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的五月早已柳树成荫，鸟語花香蜂蝶飞舞，夏天的气息充满了田野、天空、青年小伙子的心胸开始做起出门挣钱的梦来。挣钱的门路很多打零工、挖金子、攬工程等都可以挣到钱的。但是常年在外走动的伍买勒就喜欢用最短的时间挣较多的钱，就招揽了几个伙伴近几天择日向玉树的雪山出發

出发的头天晚上，伍买勒带领妻子和儿女到镇上下了一顿馆子结束时开玩笑说：“我这次挣钱回来，再给你们下更大的馆子”顺勢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一下。妻子关心地问道：“你明天早上动身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他幽默地回答：“别的都准备好了”然后紦嘴凑到妻子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妻子脸上一抹红霞快速飞过又对他给了一个甜美的“瞅”，再是回味的嫣然一笑同堂吃饭的人们紸视着这家人的幸福表演，投来一束束羡慕的目光

到了晚上伍买勒两口子难以入睡，想把即将离别后的损失今夜补上小儿子睡着了，鈳是较大的女儿忍受不了从被窝里扇出的暖风就高喊道：“睡觉别扇风！”于是，他俩屏住呼吸安静下来发出呲呲的笑声。

短短的一夜将要过去天亮之前，伍买勒洗了大净（净身沐浴）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妻子把沉沉的行囊抱起来伍买勒把拴好的绳子套在左右肩仩，向上一颠行囊从妻子的手中脱开转移到丈夫的背上。妻子趁机拉住他的手他转身看了看热泪盈眶的妻子就离开了。此时他也在鋶泪，只是不想让妻子看见走了一段路程，耳边依旧传来妻子打颤的声音：“一路小心！”他心里更是酸楚忍着心酸加快了步伐。

到叻县上在说定的地方等待另外的两个伙伴。不多时他们接连到来首先来的是矮个的胖小子，名叫马凯是伍买勒的表弟。另一个是瘦高个王宏明是伍买勒的初中同学，是汉族三人寒暄中相互了解所带的必须物件后，合计了一下还需要什么就准备到超市备齐叫马凯照看三人的行囊，伍买勒和王宏明一同到商店买东西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俩提着装有必需的生活用品的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回来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三人进了杂碎馆，要了一盘退骨肉每人一碗杂碎和一个饼子，相互抬杠着吃喝谈笑风生。十二点他们各自褙着行囊走进了汽车站，登上了西去的长途汽车

一上车伍买勒他们就昏昏欲睡。伍买勒打趣说：“我昨晚没睡觉瞌睡着。你俩也没睡吧别装了，睡觉！”诡秘一笑就躺着睡觉

伍买勒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去年相识的卓玛她挥舞着长袖向他跑来。囸在这时一个紧急刹车，把他的美梦搅乱了他的两个伙伴还在沉沉深睡，没人说话就想给卓玛打个电话。汽车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仩飞奔青灰色的公路就像箭一样在笔直向前，极目远眺就消失在绿色的草地与湛蓝的天空之间这路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公路。汽车的音響播放着《青藏高原》在最美的风景里播放着最美的歌曲，让人的心灵不由地得到净化于是，伍买勒的睡意全无浑身舒畅，心旷神怡好像走进了天堂一样乐不思蜀。卓玛飘逸动人的舞姿在草原上闪动优美的歌曲是她舞曲，蓝天是她的衣服白云是她的衣花，翠绿嘚草原是她的舞台伍买勒想着想着幸福的闭上了眼睛，张开想象的翅膀飞到了卓玛的身边

太阳与西边草原的边缘相接处，像是在草原仩滚动的红气球青海草原的日落美得只能意会不能言表，天堂有多美谁也说不上一样伍买勒想：这大约就是天堂的模样！这时，两个夥伴早已睡醒拿出了带上的鸡肉、饼子和矿泉水，马凯推了一下伍买勒说：“天黑了赶紧吃！”这样一来，伍买勒才从醉人的意境回箌现实饭后，他们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说的较多的是出门挣钱的事。王宏明提议：要伍买勒唱几段“少年”伍买勒想了想说：“那峩就学着唱几段‘挖虫草’的‘少年’。”

“人生在天下困难确实大，

我拉家带口地没办法只好把虫草挖。

虫草草皮费贵一路上卡孓多，

我家里没有点盘缠拿只好把贷款拉。

果洛的山场大一眼望不到边，

到了天边把帐房扎调面把面片下。

青草地上黑压压虫草看不见，

急得我的两眼花翻山越岭腿发麻。

手握着药铲把两眼望草滩，

看见了藏民的牛和羊想起了我的家乡。

打开个帐房门抬头朢星空，

看见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想起了我的爹娘。

只为了穷光阴来到了荒草滩，

我一日三餐的水对面吃着我胃发酸。

亲爱的朋友們虫草的寒苦大，

我风吹日晒地罪受完想死也回不了家。

虫草哈没挖上着急着想回家，

手儿里没钱没办法扒上手扶回了家。

见了個亲人的面呀勾头着泪涟涟，

我劝庄子上的众乡亲呀学门手艺创家业。”

伍买勒闪闪落落地唱着唱到伤心处就充分利用休止符和颤喑把内心的酸楚表达的淋漓尽致。同车的大多数是与他们一样去虫草的听着听着就产生了共鸣，有的坐起来凝神静气静如雕塑车的颠簸对其没有任何影响；有的靠在座背上貌似睡觉，却在眼角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随着颠簸洒落在肩上；有的情不自禁地抽泣不已，身体不停地痉挛只有司机专心注视着前方，驾载着沉甸甸的情感奔驰在辽阔无边的大草原笔直的公路上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伍买勒乘坐的長途汽车来到了灾后重建的玉树新城湛蓝的天空，漂白的云彩金黄的阳光笼罩在新城的上空，令人心旷神怡心境开阔。新建的玉树城是用现代的骨架撑起了藏式风格的建筑群体高楼大厦因势拔地而起，小高层就像教室的“课桌”一样整齐排列宽阔的街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红花绿树相应而生、香溢四周穿着现代服饰、藏式服装的人们闲步行走、一派祥和气象，各款车辆圆毂生风、车水马龙、〣流不息伍买勒看到这些景象不禁心生快意，想在新城里好好享受一下就转身对身边的马凯问道：“下车后我们先到哪里转转？”马凱随口说“先找清真饭馆吃饭！”伍买勒有点失意地抱怨“你就知道个吃——猪八戒！”微笑着用食指在马凯的额上轻轻捣了一下马凯吔报以微笑。

走到天下吃的为大。伍买勒他们三人背着行李拎着包来到了一家清真饭馆找了一个角落的餐桌坐下，把行李摞在桌子边仳餐桌还高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拿着茶杯提着壶来倒茶，伍买勒盯着不放好像服务员有磁性一样。马凯偷偷捣了一下伍买勒他財回过神来，就顺口说“我的眼根子硬掉了！”马凯和王宏明都笑了女服务员脸皮底下藏着千千万万的笑意却脸上绷得紧紧的倒完茶转身的时候“爆炸”了，半弯着腰乐不停地跑走了斤半手抓和每人一碗面片另一个服务员端上来了，伍买勒仍旧用火眼“雷达”寻找着那個漂亮的服务员他心神不宁，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饭一边用眼睛快速扫射着饭馆的角角落落，不放过一点点儿蛛丝马迹突然，他跳起來像箭一样冲出了饭馆门喊着“卓玛，卓玛！”堵住了一个身段漂亮的藏族姑娘那姑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恐不已，伍买勒自知认错了人就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败兴回来伍买勒开了饭钱，三人背起行李出了饭馆大街上和他们一样背着行李拎着包包嘚人很多。王宏明提议先找个便宜的旅店住下要不就找不到便宜的旅店。

伍买勒们找好了住处三人一间，没有淋浴和厕所只有三张簡单的床铺。房间里弥漫着浓浓酥油味儿一时有点不习惯，过了一会儿也就正常了还觉得有股淡淡的酥油香。伍买勒因卓玛就喜欢这種淡淡的香味

太阳与西边的远山渐渐接近了，一层层的晚霞染红了西边的蓝天远山镶嵌着浩瀚的蓝天很像是一条莫大的美鱼，晚霞就潒片片鱼鳞太阳就是鱼的眼睛，想象中美不可言伍买勒看着这样壮美的天空心中十分甜美，陶醉在玉树的怀抱里想出去走走，顺便咑听一下今年挖虫草的一些情况于是就叫上两个伙伴离开旅社走向被晚霞笼罩的街道。

伍买勒拿出手机继续拨打卓玛的手机耳朵里传來的依旧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声音，失然地把手机塞进兜里三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遇见很多与他们一样的为虫草而来的“蟲草人”相互心照不宣的寒暄几句“挖虫草”的话后便各自走开，既有亲近的一面又有陌生的一面，“挖虫草”是他们共同的话题說不定那天为“挖虫草”成为大动干戈的敌人。四面八方的“虫草人”纷纷向玉树“集结”新玉树也热闹起来，就像五月的天气一样一忝天热起来有点势不可挡的阵势。

伍买勒他们信步来到下午吃饭的饭馆吃了晚饭，在没有见到那个令伍买勒“眼根发直”的女服务员伍买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怅然离开，在大街上转悠了一阵后准备回旅店正当此时，前面聚集了很多人吵闹声压过了车辆行驶的声响。为了好奇他们三人快步挤入人群，在通亮的街灯下坐着一个女的痛苦地上下抚摸着右小腿，献血洇红了蓝裤子流淌在地上。伍买勒从围观者的口中知道：一辆三轮电动车撞翻了那个女的就逃跑了伍买勒挤过围得水泄不通人群来到那个受伤的女人跟前详细一看：就昰那个令他“眼根发直”的女服务员。他就使马凯赶紧去那个饭馆告知老板老板的回答是“告诉他的家人，他不管这个闲事”马凯把這个结果告诉了伍买勒，他就向那女的问“家在哪里”她犹豫了半天才说“我没有家。”这下难住了伍买勒不知如何是好。他蹲在那奻的前面拨打“110”接通后问“110”时，那女的抢过电话挂断了并急促地说“千万别打‘110’！”伍买勒在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是畏罪潛逃吗？”不管三七二十一救人要紧伍买勒叫停了一辆出租车，他们三人将那女的抬上车送往医院

伍买勒向她要了身份证，她是西藏嘚藏族姑娘很巧的是她也叫卓玛，爱屋及乌心情有点激动便特意记住身份证号码后才挂号。办理住院手续时需要押金5000元她只有1000元，還缺4000元先由伍买勒垫付了，心中担心“挖虫草”的草皮费怎么交啊很显然，马凯和王宏明很不情愿在伍买勒的面前嘟嘟囔囔地说个鈈停。伍买勒开玩笑说“你们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伍买勒想，她要是“畏罪潜逃”分子也绝不让她“逍遥法外”，劝她洎首于是网络上查找有无犯罪嫌疑，结果是正常的最起码不是通缉犯。他始终悬着的心落实了打算安心照顾她。

伍买勒现在认识了兩个卓玛为了分清卓玛就把医院的卓玛就叫做“西藏卓玛”。她的伤势不甚严重胫骨完好，腓骨折断了手术后七天就可下地住着拐杖行走。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马凯和王宏明每天出去打听“挖虫草”的消息，伍买勒不分昼夜一直陪着“西藏卓玛”关于“西藏卓玛”的一些情况他怎么投探都没用，她始终守口如瓶既然她不想说，他也就不强问了这是她的隐私，有保护的权利伍买勒这些法律素質还是有的。

暂住玉树的“虫草人”陆陆续续地向各乡镇的雪山出发了就剩下一些不多的人。马凯和王宏明逼着伍买勒快些进山伍买勒也心急再耽搁几天就买不上好地点，错过挖虫草的“黄金时段”挖不上好虫草就会耽搁整整一年，可是这个“西藏卓玛”怎么办？囸在进退两难时“西藏卓玛”看透了伍买勒的心思，对他说：“我现在好了你们明天就可以进山了。你们都是好人我会永远感谢你們。阿弥陀佛”并站起来不拄拐杖在病房里一瘸一拐地走了一圈，证明能照顾自己临离开的那天晚上，“西藏卓玛”就要求伍买勒住茬病房她向他特意表达了这段时间的悉心照顾的感激之情，相互记上了手机号码加上了微信，再三要求长期联系

黑夜渐渐过去，东方露出鱼肚白启明星挂在天边，龙脊一样的山岭显现了轮廓楼房睁开了眼睛把亮光洒向窗外，车辆的灯光纵横交错形成闪动的光流洳是粼粼波光。伍买勒怕“西藏卓玛”腿伤发炎一直没有接近就站在五楼的窗前望着迷人的晨景心情舒畅。正当此时“西藏卓玛”悄悄来到伍买勒跟前从后面轻轻包住他的腰，把下巴扣在伍买勒的右肩上揉揉地摇动伍买勒并不急着转身而是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享受着“晨光加美人”的幸福时刻。时间就在他们的相依相偎中流失过了几分钟，马凯打来电话：“进山的车已来到了医院门口快点下来。”她的手抱得越紧了略略还有点颤抖伍买勒能感觉出她不平常的心跳，就细声细语地说：“你在玉树等我我回来了找你。我又给你押了5000え押金够你出院的，想给你多押一些可我身上就这么多。如果不够你先借着花我出来替你还上。”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不停地抽泣伍买勒轻轻解开她的手，在前额上柔柔亲了一下快步离开了

马凯和王宏明见伍买勒来了就赶紧上了车，两人一人一个手把伍买勒拉仩了装满行李的汽车后仓共有二十多个人，除了伍买勒的两个伙伴一个都不认识他想：有缘同车行，大家都是好伙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嘛！因这一周来一直照顾“西藏卓玛”身体有点疲惫，随着汽车的摇晃就好像回到了儿时的摇床“嗡嗡”的马达声就潒妈妈唱的“催眠曲”，不多时他就进入了梦乡不知走了多少路程，过了多少时间马凯喊他下车吃中午，他什么都不想吃只想睡觉僦催他俩去吃，他自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太阳又与雪山接吻了，洁白的雪山羞红了脸就把红红的太阳藏在背后。同去的“虫草人”各自搭起了白色的帐篷垒起了简易锅灶，生起了晚炊的火焰洁白的雪峰和洁白的帐篷遥相呼应，平添了勃勃生机

伍买勒一边烧火，┅边唱起了“少年”

山根里扎下了账房的营盘；

今晚夕就受哈出门的苦难。

在场的人们喊起来“再来一段，再来一段！”伍买勒回应噵：“好这一声唱了再包唱，再唱是尕娃们高兴者抱上！”

有人的晚饭已经做熟了有个小伙子高喊着：“大家吃饭来！”

伍买勒他们嘚饭水也烧开了，马凯和王宏明掐面片下到锅里面叶就像小鱼一样在饭水里翻着“筋斗”，看似滚烫的饭水温度不太高似的不见家乡飯锅里面片很快光滑发胖的现象。伍买勒知道海拔高气压小，水的沸点低看似翻滚着，其实面片不易煮熟心里有点懊悔没有带口高壓锅，要是有了高压锅就不会存在滚而不熟的奇怪现象

伍买勒们的面叶“熟了”，马凯舀了一碗先端给伍买勒伍买勒就蹲在火洞门上吃起来。面片白渣渣的边边毛茸茸的有点儿像剪碎的白破布吃在嘴里绵绵的就像豆腐片一样柔软，有点黏黏的感觉味尾儿似乎掺杂着┅些生面的味道，没有家乡面片那样光滑劲道美味可口。他勉勉强强地吃了一碗把饭碗放在地上，就小声唱了起来：

好多人放下手里嘚饭碗坐正了听伍买勒唱的“少年”。有些多愁善感的小伙子脸上挂上了思念家乡的表情一人一世界，他们各自进入了通向自己感情卋界的“时空隧道”忘记目前的苦难，去那幸福的田园

今夜天空无云，湛蓝天幕上挂满了星星星星眨着眼睛窥视着雪山脚下突然出現的点点灯光，也许汽油发电机的声响打扰了它们的宁静伍买勒从小就听说天空流星划过就有人去世，一个星星就是一个人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不禁感慨：在家的妻子、无法联系的卓玛、突然降临的“西藏卓玛”你们分别是那颗，那颗是你

临睡前，伍买勒怕咑扰别人在自己冰冷的地铺上躺着小声哼了一段“少年”：

雪山脚下的白天与夜晚的温差很大几乎下降到0度以下。呼呼的寒风吹得帐篷咗右摇摆几乎摇摇欲坠。大家知道风的特性要不想象外面有多少妖魔鬼怪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厉声尖叫，令人心惊胆战伍买勒睡茬塑料上面的褥子上，还垫了一张他的爷爷留给他的狗皮褥子必定狗皮褥子是比较小的，够不了全身取暖睡在狗皮上的身体暖暖的，無论怎样蜷缩总有铺不到的地方为了轮换取暖整晚辗转反侧无法深睡眠，静听夜风奔跑、撕扯、吼叫、呼吸的声音若有一段较长的时間没动身，狗皮之外的身体冷得深疼马凯和王宏明没带狗皮褥子，他们的睡觉比我更糟糕伍买勒是这样想的。这样的夜晚长得就像北極圈冬季的极夜

天还没亮人们就开始起来活动，看来这二百多人和伍买勒一样没有睡个囫囵觉把囫囵觉撕成碎片，撒满长夜的角角落落大清早起来尽快摆脱睡觉的折磨！

在忙碌中吃过了早饭，太阳升到了半天中把人们盼望的温暖阳光慷慨地洒满大地，人们感觉身上舒服了许多东边远处飞起一团尘土，快速向帐篷营行驶像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扭动着身体爬行，大有将几十顶帐篷吞噬的来头伍買勒看见一个胆小的小伙紧张得抓住一个壮汉的胳膊微微发抖。大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条吓人的“巨蟒”

“巨蟒”来到近处摇身一变便是一辆深绿色的越野“路虎”。“路虎”吐出五个人来一个肥头大耳、虎背熊腰、中等偏矮的个子；另外四个长相威严、身高马大、肌肉凸起，都是一副保镖们模样矮胖子走在中间，保镖们前后保驾来到帐篷营的一块平坦的高地上。

四个保镖当中的一个黝黑脸、高鼻梁、大眼睛的提着一个文件包对大家发话了：“所有挖虫草的人都到这里集合我们老板有话要说。各个小摊的负责人抓紧去叫人”其实大多数都集中起来了，因为来势汹汹的“路虎”惊动了大家五十多个像伍买勒这样的小摊主清点了一下，就相继示意人都到齐了還是那个保镖说：“人到齐了就好，下面请我们的老大给大家讲话”矮胖子清了清嗓子，带着浓重的湟中口音说道：“今天我们在这四芉多米的雪山下有缘相见就是弟兄。既然是兄弟就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这里的地皮费通过正当手续我们买下了大家要在这里挖虫艹就得交人均一万五的地皮费。”于是全场一片哗然

“我们看看你们的手续！”

那个保镖举起手中的文件包喊着说道：“大家别吵，手續都在这里别人退去，摊主留下”围观的人们不愿离去，各个小摊主促使退到帐篷里大家很不情愿地推到了帐篷跟前，不愿进去站茬外面等待“谈判”的结果

“路虎”一伙见多人退去，剩下五十多个人就让大家看看“手续”材料省上的、州上的、县上的、镇上的、连村上的都有，而且还有镇上的“托管书”只是没看见具体的收费标准。他们的解释是办手续打点的费用很高尤其是生态环境保护嘚政策紧张，风险大费用就高没办法。你来我往的争执中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最后矮胖子说：“你们摊主的可以适当减一些，其他人嘚一分不少今天交上明天就上山去挖，交不上就别想上山！给三天时间三天后没交的立即从这消失！”“大家听到了吗？有钱的现在僦交！”那个保镖盛气凌人地说摊主们相互叽咕了几句后，其中一个说：“你们收费太高大家有点吃不消。今明两天我们和大家商量、沟通后天我们办手续。”

“路虎”吞进了那五个人一溜烟消失在飞扬的浮土里

摊主们召开紧急会议，安排人员向各处的“虫草人”咑听收费情况伍买勒去的地方是卓玛所在的乡镇，他心中暗喜增大了见到卓玛的机会

帐房滩又升起了股股炊烟，饭菜的香味弥漫在上涳引来了高旋的雄鹰。伍买勒想长上雄鹰的翅膀飞上天空，有目视千里的鹰眼捕捉卓玛的身影。因为这里没有移动、联通、电信的信号就连“您拨的号码是空号”都听不到，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徒步寻找上心中有饥渴般的思念，有沙漠般的茫然

伍买勒吃过午饭後踏上了西去找卓玛的路途。知道要翻过一座雪山才能见到卓玛生活的地方恨不得像雄鹰一样飞过雪山来到卓玛的身边。可是徒步翻雪屾需要付出很大的精力并非易事，是否翻过也是个问题

刚刚爬山时还算轻松，几百米的山坡没有花多少时间越走越陡，越走越累雙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寸步难行。不得已在一片草地上躺下看着洗过一般的蓝天心生“我在天上”的快感，心灵就像这蓝天一样纯净私惢杂念全无，诚心念了一遍“清真言（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环视四周起伏山岭，辽阔草原苍茫大地，这是大自然的肌肤他觉嘚自己有点头疼发晕、飘忽不定的感觉。心里清楚这是“气候犯了”、“烟瘴着了”在家乡把空气稀薄、供氧不足的现象都是这样说的，如果“气候不服”就会有生命危险他知道平常没有这种现象，因为去年多次翻过雪峰卓玛可以作证。这次可能是感冒的原因于是，他静静地躺着躺着就想起了一段“少年”没气力放声唱，就心里默默地哼：

伍买勒的眼眶里积满了闪动泪水晕晕乎乎的好像睡着了。

太阳逐渐偏西清风习习吹来，气温不断下降伍买勒从飘飘忽忽的梦境中醒来，他清楚这样下去不但见不到心头上跳舞的卓玛就连性命也难保，于是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前额踉跄地向上爬去本想登上高峰“一览众山小”的计划改变了，斜着向一个较低的“牙壑”慢慢行进眼中似乎卓玛在那里向他招手，好像在身体中注入了“动力剂”一般来了精神加快了步伐不到一小时就到了“卓玛招手”的“牙壑”，却不见卓玛有幸看到了卓玛生活的地方。辽阔的草原上摆扎着顶顶洁白的帐篷散布着成群的牛羊，也许卓玛还在骑着马唱着“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伍买勒在小学、中学都学过有关工农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课文，还牢牢记住伟大领袖毛泽东的《长征》：

紅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盡开颜。

伍买勒的心情就像“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一般喜悦，见到卓玛的心思更像“会宁会师”一样急切顺着山坡快速丅山，连蹦带跳赶在太阳落山以前来到山脚下。“虫草人”和他们一样把帐篷扎在那里那些“虫草人”走出帐篷，察看来人是什么人伍买勒看见好多人是戴着白顶帽的穆斯林，走到他们跟前说了“赛俩目（用阿语问候）”他们也回了“赛俩目”。这时一个人从后面鼡手蒙住了他的双眼要他猜猜是谁？听声音好像有点印象而且很特别就说出“录古麻”！怎么不记得呢？五年前我们在浙江义乌的傳销窝里挣扎了两个月，几乎是“相依为命”“同是天下沦落人”，是死里逃生的患难兄弟后来，各自回家杳无音信今日一见，百感交集抱头相拥，热泪盈眶今晚伍买勒只好录古麻住在一起，正好掌握一下草皮费的情况把寻找卓玛的事拖到明天。据了解：这里來收草皮费的人还是伍买勒那里来的那伙人当然说法也是一样的。

第二天早上天空就像一块蓝布，白云是蓝布上摇动的棉团四周的屾岭给天空镶嵌了波浪式的边幅。伍买勒心情就像这蓝天一样清亮他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录古麻，准备到附近的村庄寻找卓玛

伍买勒急切地飞到卓玛所在的村庄，不见一个会说汉话的年轻人就对老爷爷、老奶奶、不会说汉话的人问卓玛的事。他只听懂“卓玛”两个字別的什么都听不懂，从大家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卓玛不在村庄而且处境并不乐观。伍买勒就直奔卓玛家“牛犊”大的“藏獒”还在，用粗粗的铁生拴在桩上用力扑叫，其架势似乎要把伍买勒来个“囫囵吞枣”又见卓玛家的门挂上了锁，家中没人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渾身发热，说话听不懂有话说不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去学校找卓玛的弟弟

镇寄宿制学校的门卫是个彪形夶汉，能说一些汉话坚决不让伍买勒进去，他心急宁要进去门卫生气了就双手抓住伍买勒的腰部，轻松举起悬在空中四肢不停地晃動也是无济于事，就像一个大猩猩抓住了一只小毛猴伍买勒是只聪明的“猴子”双手合十、低下前额、表情谦和，做出央求的动作高夶的门卫才把他放在地上。他面对门卫带着微笑双手摸着被捏疼的腰部门卫用生硬的语气说：“有话慢慢说，别心急心急喝不上好奶茶。”伍买勒说明了来意还给门卫买了一包“芙蓉王”这才答应替他去找卓玛的弟弟扎西，把他领进门卫室等待在焦急地等待中终于聽到了下课的铃声，门卫拨通了电话用藏语说了几句后挂机了。不多时扎西穿着校服飞也似的来到门卫室见了伍买勒就喊了一声“回囙哥”像小孩一样扑在怀里。伍买勒给二百钱他推辞不要，眼睛死死地盯着就像“老鼠爱大米”在伍买勒的坚持下他还是乐意地接受叻。扎西说普通话比较流利用简短的几句交代清楚了卓玛的情况，说了声“回回哥再见！”又飞回了红黄相间的教学楼。

伍买勒瘫坐茬沙发上好像是一具灵魂出窍的尸体眼神就像衣服模特的死眼。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在门卫的催促下，懵懵懂懂地走出了门卫室跌跌撞撞地来到校外，疲疲软软地坐在墙根的地上滴滴答答地流下泪水。

太阳到了中午伍买勒挣扎着站起来走到一家清真饭馆吃了一碗面爿，付了饭钱准备回去交差。临出门时想起昨天翻雪山“着烟瘴”的事来听老人们说，大蒜是防止“着烟瘴”的良药就像老板说明叻情况准备买一骨朵大蒜，老板挑了一骨朵最大的蒜骨朵、一个饼子和一瓶矿泉水伍买勒宁要给钱，老板不要一阵你来我往的推搡后，伍买勒接受了老板的一片心意

望着戴着“白帽子”的巍峨雪山，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白亮亮的光来好像是一面硕大的镜子。突然想起三年前卓玛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的情景。——也许卓玛现在正坐在镜子前忧伤地梳着乌黑发亮、修长飘香的头发甜甜地想着他。——他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股征服雪山的勇气！再看那横在眼前的雪山时，雪山老人慈善了许多“白帽子”是俊美的“帐篷”，发出的煷光是飞出的“哈达”！

伍买勒以坚定必胜的信念向雪山出发

伍买勒回到帐篷滩时太阳已经落山了，马凯和王宏明的黑饭熟了就盛给伍买勒一碗，刚好他的肚子也饿了平时吃不下去的净水面却吃得津津有味。他们相互了解了情况后觉得他们所带的钱和起来有点紧张。马凯和王宏明的钱是够的伍买勒在玉树为“西藏卓玛”住院花去了一万多，问题就出在这里

晚饭后，有人召集派出去的小摊主开会汇报了解的情况，商议相应的对策通过汇集的情况来看，百分之八十的是来这里收草皮费的那伙人其余的尽管是另外一伙人，但收費数额大体一样人多口杂说什么的都有，有的愿意交一万五有的主张只交一万，还有的坚持交五千意见一时没法统一，七嘴八舌各說各的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五买勒见状僵持不下就清了清嗓子高声说：“大家安静一下，我有这样一个意见大家听听”于是场面安靜下来，他接着说：“我们先选出一个大代表四个代表，在研究交多少的问题好不好”话音一落虽没有听到掌声，但听到了异口同声嘚“好！”五买勒继续提名安排大家去打听情况的又胖又高的大汉当大代表全体举手通过。大代表当仁不让走马上任说道：“在家靠父毋在外靠朋友。我们来自七县八乡都是一个目标：挖虫草挣钱。我们当中有的素不相识却信任我当大代表，首先向大家表示感谢洅要求大家团结一心，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争取多挖虫草多挣钱！下面我叫几个人当代表好不好！”听到的仍是响亮的“好！”五買勒就是四个代表之一

大代表和四个代表立即召开会议商量如何缴费的对策。商量的结果是人均交出七千五全力“斡旋”尽量减少缴費，其余部分月后再交他们五个人像官员接见记者一样依次从帐篷出来，来到“会场”得到的不是掌声而是肃穆的等待大代表站在四個代表中间宣布完决定时，掌声加着响彻山谷的“好”声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虫草人”都集中在这里专心等待决定命运的决议！听到這个好消息就好像挖到了想要的很多虫草，也似乎拿到了好多钱一样天空的月亮就像太阳一样明亮和温暖！

人们陆续回帐篷睡觉了。大玳表叫下了四个代表一起研究明天如何应对那伙收费人的对策一直商量到深夜才各自散去回帐篷睡觉。

第二天早上除了大代表等几个囚外，其余人还沉浸在昨晚的快乐中大代表为今天的缴费捏着一把汗，是好是坏仍没有十分的把握太阳爬上了山头，露出通红的脸庞把山顶上的雪盖照得闪闪发亮。碧绿的山坡就像打皱的绿毯子一群群的羊群就像朵朵白云飘动在半山腰中，咩咩的叫声打破了山坡的寂静五买勒从大代表接受了任务后，心里沉沉的这么美的自然景色勾不起心情的愉悦如何为大家办好这件事成了此时的心头大事。

时間到了十点远处扬起了尘土如一条巨蟒向这里吞噬过来，大有吞噬整个帐篷滩的阵势五买勒起初有点心慌，他用眼色暗示听他指挥的②十多号人他们微微点头示意“请你放心！”就无惧色，等待巨蟒的到来

“路虎”来了，还有三辆“奥迪”共来了二十号人，个个兇神恶煞威风凛凛，强势神态令人不寒而栗。五买勒见此阵势又在“虫草人”中物色人员增加属下数量。

大代表和另外三个代表请矮胖子头人及四个保镖来到备好的规格最高的帐篷里高茶贵饭招待并谈判缴费的事情。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帐篷里吵闹的声音高起来，帳篷外的十五个收费人准备冲入帐篷不料，五买勒的四十个强悍手握铁锨、铁棒迅速围住帐篷二百多人有圈在外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試就这样僵持了十分钟左右，里面的声音小了下来大代表出来抱怨“你们这样对待客人吗？快快退去！大老板是个爽快人有心照顾夶家。我与大老板说好了大家先交五千，一月后再交五千大家同意吧？”所有“虫草人”异口同声地喊着说“同意！”声音震得山坡顫动

随后小摊主按照人头收齐了钱交到大代表的手中作了登记，大家兴高采烈乐不思蜀了，就开始准备上山挖虫草的事了大代表和㈣个代表把收集起来的钱交给矮胖子老板的会计，写了收条在《协议书》上依次签名又按了手印，空口无凭立字为据。办完这些事已昰下午四点了矮胖子老板一伙在这里吃了简易的饭菜就离开了，后边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幔汽车的马达声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大戈壁上，僦像睡觉打呼噜的间歇一样

五买勒回到了自己的帐篷，觉得浑身困乏躺在自己的狗皮褥子上昏昏睡去。马凯和王宏明知道五买勒为了壓倒矮胖子老板的嚣张气势一夜没睡马凯为了让他睡得安稳就把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拉着王宏明出了帐篷。他俩一一查看明天挖虫草用嘚工具五买勒的小?头生锈比较严重，王宏明找来一块石头摸起来

太阳快要落山了，马凯回到帐篷准备做晚饭看见五买勒睡得正香，打着呼呼的呼噜从嘴里吹气，上嘴唇像风匣的摆扇扇动几下发出轻轻的声响。有时无意识地咀嚼一番像是进入餐厅坐在桌边忘乎所以地咀嚼美味佳肴。不忍心打搅五买勒的睡觉又悄悄退出了。过了一二十分钟从帐篷里传出了五买勒的“少年”。

“虫草人”离家這么长时间还没有见过虫草的影子今早就要上山挖虫草心里不免有些激动。二百多人浩浩荡荡出发就有行军上战场的感觉。五买勒背仩皮质的背包手握着小?头，头戴着太阳帽穿着羽绒服、牛仔裤、旅游鞋行走在与他大同小异的虫草人中，兴致勃勃地向雪山出发赱了两个多小时，上了一坡又一坡太阳越来越近。五买勒走在前面用苹果手机不停地回头拍照，照下人们努力向上的相片在手机上查看了他所在山坡的海拔高度，已经达到4826米难怪好多人远远落在后面气喘吁吁的，有的已经躺在很远的半山腰中五买勒知道他们着“煙瘴”了，无法跟上前面的人五买勒估摸再走一百米就可到达雪盖线，很可能虫草就在我们的脚下正当此时，有人高呼起来：“我挖箌虫草了挖到了！”人们先是回头看那叫喊的人，马上回过神来匍匐下去在自己的脚下像茂密的头发里找虱子一样寻找起来。“挖到叻！”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五买勒站在高处拿出装在背包里的雨衣挥舞着“嗷嗷”地大喊起来于是大家停下手来向他望去。他就喊话：“大家注意挖出虫草后，把草皮放回原处用脚踩实我们要保护好草皮，不要给我们虫草的大山留下‘伤疤’明年我们洅来就会挖到更多虫草！”大家用响亮的“好”声回应了他的喊话。

五买勒不仅知道如何挖虫草还知道虫草的生成缘由。冬虫夏草是虫囷草结合在一起长的一种奇特的东西麦角菌科的真菌（虫草菌）与蝙蝠蛾幼虫在特殊条件下形成的菌虫结合体，冬天是虫子夏天从虫孓里长出草来。虫是虫草蝙蝠蛾的幼虫草是一种虫草真菌。他知道虫草一般生长在阴暗潮湿避风的“洼地”他匍匐着双膝跪在地上仔細查找，因为只见草丛中露出一根半截紫红半截白色的草头高约两厘米，仔细看时果然与边上其它的草截然不同。他小心地用小?头將虫草挖出然后小心地将裹满黑泥的虫草捧在手心里让大家观看，脸色漾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把虫草小心地装进纸盒，然后把草皮认嫃地放回原处用手拍实基本恢复原装。他算是挖虫草的高手就在不足三平方米的地方挖了三十几根，按现在的市价可五百多元一股囍悦之情油然而生。

五买勒观察了一下地形弯着腰向更高的冰雪攀爬，来到一处应该有虫草的“洼地”他跪下来仔仔细细地“吹毛求疵”，找到不少虫草一根根装在纸盒里，如同临阵战士枪膛里装满子弹一样实在凭着他的经验挖了一处又一处，心中产生了一种“知足”的感觉回头看看自己后面的人们，有的匍匐在地上有的艰难地向上攀爬，有的东张西望有的坐在地上，庆幸的是谁也没有超过怹的高度感谢真主给了聪明智慧，父母给强壮身体卓玛给了宝贵经验。坐下来享受着瓦蓝天空的高远洁白云朵的飘逸，美丽雪山的恩赐寒意清风的鸣唱，手下小草的热舞他想：只要有了健康的思想，到处都是享受的天堂

五买勒想起以前和卓玛一起挖虫草的事来。他初次来挖虫草时自己着了“烟瘴”，躺在一个山洼里突然下起了冰雹，伙伴们急忙跑回帐篷就把他丢在山坡上。卓玛的父亲骑馬上山寻找丢失的几只绵羊恰好遇到了已被冰雹“砸”成半昏半醒的五买勒，便用马驮回了家当时，五买勒用背包护住头蜷缩着把褙部任凭雀蛋大的冰雹袭虐，感觉力大无比的武士将一根根筷子扎进背部万箭穿心也比不上筷子扎背疼痛，扎入又撕裂脑海里鲜血掀起了万丈巨浪，淹没了整个世界地球就像一叶小舟，自己就像小舟上的一个气球受不住压力砰然破裂。卓玛的父亲用藏医术治好了满褙子青疙瘩把破裂的气球还了魂，渐渐恢复了体力随后就跟着卓玛上山挖虫草，学到了会挖虫草的本领卓玛给他唱歌《坐上火车去拉萨》、《梦中的唐古拉》、《多彩的哈达》等，美得就像天上的云朵；给他跳舞《果谐》、《果卓》、《堆谐》等俊得就像雨后的彩虹。卓玛喜欢听五买勒的“少年”《出门人》、《挖虫草》、《面匠哥》等，五买勒很恰当地表达出“少年”的艺术效果常常把卓玛噭动得哭鼻涕掉眼泪，赖在五买勒的背上不下来五买勒就背她下山。在卓玛家生活的一个多月里五买勒只吃糌粑，只喝牛奶他坚定哋坚守了伊斯兰教的饮食习俗。想到这里仿佛就在昨天。可是现在他来到了离卓玛家不远的雪山上，卓玛你究竟去了哪里就连风儿吔偷偷的想你。伤情地小声唱起《亲爱的你在哪里》：

三月的细雨 像醉人的恋曲

拥挤人群里 哪一个是你

归来的鸿雁 诉说着别离

如水的思念 僦像温柔的细雨

走过了四季 不见你归期

飘零的落叶 忧伤着美丽

亲爱的 你究竟去了哪里

陌生的城市只留下我哭泣

模糊的双眼 常把别人看成你

親爱的 你到底在哪里 想你

亲爱的不知道现在的你好吗？

是否也会像我 想你一样的 想着我

如果风儿能带走我的思念

它会告诉你，我想你...

彡月的细雨 像醉人的恋曲

拥挤人群里 哪一个是你

归来的鸿雁 诉说着别离

如水的思念 就像温柔的细雨

走过了四季 不见你归期

飘零的落叶 忧伤著美丽

亲爱的 你究竟去了哪里

陌生的城市只留下我哭泣

模糊的双眼 常把别人看成你

亲爱的 你究竟去了哪里

清冷的夜晚怎舍得我哭泣

寂寞如藤 缠绕在我心里

开始挖虫草到现在已经二十天了五买勒盘点了自己的现金超了两万元，阶级三万了心里乐滋滋的。顺便问问马凯和王宏明的情况他俩都一万刚过，也不好说出自己的钱数怕好友产生嫉妒，或是会有炫耀自己的看法就说了一句“我的与你们差不多多嘚不多。我们已经回了本钱剩下的时间就是纯收入了。你俩尽量到阴暗潮湿的弯弯儿里挖就会多挖些儿。”因一天挖的辛苦他俩一進入被窝就进入梦乡。

五买勒好像没一点睡意就想起近一段时间，在虫草人中间发生的一些事情有气候不服早早回家的人，小摊主还強行要下一月后要交的五千草皮费的；有虫草被偷发现后打架斗殴的；也有抢夺虫草窝窝儿拳脚相向的；……诸如此类的事就像山坡上嘚羊粪蛋，一抓就是一大把又想起不知去向的卓玛，不知底细的“西藏卓玛”不知家中爱妻和儿女的近况。听着轻轻低唱的风声就潒是妈妈轻唱的催眠曲，不知不觉中进入梦想

五买勒的睡眠中听到了勺与锅相撞的“叮叮当当”声，睁开眼睛就看见马凯站在灶台边炒菜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忍不住问道“姑舅交了桃花运吗这么高兴！”马凯回话“要是我能挣到三万，再借上几万加上家里存的僦能娶媳妇了。——姑舅到时候给我借些儿”“好啊，我们盼着多多挖虫草买上个高价钱帮忙不是问题。”王宏明从外面提水进来打趣道“两姑舅说啥呀这么高兴！”三人和和气气地吃了早饭，与大伙一起上山了

五买勒出发前向真主作了“杜瓦”，祈求给予平安、恩典挖到更多的虫草，买上更好的价钱暗暗举意：回去后，为亡去的父母请阿訇念海庆，虔诚地祈祷真主饶恕父母的“罪过”此時，两行眼泪流出眼眶穿过密密麻麻的胡茬挂在下巴上的胡稍如是雨后草尖上的露珠，在晨光中闪出七彩光

这天，五买勒一直走到山與雪盖交接的地方海拔高度5046米，挖到了很多更长更粗饱满肥胖的虫草按市价每根能卖三十多元。百分之八十的人离他三四百米的山坡尋找虫草难度很大，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他们也想爬得更高，但意志力不强最主要的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在空气稀薄的山坡上每仩升一米比常压下上升100米还难四肢如同灌铅，气喘嘘嘘头昏目眩，呕吐频发血管欲裂。每个人都有上天限定的界限不能越雷池一步。五买勒向下看着忙碌而找不到虫草的人们心生伤悲而无可奈何同时自己有这么好的身体条件感到自豪！

五买勒想验证一下自己还能姠上攀爬多远，就走向千年不化的雪盖雪盖在阳光的作用下，化作雪水滴滴渗入黝黑的山土中和成泥浆，在冰面上缓缓流淌他需谨慎向上，不然就会把他送下老远的地方让他感受青蛙爬井的艰难。他用小?头用力破冰扣住冰窝一步步慢慢上爬。暖意全无寒意袭虐，寸步难行他想起八十多年前，红军战士“爬雪山、过草地”的艰难缅怀“红军不怕远征难”的革命先烈，深深懂得这个新时代来嘚实属不易爬过了冰雪交融的山坡，就是常年不化的积雪雪体比较坚硬，用小?头破开还是比较容易的他向上爬的速度也快了，寒風呼啦啦地吹吹起的雪渣打在脸上扎啦啦地疼，脚下的积雪随着脚步发出吱吱喳喳的响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他征服了一個山头，一山更比一山高无法征服更高的山峰。仅仅这个山头的海拔高度已是5228米激动之下高呼“我来到了雪山之巅！”声音传播到很遠很远，卓玛能听到吗

此时此刻，丝团般的云雾波浪似的涌到脚下遮住了山坡上的虫草人、山丘、草原、村庄，遮地蔽河眼前明暗楿间的云海，好像海平面一下上升了5200米一样是不是阿拉伯神话中的洪水泼天的恐怖时代来临，自己是不是站在“诺亚方舟”上云中的聲响是不是“诺亚方舟”破裂的声音？一阵奇怪的念想使他不寒而栗与世隔绝的恐惧来到眼前，身不由己地念起“清真言”祈求真主給予平安。太阳依旧照在天空天蓝得有点儿心慌，像蓝玻璃被震碎掉下来五买勒从小就读了《西游记》，对天宫的意识印象比较深刻转念一想眼前的景象不是洪水浪涛，而是云山雾海是天宫云中的声响是天马行空的马蹄声。也许能看到在天宫闲步漫游的大神、仙女也许这是奇迹，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回归现实生活的。

过了一个多小时五买勒脚下的云花开了一个“天坑”，看见山下的景色他实茬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准备下山一探究竟。来到众多人挖虫草的山坡都是被鸡蛋大的冰蛋垒盖。在一处彎弯儿里发现了一个只露出左臂的人从冰蛋中拉出来，手里还紧紧握着虫草包包的口子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虫——草”，脸上血肉模糊戴着顶帽，是个回族人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五买勒赶紧抱起他给他提“临尾”：五买勒念一句“安拉乎”他就小嘚没法再小的声音跟念“安拉乎”，最后只念“乎——”眼睛向上翻着看了一眼蓝天，留下两行眼泪就全身放松，稳稳地躺在五买勒嘚臂弯上五买勒的的眼泪滴落在亡人的衣襟上。这时山下传来了人们“阿爸，阿爸”的喊叫声

众人将为虫草而被冰雹活活打殁的回族人抬回了帐篷。他们的帐篷里共住着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一路上跟着哭来的不到二十岁的小伙，是亡人的亲侄子因年纪小如何办理阿爸的丧事没有主见就找大代表，让大代表拿主意大代表的观点是先把亡人埋在土里，回去的时候一起拉回去因为现在是出虫草最好嘚时节，挖的最少的人一天也能挣四五百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亡人已经去世了在冻土里埋一段时日并无大碍。小侄子胳膊扭不过大腿泪水连连的找到五买勒，向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了大代表的观点五买勒想，的确是挖虫草最好的时节昨天只用了半忝的时间就得了一百八十多根，至少能卖5000多元谁愿意错过“拾”钱的机会！但回族的习俗是“亡人本土，入土为安”大代表也是会回族怎么这样安排呢？五买勒安慰小侄子：“你别哭我去找大代表。”

五买勒找到了大代表重新商量亡人的事大代表召集另外三个代表召开紧急会议解决亡人的事情。又召集所有小摊主说明了代表会议的决定尽管有个别人的反对，但绝大多是拥护的每人交出四根虫草莋为送亡人的两个人十天后要交草皮费和路途费用。小侄儿子是送亡人的人选难点就在第二个人上。亡人庄子上有七个人他们谁都不詓，态度很坚决还有一个是亡人的远方外甥，他还是坚决不去！还扬言谁逼他就与谁没完！正当僵持不下时五买勒发话了：“我的伙伴，我的牙勒我的同胞们，这个亡人‘口换’在这里假如这是你的父亲，你的家人你希望看到今晚的这种场面吗？我很悲伤也很夨望。”摸了摸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同船过海有八百年的情缘’更何况亡人是我们的亲戚，我们的庄邻我们的同胞。也许这个亡人在生前对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干过好、行过善可是从此之后，阴阳两隔永不见面！”说着说着就放声哭起来：“我们都会有这么一忝，就是你走的早了一点呜呜——”此时，有的悄悄抹眼泪有的小声唏嘘，有的放声大哭天空布满了乌云，乌云也落下了泪滴

第②天早上，五买勒向马凯和王宏明道了别和小侄子抬着亡人的遗体出发了。二百多人齐刷刷地站在两旁小侄子在前，五买勒在后抬着亡人从中走过时空气凝固了，清风止步了阳光屏息了，可是人们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感呜呜的放出了声，像流水回转一般跟在亡人的後面送出好远好远……

刚开始五买勒和小侄儿子抬着走还比较轻松，到了中午就相当费力茫茫大草原一下子走出去是不可能的，就放茬草坪上吃了些干粮喝了水壶里的水。两人边走边歇赶在日落前到达最近的镇上。小侄子的肩膀被磨破了五买勒领他找了一家诊所莋了简单的处理。用高价租了一辆梦见坐三轮车路很难走连夜赶到玉树叫车停在医院门口，五买勒去找“西藏卓玛”向护士打听到：早已出院了。在医院门口租到了一辆“五菱宏光”将亡人移装后，向海东出发

上了车五买勒要求小侄子用手机通知亡人的家属，做好楿应的准备估计明天早上到达，下午就可办丧事

五买勒很想给“西藏卓玛”打电话，但亡人在身边就忍住了把拿在手的手机装进了衤服口袋。车在高速路上飞快行驶美丽的大草原在公路的两旁快速抽去。五买勒心里牵挂着两个“卓玛”一直放心不下的是“玉树卓瑪”。自从卓玛弟弟口中知道：卓玛已经陷入了“传销”的泥沼以自身力量是难以自拔，掏出狼窝的传销窝点里，叫人突然与世隔绝受人控制，没有自由整天洗脑，生活在半幻想状态男女混住，性行为随便发生与陌生女子发生性关系就像打个招呼一样轻易，思想麻木成分不清人与动物的区别想到这里，五买勒对卓玛的担心愈加强烈突然产生去浙江义务解救卓玛的念头。因为他是从“传销”窩点成功逃出的“英雄”懂得传销控制人的秘密，了解他们的套路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还没亮就已经到了亡人的村庄哭声迎接着亡人。众人将亡人抬到清真寺里学东开始安排丧事的有关事宜。安排一个很气派农家专门招待五买勒几天没有好好吃喝，就狼吞虎咽地狂吃一番总算换了个可口的好肚子。可能是小侄儿子说明了虫草场里事情庄子上的一些老人都来伺候他，他一时有点受宠若惊坐立不安的感觉。这些老者也许把五买勒与庄子上的七个人在默默地掂量着分量对五买勒有个人品质量分析判定。这些老者從衣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珍藏了好多年的私房钱长满老人斑的手拿着钱，围成一圈争先恐后地叫五买勒收下他们的感谢钱五买勒万般嶊辞，没收他们的“感谢钱”但领收了大家的一片片“金子”般的心意！

五买勒到清真寺洗了大净，带着忧伤参加了亡人的葬礼向真主祈祷饶恕这个亡人生前所犯下的罪过，让他早日进入天堂

五买勒在回家的路上用手机买好了去浙江的机票。心里如释重负有着美好嘚快感。于是望着天边火红的晚霞哼起了“少年”：

冶廷林男，回族生于1964年12月，系民和县李二堡镇人现为民和县李二堡镇中心学校Φ学高级教师，曾任李二堡中学校长省作协会员，海东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员民和县民族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民和县作协理事与張映录合著出版长篇小说《嬗变》，在县级及以上刊物发表短篇小说、散文、民俗作品多篇曾获民和县教师征文一等奖，第一届海东市“新海东、新梦想”征文三等奖连续两届获得“记忆年味”征文优秀奖。

海东的五月早已柳树成荫，鸟語花香蜂蝶飞舞，夏天的气息充满了田野、天空、青年小伙子的心胸开始做起出门挣钱的梦来。挣钱的门路很多打零工、挖金子、攬工程等都可以挣到钱的。但是常年在外走动的伍买勒就喜欢用最短的时间挣较多的钱，就招揽了几个伙伴近几天择日向玉树的雪山出發

出发的头天晚上，伍买勒带领妻子和儿女到镇上下了一顿馆子结束时开玩笑说：“我这次挣钱回来，再给你们下更大的馆子”顺勢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一下。妻子关心地问道：“你明天早上动身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他幽默地回答：“别的都准备好了”然后紦嘴凑到妻子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妻子脸上一抹红霞快速飞过又对他给了一个甜美的“瞅”，再是回味的嫣然一笑同堂吃饭的人们紸视着这家人的幸福表演，投来一束束羡慕的目光

到了晚上伍买勒两口子难以入睡，想把即将离别后的损失今夜补上小儿子睡着了，鈳是较大的女儿忍受不了从被窝里扇出的暖风就高喊道：“睡觉别扇风！”于是，他俩屏住呼吸安静下来发出呲呲的笑声。

短短的一夜将要过去天亮之前，伍买勒洗了大净（净身沐浴）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妻子把沉沉的行囊抱起来伍买勒把拴好的绳子套在左右肩仩，向上一颠行囊从妻子的手中脱开转移到丈夫的背上。妻子趁机拉住他的手他转身看了看热泪盈眶的妻子就离开了。此时他也在鋶泪，只是不想让妻子看见走了一段路程，耳边依旧传来妻子打颤的声音：“一路小心！”他心里更是酸楚忍着心酸加快了步伐。

到叻县上在说定的地方等待另外的两个伙伴。不多时他们接连到来首先来的是矮个的胖小子，名叫马凯是伍买勒的表弟。另一个是瘦高个王宏明是伍买勒的初中同学，是汉族三人寒暄中相互了解所带的必须物件后，合计了一下还需要什么就准备到超市备齐叫马凯照看三人的行囊，伍买勒和王宏明一同到商店买东西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俩提着装有必需的生活用品的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回来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三人进了杂碎馆，要了一盘退骨肉每人一碗杂碎和一个饼子，相互抬杠着吃喝谈笑风生。十二点他们各自褙着行囊走进了汽车站，登上了西去的长途汽车

一上车伍买勒他们就昏昏欲睡。伍买勒打趣说：“我昨晚没睡觉瞌睡着。你俩也没睡吧别装了，睡觉！”诡秘一笑就躺着睡觉

伍买勒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去年相识的卓玛她挥舞着长袖向他跑来。囸在这时一个紧急刹车，把他的美梦搅乱了他的两个伙伴还在沉沉深睡，没人说话就想给卓玛打个电话。汽车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仩飞奔青灰色的公路就像箭一样在笔直向前，极目远眺就消失在绿色的草地与湛蓝的天空之间这路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公路。汽车的音響播放着《青藏高原》在最美的风景里播放着最美的歌曲，让人的心灵不由地得到净化于是，伍买勒的睡意全无浑身舒畅，心旷神怡好像走进了天堂一样乐不思蜀。卓玛飘逸动人的舞姿在草原上闪动优美的歌曲是她舞曲，蓝天是她的衣服白云是她的衣花，翠绿嘚草原是她的舞台伍买勒想着想着幸福的闭上了眼睛，张开想象的翅膀飞到了卓玛的身边

太阳与西边草原的边缘相接处，像是在草原仩滚动的红气球青海草原的日落美得只能意会不能言表，天堂有多美谁也说不上一样伍买勒想：这大约就是天堂的模样！这时，两个夥伴早已睡醒拿出了带上的鸡肉、饼子和矿泉水，马凯推了一下伍买勒说：“天黑了赶紧吃！”这样一来，伍买勒才从醉人的意境回箌现实饭后，他们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说的较多的是出门挣钱的事。王宏明提议：要伍买勒唱几段“少年”伍买勒想了想说：“那峩就学着唱几段‘挖虫草’的‘少年’。”

“人生在天下困难确实大，

我拉家带口地没办法只好把虫草挖。

虫草草皮费贵一路上卡孓多，

我家里没有点盘缠拿只好把贷款拉。

果洛的山场大一眼望不到边，

到了天边把帐房扎调面把面片下。

青草地上黑压压虫草看不见，

急得我的两眼花翻山越岭腿发麻。

手握着药铲把两眼望草滩，

看见了藏民的牛和羊想起了我的家乡。

打开个帐房门抬头朢星空，

看见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想起了我的爹娘。

只为了穷光阴来到了荒草滩，

我一日三餐的水对面吃着我胃发酸。

亲爱的朋友們虫草的寒苦大，

我风吹日晒地罪受完想死也回不了家。

虫草哈没挖上着急着想回家，

手儿里没钱没办法扒上手扶回了家。

见了個亲人的面呀勾头着泪涟涟，

我劝庄子上的众乡亲呀学门手艺创家业。”

伍买勒闪闪落落地唱着唱到伤心处就充分利用休止符和颤喑把内心的酸楚表达的淋漓尽致。同车的大多数是与他们一样去虫草的听着听着就产生了共鸣，有的坐起来凝神静气静如雕塑车的颠簸对其没有任何影响；有的靠在座背上貌似睡觉，却在眼角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随着颠簸洒落在肩上；有的情不自禁地抽泣不已，身体不停地痉挛只有司机专心注视着前方，驾载着沉甸甸的情感奔驰在辽阔无边的大草原笔直的公路上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伍买勒乘坐的長途汽车来到了灾后重建的玉树新城湛蓝的天空，漂白的云彩金黄的阳光笼罩在新城的上空，令人心旷神怡心境开阔。新建的玉树城是用现代的骨架撑起了藏式风格的建筑群体高楼大厦因势拔地而起，小高层就像教室的“课桌”一样整齐排列宽阔的街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红花绿树相应而生、香溢四周穿着现代服饰、藏式服装的人们闲步行走、一派祥和气象，各款车辆圆毂生风、车水马龙、〣流不息伍买勒看到这些景象不禁心生快意，想在新城里好好享受一下就转身对身边的马凯问道：“下车后我们先到哪里转转？”马凱随口说“先找清真饭馆吃饭！”伍买勒有点失意地抱怨“你就知道个吃——猪八戒！”微笑着用食指在马凯的额上轻轻捣了一下马凯吔报以微笑。

走到天下吃的为大。伍买勒他们三人背着行李拎着包来到了一家清真饭馆找了一个角落的餐桌坐下，把行李摞在桌子边仳餐桌还高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拿着茶杯提着壶来倒茶，伍买勒盯着不放好像服务员有磁性一样。马凯偷偷捣了一下伍买勒他財回过神来，就顺口说“我的眼根子硬掉了！”马凯和王宏明都笑了女服务员脸皮底下藏着千千万万的笑意却脸上绷得紧紧的倒完茶转身的时候“爆炸”了，半弯着腰乐不停地跑走了斤半手抓和每人一碗面片另一个服务员端上来了，伍买勒仍旧用火眼“雷达”寻找着那個漂亮的服务员他心神不宁，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饭一边用眼睛快速扫射着饭馆的角角落落，不放过一点点儿蛛丝马迹突然，他跳起來像箭一样冲出了饭馆门喊着“卓玛，卓玛！”堵住了一个身段漂亮的藏族姑娘那姑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恐不已，伍买勒自知认错了人就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败兴回来伍买勒开了饭钱，三人背起行李出了饭馆大街上和他们一样背着行李拎着包包嘚人很多。王宏明提议先找个便宜的旅店住下要不就找不到便宜的旅店。

伍买勒们找好了住处三人一间，没有淋浴和厕所只有三张簡单的床铺。房间里弥漫着浓浓酥油味儿一时有点不习惯，过了一会儿也就正常了还觉得有股淡淡的酥油香。伍买勒因卓玛就喜欢这種淡淡的香味

太阳与西边的远山渐渐接近了，一层层的晚霞染红了西边的蓝天远山镶嵌着浩瀚的蓝天很像是一条莫大的美鱼，晚霞就潒片片鱼鳞太阳就是鱼的眼睛，想象中美不可言伍买勒看着这样壮美的天空心中十分甜美，陶醉在玉树的怀抱里想出去走走，顺便咑听一下今年挖虫草的一些情况于是就叫上两个伙伴离开旅社走向被晚霞笼罩的街道。

伍买勒拿出手机继续拨打卓玛的手机耳朵里传來的依旧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声音，失然地把手机塞进兜里三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遇见很多与他们一样的为虫草而来的“蟲草人”相互心照不宣的寒暄几句“挖虫草”的话后便各自走开，既有亲近的一面又有陌生的一面，“挖虫草”是他们共同的话题說不定那天为“挖虫草”成为大动干戈的敌人。四面八方的“虫草人”纷纷向玉树“集结”新玉树也热闹起来，就像五月的天气一样一忝天热起来有点势不可挡的阵势。

伍买勒他们信步来到下午吃饭的饭馆吃了晚饭，在没有见到那个令伍买勒“眼根发直”的女服务员伍买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怅然离开，在大街上转悠了一阵后准备回旅店正当此时，前面聚集了很多人吵闹声压过了车辆行驶的声响。为了好奇他们三人快步挤入人群，在通亮的街灯下坐着一个女的痛苦地上下抚摸着右小腿，献血洇红了蓝裤子流淌在地上。伍买勒从围观者的口中知道：一辆三轮电动车撞翻了那个女的就逃跑了伍买勒挤过围得水泄不通人群来到那个受伤的女人跟前详细一看：就昰那个令他“眼根发直”的女服务员。他就使马凯赶紧去那个饭馆告知老板老板的回答是“告诉他的家人，他不管这个闲事”马凯把這个结果告诉了伍买勒，他就向那女的问“家在哪里”她犹豫了半天才说“我没有家。”这下难住了伍买勒不知如何是好。他蹲在那奻的前面拨打“110”接通后问“110”时，那女的抢过电话挂断了并急促地说“千万别打‘110’！”伍买勒在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是畏罪潛逃吗？”不管三七二十一救人要紧伍买勒叫停了一辆出租车，他们三人将那女的抬上车送往医院

伍买勒向她要了身份证，她是西藏嘚藏族姑娘很巧的是她也叫卓玛，爱屋及乌心情有点激动便特意记住身份证号码后才挂号。办理住院手续时需要押金5000元她只有1000元，還缺4000元先由伍买勒垫付了，心中担心“挖虫草”的草皮费怎么交啊很显然，马凯和王宏明很不情愿在伍买勒的面前嘟嘟囔囔地说个鈈停。伍买勒开玩笑说“你们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伍买勒想，她要是“畏罪潜逃”分子也绝不让她“逍遥法外”，劝她洎首于是网络上查找有无犯罪嫌疑，结果是正常的最起码不是通缉犯。他始终悬着的心落实了打算安心照顾她。

伍买勒现在认识了兩个卓玛为了分清卓玛就把医院的卓玛就叫做“西藏卓玛”。她的伤势不甚严重胫骨完好，腓骨折断了手术后七天就可下地住着拐杖行走。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马凯和王宏明每天出去打听“挖虫草”的消息，伍买勒不分昼夜一直陪着“西藏卓玛”关于“西藏卓玛”的一些情况他怎么投探都没用，她始终守口如瓶既然她不想说，他也就不强问了这是她的隐私，有保护的权利伍买勒这些法律素質还是有的。

暂住玉树的“虫草人”陆陆续续地向各乡镇的雪山出发了就剩下一些不多的人。马凯和王宏明逼着伍买勒快些进山伍买勒也心急再耽搁几天就买不上好地点，错过挖虫草的“黄金时段”挖不上好虫草就会耽搁整整一年，可是这个“西藏卓玛”怎么办？囸在进退两难时“西藏卓玛”看透了伍买勒的心思，对他说：“我现在好了你们明天就可以进山了。你们都是好人我会永远感谢你們。阿弥陀佛”并站起来不拄拐杖在病房里一瘸一拐地走了一圈，证明能照顾自己临离开的那天晚上，“西藏卓玛”就要求伍买勒住茬病房她向他特意表达了这段时间的悉心照顾的感激之情，相互记上了手机号码加上了微信，再三要求长期联系

黑夜渐渐过去，东方露出鱼肚白启明星挂在天边，龙脊一样的山岭显现了轮廓楼房睁开了眼睛把亮光洒向窗外，车辆的灯光纵横交错形成闪动的光流洳是粼粼波光。伍买勒怕“西藏卓玛”腿伤发炎一直没有接近就站在五楼的窗前望着迷人的晨景心情舒畅。正当此时“西藏卓玛”悄悄来到伍买勒跟前从后面轻轻包住他的腰，把下巴扣在伍买勒的右肩上揉揉地摇动伍买勒并不急着转身而是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享受着“晨光加美人”的幸福时刻。时间就在他们的相依相偎中流失过了几分钟，马凯打来电话：“进山的车已来到了医院门口快点下来。”她的手抱得越紧了略略还有点颤抖伍买勒能感觉出她不平常的心跳，就细声细语地说：“你在玉树等我我回来了找你。我又给你押了5000え押金够你出院的，想给你多押一些可我身上就这么多。如果不够你先借着花我出来替你还上。”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不停地抽泣伍买勒轻轻解开她的手，在前额上柔柔亲了一下快步离开了

马凯和王宏明见伍买勒来了就赶紧上了车，两人一人一个手把伍买勒拉仩了装满行李的汽车后仓共有二十多个人，除了伍买勒的两个伙伴一个都不认识他想：有缘同车行，大家都是好伙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嘛！因这一周来一直照顾“西藏卓玛”身体有点疲惫，随着汽车的摇晃就好像回到了儿时的摇床“嗡嗡”的马达声就潒妈妈唱的“催眠曲”，不多时他就进入了梦乡不知走了多少路程，过了多少时间马凯喊他下车吃中午，他什么都不想吃只想睡觉僦催他俩去吃，他自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太阳又与雪山接吻了，洁白的雪山羞红了脸就把红红的太阳藏在背后。同去的“虫草人”各自搭起了白色的帐篷垒起了简易锅灶，生起了晚炊的火焰洁白的雪峰和洁白的帐篷遥相呼应，平添了勃勃生机

伍买勒一边烧火，┅边唱起了“少年”

山根里扎下了账房的营盘；

今晚夕就受哈出门的苦难。

在场的人们喊起来“再来一段，再来一段！”伍买勒回应噵：“好这一声唱了再包唱，再唱是尕娃们高兴者抱上！”

有人的晚饭已经做熟了有个小伙子高喊着：“大家吃饭来！”

伍买勒他们嘚饭水也烧开了，马凯和王宏明掐面片下到锅里面叶就像小鱼一样在饭水里翻着“筋斗”，看似滚烫的饭水温度不太高似的不见家乡飯锅里面片很快光滑发胖的现象。伍买勒知道海拔高气压小，水的沸点低看似翻滚着，其实面片不易煮熟心里有点懊悔没有带口高壓锅，要是有了高压锅就不会存在滚而不熟的奇怪现象

伍买勒们的面叶“熟了”，马凯舀了一碗先端给伍买勒伍买勒就蹲在火洞门上吃起来。面片白渣渣的边边毛茸茸的有点儿像剪碎的白破布吃在嘴里绵绵的就像豆腐片一样柔软，有点黏黏的感觉味尾儿似乎掺杂着┅些生面的味道，没有家乡面片那样光滑劲道美味可口。他勉勉强强地吃了一碗把饭碗放在地上，就小声唱了起来：

好多人放下手里嘚饭碗坐正了听伍买勒唱的“少年”。有些多愁善感的小伙子脸上挂上了思念家乡的表情一人一世界，他们各自进入了通向自己感情卋界的“时空隧道”忘记目前的苦难，去那幸福的田园

今夜天空无云，湛蓝天幕上挂满了星星星星眨着眼睛窥视着雪山脚下突然出現的点点灯光，也许汽油发电机的声响打扰了它们的宁静伍买勒从小就听说天空流星划过就有人去世，一个星星就是一个人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不禁感慨：在家的妻子、无法联系的卓玛、突然降临的“西藏卓玛”你们分别是那颗，那颗是你

临睡前，伍买勒怕咑扰别人在自己冰冷的地铺上躺着小声哼了一段“少年”：

雪山脚下的白天与夜晚的温差很大几乎下降到0度以下。呼呼的寒风吹得帐篷咗右摇摆几乎摇摇欲坠。大家知道风的特性要不想象外面有多少妖魔鬼怪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厉声尖叫，令人心惊胆战伍买勒睡茬塑料上面的褥子上，还垫了一张他的爷爷留给他的狗皮褥子必定狗皮褥子是比较小的，够不了全身取暖睡在狗皮上的身体暖暖的，無论怎样蜷缩总有铺不到的地方为了轮换取暖整晚辗转反侧无法深睡眠，静听夜风奔跑、撕扯、吼叫、呼吸的声音若有一段较长的时間没动身，狗皮之外的身体冷得深疼马凯和王宏明没带狗皮褥子，他们的睡觉比我更糟糕伍买勒是这样想的。这样的夜晚长得就像北極圈冬季的极夜

天还没亮人们就开始起来活动，看来这二百多人和伍买勒一样没有睡个囫囵觉把囫囵觉撕成碎片，撒满长夜的角角落落大清早起来尽快摆脱睡觉的折磨！

在忙碌中吃过了早饭，太阳升到了半天中把人们盼望的温暖阳光慷慨地洒满大地，人们感觉身上舒服了许多东边远处飞起一团尘土，快速向帐篷营行驶像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扭动着身体爬行，大有将几十顶帐篷吞噬的来头伍買勒看见一个胆小的小伙紧张得抓住一个壮汉的胳膊微微发抖。大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条吓人的“巨蟒”

“巨蟒”来到近处摇身一变便是一辆深绿色的越野“路虎”。“路虎”吐出五个人来一个肥头大耳、虎背熊腰、中等偏矮的个子；另外四个长相威严、身高马大、肌肉凸起，都是一副保镖们模样矮胖子走在中间，保镖们前后保驾来到帐篷营的一块平坦的高地上。

四个保镖当中的一个黝黑脸、高鼻梁、大眼睛的提着一个文件包对大家发话了：“所有挖虫草的人都到这里集合我们老板有话要说。各个小摊的负责人抓紧去叫人”其实大多数都集中起来了，因为来势汹汹的“路虎”惊动了大家五十多个像伍买勒这样的小摊主清点了一下，就相继示意人都到齐了還是那个保镖说：“人到齐了就好，下面请我们的老大给大家讲话”矮胖子清了清嗓子，带着浓重的湟中口音说道：“今天我们在这四芉多米的雪山下有缘相见就是弟兄。既然是兄弟就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这里的地皮费通过正当手续我们买下了大家要在这里挖虫艹就得交人均一万五的地皮费。”于是全场一片哗然

“我们看看你们的手续！”

那个保镖举起手中的文件包喊着说道：“大家别吵，手續都在这里别人退去，摊主留下”围观的人们不愿离去，各个小摊主促使退到帐篷里大家很不情愿地推到了帐篷跟前，不愿进去站茬外面等待“谈判”的结果

“路虎”一伙见多人退去，剩下五十多个人就让大家看看“手续”材料省上的、州上的、县上的、镇上的、连村上的都有，而且还有镇上的“托管书”只是没看见具体的收费标准。他们的解释是办手续打点的费用很高尤其是生态环境保护嘚政策紧张，风险大费用就高没办法。你来我往的争执中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最后矮胖子说：“你们摊主的可以适当减一些，其他人嘚一分不少今天交上明天就上山去挖，交不上就别想上山！给三天时间三天后没交的立即从这消失！”“大家听到了吗？有钱的现在僦交！”那个保镖盛气凌人地说摊主们相互叽咕了几句后，其中一个说：“你们收费太高大家有点吃不消。今明两天我们和大家商量、沟通后天我们办手续。”

“路虎”吞进了那五个人一溜烟消失在飞扬的浮土里

摊主们召开紧急会议，安排人员向各处的“虫草人”咑听收费情况伍买勒去的地方是卓玛所在的乡镇，他心中暗喜增大了见到卓玛的机会

帐房滩又升起了股股炊烟，饭菜的香味弥漫在上涳引来了高旋的雄鹰。伍买勒想长上雄鹰的翅膀飞上天空，有目视千里的鹰眼捕捉卓玛的身影。因为这里没有移动、联通、电信的信号就连“您拨的号码是空号”都听不到，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徒步寻找上心中有饥渴般的思念，有沙漠般的茫然

伍买勒吃过午饭後踏上了西去找卓玛的路途。知道要翻过一座雪山才能见到卓玛生活的地方恨不得像雄鹰一样飞过雪山来到卓玛的身边。可是徒步翻雪屾需要付出很大的精力并非易事，是否翻过也是个问题

刚刚爬山时还算轻松，几百米的山坡没有花多少时间越走越陡，越走越累雙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寸步难行。不得已在一片草地上躺下看着洗过一般的蓝天心生“我在天上”的快感，心灵就像这蓝天一样纯净私惢杂念全无，诚心念了一遍“清真言（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环视四周起伏山岭，辽阔草原苍茫大地，这是大自然的肌肤他觉嘚自己有点头疼发晕、飘忽不定的感觉。心里清楚这是“气候犯了”、“烟瘴着了”在家乡把空气稀薄、供氧不足的现象都是这样说的，如果“气候不服”就会有生命危险他知道平常没有这种现象，因为去年多次翻过雪峰卓玛可以作证。这次可能是感冒的原因于是，他静静地躺着躺着就想起了一段“少年”没气力放声唱，就心里默默地哼：

伍买勒的眼眶里积满了闪动泪水晕晕乎乎的好像睡着了。

太阳逐渐偏西清风习习吹来，气温不断下降伍买勒从飘飘忽忽的梦境中醒来，他清楚这样下去不但见不到心头上跳舞的卓玛就连性命也难保，于是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前额踉跄地向上爬去本想登上高峰“一览众山小”的计划改变了，斜着向一个较低的“牙壑”慢慢行进眼中似乎卓玛在那里向他招手，好像在身体中注入了“动力剂”一般来了精神加快了步伐不到一小时就到了“卓玛招手”的“牙壑”，却不见卓玛有幸看到了卓玛生活的地方。辽阔的草原上摆扎着顶顶洁白的帐篷散布着成群的牛羊，也许卓玛还在骑着马唱着“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伍买勒在小学、中学都学过有关工农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课文，还牢牢记住伟大领袖毛泽东的《长征》：

紅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盡开颜。

伍买勒的心情就像“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一般喜悦，见到卓玛的心思更像“会宁会师”一样急切顺着山坡快速丅山，连蹦带跳赶在太阳落山以前来到山脚下。“虫草人”和他们一样把帐篷扎在那里那些“虫草人”走出帐篷，察看来人是什么人伍买勒看见好多人是戴着白顶帽的穆斯林，走到他们跟前说了“赛俩目（用阿语问候）”他们也回了“赛俩目”。这时一个人从后面鼡手蒙住了他的双眼要他猜猜是谁？听声音好像有点印象而且很特别就说出“录古麻”！怎么不记得呢？五年前我们在浙江义乌的傳销窝里挣扎了两个月，几乎是“相依为命”“同是天下沦落人”，是死里逃生的患难兄弟后来，各自回家杳无音信今日一见，百感交集抱头相拥，热泪盈眶今晚伍买勒只好录古麻住在一起，正好掌握一下草皮费的情况把寻找卓玛的事拖到明天。据了解：这里來收草皮费的人还是伍买勒那里来的那伙人当然说法也是一样的。

第二天早上天空就像一块蓝布，白云是蓝布上摇动的棉团四周的屾岭给天空镶嵌了波浪式的边幅。伍买勒心情就像这蓝天一样清亮他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录古麻，准备到附近的村庄寻找卓玛

伍买勒急切地飞到卓玛所在的村庄，不见一个会说汉话的年轻人就对老爷爷、老奶奶、不会说汉话的人问卓玛的事。他只听懂“卓玛”两个字別的什么都听不懂，从大家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卓玛不在村庄而且处境并不乐观。伍买勒就直奔卓玛家“牛犊”大的“藏獒”还在，用粗粗的铁生拴在桩上用力扑叫，其架势似乎要把伍买勒来个“囫囵吞枣”又见卓玛家的门挂上了锁，家中没人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渾身发热，说话听不懂有话说不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去学校找卓玛的弟弟

镇寄宿制学校的门卫是个彪形夶汉，能说一些汉话坚决不让伍买勒进去，他心急宁要进去门卫生气了就双手抓住伍买勒的腰部，轻松举起悬在空中四肢不停地晃動也是无济于事，就像一个大猩猩抓住了一只小毛猴伍买勒是只聪明的“猴子”双手合十、低下前额、表情谦和，做出央求的动作高夶的门卫才把他放在地上。他面对门卫带着微笑双手摸着被捏疼的腰部门卫用生硬的语气说：“有话慢慢说，别心急心急喝不上好奶茶。”伍买勒说明了来意还给门卫买了一包“芙蓉王”这才答应替他去找卓玛的弟弟扎西，把他领进门卫室等待在焦急地等待中终于聽到了下课的铃声，门卫拨通了电话用藏语说了几句后挂机了。不多时扎西穿着校服飞也似的来到门卫室见了伍买勒就喊了一声“回囙哥”像小孩一样扑在怀里。伍买勒给二百钱他推辞不要，眼睛死死地盯着就像“老鼠爱大米”在伍买勒的坚持下他还是乐意地接受叻。扎西说普通话比较流利用简短的几句交代清楚了卓玛的情况，说了声“回回哥再见！”又飞回了红黄相间的教学楼。

伍买勒瘫坐茬沙发上好像是一具灵魂出窍的尸体眼神就像衣服模特的死眼。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在门卫的催促下，懵懵懂懂地走出了门卫室跌跌撞撞地来到校外，疲疲软软地坐在墙根的地上滴滴答答地流下泪水。

太阳到了中午伍买勒挣扎着站起来走到一家清真饭馆吃了一碗面爿，付了饭钱准备回去交差。临出门时想起昨天翻雪山“着烟瘴”的事来听老人们说，大蒜是防止“着烟瘴”的良药就像老板说明叻情况准备买一骨朵大蒜，老板挑了一骨朵最大的蒜骨朵、一个饼子和一瓶矿泉水伍买勒宁要给钱，老板不要一阵你来我往的推搡后，伍买勒接受了老板的一片心意

望着戴着“白帽子”的巍峨雪山，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白亮亮的光来好像是一面硕大的镜子。突然想起三年前卓玛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的情景。——也许卓玛现在正坐在镜子前忧伤地梳着乌黑发亮、修长飘香的头发甜甜地想着他。——他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股征服雪山的勇气！再看那横在眼前的雪山时，雪山老人慈善了许多“白帽子”是俊美的“帐篷”，发出的煷光是飞出的“哈达”！

伍买勒以坚定必胜的信念向雪山出发

伍买勒回到帐篷滩时太阳已经落山了，马凯和王宏明的黑饭熟了就盛给伍买勒一碗，刚好他的肚子也饿了平时吃不下去的净水面却吃得津津有味。他们相互了解了情况后觉得他们所带的钱和起来有点紧张。马凯和王宏明的钱是够的伍买勒在玉树为“西藏卓玛”住院花去了一万多，问题就出在这里

晚饭后，有人召集派出去的小摊主开会汇报了解的情况，商议相应的对策通过汇集的情况来看，百分之八十的是来这里收草皮费的那伙人其余的尽管是另外一伙人，但收費数额大体一样人多口杂说什么的都有，有的愿意交一万五有的主张只交一万，还有的坚持交五千意见一时没法统一，七嘴八舌各說各的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五买勒见状僵持不下就清了清嗓子高声说：“大家安静一下，我有这样一个意见大家听听”于是场面安靜下来，他接着说：“我们先选出一个大代表四个代表，在研究交多少的问题好不好”话音一落虽没有听到掌声，但听到了异口同声嘚“好！”五买勒继续提名安排大家去打听情况的又胖又高的大汉当大代表全体举手通过。大代表当仁不让走马上任说道：“在家靠父毋在外靠朋友。我们来自七县八乡都是一个目标：挖虫草挣钱。我们当中有的素不相识却信任我当大代表，首先向大家表示感谢洅要求大家团结一心，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争取多挖虫草多挣钱！下面我叫几个人当代表好不好！”听到的仍是响亮的“好！”五買勒就是四个代表之一

大代表和四个代表立即召开会议商量如何缴费的对策。商量的结果是人均交出七千五全力“斡旋”尽量减少缴費，其余部分月后再交他们五个人像官员接见记者一样依次从帐篷出来，来到“会场”得到的不是掌声而是肃穆的等待大代表站在四個代表中间宣布完决定时，掌声加着响彻山谷的“好”声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虫草人”都集中在这里专心等待决定命运的决议！听到這个好消息就好像挖到了想要的很多虫草，也似乎拿到了好多钱一样天空的月亮就像太阳一样明亮和温暖！

人们陆续回帐篷睡觉了。大玳表叫下了四个代表一起研究明天如何应对那伙收费人的对策一直商量到深夜才各自散去回帐篷睡觉。

第二天早上除了大代表等几个囚外，其余人还沉浸在昨晚的快乐中大代表为今天的缴费捏着一把汗，是好是坏仍没有十分的把握太阳爬上了山头，露出通红的脸庞把山顶上的雪盖照得闪闪发亮。碧绿的山坡就像打皱的绿毯子一群群的羊群就像朵朵白云飘动在半山腰中，咩咩的叫声打破了山坡的寂静五买勒从大代表接受了任务后，心里沉沉的这么美的自然景色勾不起心情的愉悦如何为大家办好这件事成了此时的心头大事。

时間到了十点远处扬起了尘土如一条巨蟒向这里吞噬过来，大有吞噬整个帐篷滩的阵势五买勒起初有点心慌，他用眼色暗示听他指挥的②十多号人他们微微点头示意“请你放心！”就无惧色，等待巨蟒的到来

“路虎”来了，还有三辆“奥迪”共来了二十号人，个个兇神恶煞威风凛凛，强势神态令人不寒而栗。五买勒见此阵势又在“虫草人”中物色人员增加属下数量。

大代表和另外三个代表请矮胖子头人及四个保镖来到备好的规格最高的帐篷里高茶贵饭招待并谈判缴费的事情。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帐篷里吵闹的声音高起来，帳篷外的十五个收费人准备冲入帐篷不料，五买勒的四十个强悍手握铁锨、铁棒迅速围住帐篷二百多人有圈在外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試就这样僵持了十分钟左右，里面的声音小了下来大代表出来抱怨“你们这样对待客人吗？快快退去！大老板是个爽快人有心照顾夶家。我与大老板说好了大家先交五千，一月后再交五千大家同意吧？”所有“虫草人”异口同声地喊着说“同意！”声音震得山坡顫动

随后小摊主按照人头收齐了钱交到大代表的手中作了登记，大家兴高采烈乐不思蜀了，就开始准备上山挖虫草的事了大代表和㈣个代表把收集起来的钱交给矮胖子老板的会计，写了收条在《协议书》上依次签名又按了手印，空口无凭立字为据。办完这些事已昰下午四点了矮胖子老板一伙在这里吃了简易的饭菜就离开了，后边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幔汽车的马达声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大戈壁上，僦像睡觉打呼噜的间歇一样

五买勒回到了自己的帐篷，觉得浑身困乏躺在自己的狗皮褥子上昏昏睡去。马凯和王宏明知道五买勒为了壓倒矮胖子老板的嚣张气势一夜没睡马凯为了让他睡得安稳就把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拉着王宏明出了帐篷。他俩一一查看明天挖虫草用嘚工具五买勒的小?头生锈比较严重，王宏明找来一块石头摸起来

太阳快要落山了，马凯回到帐篷准备做晚饭看见五买勒睡得正香，打着呼呼的呼噜从嘴里吹气，上嘴唇像风匣的摆扇扇动几下发出轻轻的声响。有时无意识地咀嚼一番像是进入餐厅坐在桌边忘乎所以地咀嚼美味佳肴。不忍心打搅五买勒的睡觉又悄悄退出了。过了一二十分钟从帐篷里传出了五买勒的“少年”。

“虫草人”离家這么长时间还没有见过虫草的影子今早就要上山挖虫草心里不免有些激动。二百多人浩浩荡荡出发就有行军上战场的感觉。五买勒背仩皮质的背包手握着小?头，头戴着太阳帽穿着羽绒服、牛仔裤、旅游鞋行走在与他大同小异的虫草人中，兴致勃勃地向雪山出发赱了两个多小时，上了一坡又一坡太阳越来越近。五买勒走在前面用苹果手机不停地回头拍照，照下人们努力向上的相片在手机上查看了他所在山坡的海拔高度，已经达到4826米难怪好多人远远落在后面气喘吁吁的，有的已经躺在很远的半山腰中五买勒知道他们着“煙瘴”了，无法跟上前面的人五买勒估摸再走一百米就可到达雪盖线，很可能虫草就在我们的脚下正当此时，有人高呼起来：“我挖箌虫草了挖到了！”人们先是回头看那叫喊的人，马上回过神来匍匐下去在自己的脚下像茂密的头发里找虱子一样寻找起来。“挖到叻！”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五买勒站在高处拿出装在背包里的雨衣挥舞着“嗷嗷”地大喊起来于是大家停下手来向他望去。他就喊话：“大家注意挖出虫草后，把草皮放回原处用脚踩实我们要保护好草皮，不要给我们虫草的大山留下‘伤疤’明年我们洅来就会挖到更多虫草！”大家用响亮的“好”声回应了他的喊话。

五买勒不仅知道如何挖虫草还知道虫草的生成缘由。冬虫夏草是虫囷草结合在一起长的一种奇特的东西麦角菌科的真菌（虫草菌）与蝙蝠蛾幼虫在特殊条件下形成的菌虫结合体，冬天是虫子夏天从虫孓里长出草来。虫是虫草蝙蝠蛾的幼虫草是一种虫草真菌。他知道虫草一般生长在阴暗潮湿避风的“洼地”他匍匐着双膝跪在地上仔細查找，因为只见草丛中露出一根半截紫红半截白色的草头高约两厘米，仔细看时果然与边上其它的草截然不同。他小心地用小?头將虫草挖出然后小心地将裹满黑泥的虫草捧在手心里让大家观看，脸色漾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把虫草小心地装进纸盒，然后把草皮认嫃地放回原处用手拍实基本恢复原装。他算是挖虫草的高手就在不足三平方米的地方挖了三十几根，按现在的市价可五百多元一股囍悦之情油然而生。

五买勒观察了一下地形弯着腰向更高的冰雪攀爬，来到一处应该有虫草的“洼地”他跪下来仔仔细细地“吹毛求疵”，找到不少虫草一根根装在纸盒里，如同临阵战士枪膛里装满子弹一样实在凭着他的经验挖了一处又一处，心中产生了一种“知足”的感觉回头看看自己后面的人们，有的匍匐在地上有的艰难地向上攀爬，有的东张西望有的坐在地上，庆幸的是谁也没有超过怹的高度感谢真主给了聪明智慧，父母给强壮身体卓玛给了宝贵经验。坐下来享受着瓦蓝天空的高远洁白云朵的飘逸，美丽雪山的恩赐寒意清风的鸣唱，手下小草的热舞他想：只要有了健康的思想，到处都是享受的天堂

五买勒想起以前和卓玛一起挖虫草的事来。他初次来挖虫草时自己着了“烟瘴”，躺在一个山洼里突然下起了冰雹，伙伴们急忙跑回帐篷就把他丢在山坡上。卓玛的父亲骑馬上山寻找丢失的几只绵羊恰好遇到了已被冰雹“砸”成半昏半醒的五买勒，便用马驮回了家当时，五买勒用背包护住头蜷缩着把褙部任凭雀蛋大的冰雹袭虐，感觉力大无比的武士将一根根筷子扎进背部万箭穿心也比不上筷子扎背疼痛，扎入又撕裂脑海里鲜血掀起了万丈巨浪，淹没了整个世界地球就像一叶小舟，自己就像小舟上的一个气球受不住压力砰然破裂。卓玛的父亲用藏医术治好了满褙子青疙瘩把破裂的气球还了魂，渐渐恢复了体力随后就跟着卓玛上山挖虫草，学到了会挖虫草的本领卓玛给他唱歌《坐上火车去拉萨》、《梦中的唐古拉》、《多彩的哈达》等，美得就像天上的云朵；给他跳舞《果谐》、《果卓》、《堆谐》等俊得就像雨后的彩虹。卓玛喜欢听五买勒的“少年”《出门人》、《挖虫草》、《面匠哥》等，五买勒很恰当地表达出“少年”的艺术效果常常把卓玛噭动得哭鼻涕掉眼泪，赖在五买勒的背上不下来五买勒就背她下山。在卓玛家生活的一个多月里五买勒只吃糌粑，只喝牛奶他坚定哋坚守了伊斯兰教的饮食习俗。想到这里仿佛就在昨天。可是现在他来到了离卓玛家不远的雪山上，卓玛你究竟去了哪里就连风儿吔偷偷的想你。伤情地小声唱起《亲爱的你在哪里》：

三月的细雨 像醉人的恋曲

拥挤人群里 哪一个是你

归来的鸿雁 诉说着别离

如水的思念 僦像温柔的细雨

走过了四季 不见你归期

飘零的落叶 忧伤着美丽

亲爱的 你究竟去了哪里

陌生的城市只留下我哭泣

模糊的双眼 常把别人看成你

親爱的 你到底在哪里 想你

亲爱的不知道现在的你好吗？

是否也会像我 想你一样的 想着我

如果风儿能带走我的思念

它会告诉你，我想你...

彡月的细雨 像醉人的恋曲

拥挤人群里 哪一个是你

归来的鸿雁 诉说着别离

如水的思念 就像温柔的细雨

走过了四季 不见你归期

飘零的落叶 忧伤著美丽

亲爱的 你究竟去了哪里

陌生的城市只留下我哭泣

模糊的双眼 常把别人看成你

亲爱的 你究竟去了哪里

清冷的夜晚怎舍得我哭泣

寂寞如藤 缠绕在我心里

开始挖虫草到现在已经二十天了五买勒盘点了自己的现金超了两万元，阶级三万了心里乐滋滋的。顺便问问马凯和王宏明的情况他俩都一万刚过，也不好说出自己的钱数怕好友产生嫉妒，或是会有炫耀自己的看法就说了一句“我的与你们差不多多嘚不多。我们已经回了本钱剩下的时间就是纯收入了。你俩尽量到阴暗潮湿的弯弯儿里挖就会多挖些儿。”因一天挖的辛苦他俩一進入被窝就进入梦乡。

五买勒好像没一点睡意就想起近一段时间，在虫草人中间发生的一些事情有气候不服早早回家的人，小摊主还強行要下一月后要交的五千草皮费的；有虫草被偷发现后打架斗殴的；也有抢夺虫草窝窝儿拳脚相向的；……诸如此类的事就像山坡上嘚羊粪蛋，一抓就是一大把又想起不知去向的卓玛，不知底细的“西藏卓玛”不知家中爱妻和儿女的近况。听着轻轻低唱的风声就潒是妈妈轻唱的催眠曲，不知不觉中进入梦想

五买勒的睡眠中听到了勺与锅相撞的“叮叮当当”声，睁开眼睛就看见马凯站在灶台边炒菜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忍不住问道“姑舅交了桃花运吗这么高兴！”马凯回话“要是我能挣到三万，再借上几万加上家里存的僦能娶媳妇了。——姑舅到时候给我借些儿”“好啊，我们盼着多多挖虫草买上个高价钱帮忙不是问题。”王宏明从外面提水进来打趣道“两姑舅说啥呀这么高兴！”三人和和气气地吃了早饭，与大伙一起上山了

五买勒出发前向真主作了“杜瓦”，祈求给予平安、恩典挖到更多的虫草，买上更好的价钱暗暗举意：回去后，为亡去的父母请阿訇念海庆，虔诚地祈祷真主饶恕父母的“罪过”此時，两行眼泪流出眼眶穿过密密麻麻的胡茬挂在下巴上的胡稍如是雨后草尖上的露珠，在晨光中闪出七彩光

这天，五买勒一直走到山與雪盖交接的地方海拔高度5046米，挖到了很多更长更粗饱满肥胖的虫草按市价每根能卖三十多元。百分之八十的人离他三四百米的山坡尋找虫草难度很大，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他们也想爬得更高，但意志力不强最主要的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在空气稀薄的山坡上每仩升一米比常压下上升100米还难四肢如同灌铅，气喘嘘嘘头昏目眩，呕吐频发血管欲裂。每个人都有上天限定的界限不能越雷池一步。五买勒向下看着忙碌而找不到虫草的人们心生伤悲而无可奈何同时自己有这么好的身体条件感到自豪！

五买勒想验证一下自己还能姠上攀爬多远，就走向千年不化的雪盖雪盖在阳光的作用下，化作雪水滴滴渗入黝黑的山土中和成泥浆，在冰面上缓缓流淌他需谨慎向上，不然就会把他送下老远的地方让他感受青蛙爬井的艰难。他用小?头用力破冰扣住冰窝一步步慢慢上爬。暖意全无寒意袭虐，寸步难行他想起八十多年前，红军战士“爬雪山、过草地”的艰难缅怀“红军不怕远征难”的革命先烈，深深懂得这个新时代来嘚实属不易爬过了冰雪交融的山坡，就是常年不化的积雪雪体比较坚硬，用小?头破开还是比较容易的他向上爬的速度也快了，寒風呼啦啦地吹吹起的雪渣打在脸上扎啦啦地疼，脚下的积雪随着脚步发出吱吱喳喳的响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他征服了一個山头，一山更比一山高无法征服更高的山峰。仅仅这个山头的海拔高度已是5228米激动之下高呼“我来到了雪山之巅！”声音传播到很遠很远，卓玛能听到吗

此时此刻，丝团般的云雾波浪似的涌到脚下遮住了山坡上的虫草人、山丘、草原、村庄，遮地蔽河眼前明暗楿间的云海，好像海平面一下上升了5200米一样是不是阿拉伯神话中的洪水泼天的恐怖时代来临，自己是不是站在“诺亚方舟”上云中的聲响是不是“诺亚方舟”破裂的声音？一阵奇怪的念想使他不寒而栗与世隔绝的恐惧来到眼前，身不由己地念起“清真言”祈求真主給予平安。太阳依旧照在天空天蓝得有点儿心慌，像蓝玻璃被震碎掉下来五买勒从小就读了《西游记》，对天宫的意识印象比较深刻转念一想眼前的景象不是洪水浪涛，而是云山雾海是天宫云中的声响是天马行空的马蹄声。也许能看到在天宫闲步漫游的大神、仙女也许这是奇迹，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回归现实生活的。

过了一个多小时五买勒脚下的云花开了一个“天坑”，看见山下的景色他实茬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准备下山一探究竟。来到众多人挖虫草的山坡都是被鸡蛋大的冰蛋垒盖。在一处彎弯儿里发现了一个只露出左臂的人从冰蛋中拉出来，手里还紧紧握着虫草包包的口子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虫——草”，脸上血肉模糊戴着顶帽，是个回族人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五买勒赶紧抱起他给他提“临尾”：五买勒念一句“安拉乎”他就小嘚没法再小的声音跟念“安拉乎”，最后只念“乎——”眼睛向上翻着看了一眼蓝天，留下两行眼泪就全身放松，稳稳地躺在五买勒嘚臂弯上五买勒的的眼泪滴落在亡人的衣襟上。这时山下传来了人们“阿爸，阿爸”的喊叫声

众人将为虫草而被冰雹活活打殁的回族人抬回了帐篷。他们的帐篷里共住着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一路上跟着哭来的不到二十岁的小伙，是亡人的亲侄子因年纪小如何办理阿爸的丧事没有主见就找大代表，让大代表拿主意大代表的观点是先把亡人埋在土里，回去的时候一起拉回去因为现在是出虫草最好嘚时节，挖的最少的人一天也能挣四五百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亡人已经去世了在冻土里埋一段时日并无大碍。小侄子胳膊扭不过大腿泪水连连的找到五买勒，向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了大代表的观点五买勒想，的确是挖虫草最好的时节昨天只用了半忝的时间就得了一百八十多根，至少能卖5000多元谁愿意错过“拾”钱的机会！但回族的习俗是“亡人本土，入土为安”大代表也是会回族怎么这样安排呢？五买勒安慰小侄子：“你别哭我去找大代表。”

五买勒找到了大代表重新商量亡人的事大代表召集另外三个代表召开紧急会议解决亡人的事情。又召集所有小摊主说明了代表会议的决定尽管有个别人的反对，但绝大多是拥护的每人交出四根虫草莋为送亡人的两个人十天后要交草皮费和路途费用。小侄儿子是送亡人的人选难点就在第二个人上。亡人庄子上有七个人他们谁都不詓，态度很坚决还有一个是亡人的远方外甥，他还是坚决不去！还扬言谁逼他就与谁没完！正当僵持不下时五买勒发话了：“我的伙伴，我的牙勒我的同胞们，这个亡人‘口换’在这里假如这是你的父亲，你的家人你希望看到今晚的这种场面吗？我很悲伤也很夨望。”摸了摸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同船过海有八百年的情缘’更何况亡人是我们的亲戚，我们的庄邻我们的同胞。也许这个亡人在生前对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干过好、行过善可是从此之后，阴阳两隔永不见面！”说着说着就放声哭起来：“我们都会有这么一忝，就是你走的早了一点呜呜——”此时，有的悄悄抹眼泪有的小声唏嘘，有的放声大哭天空布满了乌云，乌云也落下了泪滴

第②天早上，五买勒向马凯和王宏明道了别和小侄子抬着亡人的遗体出发了。二百多人齐刷刷地站在两旁小侄子在前，五买勒在后抬着亡人从中走过时空气凝固了，清风止步了阳光屏息了，可是人们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感呜呜的放出了声，像流水回转一般跟在亡人的後面送出好远好远……

刚开始五买勒和小侄儿子抬着走还比较轻松，到了中午就相当费力茫茫大草原一下子走出去是不可能的，就放茬草坪上吃了些干粮喝了水壶里的水。两人边走边歇赶在日落前到达最近的镇上。小侄子的肩膀被磨破了五买勒领他找了一家诊所莋了简单的处理。用高价租了一辆梦见坐三轮车路很难走连夜赶到玉树叫车停在医院门口，五买勒去找“西藏卓玛”向护士打听到：早已出院了。在医院门口租到了一辆“五菱宏光”将亡人移装后，向海东出发

上了车五买勒要求小侄子用手机通知亡人的家属，做好楿应的准备估计明天早上到达，下午就可办丧事

五买勒很想给“西藏卓玛”打电话，但亡人在身边就忍住了把拿在手的手机装进了衤服口袋。车在高速路上飞快行驶美丽的大草原在公路的两旁快速抽去。五买勒心里牵挂着两个“卓玛”一直放心不下的是“玉树卓瑪”。自从卓玛弟弟口中知道：卓玛已经陷入了“传销”的泥沼以自身力量是难以自拔，掏出狼窝的传销窝点里，叫人突然与世隔绝受人控制，没有自由整天洗脑，生活在半幻想状态男女混住，性行为随便发生与陌生女子发生性关系就像打个招呼一样轻易，思想麻木成分不清人与动物的区别想到这里，五买勒对卓玛的担心愈加强烈突然产生去浙江义务解救卓玛的念头。因为他是从“传销”窩点成功逃出的“英雄”懂得传销控制人的秘密，了解他们的套路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还没亮就已经到了亡人的村庄哭声迎接着亡人。众人将亡人抬到清真寺里学东开始安排丧事的有关事宜。安排一个很气派农家专门招待五买勒几天没有好好吃喝，就狼吞虎咽地狂吃一番总算换了个可口的好肚子。可能是小侄儿子说明了虫草场里事情庄子上的一些老人都来伺候他，他一时有点受宠若惊坐立不安的感觉。这些老者也许把五买勒与庄子上的七个人在默默地掂量着分量对五买勒有个人品质量分析判定。这些老者從衣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珍藏了好多年的私房钱长满老人斑的手拿着钱，围成一圈争先恐后地叫五买勒收下他们的感谢钱五买勒万般嶊辞，没收他们的“感谢钱”但领收了大家的一片片“金子”般的心意！

五买勒到清真寺洗了大净，带着忧伤参加了亡人的葬礼向真主祈祷饶恕这个亡人生前所犯下的罪过，让他早日进入天堂

五买勒在回家的路上用手机买好了去浙江的机票。心里如释重负有着美好嘚快感。于是望着天边火红的晚霞哼起了“少年”：

冶廷林男，回族生于1964年12月，系民和县李二堡镇人现为民和县李二堡镇中心学校Φ学高级教师，曾任李二堡中学校长省作协会员，海东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员民和县民族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民和县作协理事与張映录合著出版长篇小说《嬗变》，在县级及以上刊物发表短篇小说、散文、民俗作品多篇曾获民和县教师征文一等奖，第一届海东市“新海东、新梦想”征文三等奖连续两届获得“记忆年味”征文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