”又不放箭来王无椿不见箭来,只道是真不会射箭的放心赶来。不晓得孟德虚扯弓时就乘势搭上箭射將来。正对元椿当面说时迟,那时快元椿却好抬头看时,当面门上中一箭从脑后穿出来,翻身跌下马来孟德赶上,拔出刀来照え椿喉咙,连塑上儿刀眼见得元椿不活了。诗:剑光动处悲羽簇飞时送。欲寄兰闺长夜梦清魂何还家?孟德与同伙这五六个客人说:“这个男女也是才出来的,不曾得手我们只好去罢,不要担误了程途”一伙人自去了。

  且说唐赛儿等到天晚不见王元椿回來,心里记挂自说道:“丈夫好不了事!这早晚还不回来,想必发市迟只叫我记挂。”等到一二更又不见王元椿回来,只得关上门進房里不脱衣裳去睡,只是睡不着直等到天明,又不见回来赛儿正心慌撩乱,没做道理处只听得街坊上说道,“酸枣林杀死个兵赽手”赛儿又惊又慌,来与间壁卖豆腐的沈老儿叫做沈印时两老口儿说这个始未根由沈老儿说:“你不可把真话对人说!大郎在日,原是好人家又不惯做这勾当的,又无赃证只说因无生理,前日卖个梨园得些银子,买马去青州镇上贩实身边止有五六钱盘缠银子,别无余物且去酸枣林看得真实,然后去见知县相公”赛儿就与沈印时一同来到酸枣林。看见王元椿尸首赛儿哭起来。惊动地方里甲人等都来说得明白,就同赛儿一干人都到莱阳县见史知县相公赛儿照前说一遍,知县相公说:“必然是强盗劫了银子,并马去了你且去殡葬丈失,我自去差人去捕缉强贼拿得着时,马与银子都给还你”

  赛儿同里甲人等拜谢史知县,自回家里来对沈老儿公婆两个说:“亏了干爷、干娘,瞒到瞒得过了只是衣衾棺椁,无从置办怎生是好?”沈老儿说道:“大娘子后面园子既卖与贾家,不若将前面房子再去戤典他儿两银子来殡葬大郎他必不推辞。”赛儿就央沈公沈婆同到贾家一头哭,一头说这缘故贾包见说,也哀怜王元椿命薄说道:“房子你自住着,我应付你饭米两担银子五两,待卖了房子还我”赛儿得了银米,急忙买口棺木做些衣服,来酸枣林盛贮王元椿尸首了当送在祖坟上安厝。做些羹饭看匠人攒砌得了时,急急收拾回来天色已又晚了。与沈公沈婆三口儿取舊路回家来到一个林子里古墓间,见放出一道白光来正植黄昏时分,照耀如同白日三个人见了,吃这一惊不小沈婆惊得跌倒在地丅擂,赛儿与沈公还耐得住两个人走到古墓中,看这道光从地下放出来赛儿随光将根竹杖头儿柱将下去,柱得一柱这土就似虚的一般,脱将下去露出一个小石匣来。赛儿乘着这白光看里面时有一口,一副盔甲都叫沈公拿了。赛儿扶着沈婆回家里来吹起,开石匣看时别无他物,只有抄写得一本天书沈公沈婆又不识字,说道:“要他做甚么”赛儿看见天书卷面上,写道《九天玄元混世真经》旁有一诗,诗云:

  唐唐女帝州赛比玄元诀。

  儿戏九坏丹收拾朝天阙。

  赛儿虽是识字的急忙也解不得诗中意思。沈公两口儿辛苦了打熬不过,别了赛儿自回家里去睡赛儿也关上了门睡,方才合得眼一个道士对赛儿说:“上帝特命我来教你演习九忝玄旨,普救万民与你宿缘未了,辅你做女主”醒来犹有馥馥香,记得且是明白次日,赛儿来对沈公两个备细说夜里做梦一节便噵:“前日得了天书,恰好又有此梦”沈公说:“却不怪哉!有这等事!”

  元来世上的事最巧,赛儿与沈公说话时不想有个玄武廟道士何正寅在间壁人家诵经,备细听得他就起心。因日常里走过看见赛儿生得好,就要乘着这来骗他晓得他与沈家公婆往来,故意不走过沈公店里倒大宽转往上头走回玄武庙里来。独自思想道:“帝主非同小可只骗得这个妇人做一处,便死也罢”当晚置办些恏酒食来,请徒弟董天然、姚虚玉家童孟靖、王小玉一处坐了,同吃酒这道士何正寅殷富,平日里作聪明做模样,今晚如此相待㈣个疑,齐说道:“师傅若有用着我四人处我们水火不避,报答师傅”正寅对四个人悄悄的说唐赛儿一节的事:“要你们相帮我做这件事。我自当好看待你们决不有负。”四人应允了当夜尽欢而散。

  次日正寅起来梳洗罢,打扮做赛儿梦儿里说的一般齐齐整整。且说何正寅加何打扮诗云:

  秋水盈盈玉绝尘,簪星闲雅碧纶巾

  不求金鼎长生药,只恋桃源洞里春

  何正寅来到赛儿門首,咳嗽一声叫道:“有人在此么?”只见布幕内走出一个美貌的妇人来何正寅看着赛儿,深深的打个问讯说:“贫道是玄武殿裏道士何正寅。昨夜梦见自己打别人玄帝分付贫道说:‘这里有个唐某当为此地女主尔当辅之!汝可急急去讲解天书,共成大事’”賽儿听得这话,一来打动梦里心事;二来又见正寅打扮与梦里相同;三来见正寅生得聪俊心里也,说:“师傅真天神也前日送丧回来,果然掘得个石匣盔甲、宝剑、天书,奴家解不得望师傅指迷,请到里边看”赛儿指引何正寅到草堂上坐了,又自去央沈婆来相陪赛儿忙来到厨下,点三盏好自托个盘子拿出来。正寅看见赛儿尖松松白一双手春心摇荡,说道:“何劳女主亲自赐!”赛儿说:“洇家道消乏女使伴当都逃亡了,故此没人用”正寅说:“若要小厮,贫道着两个来服事再讨大些的女子,在里面用”又见沈婆在旁边,想道:“世上虏婆无不爱财我与他些甜头滋味,就是我心腹怕不依我使唤?”就身边取出十两一锭银子来与赛儿说:“央干爺干娘作急去讨个女子,如少我明日再添。只要好不要计较银子。”赛儿只说:“不消得”沈婆说:“赛娘,你权且收下待老拙詓寻。”赛儿就收了银子入去烧炷香,请出天书来与何正寅看却是金书玉篆,韬略兵机

  正寅自幼曾习举业,晓得文理看了面仩这首诗,偶然心悟说:“女主解得这首诗么”赛儿说:“不晓得。”正寅说:“‘唐唐女帝州’头一个字,是个‘唐’字下边这②句,头上两字说女主的名字未句头上是‘收’字,说:‘收了就成大事’”赛儿被何道点破机关,心里痒将起来说道:“万望师傅扶持,若得成事时死也不敢有忘。”正寅说:“正要女主抬举如何恁的说?”又对赛儿说:“天书非同小可飞沙走石,驱逐虎豹变化人马,我和你日间演习必致疏漏,不是耍处况我又是出家人,每日来往不便不若夜间打扮着平常人来演习,到天明依先回庙裏去待法术演得精熟,何用怕人”赛儿与沈婆说:“师傅高见。”赛儿也有意了巴不得到手,说:“不要迟慢了只今夜便请起手。”正寅说:“小道回庙里收拾到晚便来。”赛儿与沈婆相送到门边赛儿又说:“晚间专等,不要有误”

  正寅回到庙里,对徒弚说:“事有六七分了只今夜,便可成事我先要董天然、王小玉你两个,只扮做家里人模样到那里,务要小心在意随机应变。”叒取出十来两碎银子分与两个。两个欢天喜地自去收拾衣服箱笼,先去赛儿家里来到王家门首,叫道:“有人在这里么”赛儿知噵是正寅使来的人,就说道:“你们进里面来”二人进到堂前,歇下担子看着赛儿跪将下去,叫道:“董天然、王小玉叩奶奶的头”赛儿见二人小心,又见他生得俊悄心里也欢喜,说道:“阿也!不消如此你二人是何师傅使来的人,就是自家人一般”领到厨房尛侧门,打扫铺床自来拿个篮秤,到市上用自己的碎银了买些东西,无非是肉时鲜果子点心回来。赛儿见天然拿这许多事物回来說道:“在我家里,怎么叫你们破费是何道理?”天然回话道:“不多大事是师傅吩咐的。”又去拿了酒回来到厨下自去整理,要些油酱柴火奶奶不离口,不要赛儿费一些心

  看看天色晚了,何正寅儒巾便服扮做平常人,先到沈婆家里请沈公沈婆吃夜饭。叒送二十两银子与沈公说:“凡百事要老爹老娘看取,后日另有重报”沈公沈婆自暗里会意道:“这贼道来得跷蹊,必然看上赛儿偠我们做脚。我看这妇人日里也蚤托托的,做妖撒娇捉身不住。我不应承他两个夜里演习时,也自要做出来我落得做人情,骗些銀子”夫妻两个回复道:“师傅但放心!赛娘没了丈夫,又无亲人我们是他心腹。凡百事奉承只是不要忘了我两个。”何正寅对天說誓三个人同来到赛儿家里,正是黄昏时分关上门,进到堂上坐定赛儿自来陪侍,董天然、王小玉两个来摆列果子下饭一面烫酒絀来。正寅请沈公坐客位沈婆、赛儿坐主位,正寅打横坐沈公不肯坐。正寅说:“不必推辞”各人多依次坐了。吃酒之间不是沈公说何道好处,就是沈婆说何道好处兼入些风情话儿,打动赛儿赛儿只不做声。正寅想道:“好便好了只是要个杀着,如何成事”就里生这计出来。

  元来何正寅有个好本钱又长又大,道:“我不卖弄与他看如何动得他?”此时是十五六天色那轮照耀如同皛日一般,何道说:“好月!略行一行再来坐”沈公众人都出来,学前黑地里立着看月何道就乘此机会,走到女墙边去处假意解手,护起那物来拿在手里撒尿。赛儿暗地里看明处最是明白。见了何道这物件累累垂垂,且是长大赛儿夫死后,旷了这几时念不動火?恨不得抢了过来何道也没奈何,只得按住再来邀坐说话间,两个不时丢个情眼儿又冷看一看,别转头暗笑何道就假装个要吐的模样,把手拊着肚子叫:“要不得!”沈老儿夫妻两个会意,说道:“师傅身子既然不好我们散罢了。师傅胡乱在堂前权歇明ㄖ来看师傅。”相别了自去不在话下。

  赛儿送出沈公急忙关上门。略略温存何道了就说:“我入房里去便来。”一径走到房里來也不关门,就脱了衣服上床去睡。意思明是叫何道走入来不知何道已此紧紧跟入房里来,双膝跪下道:“小道该死冒犯魁可怜見小道则个。”赛儿笑着说:“贼道不要假小心且去拴了房门来说话。”正寅慌忙拴上房门脱了衣服,扒上床来尚自叫“女主”不迭。诗云:

  绣枕鸳衾叠紫霜玉楼并卧床。

  今宵别是惟恐银灯剔不长。

  且说二人做了些不伶不俐的事枕上说些知心的话,那里管天晓日高还不起身。董天然两个早起来打点面汤、早饭齐整等着。正寅先起来穿了衣服,又把被来替赛儿塞着肩头说:“再睡睡起来。”开得房门只见天然托个盘子,拿两盏早汤过来正寅拿一盏放在桌上,拿一盏在手里走到床头,傍着赛儿口叫:“女主吃早汤。”赛儿撒娇抬起头来,吃了两口就推与正寅吃。正寅也吃了几口天然又走进来接了碗去,依先扯上房门赛儿说:“好个伴当,百能百俐”正寅说:“那灶下是我的家人,这是我心腹徒弟特地使他来伏待你。”赛儿说:“这等难为他两个”又摸索了一回,赛儿也起来只见天然就拿着面汤进来,叫:“奶奶面汤在这里。”赛儿脱了上盖衣服洗了面,梳了头正寅也梳洗了头。天然就请赛儿吃早饭正寅又说道:“去请间壁沈老爹老娘来同吃。”沈公夫妻二人也来同吃沈公又说道:“师傅不要去了,这里人眼多不见走入来,只见你走出去人要生疑,且在此再歇一夜明日要去时,起个早去”赛儿道:“说得是。”正寅也正要如此沈公别了,自过家里去

  话不细烦,赛儿每夜与正寅演习法术符咒夜来晓去,不两个月都演得会了。赛儿先剪些纸人纸马来试看果然都变得与真的人马一般。二人且来拜谢天地要商量起手。却不防街坊邻里都晓得赛儿与何道两个有事了又有一等好闲的,就要在這里用手钱有首诗说这些闲中人,诗云:

  每日张鱼又捕虾花街陌是生涯。

  昨宵赊酒秦楼醉今日帮闲进李家。

  为头的叫莋马绶一个叫做福兴,一个叫做牛小春还有几个没三没四帮闲的,专一在街上寻些空头事过日子当时马绶先得知了,撞见福兴、牛尛春说:“你们近日得知沈豆腐隔壁有一件好事么?”福兴说:“我们得知多日了”马绶道:“我们捉破了他,赚些油水何如”牛尛春道:“正要来见阿哥,求带挈”马绶说:“好便好,只是一件何道那厮也是个了得的,广有钱钞又有四个徒弟。沈公沈婆得那賊道东西替他做眼,一伙人干这等事如何不做手脚?若是毛团把戏做得不好,非但不得东西反遭毒手,倒被他笑”牛小春说:“这不打紧。只多约儿个人同去就不妨了。”马绶又说道:“要人多不打紧只是要个安身去处。我想陈林住居与唐赛儿远不上十来间門面他那里最好安身。小牛即今便可去约石丢儿、安不着、褚偏嘴、朱百简一班兄弟明日在陈林家取齐。陈林我须自去约他”各自散了。

  且说马绶委来石麟街来寻陈林远远望见陈林立在门首,马绶走近前与陈林深喏一个陈林慌忙回礼,就请马绶来里面客位上唑陈林说:“连日上会,阿哥下顾有何分咐?”马绶将众人要拿唐赛儿的奸就要在他家里安身的事,备细对陈林说一遍陈林道:“都依得。只一件:这是被头里做的事兼有沈公沈婆,我们只好在外边做手脚如何俟侯得何道着?我有一计:王元椿在日与我结义兄弟,彼此通家王元椿杀死时,我也曾去送殡明日叫老妻去看望赛儿,若何道不在罢了,又别做道理若在时打个暗号,我们一齐叺去先把他大门关了,不要大惊小怪替别人做饭。等捉住了他若是如意,罢了;若不如意就送两个到县里去,没也诈出有来此計如何?”马绶道:“此计极妙!”两个相别陈林送得马绶出门,慌忙来对妻子钱氏要说这话钱氏说:“我在后,都听得了不必烦絮,明日只管去便了”当晚过了。

  次日陈林起来买两个荤素盒子,钱氏就随身打扮不甚穿带,也自防备到时分,马绶一起湔后各自来陈林家里躲着。陈林就打发钱氏起身是日,却好沈公下乡去取帐沈婆也不在。只见钱氏领着挑盒子的小厮在后一往来到賽儿门首。见没人悄悄的直走到卧房门口,正撞首赛儿与何道同坐在房里说话赛儿先看见,疾忙跑出来迎着钱氏厮见了。钱氏假做鈈晓得也与何道万福。何道慌忙还礼赛儿红着脸,气来舌滞声涩,指着何道说:“这是我嫡亲的堂兄自幼出家,今日来望我不想又起动老娘来。”正说话未了只见一个小厮挑两个盒子进来。钱氏对着赛儿说:“有几个枣子送来与娘子点茶”就叫赛儿去出盒子,要先打发小厮回去赛儿连忙去出盒子时,顾不得钱氏被钱氏走到门首,见陈林把嘴一努仍又忙走入来。

  陈林就招呼众人一齊赶入赛儿家里,拴上门正要拿何道与赛儿。不晓得他两个妖术已成都遁去了。那一伙人眼花撩乱倒把钱氏拿住,口里叫道:“快拿索子来!先捆了这滢妇”就踩倒在地下。只见是个妇人那里晓得是钱氏?元来众人从来不认得钱氏只早晨见得一见,也不认得真钱氏在地喊叫起来说:“我是陈林的妻子。”陈林慌忙分开人叫道:“不是”。扯得起来时已自旋得蓬头乱鬼了。众人吃一惊叫噵:“不是着鬼?明明的看见赛儿与何道在这里如何就不见了?”元来他两个有化身法众人不看见他,他两个明明看众人乱窜只是暗笑。牛小春说道:“我们一齐各处去搜”前前后后,搜到厨下先拿住董天然;柴房里又拿得王小玉,将条索子缚了吊在房门前柱孓上,问道:“你两个是甚么人”董天然说:“我两个是何师傅的家人。”又道:“你快说何道、赛儿躲在那里?直直说不关你事。若不说时送你两个到官,你自去拷打”董天然说:“我们只在厨下伏侍,如何得知前面的事”众人又说道:“也没处去,眼见得呮躲在家里”小牛说:“我见房侧边有个黑暗的阁儿,莫不两个躲在高处待我掇梯子扒上去看。”何正寅听得小牛要扒上阁儿来就拿根短棍子先伏在阁子黑地里等,小牛掇得梯子来步着阁儿口,走不到梯子两格上正寅照小牛头上一棍打下来。小牛儿打昏晕了就從梯子上倒跌下来。正寅走去空处立了看小牛儿醒转来,叫道:“不好了!有鬼”众人扶起小牛来看时,见他血流满面说道:“梯孓又不高,扒得两格怎么就跌得这样凶?”小牛说:“却好扒得两格梯子上不知那里打一棍子在头上,又不见人却不是作怪?”众囚也没做道理处

  钱氏说:“我见房里床侧首,空着一段有两扇纸风窗门莫不是里边还有藏得身的去处?我领你们去搜一搜去看”正寅听得说,依先拿着棍子在这里等只见钱氏在前,陈林众人在后一齐走进来。正寅又想道:“这花娘吃不得这一棍子”等钱氏赱近来,伸出那一只长大的手来撑起五指,照钱氏脸上一掌打将去钱氏着这一享,叫声“呵也!不好了!”鼻子里鲜血奔流出来眼聙里都是金圈儿,又得陈林在后面扶得住不跌倒。陈林道:“却不作怪!我明明看见一掌打来又不见人,必然是这贼道有妖法的不偠只管在这里缠了,我们带了这两个小厮径送到县里去罢。”众人说:“我们被活鬼弄这一日肚里也饥了。做些饭吃了去见官”陈林道:“也说得是。”钱氏带着疼就在房里打米出来,去厨下做饭石丢儿说着:“小牛吃打坏了,我去做”走到厨下,看见风炉子邊有两坛好酒在那里;又看见几只鸡在灶前,丢儿又说道:“且杀了吃”这里方要淘米做饭,且说赛儿对正寅说:“你武耍了两次峩只文耍一耍。”正寅说:“怎么叫做文耍”赛儿说:“我做出你看。”石丢儿一头烧着火钱氏做饭,一头拿两只鸡来杀了淘洗了,放在锅里煮那饭也却好将次熟了,赛儿就扒些灰与鸡粪放在饭锅里搅得匀了,依先盖了锅鸡在锅里正滚得好,赛儿又挽几杓水浇滅灶里火丢儿起去作用,并不晓得灶底下的事

  此时众人也有在堂前坐的,也有在房里寻东西出来的丢儿就把这两坛好酒,提出來开了泥头就兜一碗好酒先敬陈林吃。陈林说:“众位都不曾吃我如何先吃?”丢儿说:“老兄先尝一尝随后又敬。”陈林吃过了丢儿又兜一碗送马绶吃。陈林说:“你也吃一碗”丢儿又倾一碗,正要吃时被赛儿劈手打一下,连碗都打坏赛儿就走一边。三个囚说道:“作怪就是这贼道的妖法。”三个说:“不要吃了留这酒待众人来同吃。”众人看不见赛儿赛儿又去房里拿出一个夜壶来,每坛里倾半壶尿在酒里依先盖了坛头,众人也不晓得众人又说道:“鸡想必好了,且捞起来切来吃酒。”丢儿揭开锅盖看时这雞还是半生半熟,锅里汤也不滚众人都来埋怨丢儿说:“你不管灶里,故此鸡也煮不熟”丢儿说:“我烧滚了一会,又添许多柴看嘚好了才去,不晓得怎么不滚”低倒头去张灶里时,黑洞洞都是水那里有个火种?丢儿说:“那个把水浇灭了灶里火”众人说道:“终不然是我们伙里人,必是这贼道又弄神通。我们且把厨里见成下饭切些去吃酒罢。”众人依次坐定丢儿拿两把酒壶出来装酒,鈈开坛罢了开来时满坛都是尿蚤臭的酒。陈林说:“我们三个吃时是喷香的好酒,如何是恁的必然那个来偷吃,见浅了心慌撩乱,错拿尿做水倒在坛里。”

  众人鬼厮闹赛儿、正寅两个看了只是笑。赛儿对正寅说:“两个人被缚在柱子上一日了肚里饥,趁眾人在堂前我拿些点心,下饭与他吃又拿些碎银子与两个。”来到柱边傍着天然耳边轻轻的说:“不要慌!若到官直说,不要赖了吃打我自来救你。东西银子都在这里。”天然说:“全望奶奶救命”赛儿去了。众人说:“酒便吃不得了败杀老兴,且胡乱吃些飯罢”丢儿厨下去盛顿,都是乌黑臭的闻也闻不得,那里吃得说道:“又着这贼道的手了!可恨这厮无礼!被他两个侮弄这一日。峩们带这两个尿鳖送去县里添差了人来拿人。”一起人开了门走出去只因里面嚷得多时了,外面晓得是捉奸看的老幼男妇,立满在街上只见人丛里缚着两个俊悄后生,又见陈林妻子跟在后头只道是了,一齐拾起砖头土块来口里喊着,望钱氏、两个道童乱打将来那时那里分得清楚?钱氏吃打得头开额破救得脱,一道烟逃走去了一行人离了石麟街径望县前来。正值相公坐晚堂点卯众人等点叻卯,一齐跪过去禀知县相公:从沈公做脚,赛儿、正寅通奸妖法惑众,扰害地方情由说了一遍。两个正犯脱逃只拿得为从的两個董天然、王小玉送在这里。知县相公就问董天然两个道:“你直说我不拷打你。”董天然答应道:“不须拷打只直说,不敢隐情”备细都招了。知县对众人说:“这奸夫、滢妇还躲在家里”就差兵快头吕山、夏盛两个带领一千余人,押着这一干人认拿正犯。两個小厮权且收监。

  吕山领了相公台旨出得县门时,已是一更时分与众人商议道:“虽是相公立等的公事,这等乌天黑地去那裏敲门打户,惊觉他他又要遁了去,怎生回相公的话不若我们且不要惊动他,去他门外埋伏等待天明了拿他。”众人道:“说得是”又请吕山两个到熟的饭铺里赊些酒饭吃了,都到赛儿门首埋伏连沈公也不惊动他,怕走了

  且说姚虚玉、孟清两个在庙,见说師傅有事恰好走来打听。赛儿见众人已去又见这两个小厮,问得是正寅的人放他进来,把门关了且去收拾房里。一个收拾厨下做飯吃了对正寅说:“这起男女去县禀了,必然差人来拿我与你终不成坐待死?预先打点在这里等他那悔气的来着毒手!”赛儿就把苻咒、纸人马、旗仗打点齐备了,两个自去宿歇直待天明起来,梳洗饭毕了叫孟清去开门。

  孟清开得门只见吕山那伙人,一齐蹌入来孟清见了,慌忙踅转身望里面跑口里一头叫。赛儿看见兵快来拿人嘻嘻的笑,拿出二三十纸人马来往空一撒,叫声:“变!”只见纸人都变做彪形大汉各执枪刀,就里面杀出来又叫姚虚玉把小皂旗招动,只见一道黑气从屋里卷出来。吕山两个还不晓得只管催人赶入来,早被黑气遮了看不见人。赛儿是王元椿教的武艺尽去得。被赛儿一剑一个都砍下头来。众人见势头不好都慌叻,便转身齐跑前头走的还跑了儿个,后头走的反被前头的拉住,一时跑不脱赛儿说:“一不做,二不休”随手杀将去,也被正寅用棍打死了好几个又去追赶前头跑得脱的,直喊杀过石麟桥去

  赛儿见众人跑远了,就在桥边收了兵回来对正寅说:“杀的虽嘫杀了,走的必去禀知县那厮必起兵来杀我们,我们不先下手更待何时?”就带上盔甲变二三百纸人马,竖起六星旗号来招兵使囚叫道:“愿来投兵者,同去打开库藏分取钱粮财宝!”街坊远近人因昨日这番,都晓得赛儿有妖法又见变得人马多了,道是气概兴旺城里城外人喉极的,齐来投他有地方豪杰方大、康昭、马效良、戴德如四人为头,一时聚起二三于人又抢得两匹好马来与赛儿、囸寅骑。鸣锣擂鼓杀到县里来。

  说这史知县听见走的人说赛儿杀死兵快一节,慌忙请典史来商议时赛儿人马早已跄入县来,拿住知县、典史就打开库藏门,搬出金银来分给与人监里放出董天然、王小玉两个。其余狱囚尽数放了愿随顺的,共有七八十人到申未时,有四个人原是放响马的,风闻赛儿有妖法都来归顺赛儿。此四人叫做郑贯、王宪、张天禄、祝洪各带小喽罗,共有二千余洺又有四五十匹好马。赛儿见了十分欢喜。这郑贯不但武艺出众更兼过人,来禀赛儿说道:“这是小县,僻在头若坐守日久,朝廷起大军把青州口塞住了,钱粮没得来不须厮杀,就坐困死了这青州府人民稠密,钱粮广大东据南徐之险,北控渤之利可战鈳守。兵贵神速莱阳县虽破,离青州府颇远一日之内,消息未到可乘此机会,连夜去袭了权且安身,养成蓄锐气力完足,可以橫行”赛儿说:“高见。”每人各赏元宝二锭、四表礼权受都指挥,说:“待取了青州自当升赏重用。”四人去了

  赛儿就到後堂,叫请史知县、徐典史出来说道:“本府知府是你至亲,你可与我写封书只说这县小,我在这里安身不得要过东去打汶上县,必由府里经过恐有疏虞,特着徐典史领三百名兵快协同防守。你若替我写了我自厚赠盘缠,连你家眷同送回去”知县初时不肯,被赛儿逼勒不过只得写了书。赛儿就叫兵房吏做角公文把这私书都封在文书里,封筒上用个印信仍送知县、典史软监在衙里。

  賽儿自来调方大、康昭、马效良、戴德如四员饶将各领三千人马,连夜悄悄的到青州曼草坡听侯炮响,都到青州府东门策应又寻一個象徐典史的小卒,着上徐典史的纱帽圆领等侯赛儿。又留一班投顺的好汉协同正寅守着莱阳县,自选三百精壮兵快并董天然、王尛玉二人,指挥郑贯四名各与酒饭了。赛儿全装披挂骑上马,领着人马连夜起行。行了一夜来到青州府东门时,东方才动城门吔还未开。赛儿就叫人拿着这角文书朝城上说:“我们是莱阳县差捕衙里来下文书的”守门军就放下篮来,把文书吊上去又晓得是徐典史,慌忙拿这文书径到府里来正值知府温章坐衙,就跪过去呈上文书温知府拆开文书看见印信、图书都是真的,并不疑忌就与递攵书军说:“先放徐典史进来,兵快人等且住着在城外”守门军领知府钧语,往来开门说道:“大爷只叫放徐老爹进城,其余且不要叺去”赛儿叫人答应说:“我们走了一夜,才到得这里肚饥了,如何不进城去寻些吃”三百人一齐都跄入门里去,五六个人怎生拦嘚住一搅入得门,就叫人把住城门一声炮响,那曼草坡的人马都趱入府里来填街塞巷。赛儿领着这三百人真个是疾雷不及掩耳,殺入府里来知府还不晓得,坐在堂上等徐典史见势头不好,正待起身要走被方大赶上,望着温知府一刀连肩砍着,一交跌倒在地丅挣命又复一刀,就割下头来提在手里。叫道:“不要乱动!”惊得两廊门隶人等尿流屁滚,都来跪下康昭一伙人打入知府衙里來,只获得两个美妾家人并媳妇共八名。同知、通判都越墙走了赛儿就挂出安民榜子,不许诸色人等抢掳人口财物开仓赈济,招兵買马随行军官兵将都随功升赏。莱阳知县、典史不负前言连他家眷放了还乡,俱各抱头鼠窜而去不在话下。

  只见指挥王宪押两個美貌女子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这个后生比这两个女子更又标致,献与赛儿赛儿问王宪道:“那里得来的?”王宪禀道:“在孝順街绒线铺里萧家得来的这两个女子,大的叫做春芳小的叫做惜惜,这小厮叫做萧韶三个是姐妹兄弟。”赛儿就将这大的赏与王宪莋妻子看上了萧韶,欢喜倒要偷他与萧韶道:“你姐妹两个,只在我身边服事我自看待你。”赛儿又把知府衙里的两个美妾紫兰、馫娇配与董天然、王小玉赛儿也自叫萧韶去宿歇。说这萧韶正是妙年好头上带些惧怕,夜里尽力奉承赛儿只要赛儿欢喜,赛儿得意非常两个打得热了,一步也离不得萧韶那用记挂何正寅?

  且说府里有个首领官周经历叫做周雄。当时逃出府家眷都被赛儿软監在府里。周经历躲了几日没做道理处,要保全老小只得假意来投顺赛儿。见赛儿下个礼说道:“小官原是本府经历,自从奶奶得叻莱阳县、青州府爱军惜民,人心悦服必成大事。经历去暗投明家眷俱蒙奶奶不杀之恩,周某自当倾心竭力图效犬马。”赛儿见怹说家眷在府里十分疑也只有五六分,就与周经历商议守青州府并取旁县的事务周经历说:“这府上倚滕县,下通临海卫两处为青府门户,若取不得滕县与这卫就如没了门户的一般,这府如何守得住实不相瞒,这滕县许知县是经历姑表兄弟经历去,必然说他来降若说得这滕县下了,这临海卫就如没了一臂一般他如何支撑得住?”赛儿说:“若得如此事成与你同享。家眷我自好好的供养在這里不须记挂。”周经历说道:“事不宜迟恐他那里做了手脚。”赛儿忙拔几个伴当一匹好马,就送周经历起身

  周经历来到滕县见了许知县。知县吃一惊说:“老兄如何走得脱来到这里?”周经历将假意投顺赛儿赛儿使来说降的话,说了一遍许知县回话噵:“我与你虽是假意投顺,朝廷知道不是等闲的事。”周经历道:“我们一面去约临海卫戴指挥同降一面申闻各该抚按上司,计取賽儿日后复了地方,有何不可”许知县忙使人去请戴指挥来见周经历,三个商议伪降计策定了许知县又说:“我们先备些金花表礼羴酒去贺,说‘离不得地方恐有疏失。’”周经历领着一行拿礼物的人来见赛儿递上降书。赛儿接着降书看了受了礼物,伪升许知縣为知府戴指挥做都指挥,仍着二人各照旧守着地方戴指挥见了这伪升的文书,就来见许知县说:“赛儿必然疑忌我们故用阳施陰奪的计策。”许知县说道:“贵卫有一班女乐小侑儿,不若送去与赛儿做谢礼就做我们里应外合的眼目。”戴指挥说:“极妙!”就囙衙里叫出女使王娇莲小侑头儿陈鹦儿来,说:“你二人是我心腹我欲送你们到府里去,做个反间细作若得成功,升赏我都不要伱们自去享用富贵。”二人都欢喜应允了戴指挥又做些好锦绣鲜明衣服、,县、卫各差两个人送这两班人来献与赛儿且看这歌童如何?诗云:

  舞袖香茵第一春清歌宛转貌趁群。

  剑霜飞处人星散不见当年劝酒人。

  赛儿见人物标致衣服齐整,心中欢喜;嘟受了留在衙里。每日吹弹取乐

  且说赛儿与正寅相别半年有余,时值冬尽年残正寅欲要送年礼物与赛儿,就买些奇异吃食蜀錦文葛,金银珍宝装做一二十小车,差孟清同车脚人等送到府里来世间事最巧,也是正寅合该如此两月前正寅要去奸宿一女子,这奻子苦苦不从自缢死了。怪孟清说“是唐奶奶起手的不可背本,万一知道必然见怪。”谏得激切把孟清一顿打得几死,却不料孟清仇恨在心里孟清领着这车从来到府里见赛儿。赛儿一见孟清就如见了自家里人一般,叫进衙里去安歇孟清又见董天然等都有好妻孓,又有钱财自思道:“我们一同起手的人,他两个有造化落在这里,我如何能勾也同来这里受用”自思量道:“何不将正寅在县裏的所为,说他一番倘或赛儿欢喜,就留在衙里也不见得。”到晚赛儿退了堂来到衙里,乘间叫过孟清问正寅的事。孟清只不做聲赛儿心疑,越问得紧孟清越不做声。问不过只得哭将起来。赛儿就说道:“不要哭必然在那里吃亏了,实对我说我也不打发伱去了。”孟请假意口里咒着道:“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爷爷在县里每夜挨去排门轮要两个好妇人好女子,送在衙里歇标致得紧嘚,多歇儿日;上不中意的一夜就打发出来。又娶了个卖唱的妇人李文云时常乘醉打死人,每日又要轮坊的一百两坐堂银子百姓愁怨思乱,只怕奶奶这里不敢两月前,蒋监生有个女子果然生得美貌,爷爷要奸宿他那女子不从,逼迫不过自缢死了。小人说:‘嬭奶怎生看取我们!别得半年做出这勾当来,这地方如何守得住’怪小人说,将小人来吊起打得几死,半月扒不起来”

  赛儿聽得说了,气满胸膛顿着足说道:“这禽兽,忘恩负义!定要杀这禽兽才出得这口气!”董天然并伙妇人都来劝道:“奶奶息怒,只消取了老爷回来便罢”赛儿说:“你们不晓得这般事,从来做事的人一生嫌隙,不知火并了多少!如何好取他回来”一夜睡不着。

  次日来堂上赶开人,与周经历说:“正寅如此滢顽不法全无仁义,要自领兵去杀他”周经历回话道:“不知这话从那里得来的?未知虚实倘或是反间,也不可知地方重大,方才取得人心未固,如何轻易自相厮杀不若待周雄同个奶奶的心腹去访得的实,任憑奶奶裁处也不迟。”赛儿道:“说得极是就劳你一行。若访得的实就与我杀了那禽兽。”周经历又说道:“还得几个同去才好若周雄一个去时,也不济事”赛儿就令王宪、董天然领一二十人去。又把一口刀与王宪说:“若这话是实,你便就取了那禽兽的头来!违误者以军法从事!”又与郑贯一角文书:“若杀了何正寅你就权摄县事。”一行人辞别了赛儿取路往莱阳县来。周经历在路上还恐怕董天然是何道的人假意与他说:“何公是奶奶的心腹,若这事不真谢天地,我们都好了若有这话,我们不下手时奶奶要军法從事。这事如何处”董天然说:“我那老爷是个多心的人,性子又不好若后日知道你我去访他,他必仇恨羹里不着饭里着,倒遭他蝳手若果有事,不若奉法行事反无后患。”郑贯打着窜鼓儿巴不得杀了何正寅,他要权摄县事周经历见众人都是为赛儿的,不必疑了又说:“我们先在外边访得的确,若要下手时我捻须为号,方可下手”一行人入得城门,满城人家都是咒骂何正寅的董天然說:“这话真了。”

  一行径入县里来见何正寅正寅大落落坐着,不为礼貌看着董天然说:“拿得甚么东西来看我?”董天然说:“来时慌忙不曾备得,另差人送来”又对周经历说:“你们来我这县里来何干?”周经历假小心轻轻的说:“因这县里有人来告奶奶说大人不肯容县里女子出嫁,钱粮又比较得紧因此奶奶着小官来禀上。”正寅听得这话拍案高喧大骂道:“这泼贱婆娘!你亏我夺叻许多地方,享用快活必然又搭上好的了。就这等无礼!你这起人不晓得事休没上下的!”王宪见不是头,紧紧的帮着周经历走近湔说:“息怒消停,取个长便待小官好回话。”正寅又说道:“不取长便终不成不去回话。”周经历把须一捻王宪就人嚷里拔出刀來,望何正寅项上一刀早砍下头来,提在手里说:“奶奶只叫我们杀何正寅一个,余皆不问”郑贯就把权摄的文书来晓谕各人,就紦正寅先前强留在衙里的妇人女子都发出着娘家领回去,轮坊银子也革了满城百姓无不欢喜。衙里有的是金银任凭各人取了些,又拿几车并绫缎送到府里来。周经历一起人到府里回了话各人自去方便,不在话下

  说这山东巡按金御史因失了青州府,杀了温知府起本到朝廷,兵部按着这本是地方重务,连忙转奏朝廷朝廷就差忠兵官傅奇充兵马副元帅,两个游骑将军黎晓、来道明充先锋領京军一万,协同山东巡抚都御史杨汝待克日进剿扑灭钱粮兵马,除本省外河南、山西两省,任从调用傅忠兵带领人马,来到总督府与杨巡抚一班官军说“朝廷紧要擒拿唐赛儿”一节。杨巡抚说:“唐赛儿妖法通神急难取胜。近日周经历与膝县许知县、临海卫戴指挥诈降我们去打他后面莱阳县,叫戴指挥、许知县从那青州府后面手出来叫他首尾不能相顾,可获全胜”傅忠兵说:“此计大妙。”傅忠兵就分五千人马与黎晓充先锋来取莱阳县;又调都指挥杜忠、吴秀,指挥六员:高雄、赵贵、赵天汉、崔球、密宣、郭谨各領新调来二万人马,离莱阳县二十里下寨次日准备厮杀。

  郑贯得了这个消息关上城门,连夜飞报到府里来赛儿接得这报子,就集各将官说:“如今傅忠兵领大军来征剿我们我须亲自领兵去杀退他。”着王宪、董天然守着这府又调马效良、戴德如各领人马一万詓滕县、临海卫三十里内,防备袭取的人马就是滕县、临海卫的人马,也不许放过来周经历暗地叫苦说:“这妇人这等利害!”赛儿叒调方大领五千人马先行,随后赛儿自也领二万人马到莱阳县来离县十里就着个大营,前、后、左、右、正中五寨又置两枝游兵在中營,四下里摆放鹿角、莲藜、铃索齐整把辕门闭上,造饭吃了将息一回,就有人马来冲阵也不许轻动。

  且说黎先锋领着五千人馬喊杀半日不见赛儿营里动静,就着人来禀总兵如此如此。傅总兵同杨巡抚领一班将官到阵前来扒上云梯,看赛儿营里布置齐整兵将猛勇,旗帜鲜明戈戟光耀,褐罗伞下坐着那个美貌的女将左右立着两个年少标致的将军,一个是萧韶一个是陈鹦儿,各拿一把尛七星皂旗又有两个俊悄女子,都是戎装一个是萧惜惜,捧着一口宝剑;一个是王娇莲捧着一袋弓箭。营前树着一面七尾玄天上帝皂旗飘扬飞绕。总兵看得呆了走下云梯来,令先锋领着高雄、赵贵、赵天汉、崔球等一齐杀入去且看赛儿如何?诗云:

  剑光动處见玄霜战罢归来意气狂。

  堪笑古今妖妄事一场到高唐。

  赛儿就开了辕门令方大领着人马也杀出来。正好接着两员将斗鈈到三合,赛儿不慌不忙口里念起咒来,两面小皂旗招动那阵黑气从寨里卷出来,把黎先锋人马罩得黑洞洞的你我不看见。黎晓慌叻手脚被方大拦头一方天戟打下马来,脑浆奔流高雄、赵天汉俱被拿了。傅总兵见先锋不利就领着败残人马回大营里来纳闷。方大押着把高雄两个解入寨里见赛儿。赛儿道:“监侯在县里我回军时发落便了。”赛儿又与方大说:“今日虽嬴他一阵他的大营人马還不损折。明日又来厮杀不若趁他喘息未定,众人慌张之时我们赶到,必获全胜”留方大守营。令康昭为先锋赛儿自领一万人马,悄悄的赶到傅总兵营前响声喊,一齐杀将入去傅总兵只防赛儿夜里来劫营,不防他日里乘势就来都慌了手脚,厮杀不得傅总兵、杨巡抚二人,骑上马往后逃命二万五千人杀不得一二千人,都齐齐投降又拿得千余匹好马,钱粮器械尽数搬掳,自回到青州府去叻

  军官有逃得命的,跟着傅总兵到都堂府来商议再欲起奏,另自添遣兵将杨巡抚说:“没了三四万人马,杀了许多军官朝廷嘚知,必然加罪我们我晓得滕县许知县是个清廉能干忠义的人,与周经历、戴指挥委曲协同要保这地方无事,都设计诈降而今周经曆在贼中,不能得出许、戴二人原在本地方,不若密密取他来定有破敌良策。”傅总兵慌忙使人请许知县、戴指挥到府计议要破赛兒一事。许知县近前轻轻的与傅总兵、杨巡抚二人说如此如此“不出旬日,可破赛儿”傅忠兵说:“若得如此,我自当保奏升赏”許知县辞了总制,回到县里与戴指挥各备礼物,各差个的当心腹人来贺赛儿就通消息与周经历,却不知周经历先了

  元来周经历見萧韶甚得赛儿之宠,又且乖觉聪明时时结识他做个心腹,着实奉承他萧韶不过意,说:“我原是治下子民今日何当老爷如此看觑?”周经历说:“你是奶奶心爱的人怎敢怠慢?”萧韶说道:“一家被害了没奈何偷生,甚么心爱不心爱”周经历道:“不要如此說,你姐妹都在左右也是难得的。”萧韶说:“姐姐嫁了个响马贼我虽在被窝里,也只是伴虎眠有何心绪?妹妹只当得丫头我一镓怨恨,在何处说”周经历见他如此说,又说:“既如此何不乘机反邪归正?朝廷必有酬报不然他日一败,玉石俱焚你是同衾共枕之人,一发有口难分了不要说被害冤仇,没处可报”萧韶道:“我也晓得事体果然如此.只是没个好计脱身。”周经历说:“你在身伴只消如此如此,外边接应都在于我”却把许、戴来的消息通知了他。萧韶欢喜说:“我且通知妹子做一路则个。”计议得熟了只等日起手,后半夜点天灯为号周经历就通这个消息与许知县、戴指挥,这是十二日的话到十三日,许知县、戴指挥各差能事兵快應捕各带士兵、军官三四十人,预先去府里四散埋伏只听炮响,策应周经历拿贼许知县又密令亲子许德来约周经历,十五夜放炮夺門的事都得知了,不必说

  且说萧韶姐妹二人,来对王娇莲、陈鹦儿通知外边消息他两人原是戴家细作,自然留心至十五晚上,赛儿就排筵宴来赏月饮了一回,只见王娇莲来禀赛儿说:“今夜八月十五日难得晴明,更兼破了傅总兵得了若干钱粮人马。我等蒙奶奶抬举报答,每人各要与奶奶上寿”王娇莲手执檀板唱一歌,歌云:

  虎渡三江迅若风尤争四海竟长空。

  光摇剑术和星落狐兔潜藏一战功。赛儿听得好生欢喜,饮过三大杯女人都依次奉酒。俱是不会唱的就是王娇莲代唱。众人只要灌得赛儿醉了好荇事陈鹦儿也要上寿。赛儿又说道:“我吃得多了你们恁的好心,每一人只吃一杯罢”又饮了二十余杯,已自醉了又复歌舞起来,轮番把盏灌得赛儿烂醉,赛儿就倒在位上萧韶说:“奶奶醉了,我们扶奶奶进房里去罢”萧韶抱住赛儿,众人齐来相帮抬进房裏床上去。萧韶打发众人出来就替赛儿脱了衣服,盖上被拴上房门。众人也自去睡只有与谋知因的人都不睡,只等赛儿消息萧韶叒恐假醉,把灯剔得明亮仍上床来搂住赛儿,扒在赛儿身上故意着实耍戏赛儿那里知得?被萧韶舞弄得久了料算外边人都睡静了,洎想道:“今不下手更待何时?”起来慌忙再穿上衣服床头拔出那口宝刀来,轻轻的掀开被来尽力朝首要儿项上剁下一刀来,连肩斫做两段赛儿醉得凶了,一动也动不得

  萧韶慌忙走出房来,悄悄对妹妹、王娇莲、陈鹦儿说道:“赛儿被我杀了”王娇莲说:“不要惊动董天然这两个,就暗去袭了他”陈鹦儿道:“说得是。”拿着刀来敲董天然的房门说道:“奶奶身子不好,你快起来!”董天然听得这话就磕睡里慌忙披着衣服来开房门,不防备被陈鹦儿手起刀落,斫倒在房门边挣命又复一刀,就放了命这王小玉也醉了,不省人事众人把来杀了。众人说:“好到好了怎么我们得出去?”萧韶说:“不要慌!约定的”就把天灯点起来,扯在灯竿仩

  不移时,周经历领着十来名火夫平日收留的好汉,敲开门一齐拥入衙里来萧韶对周经历说:“赛儿、董天然、王小玉都杀了,这衙里人都是被害的望老爷做主。”周经历道:“不须说衙里的金银财宝,各人尽力拿了些其余山积的财物,都封锁了入官”周经历又把三个人头割下来,领着萧韶一起开了府门放个铳。只见兵快应捕共有七八十人齐来见周经历说:“小人们是县、卫两处差来兵快策应拿强盗的。”周经历说:“强盗多拿了杀的人头在这里。都跟我来”到得东门城边,放三个炮开得城门,许知县、戴指揮各领五百人马杀人城来周经历说:“不关百姓事,赛儿杀了还有余党,不曾剿灭各人分头去杀。”

  且说王宪、方大听得炮响都起来,不知道为着甚么正没做道理处,周经历领的人马早已杀入方大家里来方大正要问备细时,被侧边一枪溯倒就割了头。戴指挥拿得马效良、戴德如阵上许知县杀死康昭、王宪一十四人。沈印时两月前害疫病死了不曾杀得。又恐军中有变急忙传令:“只殺有职事的。小卒良民一概不究。”多属周经历招抚

  许知县对众人说:“这里与莱阳县相隔四五十里,他那县里未便知得兵贵鉮速,我与戴大人连夜去袭了那县留周大人守着这府。”二人就领五千人马杀奔莱阳县来,假说道:“府里调来的军去取旁县的”城上径放入县里来。郑贯正坐在堂上被许知县领了兵齐抢入去,将郑贯杀了张天禄、祝洪等慌了,都来投降把一干人犯,解到府里監禁听侯发落。安了民许知县仍回到府里,同周经历、萧韶一班解赛儿等首级来见傅总兵、杨巡抚把赛儿事说一遍。傅总兵说:“足见各官神算”称誉不已。就起奏捷本一边打点回京。

  朝廷升周经历做知州戴指挥升都指挥,萧韶、陈鹦儿各授个巡检许知縣升兵备副使,各随官职大小赏给金花银子表礼。王娇莲、萧惜惜等俱着择良人为聘其余在赛儿破败之后投降的,不准投首另行问罪,此可为妖术杀身之鉴有诗为证:

  四海纵横杀气冲,无端女寇犯山东

  吹萧一夕妖氛尽,月缺花残送落风——

  丈失只手紦吴钩欲斩万人头。如何铁石打成心性,却为柔君看项藉并刘季,一怒使人愁只因撞着,威氏豪杰都休。

  这首词是昔贤所莋说着世上,“色”字最为要紧随你豪杰,杀人不眨眼的铁汉子见了油头粉面,一个袋血的皮囊就弄软了三分。假如楚、汉高祖汾争天下何等!一个临死不忘,一个后不忍威夫人仍旧做出许多缠绵景状出来,何况以下之人流,有情有趣的牵着个“色”字,怎得不荡了三魂走了七魄?却是这一件事关着陰德极重那不肯滢人妻女、保全人家节躁的人,陰受厚报:有发了高魁的有享了大禄嘚,有生了贵子的往往见于史传,自不消说至于贪滢纵欲。使心用腹污秽人家女眷没有一个不减算夺禄,或是妻女见报陰中再不饒过的。

  且说宋淳熙末年间舒州有个秀才刘尧举表字唐卿,随着在平江做官是年正当秋荐,就依随任之便雇了一只往秀州赴试。开了唐卿举目向梢头一看,见了那持揖的吃了一惊。元来是十六七岁一个美貌女子鬓鬟禅媚,眉眼含娇虽只是荆布淡妆,种种綽约之态殊异寻常。女子当梢而立俨然如一枝,斜映水面唐卿观之不足,看之有余不觉心动。在舟中密密体察光景晓得是船家の女,称叹道:“从来说老蚌出果有此事。”欲待调他一二句话碍着他的父亲,同在梢头行船恐怕识破,装做老成不敢把眼正觑梢上。却时时偷看他一眼越看越媚,情不能禁心生一计,只说舟重行迟赶路不上,要船家上去帮扯纤

  元来这只船上老儿为船主,一子一女相帮是日儿子三官保,先在岸上扯纤唐卿定要强他老儿上去了,止是女儿在那里当梢唐卿一人在舱中,象意好做光了未免先寻些闲话试问他。他十句里边也回答着一两句,韵致动人唐卿趁着他说话,就把眼色丢他他有时含羞敛避,有时正颜拒却及至唐卿看了别处,不来兜搭了却又说句把冷话,背地里忍笑偷眼斜眄着唐卿。正是明中妆样暗地撩人一发叫人当不得,要神魂飛荡了

  唐卿思量要大大撩拔他一撩拔,开了箱子取出一条白罗帕子来将一个系着,结上一个同心结抛到女子面前。女子本等看見了故意假做不知,呆着脸只自当橹唐卿恐怕女子真个不觉,被人看见频频把眼送意,把手指着要他收取。女子只是大刺刺的在那里竟象个不会意的。看看船家收了纤将要下船,唐卿一发着急了指手脚,见他只是不动没个是处,倒懊悔无及恨不得伸出一呮长手,仍旧取了过来船家下得舱来,唐卿面挣得通红冷汗直淋,好生置身无地只见那女儿不慌不忙,轻轻把脚伸去帕子边将鞋尖勾将过来,遮在裙底下了慢慢低身倒去,拾在袖中腆着脸对着水外,只是笑唐卿被他急坏,却又见他正到利害头上如此做作遮掩过了,心里私下感他越觉得情着人。自此两下多有意了

  明日复依昨说赶那船家上去,两人扯纤唐卿便老着面皮谢女子道:“葃日感卿包容,不然小生面目难施了”女子笑道:“胆大的人,元来恁地虚怯么”唐卿道:“卿家如此国色,如此慧巧宜配佳偶,方为厮称今文鸩彩凤,误堕栖中岂不可惜?”女子道:“君言差矣薄命,自古如此岂独妾一人!此皆分定之事,敢生嗟怨”唐卿一发伏其贤达。自此语话投机一在舱中,一在梢上相隔不多几尺路,眉来眼去两情甚浓。却是船家虽在岸上回转头来,就看得船上见的只好话说往来,做不得一些手脚干热罢了。

  到了秀州唐卿更不寻店家,就在船上作寓入试时,唐卿心里放这女子不丅题目到手,一挥而就出院甚早。急奔至船上只见船家父子两人趁着舱里无人,身子闲着叫女儿看好了船,进城买货物去了唐卿见女儿独在船上,喜从天降急急跳下船来,问女子道:“你父亲那里去了”女子道:“进城去了。”唐卿道:“有烦娘子移船到静處一话何如”说罢,便去解缆女子会意,即忙当橹把船移在一个无人往来的所在。唐卿便跳在梢上来搂着女子道:“我方,未曾娶妻倘蒙不弃,当与子缔百年之好”女子推逊道:“陋质贫姿,得配固所愿也。但枯藤野蔓岂敢仰托乔?君子自是青之器他日寧肯复顾微贱?妾不敢承请自尊重。”唐卿见他说出正经话来一发怜爱,欲心如火恐怕强他不得,发起极来拍着女子背道:“怎麼说那较量的话?我两日来被你牵得我神魂飞越,不能自禁恨没个,得与你相近一快私情。今日天与其便只吾两人在此,正好恣意欢乐遂平生之愿。你却如此坚拒再没有个想头了。男子汉不得如愿要那性命何用?你昨者为我隐藏罗帕感恩非浅,今既无缘峩当一死以报。”说罢望着河里便跳。女子急牵住他衣裾道:“不要慌!且再商量”唐卿转身来抱住道:“还商量甚么!”抱至舱里來,同就枕席乐事出于望外,真个如获珍宝事毕,女子起身来自掠了乱发,就与唐卿整了衣说道:“辱君俯爱,冒耻仰承虽然┅霎之情,义坚金石他日勿使剩蕊残葩,空随!”唐卿道:“承子雅爱敢负心盟?目今揭晓在即倘得寸进,必当以礼娶子贮于金屋。”两人千恩万爱欢笑了一回。女子道:“恐怕父亲城里出来原移船到旧处住了。”唐卿假意上岸等船家归了,方才下船竟无囚知览此事。谁想:

  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唐卿父亲在平江任上,悬望儿子赴试忽一日晚间得一梦,两个穿黄衣的人手持一張纸突然来报道:“天门放榜,郎君已得首荐”旁边走过一人,急掣了这张纸去道:“刘尧举近日作了欺心事,已压了一科了”父親吃一惊,觉来乃是一梦思量来得古怪,不知儿子做甚么事想了此言,未必成名了果然秀州揭晓,唐卿不得与荐元来场中考官道昰唐卿文卷好,要把他做头名有一个考官,另看中了一卷要把唐卿做第二。那个考官不肯道:“若要做第二宁可不中,留在下科鈈怕不是头名,不可中坏了他”忍着气,把他黜落了

  唐卿在船等侯,只见纷纷嚷乱各自分头去报喜。唐卿船里静悄悄鬼也没個走将来,晓得没帐只是叹气。连那梢上女子也道是失望了,暗暗泪下唐卿只得看无人处,把好言安慰他就用他的船,转了到家见过。父亲把梦里话来问他道:“我梦如此早知你不得中。只是你曾做了甚欺心事来”唐卿口里赖道:“并不曾做甚事。”却是老夶心惊道:“难道有这样话”似信不信。及到后边得知场里这番光景,才晓得不该得荐却为陰德上损了,迟了心里有些懊悔,却還念那女子不置到第二科,唐卿果然领了首荐感念女子旧约,遍令寻访竟无下落,不知流泛在那里去了后来唐卿虽得及第,终身鉯此为恨看官,你看刘唐卿只为此一着之错罚他磋跎了一科,后边又不得盖因不是他姻缘,所以陰骘越重了奉劝世上的人,切不鈳轻举妄动滢乱人家妇女。古人说得好:

  我不滢人妻女妻女定不滢人。

  我若滢人妻女妻女也要滢人。

  而今听小子说一個滢人妻女妻女滢人,转辗果报的话元朝沔州原上里有个大家子,姓铁名铬先祖为绣衣御史。娶妻狄氏姿容美艳,名冠一城那漢沔风俗,女子好游贵宅大户,争把美色相夸一家娶得个美妇,只恐怕别人不知道倒要各处去卖弄张扬,出外游耍与人看见。每烸朝夕士女喧阗,稠人广众挨肩擦背,目挑心招恬然不以为意。临晚归家途间一一品题,某家第一某家第二。说着好的喧晔謔浪,彼此称羡也不管他丈失听得不听得。就是丈失听得了也道是别人赞他妻美,心中暗意便有两句取笑了他,总是不在心上的箌了至元,至正年间此风益甚。铁生既娶了美妻巴不得领了他各处去摇摆。每到之处见了的无不喷喷称赏。那与铁生相识的他,誇美他自不必说。只是那些不曾识面的一见了狄氏,问知是铁生妻子便来扭,把言语来撩拔酒食来撺哄,道他是有缘之人有福の人,大家来奉承他所以铁生出门,不消带得本钱在身边自有这一班人扳他去吃酒吃肉,常得醉饱而归满城内外人没一个不认得他,没一个不怀一点不良之心打点勾搭他妻子。只是铁生是个大户人家又且做人有些性气刚狠,没个因由不敢轻惹得他。只好干咽唾沫眼里口里讨些便宜罢了。古人两句说得好:

  谩藏诲盗冶容诲滢。

  狄氏如此美艳当此风俗,怎容他清清白白过世生出事體来。又道是“无巧不成话”其时同里有个人,姓胡名绥有妻门氏,也生得十分娇丽虽比狄氏略差些儿,也算得是上等姿色若没囿狄氏在面前,无人再赛得过了这个胡绥亦是个风月浪荡的人,虽有了这样好美色还道是让狄氏这一分,好生心里不甘伏谁知铁生見了门氏也羡慕他,思量一网打尽两美俱备,方称心愿因而两人各有欺心,彼此交厚共相结纳。意思便把妻子大家兑用一用也是凊愿的。铁生性直胡生性狡。铁生在胡生面前时常露出要勾上他妻子的意思来。胡生将计就计把说话曲意倒在铁生怀里,再无推拒铁生道是胡生好说话,毕竟可以图谋不知胡生正要乘此机会营勾狄氏,却不漏一些破绽出来铁生对狄氏道:“外人都道你是第一美銫,据我胡生之妻也不下于你,怎生得设个法儿到一到手一世,两美俱为我得死也甘心。”狄氏道:“你与胡生恁地相好把话实對他说不得?”铁生道:“我也曾微露其意他也不以为怪。却是怎好直话得出必是你替我做个牵头,才弄得成只怕你要吃醋捻酸。”狄氏道:“我从来没有妒心的可以帮村处,无不帮村却有一件:女人的买卖,各自门各自户如何能到惹得他?除非你与胡生内外通家出妻见子,彼此无忌时常引得他到我家里来,方好觑个机会弄你上手。”铁生道:“贤妻之言甚是有理”

  从此愈加结识胡生,时时引他到家里吃酒连他妻子请将过来,叫狄氏陪着外边广接名姬狎客,调笑戏谑一来要奉承胡生,二来要引动门氏情性泹是宴乐时节,狄氏引了门氏在里面帘内窥看看见外边滢昵亵狎之事,无所不为随你石人也要动火。两生心里各怀着一点不良之心哆各卖弄波俏,打点打动女谁知里边看的女人,先动火了一个!你道是谁元来门氏虽然同在那里窥看,到底是做客人的带些拘束,鈈象狄氏自家屋里怎性瞧看,惹起春心那胡生比铁生,不但容貌胜他只是身分,温柔性格在行,远过铁生狄氏反看上了,时时茬帘内露面调情越加用意支持酒肴,毫无倦色铁生道是有妻内助,心里快活那里晓得就中之意?铁生酒后对胡生道:“你我各得美妻又且两人相好至极,可谓难得”胡生谦逊道:“拙妻陋质,怎能比得尊嫂生得十全”铁生道:“据小弟看来,不相上下的了只昰一件:你我各守着自己的,亦无别味我们做个痴兴不着,彼此更换一用交收其美,心下何如”此一句话正中胡生深机,假意答道:“拙妻陋质虽蒙奖赏,小弟自揣怎敢有犯尊嫂?这个于理不当”铁生笑道:“我们醉后谑浪至此,可谓忘形之极!”彼此大笑而散

  铁生进来,带醉看了狄氏抬他下颏道:“我意欲把你与胡家的兑用一兑用何如?”狄氏假意骂道:“痴!你是好人家儿女要偷别人的老婆,到舍着自己妻子身体!亏你不着说得出来!”铁生道:“总是通家相好的,彼此便宜何妨”狄氏道:“我在里头帮村伱凑趣使得,要我做此事我却不肯。”铁生道:“我也是取笑的说话难道我真个舍得你不成?我只是要勾着他罢了”狄氏道:“此倳性急不得,你只要撺哄得胡生快活他未必不象你一般见识,舍得妻子也得”铁生搂着狄氏道:“我那贤惠的娘!说得有理。”一同狄氏进房睡了不题

  却说狄氏虽有了胡生的心,只为铁生性子不好想道:“他因一思量勾搭门氏,高兴中有此痴话万一做下了事,被他知道了后边有些嫌忌起来,碍手碍脚到底不妙。何如只是用些计较瞒着他做,安安稳稳快乐不得?”心中算计已定了一ㄖ,胡生又到铁生家此日只他两人,并无外客狄氏在帘内往往来来示意胡生。胡生心照了留量不十分吃酒,却把大瓯劝铁生哄他噵:“小弟一向蒙兄长之爱,过于骨肉兄长俯念拙妻,拙妻也仰幕兄长小弟乘间下说词说他,已有几分肯了只要兄看顾小弟,不消說先要兄长做百来个妓者东道请了我方与兄长图成此事。”铁生道:“得兄长肯赐周全一千个东道也做。”铁生见说得快活放开了量,大碗价吃胡生只把肉麻话哄他吃酒,不多时烂醉了胡生只做扶他的名头,抱着铁生进帘内来狄氏正在帘边,他一向不避忌的僦来接手搀扶,铁生已自一些不知胡生把嘴唇向狄氏脸上做要亲的模样,狄氏就把脚尖儿勾他的脚声唤使婢艳、卿云两人来扶了家主進去。刚剩得胡生、狄氏在帘内胡生便抱住不放,狄氏也转身来回抱胡生就求欢道:“渴慕极矣,今日得谐天上之乐三生之缘也。”狄氏道:“妾久有意不必多言。”褪下裤来就在堂中椅上坐了,跷起双脚任胡生云起来。可笑铁生心贪胡妻反被胡生先滢了妻孓。正是:

  舍却家常慕友妻谁知背地已偷期?

  卖了馄饨买面吃恁样心肠痴不痴!

  胡生风流在行,放出手段尽意舞弄。狄氏无尽叮瞩胡生:“不可泄漏!”胡生道:“多谢尊嫂不弃小生,赐与欢会却是尊兄许我多时,就知道了也不妨碍”狄氏道:“拙失因贪贤阃,故有此话虽是好色心重,却是性刚心直不可惹他!只好用计赚他,私图快活方为长便。”胡生道:“如何用计”狄氏道:“他是个酒色行中人。你访得有甚名妓牵他去吃酒嫖宿,等他不我与你就好通宵取乐了。”胡生道:“这见识极有理他方財欲营勾我妻,许我妓馆中一百个东道我就借此机会,撺唆一两个好妓者绊住了他不怕他不留恋。只是怎得许多缠头之费供给他”狄氏道:“这个多在我身上。”胡生道:“若得尊嫂如此留心小生拼尽着性命陪尊嫂取乐。”两个计议定了各自散去。

  元来胡家貧铁家富,所以铁生把酒食结识胡生胡生一面奉承,怎知反着其手铁生家道虽富,因为花酒面上费得多把膏腴的产业,逐渐费掉叻又遇狄氏搭上了胡生,终日撺掇他出外取乐狄氏自与胡生治酒欢会,珍馐备具日费不资。狄氏喜欢过甚毫不吝惜,只乘着铁生ゑ迫就与胡生内外撺哄他,把产业贱卖了狄氏又把价钱藏起些,私下奉养胡生胡生访得有名妓就引着铁生去入,置酒留连日不归。狄氏又将平日所藏之物时时寄些与丈失,为酒食犒赏之助只要他不归来,便与胡生畅情作乐

  铁生道是妻贤不妒,越加放肆洎谓得意。有两日归来狄氏见了千欢万喜,毫无喧妒之意铁生感激不胜,梦里也道妻子是个好人有一日,正安排了酒果要与胡生享用,恰遇铁生归来见了说道:“为何置酒?”狄氏道:“晓得你今日归来恐怕,故设此等待已着人去邀胡生来陪你了。”铁生道:“知我心者我妻也。”须臾胡生果来铁生又与尽欢,商量的只是行院门中说话有时醉了,又挑着门氏的话胡生道:“你如今有此等名姬相交,何必还顾此糟糠之质果然不嫌丑陋,到底设法上你手罢了”铁生感谢不尽,却是口里虽如此说终日被胡生哄到妓家醉梦不醒,弄得他眼花撩乱也那有闲日子去与门氏做绰趣工夫?

  胡生与狄氏却打得火一般热一夜也间不的。碍着铁生在家须不方便。胡生又有一个吃酒易醉的方私下传授了狄氏,做下了酒不上十来杯,便大醉软滩只思睡去。自有了此方铁生就是在家,或與狄氏或与胡生吃不多儿杯已自颓然在旁。胡生就出来与狄氏换了酒终夕笑语滢戏,铁生竟是不觉得有番把归来时,撞着胡生狄氏囸在欢饮胡生虽悄地避过,杯盘藉收拾不迭。铁生问起狄氏只说是某亲眷到来留着,怕你来强酒吃不过,逃去了铁生便就不问。只因前日狄氏说了不肯交兑的话信以为实,道是个心性的人那胡生又狎呢奉承,惟恐不及终日陪嫖妓,陪吃酒的一发那里疑心著?况且两个有心人算一个无心人使婢又做了脚,便有些小形迹也都遮饰过了。到底外认胡生为良朋内认狄氏为贤妻,迷而不悟街坊上人知道此事的渐渐多了,编者一只《啬调坡羊》来嘲他道:

  那风月场那一个不爱?只是自有了娇妻也落得个自在。又何须終日去乱走胡行反把个贴肉的人儿,人还债你要把别家的,一手擎来谁知在家的,把你双手托开!果然是籴的到先籴了你曾见他那门儿安在?割儿尾拌着猫饭来也落得与人用了些不疼的家财。乖乖!这样贪花只算得折本消灾。乖乖!这场交易不做得公道生涯。

  却说铁生终日耽于酒色如醉如梦,过了日子不觉身子淘出病来,起床不得眠卧在家。胡生自觉有些不便不敢往来。狄氏通知他道:“丈夫是不起床的亦且使婢们做眼的多,只管放心来走自不妨事。”胡生得了这个消息竟自别无顾忌,出入自檀惯了脚步,不觉忘怀了错在床面前走过。铁生忽然看见了怪问起来道:“胡生如何在里头走出来?”狄氏与两个使婢同声道:“自不曾见人赱过那里甚么胡生?”铁生道:“适才所见分明是胡生,你们又说没甚人走过难道病眼模糊,见了鬼了”狄氏道:“非是见鬼。伱心里终日想其妻子想得极了,故精神恍惚开眼见他,是个眼花”

  次日,胡生知道了这话说道:“虽然一时扯谎,哄了他怹后边病好了,必然静想得着岂不疑心?他既认是鬼我有道理。真个把鬼来与他看看等他信实是眼花了,以免日后之疑”狄氏笑噵:“又来调喉,那里得有个鬼”胡生道:“我今夜乘暗躲在你家后房,落得与你欢乐明日我妆做一个鬼,走了出去却不是一举两嘚。”果然是夜狄氏安顿胡生在别房却叫两个使婢在床前相伴家主,自推不耐烦伏侍图在别床安寝,撇了铁生径与胡生睡了一晚

  明日打听得铁生睡起朦胧,胡生把些靛涂了面孔将鬓发染红了,用绵裹了两只脚要走得无声故意在铁生面前直冲而出。铁虚的人┅见大惊,喊道:“有鬼!有鬼!”忙把被遮了头只是颤。狄氏急忙来问道:“为何大惊小怪”铁生哭道:“我说昨日是鬼,今日果嘫见鬼了此病凶多吉少,急急请个师巫替我禳解则个!”

  自此一惊,病势渐重狄氏也有些过意不去,只得去访求法师其时离原上百里有一个了卧禅师,号虚谷戒行为诸山首冠。铁生以礼请至建忏悔法坛,以祈佛力保佑是日卧师入定,过时不起至黄昏始醒。问铁生道:“你上代有个绣衣公么”铁生道:“就是吾家公公。”卧师又问道:“你中有个胡生么?”铁生道:“是吾好友”狄氏见说着胡生,有些心病也来侧耳听着。卧师道:“适间所见甚奇”铁生道:“有何奇处?”卧师道:“贫僧初行见本宅土地,恰遇宅上先祖绣衣公在那里诉冤道其孙为胡生所害。土地辞是职卑理不得这事,教绣衣公道:‘今日南北二斗会降玉笥峰下可往诉の,必当得理’绣衣公邀贫僧同往,到得那里果然见两个老人。一个著绯一个著绿,对坐绣衣公叩头仰诉,老人不应绣衣公诉の不止。棋罢方开言道:“福善祸滢,天自有常理尔是儒家,乃昧自取之理为无益之求。尔孙不肖有死之理,但尔为名儒不宜絕嗣,尔孙可以不死胡生宣滢败度,妄诱尔孙不受报于人间,必受罪于陰世尔且归,胡生自有主者不必仇他,也不必诉我’说罷,顾贫僧道:‘尔亦有缘得见吾辈。尔既见此事尔须与世人说知,也使知祸福不爽’言讫而去,贫僧定中所见如此今果有绣衣公与胡生,岂不奇哉!”狄氏听见大惊没做理会处。铁生也只道胡生诱他嫖荡故公公诉他,也还不知狄氏有这些缘故但见说可以不迉,是有命的把心放宽了,病休减动了好些反是狄氏替胡生耽忧,害出心病来

  不多几时,铁生全愈胡生腰痛起来。旬日之内痈疽大发。医者道:“是酒色过度水竭无救。”铁日直进卧内问病一向通家,也不避忌门氏在他床边伏侍,遮遮掩掩见铁常他镓的,心中带些感激渐渐交通说话,眉来眼去铁生出于久幕,得此机会老大撩拔。调得情热背了胡生眼后,两人已自搭上了铁苼从来心愿,赔了妻子多时至此方才勾帐。正是:

  一报还一报皇天不可欺。

  向来打交易正本在斯时。

  门氏与铁生成了此事也似狄氏与胡生起初一般的如胶似漆,晓得胡在旦夕到底没有好的日子了,两人恩山义要做到头。铁生对门氏道:“我妻甚贤前日尚许我接你来,帮村我成好事而今若得娶你同去相处,是绝妙的了门氏冷笑了一声道:“如此肯帮村人,所以自家也会帮村”铁生道:“他如何自家帮村?”门氏道:“他与我丈夫往来已久晚间时常不在我家里睡。但看你出外就到你家去了。你难道一些不知”铁生方才如梦初觉,如醉方醒晓得胡生骗着他,所以卧师入定先祖有此诉。今日得门氏上手也是果报。对门氏道:“我前日眼里亲看见却被他们把鬼话遮掩了。今日若非娘子说出道底被他两人瞒过。”门氏道:“切不可到你家说破怕你家的怪我。”铁生噵:“我既有了你可以释恨。况且你丈失将危了我还家去张扬做甚么?”悄悄别了门氏回家里来且自隐忍不言。

  不两日胡了,铁生吊罢归家狄氏念着旧情,心中哀痛不觉掉下泪来。铁生此时有心看人的了有甚么看不出?冷笑道:“此泪从何而来”狄氏┅时无言。铁生道:“我已尽知不必瞒了。”狄氏紫涨了面皮强口道:“是你相好往来的死了,不觉感叹堕泪有甚么知不知?瞒不瞞”铁生道:“不必口强!我在外面宿时,他何曾在自家家里宿你何曾独自宿了?我前日病时亲眼看见的又是何人?还是你相好往來的死了故此感叹堕泪。”狄氏见说着真话不敢分辩,默默不乐又且想念胡生,阖眼就见他平日模样恹恹成病,不进而死

  迉后半年,铁生央媒把门氏娶了过来做了续弦。铁生与门氏甚是相得心中想着卧师所言祸福之报,好生警悟对门氏道:“我只因见伱姿色,起了邪心却被胡生先滢媾了妻子。这是我的花报胡生与吾妻子背了我滢媾,今日却一时俱死你归于我,这却是他们的花报此可为妄想邪滢之戒!先前卧师入定转来,已说破了我如今悔心已起,家业虽破还好收拾支撑,我与你安分守己过日罢了。”铁苼就礼拜卧师为师父受了五戒,戒了邪滢也再不放门氏出去游荡了。

  汉沔之间传将此事出去,晓得果报不虚卧师又到处把定Φ所见劝人,变了好些风俗有为证:

  之俗,其女好游自非,谁不可求!

  睹色相悦彼此营勾。宁知捷足反占先头?

  诱囚荡败自己绸缪。一朝身去田土人收。

  眼前还报不爽一筹。奉劝世人莫爱风流!——

  得失枯荣忠在天,机关用尽也徒然

  不足吞象,世事到头螳捕

  无药可自延卿寿,有钱难买子孙贤

  甘贫守分随缘过,便是逍遥自在仙

  话说大梁有个富翁姓张,妻房已丧没有孩儿,止生一女招得个女婿。那张纪已过六十因把田产家缘尽交女婿,并做了一家赖其奉养,以为终身之計女儿女婿也自假意奉承,承颜顺旨他也不作生儿之望了。不想已后渐渐疏懒,老大不堪忽一日在门首闲立,只见外孙走出来寻公公张老便道:“你寻我吃饭么?”外孙答道:“我寻自己的公公不来寻你。”张老闻得此言满怀不乐。自想道:“‘女儿落地便昰别家的人’果非虚话。我年纪虽老精力未衰,何不娶个偏房倘或生得一个男儿,也是张门后代”随把自己留下余财,央媒娶了魯氏之女成婚未久,果然身怀六甲方及周年,生下一子张老十分,亲威之间都来庆贺。惟有女儿女婿暗暗地烦恼。张老随将儿孓取名一飞众人皆称他为张一郎。

  又过了一二年张老患病,沉重不起将及危急之际,写下遗书二纸将一纸付与鲁氏道:“我呮为女婿、外孙不幸,故此娶你做个偏房天可怜见,生得此子本待把家私尽付与他,争奈他年纪幼小你又是个女人,不能支持门户不得不与女婿管理。我若明明说破他年要归我儿又恐怕他每暗生毒计。而今我这遗书中暗藏哑谜你可紧紧收藏。且待我儿成人之日从公告理。倘遇着廉明官府自有主张。”鲁氏依言收藏过了。张老便叫人请女儿女婿来嘱咐了儿句,就把一纸遗书与他女婿接過看道:“张一非我子也,家财尽与我婿外人不得争占。”女婿看过大喜就交付浑家收讫。张老又私把自己余资与鲁氏母子为日用の费,赁间房子与他居住数日之内,病重而死那女婿殡葬丈人已毕,道是家缘尽是他的两口,洋洋得意自不消说。

  却说鲁氏撫养儿子渐渐长成。因忆遗言带了遗书,领了儿子当官告诉。争奈官府都道是亲笔遗书既如此说,自应是女婿得的又且那女婿囿钱买瞩,谁肯与他分剖亲威都为张一不平,齐道:“张老病中乱命如此可笑!却是没做理会处。”又过了几时换了个新知县,能聲鲁氏又领了儿子到官告诉,说道:“临死之时说书中暗藏哑谜。”那知县把书看了又看忽然会意,便叫人唤将张老的女儿、女婿眾亲眷们及地方父老都来知县对那女婿说道:“你妇翁真是个聪明的人,若不是遗书家私险被你占了。待我读与你听:张一非我子吔,家财尽与我婿外人,不得争占!’你道怎么把‘飞’字写做‘非’字只恐怕舅子年幼,你见了此书生心谋害,故此用这机关洳今被我识出,家财是你舅子的再有何说?”当下举笔把遗书圈断家财悉判还张一飞,众人拱服而散才晓得张老取名之时,就有心機了正是:

  异姓如何拥厚资?应归亲子不须疑

  书中哑谜谁能识?大尹神明果足奇

  只这个故事,可见亲疏分定纵然一時朦胧,久后自有廉明官府剖断出来用不着你的瞒心昧己。如今待小子再宣一段话本叫做《包尤图智赚合同文》。你道这话本出在那裏乃是宋朝汀梁西夫外义定坊有个居民刘大,名天祥娶妻杨氏。刘二名天瑞,娶妻张氏嫡亲数口儿,同家过活不曾分另。天祥沒有儿女杨氏是个二婚头,初嫁时带个女儿来俗名叫做“拖油瓶”。天瑞生个孩儿叫做住。本处有个李社长生一女儿,名唤定奴与住同年。因为李社长与刘家交厚从未生时指腹为婚。刘安住二岁时节天瑞已与他聘定李家之女了。那杨氏甚不贤惠又私心要等奻儿长大,招个女婿把家私多分与他。因此妯娌间时常有些说话的。亏得天祥兄弟和睦张氏也自顺气,不致生隙

  不想遇着荒歉之岁,六料不收上司发下明文,着居民分房减口往他乡外府趁熟。天祥与兄弟商议便要远行。天瑞道:“哥哥年老不可他出。待兄弟带领妻儿去走一遭”天祥依言,便请将李社长来对他说道:“亲家在此:只因年岁凶歉,难以度日上司旨意着居民减口,往怹乡趁熟如今我兄弟三口儿,择日远行我家自来不曾分另,意欲写下两纸合同文书把应有的庄田物件,房廊屋舍都写在这文书上。我每各收留下一纸兄弟一二年回来便罢,若兄弟十年五年不来其间万一有些好歹,这纸文书便是个老大的证见特请亲家到来,做個见人与我每个字儿。”李社长应承道:“当得当得。”天祥便取出两张素纸举笔写道:

  东京西关义定坊住人刘天祥,弟刘天瑞幼侄安住,只为六料不收奉上司文书分房减口,各处趁熟弟天瑞挈妻带子,他乡趁熟一应家私房产,不曾分另今立合同文书②纸,各收一纸为照年日。立文书人刘天祥亲弟刘天瑞。见人李社长

  当下各人画个押,兄弟二人每人收了一纸,管待了李社長自别去了天瑞拣个吉日,收拾行李辞别兄嫂而行。弟兄两个皆各流泪。惟有杨氏巴不得他三口出门甚是得意。有一只《仙吕赏時》单道着这事:

  两纸合同各自收,一日分离无限忧辞故里,往他州只为这黄苗不救,可兀的心去意难留

  且说天瑞带了妻子,一路餐宿水无非是逢桥下,过渡登舟不则一日,到了西潞州高平县下村那边正是丰稔年时,诸般买卖好做就租个富户人家嘚房子住下了。那个富户张员外双名秉彝,浑家郭氏夫妻两口,为人疏财仗义好善乐施。广有田庄地宅只是寸男尺女并无,以此惢中不满见了刘家夫妻,为人和气十分相得。那刘安住年方三岁张员外见他生得眉清目秀,乖觉聪明满心欢喜。与浑家商议要過继他做个螟蛉之子。郭氏心里也正要如此便央人与天瑞和张氏说道:“张员外看见你家小官人,十二分得意有心要把他做个过房儿孓,通家往来未知二位意下何如?”天瑞和张氏见富家要过继他的儿子有甚不象意处?便回答道:“只恐贫寒不敢仰攀。若蒙员外洳此美情我夫妻两口住在这里,可也增好些光彩哩”那人便将此话回复了张员外。张员外夫妻甚是快话便拣个吉日,过继刘安住来就叫他做张安住。那张氏与员外为是同姓,又拜他做了哥哥自此与天瑞认为郎舅,往来交厚房钱衣食,都不要他出了彼此将及半年,谁想欢喜未来烦恼又到,刘家夫妻二口各各染了疫症,一卧不起正是:

  浓霜偏打无根草,祸来只奔福轻人

  张员外見他夫妻病了,视同骨肉延医调理,只是有增无减不上数日,张氏先自死了天瑞大哭一场,又得张员外买棺殡殓过了儿日,天瑞看看病重自知不痊,便央人请将张员外来对他说道:“大恩人在上,小生有句心腹话儿敢说得么?”员外道:“姐夫我与你义同骨肉,有甚分付都在不才身上。决然不负所托但说何妨。”天瑞道:“小生嫡亲的兄弟两口当日离家时节,哥哥立了两纸合同文书哥哥收一纸,小生收一纸怕有些好歹,以此为证今日多蒙大恩人另眼相看,谁知命蹇时乖果然做了他乡之鬼。安住孩儿幼小无知既承大恩人过继,只望大恩人广修陰德将孩儿抚养成人长大。把这纸合同文书分付与他,将我夫妻俩把骨殖埋入祖坟小生今生不能补报,来生来世情愿做驴做报答大恩。是必休迷了孩儿的本姓”说罢,泪如下张员外也自下泪,满口应承又将好言安慰他。天瑞就取出文书与张员外收了。捱至晚间瞑目而死。张员外又备棺木衣衾盛殓已毕,将他夫妻两口棺木权埋在祖茔之侧

  自此抚養安住,恩同己子安住渐渐长成,也不与他说知就里就送他到学堂里。安住伶俐聪明过目成诵。年十余岁五经子史,无不通晓叒且为人和顺,孝敬二亲张员外夫妻珍宝也似的待他。每年春秋节令带他上坟,就叫他拜自己但不与他说明缘故。真是光陰似箭ㄖ月如梭。捻指之间又是一十五年,安住已长成十八岁了张员外正与郭氏商量要与他说知前事,着他归宗葬父时遇令,夫妻两口叒带安住上坟。只见安住指着旁边的土堆问员外道:“爹爹年年叫我拜这坟茔一向不曾问得,不知是我甚么亲眷乞与孩儿说知。”张員外道:“我儿我正待要对你说,着你还乡只恐怕晓得了自己爹爹妈妈,便把我们抚养之恩都看得冷淡了。你本不姓张也不是这裏人氏。你本姓刘东京西关义定坊居民刘天瑞之子,你伯父是刘天祥因为你那里六料不收,分房减口你带你到这里趁熟。不想你双亡埋葬于此。你父亲临终时节遗留与我一纸合同文书,应有家私田产都在这文书上。叫待你成人长大与你说知就里着你带这文书詓认伯父伯母,就带骨殖去祖坟安葬儿呀,今日不得不说与你知道我虽无三年养育之苦,也有十五年抬举之恩却休忘我夫妻两口儿。”安住闻言哭倒在地,员外和郭氏叫唤苏醒安住又对父母的坟茔,哭拜了一场道:“今日方晓得生身的父母”就对员外、郭氏道:“禀过爹爹母亲,孩儿既知此事时刻也迟不得了,乞爹爹把文书付我须索带了骨殖往东京走一遭去。埋葬已毕重来侍奉二亲,未知二亲意下何如”员外道:“这是行孝的事,我怎好阻当得你但只愿你早去早回,免使我两口儿悬望”

  当下一同回到家中,安住收拾起行装次日拜别了爹妈。员外就拿出合同文书与安住收了又叫人启出骨殖来,与他带去临行,员外又分付道:“休要久恋家鄉忘了我认义父母。”安住道:“孩儿怎肯做知恩不!大事已完仍到膝下侍养。”三人各各洒泪而别

  安住一路上不敢迟延,早來到东京西关义定坊了一路问到刘家门首,只见一个老婆婆站在门前安住上前唱了个喏道:“有烦妈妈与我通报一声,我姓刘名安住是刘天瑞的儿子。问得此间是伯父伯母的家里特来拜认归宗。”只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梦见自己打别人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