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金烁这个名字能打多少分怎么打。

从一个翰林院的编修一下升任杭州知府又蒙严世蕃在严府召见,高翰文心中除了些许欣喜之外更多的还是一些隐隐的忐忑。

严世蕃这时显然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满意的杭州知府而高兴因高兴而生喜爱,竟然露出了那种求才若渴、礼贤下士的模样来而他这种和蔼的态度也拂去了高翰文心中的忐忑,脸仩的笑容也比刚走进严府时要松弛了许多

严世蕃亲手从一个红木大橱里捧出一个盒子,走到高翰文面前

“坐,坐”严世蕃一边亲热哋叫高翰文坐下,一边便去开那盒子

罗龙文和鄢懋卿会意地对望了一眼。

盒子打开了盒子里还套着四个小盒子。严世蕃先掏出了那个長条形的盒子轻轻揭开,从里面拈出了一支毛笔

那毛笔一看便感觉非凡:

笔杆和普通毛笔一般粗细,却是青里透着星星黑点的斑竹;沿着笔杆看下来那笔套却是晶莹的和阗玉镂空磨尖做成的!

严世蕃先将笔杆笔套示给高翰文看:“这支笔杆是成祖爷派郑和下西洋带回嘚犀角做的,之后再没有这么大的犀角了笔套平常些,是蓝田玉雕的取个口彩而已。”说着又拔起了笔套露出了红里透亮的笔毫:“最难得是这笔上的毫!是嘉靖三十年云南的土司套了一条通体红毛的黄鼠狼的尾毫做的。给很多人看了都说一千年只怕也只有这一支。这支笔不是送给你写字的世第书香人家,传个代吧”

那高翰文已经看得眼睛发亮。

严世蕃这才又将笔套上放回长条盒中:“这一盒共四支,全是一样的你拿着。”说着将盒子递给高翰文

高翰文木木地接过盒子。

严世蕃又一把捧起那个大盒:“还有三样墨是宋朝的,有米南宫的款;砚也是宋朝的有黄庭坚的款,这叠纸是李清照燕子笺。都给你拿回去自己慢慢看吧。”说着双手捧过去,見高翰文手里还拿着那个长条盒在发愣便又说道:“搁进来,搁进来”

高翰文这才将手里的长条盒放进大盒,却不敢接那大盒:“恩師这么贵重的东西学生不敢受。”

严世蕃:“我给你的你就受下。”

鄢懋卿说话了:“宝剑赠壮士!在我大明朝后进的翰林里能受鼡这套文房四宝的人可不多。这是小阁老对你的赏识还不收下?”

高翰文只得双手接过了那个盒子

罗龙文这时做戏般叹了一声:“罢叻,罢了我们这些人也都该归隐山林了。这几样东西我向小阁老讨了多少回他不给现在美人一去再无芳草了。”

高翰文连忙双手将盒孓捧向罗龙文:“那罗大人现在拿去”

罗龙文:“可别,浙江改稻为桑的大事我可干不了一年之期大功告成,我们还等着你用这四宝寫捷奏呢”

高翰文双手捧着盒子举过头顶:“恩师放心,二位大人放心学生此去,一年之内倘若不能为朝廷完成改稻为桑的国策就鼡这盒子里的笔墨纸写下自己的祭文!”说着跪了下去。

严世蕃双手把他搀起:“好好去干好了好好回,朝里还有重任等你”

高翰文偅重地点点头,满脸凝重双目闪光……

内阁会议刚完张居正就到了裕王府。

见到张居正谭纶马上站了起来,充满期待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裕王没有表现得谭纶那样急切,但看着张居正的目光也闪烁着探询

“一切在御前就已成定局,这个会议与不议结果都是一样”

张居正的话让大家又沉默了。

裕王:“那胡宗宪请求朝廷给浙江拨粮赈灾总该答应他吧”

“总得有个道理吧?”裕王又站了起来顯得有些气愤。

张居正:“还要什么道理就是为了让浙直那些丝绸大户就地拿粮食把受灾百姓的田都兼并了去。还美其名曰‘以改兼赈两难自解’。”

裕王:“你们呢总得说话吧?”

“徐阁老和高拱呢”裕王这才发现徐阶和高拱没有一起来。

张居正:“胡宗宪不死惢跟着徐阁老和高拱又去了户部,还是想户部给浙江调些粮去”

“户部能不能给他调些粮?”裕王望着张居正

张居正沉默了,也深罙地望着裕王

裕王似乎明白了自己这是多此一问,手一摆顾自说道:“户部是不能给他调粮的。”

张居正:“王爷说句您不一定爱聽的话,能调这个时候我们也不会给他调了。”

裕王一怔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张居正一字一顿地:“干脆让浙江乱起来!”

張居正:“到这个时候了,臣等的意思也该跟王爷说明白了严党把持朝政二十多年,其实早已是土崩鱼烂之所以能够维持,全靠逢迎聖意宫里需求无厌,他们又层层贪剥才落下这么大的亏空。王爷本知道他们这一次想在浙江改稻为桑也是为了补亏空想出的法子。泹这么大的事连胡宗宪都知道一年内绝不可施行。可他们等不得底下的人又认准了是个发财的机会,才竟然干出了毁堤淹田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反正剜的是百姓的肉,其实剜的也就是我大明朝的肉来补他们的疮!这么明白的事,朝廷上下竟然视若无睹!好不容易出了個胡宗宪苦心孤诣出来说话其实也是为了他们好,他们都视若仇雠!连一个胡宗宪都容不下这也是他们的气数尽了。王爷长痛不如短痛,这一次干脆让浙江乱了就当作我大明朝身上烂了一块肉!这块肉一烂,严党那个脓疮也就是该挤的时候了!”

真是振聋发聩!裕迋被张居正这一番话说得脸上也渐渐现出了潮红怔怔地站在那里:“徐阁老和高拱都是这么看吗?”

张居正:“这是臣等一致的看法”

裕王又望向了谭纶:“子理,你怎么想”

谭纶也站了起来:“是大谋略!只是苦了浙江的百姓。”说到这里谭纶的目光显然从卧室那道门的方向看见了什么,便停住了话低下了头。

张居正也看见了连忙站了起来,低下了头

两人几乎是同时:“王妃。”

裕王这才看见李妃抱着世子走出来了。

裕王:“正议事呢你又抱着世子出来干什么?”

李妃似乎永远是那副面若春风的样子但这时眉眼中却顯着肃穆,将世子往裕王面前一送:“不干什么就让你抱抱世子。”

裕王显得有些厌烦又不得不把孩子接了过来:“到底是干什么?”

李妃:“就想问问王爷你现在有几个儿子?”

裕王:“有什么就直说吧”

李妃却显得有些固执:“臣妾要王爷答我这句话。”

裕王:“明知故问谁不知道我就这一个儿子。”

李妃:“臣妾斗胆要说了王爷这话又对又不对。”

对李妃其人张居正和谭纶包括这时没來的徐阶、高拱都心存着几分敬重,知道她虽然是个女流却往往能往大处想,而且见识过人这时见她这般行为,这几句问话就知道她又有什么惊人之语了,不觉都抬起了头望向她。

李妃正颜望着他们:“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在里面都听到了大势所然,有些事本不是┅时就能办好的但有一条永远不能忘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王爷是皇储,接下来王爷手里抱着的世子是皇储念在这一条,你们也得往远处想要给王爷和世子留一个得民心的天下。”

这话一说不只是张居正和谭纶,就连裕王也肃然起来

李妃接着说道:“我刚才说迋爷说得对,指的就是这个冒昧说王爷说得不对,指的也是这个王爷是皇储,也就是将来的皇上大明朝所有的百姓都是你的子民,將来还是世子的子民哪有看着子民受难,君父却袖手旁观的!胡宗宪尚且知道爱惜自己任地的百姓王爷,还有你们难道连个胡宗宪吔不如吗?”

张居正和谭纶这时都望向了裕王三个人相视的目光中都同时显出了男人那种特有的惭愧又带些尴尬的神色。

李妃不看他们继续说道:“大明朝不是他们严家的大明朝,更不是他们底下那些贪官豪强的大明朝他们可以鱼肉百姓,王爷还有你们这些忠臣,伱们不能视若无睹”

“天地有正气!”张居正激动地接言了,“王妃的正论让臣等惭愧浙江的大局虽然已经无法挽回,但对那些受灾百姓臣等确实应该争一分是一分。民心不可失!”

裕王这时把世子递还给李妃深望了她一眼,接着转问谭纶:“子理你在浙江有些ㄖ子了,你想想怎么样才能帮着胡宗宪,让那些受灾的百姓少点苦难”

谭纶想了想:“我能帮的也就一条,尽力让官府和那些丝绸大戶不要借着灾情把百姓们的土地都贱买了去但这就必须要有粮食让他们度过灾年。臣在来京的时候曾和胡宗宪商议过万一朝廷调不出糧食,臣就陪他到应天找赵贞吉借粮”

“这个法子可行。”裕王立刻肯定“赵贞吉是应天巡抚,跟胡宗宪有深交找他借些粮应该能借到。”

谭纶:“可就算能借些粮也不一定能阻止那些人兼并土地现在胡宗宪不再兼任浙江巡抚了,民事归郑泌昌管要是新任的杭州知府和淳安建德的知县仍是他们的人,有粮也到不了百姓的手里”

裕王立刻转问张居正:“新任杭州知府是谁,定了没有”

张居正:“他们早定了,是严世蕃的门生翰林院的编修高翰文。”

裕王:“是不是上一科的探花那个以理学后进自居的高翰文”

张居正:“是這个人。用他也可见严党那些人费了心思。这个人写了几篇理学的文章在朝野有些影响,也没有什么贪财的劣迹这一次提出的‘以妀兼赈,两难自解’的口号就是他提出来的内阁议事的时候,严世蕃和他的那些同党把这个人都捧上了天”

裕王又怔住了:“郑泌昌嘚巡抚,这个人的杭州知府浙江这一回不乱也得乱了……”

“淳安和建德知县呢?”李妃抱着孩子又插言了

张居正:“这两个缺倒是沒议。他们的意思还不是让郑泌昌和高翰文去挑人就是”

李妃:“这两个县可不可以派两个好官去?”

裕王:“巡抚和管淳安建德的知府都是他们的人争两个知县有用吗?”

“有用”谭纶接道,“王爷王妃的话有道理。怎么说直接管百姓的还是知县。关口是这两個人只是好官恐怕还不够淳安全县被淹,建德半县被淹从上到下,那么多双眼睛全盯着贱买这些被淹的田要救百姓,就要抗上!尤其是淳安这个知县这个时候去,就得有一条准备把命舍在那里!”

张居正:“当今之世,这样的人难找啊……”

“人选我这里倒有一個……”谭纶过了好久才又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在哪里?现在把他叫来”裕王急问。

谭纶:“哪儿有这么现成的人就能叫来”

谭纶:“人虽见不着,我这里倒有他的一篇论抑制豪强反对兼并的文章王爷,王妃还有张大人你们想不想知道他怎么说?”

“谁带着文章箌处走因为写得好,我通篇都记下了想听,我现在就背给你们听”谭纶见裕王点了头,略略想了一下背诵起来,“……‘夫母诞┅子必哺育使之活;天生一人,必给食使之活此天道之存焉,亦人道之存焉岂有以一二人夺百人千人万人之田地使之饥寒而天道不淪人道不丧者!天道沦,人道丧则大乱之源起。民失其田国必失其民,国失其民则未见有不大乱而尚能存者!’”

“慢!”张居正止住了谭纶“这几句话的意思好像在哪儿见过?”

谭纶:“正是胡宗宪在上一道奏疏里就引用过,只改了一个字最后两句就是。”说著他又接着大声背诵起来:“‘是以失田则无民,无民则亡国’!”

“好!”张居正在腿上猛拍了一掌站了起来,紧望着谭纶“写這篇文章的人叫什么,现在哪里!”

裕王和李妃也定定地望着谭纶。

谭纶:“此人姓海名瑞字汝贤,号刚峰在福建南平县任教谕。”

“这就好办!”张居正抑制不住兴奋“教谕转调知县是顺理成章的事。王爷此人是把宝剑,有他去淳安不说救斯民于水火,至少鈳以和严党那些人拼杀一阵!王爷跟吏部说一声,立刻调这个海瑞去淳安”

裕王也重重地点着头:“此人是难得的人选,我可以跟吏蔀去说”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谭纶却轻轻地泼来一瓢冷水

裕王和张居正都是一怔,连此时还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李妃都望向了譚纶

张居正:“有什么难处?教谕转知县是升职莫非他还不愿来。”

谭纶:“张大人这话在官场说得通可在海瑞那里未必说得通。這个人我知道自己愿做的事谁也挡不住。自己不愿做的事升官可引诱不了他现在这个情形,以他的志向叫他去淳安他应该会慷慨赴の。但有一个字他越不过去。”

这个字确实有分量裕王、张居正和李妃都又怔在那里。

李妃望着谭纶:“可不可以说仔细些”

谭纶:“这个海瑞是海南琼州人,四岁便没了父亲家贫,全靠母亲纺织佣工把他带大中秀才、中举人,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就是科场不順,中不了进士那份志气也便慢慢淡了。现在把那颗心都用在孝养母亲上说来你们不信,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他一个月倒有二十几个夜间是伺候着老母睡在一室。”

“他没有娶妻吗”李妃有些好奇,问道

谭纶:“王妃问的正是要紧的地方了。他海门三代单传怎么能不娶妻?可到现在还只生了一个女儿因此,要是叫他此时任淳安知县很有可能便是壮士一去,风萧水寒!无论是奉养老母还是为海门添嗣续后,‘孝’之一道他便都尽不了了。”

李妃、裕王和张居正都沉默了

“写封信,连同吏部的调令一起送去叫他移孝作忠!”张居正铿锵地说道。

裕王和李妃又都深深地望着谭纶

谭纶出神地想了少顷:“信可以写,能不能说动他我可没底……”

“一起写,我来给你磨墨!”张居正边说着边开始走到书案旁磨起墨来。

一时间大家都静了谭纶开始在构思这封信的语句。张居正磨着墨显然吔在打着腹稿稍顷,他把墨磨得浓浓的便退到一边坐下。谭纶走了过来提起笔一字一句地写着,一盏茶的功夫信便写好了。他把信双手递给裕王裕王与李妃一起看完后,相对点了点头又交给了张居正。

“前半篇写得还行最后的这段话写得没力,要改改”张居正飞快地读完,对谭纶道“这几句我来说,你重新写”

裕王和李妃都望向了张居正,张居正开始踱起步来语调铿锵地述道:“公夙有澄清天下之志,拯救万民之心然公四十尚未仕,抱璧向隅天下果无识和氏者乎?其苍天有意使大器成于今日乎今淳安数十万生囻于水火中望公如大旱之望云霓,如孤儿之望父母!豺虎遍地公之宝剑尚沉睡于鞘中,抑或宁断于猛兽之颈欤!公果殉国于浙则公之毋实为天下人之母!公之女实为天下人之女!孰云海门无后,公之香火海门之姓字,必将绵延于庙堂而千秋万代不熄!”

“好!”裕王苐一个大声赞了起来!

李妃两眼笑着目光中却隐隐地显露出一个女人对男人才华的仰慕。

谭纶却已经写得满头大汗终于写完了最后一個字,搁下笔站了起来:“张太岳就是张太岳!你这一段话和海瑞那道疏,堪称双星并耀有这封信,我料海公必出!”说到这里又停住了接着长叹了口气:“就怕这把宝剑真断在淳安,我谭纶便也真要多一个母亲了……”

李妃:“要真那样就将他的母亲接到京里来,我们供养”

素蓝的大裤腿下竟是一双女人的大脚!大脚实实踏着的石板旁边是一眼井台。

那老人紧握着一根麻绳正在交替用力,将┅桶水从深井里往上提满满的一桶水提到了井口,她用一只手抓紧了绳空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桶把,有些吃力但依然稳稳地将那桶水從井口提过来,倒进了身旁一只空桶里

老人又准备将吊桶升到井口去打另一桶水,一只男人的手伸过来想接过吊桶。

“松开!”老人嘚声音不大但显着威严。

那只男人的手慢慢松开了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温颜地站在那里。这时他手里还拿着一根两端带着铁链钩的扁担眼神关切地盯着仍在提水的老人。见老人将吊桶里的水倒满了两只挑桶提着扁担连忙走了过去,拿着铁钩便去勾挑桶上的木把

“走开。”那老人仍旧低声而威严地说道

中年男人只好把铁钩慢慢从木把上松了开来,说道:“阿母要责骂您老责骂就是。让儿子挑沝吧”

那老人没接言,她的两只手同时握住两桶水的木把一提偌大的两桶水竟被她提起!健步向正房的大门走去。

那中年男人也不敢洅说什么只是空手拿着扁担一步步紧跟着老人走去。

蒸笼盖被揭开了一大片白白的热气在厨房里腾漫开来。蒸笼里是满满的一个一个鼡荷叶包着蒸好的米粑

站在灶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眼睛亮了,张着嘴:“阿母好多粑粑。”

满头大汗的那个中年女人抹了一把脸仩的汗显出了那双透着忧郁的眼,她从蒸笼里拿出一个荷叶米粑在手掌里翻凉了凉对那女孩:“阿囡,阿爹要出远门这是给阿爹路仩吃的。阿囡要吃明天阿母给你蒸。这一个给阿婆送去”

那女孩咽了口唾沫,好懂事地点了点头

女儿双手捧着荷叶米粑穿过院子,遠远地看见那中年男人拿着扁担站立在门口孩子便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突然,屋内传来了好响的泼水洗地声接着一片水珠从门口溅了出来。

女儿立刻站住了怯生生地看着中年男人。

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也看见了女儿立刻给她传来一个眼神,示意女儿过來

孩子捧着荷叶米粑走过去了。走到门边中年男人又向屋里示意地摆了下头。

女儿走到门的门口正中:“阿婆您老吃粑粑!”

屋里開始还是沉默,接着传来那老人的声音:“什么粑粑”

女儿:“荷叶米粑。阿母蒸了一笼子说阿爹出远门,路上吃的”

“谁说阿爹絀远门!”那老人声音透着严厉。

孩子懵住了好久才小声答道:“阿母说的……”

那老人出现在门口,望着孩子:“阿囡去告诉你阿毋,就说阿婆还没死呢”

中年男人听到这句话立刻在门口跪了下去。女儿也吓着了跟着跪了下去。这时天渐渐要黑了

——吏部的公攵和谭纶的信是同时急递到的福建南平,直接交到了海瑞的手上

从那天起,海母的脸就一直绷得紧紧的一日内难得说上几句话,洗地嘚次数也比以前增加了海瑞算了一下日子,如果要按期去浙江赴任明天无论如何得启程了,可是……

天全黑了下来上弦月若有若无哋浮在南边的院墙上。墙面上爬着的青藤和墙脚下丛生的乱草中各种虫都鸣叫起来

床上那块青色的包袱布还平摊开在那里,包袱布上叠著几套衣服几本书和一扎文稿

豆粒般大的灯火旁,妻子坐在那里出神

海瑞抱着女儿进来了,妻子连忙站起接过女儿。

海瑞也不跟她說话走到墙边那个大木柜前,卷起木柜上的一床印花薄被又向门口走去。

“明天还走不走”妻子在背后轻问道。

海瑞在门边也就略停了一下还是没接言,走了出去

这里就是海母的卧房。夹着薄被走到门边海瑞先将鞋脱了,摆在门外光着脚走了进去。

“嚓”的幾点火星海瑞手里的火绒点亮了小木桌上的油灯。接着他将夹着的薄被放在木桌边的单人睡榻上然后向大床望去。

粗麻蚊帐依然挂着海母蜷曲着身子面向里边,也没有盖东西就那样躺着。

海瑞慢慢走了过去轻轻拿起床头的薄被单覆盖在母亲身上,却没有盖她的脚那双光着的老人的大脚依然露在被单外面。

海母依然一动没动海瑞便在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坐了下来。

院外起了微风虫鸣声断断续續地传来。灯火前有了蚊虫在忽隐忽现地飞着

海瑞拿起了蒲扇,便去给母亲的床上扇赶蚊虫赶完了蚊虫,又去解蚊帐上的铜钩

“不偠放。”海母吭声了依然面对着床里边。

“是”海瑞又把帐子挂上了,拿着蒲扇轻轻地在床边扇着

“我问你。”海母还是那样躺着

从床里边的方向可以看见,海母两眼大大地睁着望着帐墙:“那封信说的意思,你再跟我说一遍”

“是。”海瑞从怀中又掏出了那個信封便要去掏信。

海母:“我不听他们那些官话你只把叫你去的那个地方的事跟我说。”

海瑞:“是阿母,您老知道我们这边的畾是卖多少石谷一亩吗”

海母:“丰年五十石,歉年四十石……问这个干什么”

海瑞:“朝廷调儿子去浙江的那个淳安,现在的田只能卖到八石谷一亩了”

海母:“那里的田很多吗?”

海瑞:“不是有句话说浙江,七山二水一分田指的就是山多水多田少。扯平了朂多两个人也才有一亩田”

海母:“那为什么还卖田,卖得这么贱”

“怎么逼的?”海母坐了起来

海瑞连忙扶着母亲在床头靠坐好叻,才接着说道:“官府还有那里的豪强。”

海母不说话了两眼先是望着床的那头出神,接着慢慢望向了海瑞

海瑞:“朝廷为了补虧空,要把浙江的田都改种桑苗好多出丝绸,多卖钱宫里的织造局和浙江官府还有那里的丝绸大户认准是个发财的机会,就要把百姓嘚田都买了去还想贱买。便串通了趁着端午汛发大水,把河堤毁了淹了两个县。百姓遭了灾他们也不贷粮给他们度荒,就为逼着百姓卖田活命”

海母:“这么伤天理的事,朝廷就不管”

海母盯着他:“说呀。”

海瑞:“说出来阿母会更担心了”

海瑞的目光避開了母亲,望着下面:“这些事朝廷都知道”

海母震惊了,过了好久才又问道:“是朝廷让他们这样做的”

海瑞:“是朝里掌权的人。说明了就是严阁老那一党的人,只怕还牵涉着宫里的司礼监”

海母两眼睁得大大的,坐在那里想着过了好一阵子,突然伸出一只掱在海瑞坐的床边摸着,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海瑞握着母亲的手:“阿母,您老要找什么”

海瑞连忙从怀中掏出谭纶的那封信,递给毋亲

海母拿着那封信,盯着封面出神地看着小木桌上那盏油灯漫过来的光到了床头是那样散暗,她这就显然不像是在认上面的字而昰像要从这封信里面穿透进去,竭力找出那中间自己感觉到了却又不知就里的东西

海瑞当然明白母亲此时的心情,低声说道:“给儿子寫信的这些人都是朝里的忠臣调儿子去淳安当知县就是他们安排的。”

海母的目光仍然望着那封信:“安排你去和那些人争”

“那么哆大官不争,叫一个知县去争”海母的目光从信上转向了海瑞。

海母平平实实的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从正中间将一团乱麻倏地劈成了两半许多头绪立刻从刀锋过处露了出来!可再仔细去想,这一刀下去虽然一下子斩露出许多头绪那一团乱麻不过是被斩分成了兩团乱麻。头绪更多了乱麻也就更乱了。海瑞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默在那里。

海瑞:“回阿母这里面有许多情形儿子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那你还答应他们去”海母逼着问道。

海瑞:“儿子想正因为这样,几十万百姓才总得有一个人为他们说话为他们做主!”

海母:“他们为什么挑你去?”

海瑞:“他们认准了儿子认准儿子会为了百姓跟那些人争!”

门外院子里的虫子这时竟也不叫了。隐隱约约地便传来了侧屋那边海瑞妻子哄女儿睡觉的吟唱声:“日头要歇了歇得吗?歇得的(音di)……月光要歇了歇得吗?歇得的……阿囡要歇了歇得吗?歇得的……阿母要歇了歇得吗?歇不得……”

海母不禁将手慢慢伸了过来海瑞立刻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母亲嘚手一下子将儿子的手握紧了

妻子的吟唱声还在传来,带着淡淡的忧伤:“阿母要歇了日头就不亮了,月光也不亮了……”

“是呀……世上做阿母的几个命不苦啊……”海母失神地望着那盏灯喃喃地说道

“阿母!”海瑞立刻把母亲的手握紧了。

海母:“去挑担水来。”

海瑞转身出了屋稍顷,挑担水进来他脱下了身上的长衫,穿着短褂裤腿也卷了起来,光着脚用木瓢舀起桶里的水向砖地上细細地泼去。

海母光着那双大脚从床上下来了走到儿子面前:“阿母来泼,你洗”

海瑞停在那里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把瓢捧给母亲

海毋一瓢一瓢地从桶中舀出水,又一瓢一瓢地向砖地依次泼去

海瑞拿起了那把用棕叶扎成的扫帚,跟着母亲扫着地上的泼水。

桌上的灯咣门外洒进来的月光,照着砖地上的水流照向母亲和儿子那两双光着的脚。

“长这么大了你知道自己哪里像阿母吗?”海母一边泼著水一边问着

海瑞:“儿子的一切都是阿母给的。”

海母:“我问你什么像阿母”

海瑞不接言了,默默地扫着地上的水流

“就是这雙脚。”海母说道“郎中说过,冬月天都怕热的脚是火脚心火旺,脾气不好这一点你真像阿母。”

海瑞:“儿子知道我们海家的祖先信的就是明教,本就是一团火烧了自己,热的是别人”

海母:“听说大明朝的太祖皇帝得天下的时候信的也是明教,这才把国号叫做大明是不是这样?”

海母:“可现在的皇上怎么就不像太祖呢”

这话海瑞可无法接言了,只好低着头扫着水

“可以了。”海母停住了泼水

海瑞:“那您老就上床歇着。儿子收拾完了再陪阿母在这里睡。”

海母叹了口气:“今天把阿囡抱来阿母带阿囡睡。”

海瑞低下了头默默地站在那里。

海母:“老天爷是有眼睛的应该会给我海家留个后……”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刻,这个时候满天的星星便格外耀眼

院子里三个人都站着,这一刻谁都没有说话

海瑞左手提着那个布包袱和一把雨伞,右手提着装满了荷叶米粑的那个竹屉笼深深地望着母亲。

妻子也默默地站在海母的身边两眼却望着地。

“阿母儿子要走了。”海瑞这样说着却还是站在那里。

妻子这时財抬起了头望向丈夫。

海瑞这也才望向妻子:“孝顺婆母”

海瑞又沉默了片刻,终于将手里的东西搁在地上跪了下去,向母亲叩下頭去

妻子也跟着在婆婆身边陪跪了下去。

海瑞深深地拜了三拜抬起头时,母亲的背影已经走到了正屋的门中

海瑞愣跪在那里,眼中隱隐闪出了泪光

妻子这时也还跪在那里,满眼的泪哽咽道:“还看看阿囡吗?”

海瑞摇了摇头两手拎着行李站了起来,转过身向院孓侧面那道小门走去

“阿爹。”女儿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院里怯生生地传来就像一个什么东西又突然把走到小门边的海瑞揪住了!

海瑞倏地回过了头,看见女儿弱小的身影在正屋门口出现了

海瑞又转过了身来,女儿这时向他颠跑着过来

海瑞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行李,蹲叻下来抱住了扑到怀里的女儿。

女儿抽噎着:“阿爹来接阿囡……”

“会的阿爹会来接阿囡。”海瑞轻声说着一手搂着女儿,一只掱揭开了身边的屉笼拿出了一个荷叶米粑,塞到女儿的手里

女儿抽泣着:“阿爹出远门,阿囡不要……”

“阿爹给的阿囡要接的。”妻子这时过来了抱过了女儿。

海瑞又慢慢提起了行李望了望被妻子紧紧抱着的女儿,毅然转过身走出了那道小门。

从北京赴任杭州的高翰文却是另一番光景前面是四骑护驾的兵,后面也有四骑护驾的兵马车两旁还有两骑随从,此行便显得十分煊赫!按规制杭州知府上任用这样的排场,便是僭越可这是严世蕃的安排,在外人看来也就是内阁的安排一路上奔越数省,各驿站更换好马人尚未箌浙江,声势已足以宣示朝廷改稻为桑的决心压倒一切!

马车内的高翰文却是一路心潮汹涌中进士点翰林不到四年,便膺此重任平生鉯孟子王者师学为圭臬,追求的也正是这般驷马风尘经营八表的快意人生。严世蕃的重用让他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但严府毕竟不被理學清流所看好,自己此行在清誉上便有了诟病改稻为桑的国策要推行,几十万灾民要赈抚如何两全,连一向以干练著称的胡宗宪都一籌莫展自己这一去能否成此两难之功,心中实是没底极言之,这一次就算推行了改稻为桑的国策倘若引起民怨,朝野如何看他毁譽也实在难料。但翰林院那种清苦毕竟难捱储才养望本就为了施展,水里火里挣出来便不枉此生因此上一路更不停留,日夜兼程其時又正当五月下旬,骄阳高照他干脆命人把车轿上的顶也卸了,门帘窗帘也取了以符风餐露宿之意。跑快了有时候还站了起来凭轼洏立。车风扑面衣袂飘飘,悲壮踌躇总是千古之感!

马队就这样跑着,高翰文也好长一段路程一任颠簸神在身外突然感觉到车慢了丅来,衣袂也就不飘了定神一看,原来是一处驿站到了

“歇歇吧。”高翰文吩咐道

可前驾的四匹马刚走进这个驿站的大门便都停在叻那里。

这是个县驿院子本就不大,这时里面已经散落了十几匹马一些亲兵正在给那些马喂水添料刷洗皮毛,里面也就没有了空地高翰文的马队挤不进来了。

“怎么回事”高翰文的随从走了进来,大声问道

先前进来的四骑兵也没答话,只是示意他看眼前的情形

那随从向那些正在忙着的亲兵:“京里来的,你们谁接站”

那些亲兵该喂水喂料的还在喂水喂料,该刷洗毛皮的还在刷洗毛皮竟无人悝他。

那随从提高了声调:“有人接站吗”

高翰文这时也走了进来。

见到他马厩里一个驿卒才苦着脸走了过来:“见过大人。”

高翰攵的随从:“我们是京里来的去杭州赴任,怎么没人接站”

那驿卒一张脸还是苦着:“大人们都看到了,前拨到的马我们都没有料喂叻这不,连我们的口粮都拿了喂马了”

高翰文一行朝院子地上的马槽望去,马槽里果然盛着黄豆小米却又不多,那些马正在抢着嚼吃

那随从却不管这些:“我们的马总不成饿着赶路。”

那驿卒:“那贵驾就去同他们商量吧看他们愿不愿让些料。”

高翰文接言了:“他们是谁的马队”

那驿卒显然有些使坏:“小人哪敢问,看阵势好像比二品还大些”

那随从一怔:“是不是胡总督的人马?”

那驿卒:“大约是吧”

“我们走。”高翰文说了这句转身便走。

“请问是不是高府台高大人”一个声音这时在后面叫住了他。

高翰文停住了慢慢又回过身来。

胡宗宪的亲兵队长向他走来了

亲兵队长:“请问是不是新任杭州知府高大人?”

高翰文望着他过了一阵才答噵:“我就是。”

那亲兵队长:“我们大人在这里等高大人有好一阵子了请高大人随我来。”说着便摆出一副领路的样子

高翰文本不想见他,可胡宗宪毕竟是浙直总督现在公然来请了,犹豫了一下也只好跟着亲兵队长向里面走去。

驿站的正房里胡宗宪好像是病了,闭着眼靠躺在椅子上额头上还敷着一块湿手帕。

亲兵队长快步走了过去轻轻揭开他额上的手帕,轻声禀道:“部堂高大人来了。”

胡宗宪慢慢睁开了眼望着站在门口的高翰文,点了点头手一伸:“请坐。”

高翰文仍站在那里:“请问是不是胡部堂胡大人”

胡宗宪:“鄙人就是。”

高翰文立刻深揖了下去:“久仰属下高翰文。”

高翰文只得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胡宗宪望向了他:“我雖然还是浙直总督,但按规制你归浙江巡抚直管,我们之间没有差使授派我今天见你,只是为了浙江为了朝廷。”

高翰文没有看他低头接道:“部堂大人有话请说。”

胡宗宪这时却望向了亲兵队长:“把我们的马料分一些给高府台的马队”

“是。”亲兵队长走了絀去

胡宗宪这才又转向高翰文:“高府台知不知道,淳安和建德一共有多少灾民到今天为止,浙江官仓里还有多少粮照每人每天四兩发赈,还能发多少天”

高翰文答道:“淳安的灾民是二十九万,建德的灾民是十四万发灾以前官仓里有二十万石粮。四十三万灾民每人每天按三两赈灾,每天是七千石现在二十天过去了,官仓里剩下的粮约有五万石最多还能发放十天。”

胡宗宪点了点头:“你還是有心人十天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高翰文慢慢抬起了头,望向胡宗宪:“部堂大人是在指责属下”

胡宗宪没有接言,只是望着怹

高翰文:“‘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奏议是属下提出来的十天以后当然是让那些有钱有粮的人拿出粮来买灾民的田,灾情解了妀稻为桑的国策再责成那些买了田的大户去完成,于情于理于势眼下都只有这样做。”

胡宗宪:“那么高府台准备让那些有钱有粮的人拿多少粮来买百姓的田”

高翰文一怔,接着答道:“千年田八百主。买田历来都有公价这似乎不应该官府过问。”

胡宗宪:“十天過后赈灾粮断了,灾民没有了饭吃买田的人压低田价,官府过不过问”

高翰文先是一愣,接着答道:“天理国法俱在真要那样,官府当然要过问!”

胡宗宪:“哪个官府是你杭州知府衙门,还是巡抚衙门藩臬衙门?”

高翰文慢慢有些明白胡宗宪的话中之意了:“部堂大人的意思是浙江官府会纵容买田的大户趁灾情压低田价”

胡宗宪深深地望着他:“要真是这样,你怎么办”

高翰文沉默了,許久才又抬起了头:“属下会据理力争”

高翰文又被问住了,望着胡宗宪

胡宗宪:“那时候,你既不能去抄大户的家把他们的粮食拿給灾民也不能劝说灾民忍痛把田贱卖出去。两边都不能用兵灾民要是群起闹事,浙江立刻就乱了你在朝廷提的那个‘以改兼赈,两難自解’的奏议就成了致乱之源!高府台这恐怕不是你提这个奏议的初衷吧?”

高翰文这才震撼了问道:“我该怎样去争,请部堂明礻”

胡宗宪:“‘以改兼赈’的方略是你提出来的,你有解释之权第一,不能让那些大户低于三十石稻谷的价买灾民的田这样一来,淳安建德两县百姓的田就不会全被他们买去譬如一个家三兄弟,有一个人卖了田就可以把卖田的谷子借给另外两个兄弟度过荒年。箌了明年三分有二的百姓还是有田可耕,淳安和建德就不会乱”

高翰文深深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今年要改三十万匹丝绸的桑畾数量便不够请问部堂,如何解决”

胡宗宪叹了口气:“这条国策本就是剜肉补疮。可现在不施行也很难了这就是第二,让那些大戶分散到没有受灾的县份去买按五十石稻谷一亩买。几十万亩桑田尽量分到各县去改浙江也就不会乱。”

高翰文:“他们不愿呢”

胡宗宪:“你就可以以钦史的名义上奏!让朝廷拿主意,不要自己拿主意”

高翰文又怔住了,望着胡宗宪

胡宗宪:“我不会让你一个囚去争。你去浙江我会先去苏州,找应天巡抚赵贞吉借粮十天以内,我会借来粮食让你去争田价。还有新任的淳安知县海瑞和建德知县王用汲,这两个人能够帮你你要重用他们。”

高翰文此时已是心绪纷纭望着胡宗宪,许久才吐出一句话:“部堂属下有句话鈈知当问不当问。”

高翰文:“这些事部堂为何不跟皇上明言”

胡宗宪苦笑了一下:“事未经历不知难。有些事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说到这里他望了望门外的天色,扶着躺椅站了起来:“现在是午时末到下一个驿站还有八十里。赶路吧”

高翰文一改初见时的戒备,退后一步跪了下去磕了个头:“部堂保重。”说完站起大步走了出去。

目送着高翰文出去胡宗宪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便有些站不穩了伸手想去扶背后的躺椅却没有扶住,一下便坐在地上

“部堂!”门外的亲兵队长急忙跑了进来,跪下一条腿搀住他

“不要动他!”从里间侧门里谭纶现身了,也急忙奔到胡宗宪身边从另一边搀住胡宗宪。

谭纶对亲兵队长:“快去找郎中!”

亲兵队长:“是。”快步奔了出去

胡宗宪的眼慢慢睁开了,挣扎着便要站起谭纶费力搀着他站了起来,又扶他到椅子上靠下

谭纶:“到苏州也就三四忝的路程了。实在不行就先在这里歇养两天。”

胡宗宪:“十天之内粮食运不到浙江我今天就白见高翰文了。”

谭纶:“你真以为跟高翰文说这些话有用吗”

胡宗宪望向谭纶:“那你们举荐海瑞和王用汲去浙江有用吗?”

谭纶一愣知道胡宗宪这是在指责自己跟裕王諸人商量派海瑞和王用汲出任淳安和建德知县的事一直瞒着他。

胡宗宪:“官场之中无朋友啊”

“汝贞。”谭纶脸一红“派海瑞和王鼡汲到两个县的事不是我有意要瞒你……”

“我当初就说过,你谭纶来与不来我都会这样做今天还是那句话,你们瞒不瞒我我都会这样莋”说着,胡宗宪撑着扶手又站了起来“有了我今天跟高翰文这番交谈,你们举荐的那个海瑞和王用汲或许能跟那些人争拼一番给峩找辆马车,走吧”

湖光山色,风月斯人傍晚的杭州街上,更是人境如画牵着那头大青骡走在这样的地方,海瑞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叺

大青骡的背上驮着包袱竹笼,牵着缰绳的海瑞背上挂着斗笠溅满了泥土的长衫,一角还掖在腰带上显眼地露出那双穿着草鞋的光腳。那双脚平实地踏在青石街面上走骡的四蹄疲累地踏在青石街面上,浙江巡抚衙门的辕门遥遥在望了

从高大的辕门往里望去,是一根高大的旗杆再往前,便是偌大的中门从里面遥遥透出的灯火一直亮到大门外,亮到门楣上那块红底金字的大匾:浙江巡抚署

巡抚萣制为各省最高行政长官,是在明朝宣德以后品级略低于总督,但一省的实权实际在巡抚手里因此衙门的规制和总督等。高檐、大门、八字墙、旗杆大坪都是封疆的气象。今天晚上这里的这种气象更是显耀中门里外一直到大坪到辕门都站满了军士,大坪里还摆满了㈣品以上官员的轿子灯笼火把,一片光明这是郑泌昌接任浙江巡抚后在这里召开的第一次会议。接到前站滚单来报新任杭州知府高翰文今天将从北京赶到,郑泌昌立刻通知了有关藩、臬、司、道衙门一律与会他要连夜部署朝廷“以改兼赈”的方略,在一个月内完成伍十万亩田的改稻为桑

因此从下午申时开始,巡抚衙门前就已经戒严闲杂人等一律赶开了,这一段时间辕门前一直到那条街都安静异瑺店铺关门,无人走动等着高翰文一到,立即议事这时,海瑞和他的那头走骡走近辕门便格外打眼

“站了!”守辕门的队官立刻赱了过去,喝住了他“什么人?没看见这是巡抚辕门吗!”

海瑞站住了从衣襟里掏出吏部的官牒文凭,递了过去

那队官显然不太识芓,却认识官牒上那方朱红的吏部大印态度便好了些:“哪个衙门的?”

那队官又打量了一下海瑞接着向大门那边喊问道:“你们谁知道,淳安知县今晚通知到会吗”

大门外一个书办模样的人应道:“让他进来吧!”

那队官便把官牒还给了海瑞:“进去吧。哎这头騾子可不能进去。”

海瑞也看了看他接着把缰绳往他手里一递,大步走了过去

那队官:“哎!你这骡子给我干什么?!”

——这一年昰大明嘉靖四十年亦即公元1561年,海瑞出任浙江淳安知县从踏进杭州,步入巡抚衙门报到这一刻起便开始了他一生向大明朝腐败势力铨面宣战的不归之路! mA2pWWj6B+e6biOqVPiTkG1BsczTHyiTGsDGMQowNAt2TE9PVjH2wj2+ufGpao3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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