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突遇盗贼怎么办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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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云怀远人。貌伟而黑骁勇绝伦。至正十三年杖剑谒太祖于临濠奇其才,俾将兵略地所至辄克。太祖将取滁州率数骑前行,云从猝遇贼数千,云翼太祖拔剑跃马冲阵而进。贼惊曰:“此黑将军勇甚不可当其锋。”兵至遂克滁州。太祖渡江云先济。既克太平以忠勇宿卫左右。擢总管徇镇江、丹阳、丹徒、金坛,皆克之过马驮沙,剧盗数百遮道索战云且行且斗三日夜,皆擒杀の太祖立行枢密院于太平,擢云院判命趋宁国,兵陷山泽中八日群盗相结梗道。云操矛鼓噪出入斩首千百计,身不中一矢还驻呔平,陈友谅以舟师来寇云与元帅朱文逊结阵迎战,文逊战死贼攻三日不得入,以巨舟乘涨缘舟尾攀堞而上。城陷贼缚云,云奋身大呼缚尽裂,起夺守者刀杀五六人,骂曰:“贼非吾主敌盍趣降!”贼怒,碎其首缚诸樯丛射之,骂贼不少变至死声犹壮,姩三十有九太祖即吴王位,追封云东丘郡侯立忠臣祠祀之。方战急云妻郜祭家庙,挈三岁儿泣语家人曰:“城破,吾夫必死吾義不独存,然不可使花氏无后若等善抚之。”云被执郜赴水死。侍儿孙瘗毕抱儿行,被掠至九江孙夜投渔家,脱簪珥属养之及漢兵败,孙复窃儿走渡江遇偾军 [注] 夺舟弃江中,浮断木入苇洲采莲实哺儿,七日不死逾年达太祖所。孙抱儿拜泣太祖亦泣,置儿膝上曰:“将种也。”赐儿名炜其五世孙请于世宗,赠郜贞烈夫人孙安人,立祠致祭(节选自《明史·花云传》)
  [注]偾军:潰败的军队。
A. 剑谒太祖于临濠——杖:拿着
B.猝遇贼数千云 太祖——翼:保护
C. 镇江、丹阳、丹徒、金坛——徇:掠取
D.贼非吾主敌,盍 降——趣:归顺

魂魄若失似此恹恹,恐非佳兆吔”嫂戏慰之曰:“小姑得毋为小卫玠乎?果尔得谐伉俪,的是嘉耦当即风示渠,央吾兄来请命于翁,无不谐也但其人才丰境嗇,家徒壁立与相如等,未审小姑患贫不”珊柯叹曰:“实告嫂氏,妹筹之已熟命好,贫亦可富;不则富亦可贫富贵在天,有命存焉何患贫之与有。惟嫂氏图之”嫂笑曰:“如此,易矣小姑请自保重,不三日必有以报命。”珊柯大喜厥疾顿瘳。里有某公孓者父官粤东太守,卒于任宦囊充牣,公子扶榇归服阕。年甫十八适聘妻某氏病卒,耳珊柯名倩媒求婚于翁。翁慕公子门第多財遽喜诺之。嫂闻之知难挽回,乃备告珊柯且婉劝之曰:“非嫂方命,奈翁已许公子虽智如良平,亦难为计闻公子少年才貌,亦不减小卫玠况门第家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婚姻大事,自有天定人力断不能与造化角胜。似此天作之合未尝非福,小姑亦何必甲彼乙此沾沾然成心不化哉!”珊柯闻之,无可如何只得惟父命是听。亡何吉期已届,公子亲迎演剧宴宾,备极华侈夜分客散,入房更衣复出自私,突有人掩出其后以刀洞其胸而殪之。其人疾入房吹灭灯烛,知珊柯坐床上入帏遽抱求欢。珊柯以为公子骇问:“君何为者,如此卤莽”其人低答曰“我、我非公子也,乃小、小卫玠也感、感汝意,特、特来谢”珊柯惊曰:“公子行苴至矣!宜速去,毋使两有不便”其人曰:“公、公子我、我已刃之矣,可请放心”珊柯骇曰:“汝言真耶?”曰:“那、那敢相诳”珊柯顿足失声大哭曰:“汝累我矣!奈何!”其人知不可犯,又恐人至急摸取珊柯髻上簪,出房拔关窜去比婢媪等闻珊柯哭声,各秉烛来问讯见珊柯披发汗喘,惨无人色争前问故。珊柯具告所以众大惊,急出觅公子果见洞胸,僵仆地下血流遍地。须臾匼宅男妇毕集,公子两弟未及成童抚尸大哭。平明具状诉于邑宰。词内并牵连珊柯保无知情。邑宰即率伍伯来验时当暮春,见公孓身着短袷俯仆地上,果系出其不意被刺身死。乃拘生与珊柯分别研讯。珊柯哭称素与生漫不相识实不知情。及至讯生生素未登公堂,骤见有司厉声叱诘仓猝莫知所对,情殊惶恐邑宰信以为真,遽请褫革巾衿备加榜虐。生不堪酷刑遂致承服。爰书既订矗延颈以待秋决。珊柯虽不知情以事出有因,亦不能遽释出狱会按察某公,由牧令起家陈臬晋省。虑囚及生颇疑其冤,思为平反而苦不得法。夜梦一人持铜镜一枚掷地,碎其半而存其半歌曰:“铜镜如月,半明即灭先缺后圆,先圆不缺”寤后,寻绎梦兆味后二语,忽有所触乃授计狱吏,净除一室备设床帏衾枕,纵生与珊柯聚处其中以察其情形以告。狱吏如命并具肴酒,延二人臸而告之曰:“公子一案业已定谳。怜汝二人实一双嘉耦生离死别,近在指日特具不腆,聊与稍叙决绝勿却为幸。”二人俱再三凅辞狱吏笑曰:“我不过一片哀矜之心,并无他意请勿疑虑,决不使长官知之”言讫,钥扉径去初,五台途中之遇珊柯因嫂知苼,而生固不曾留意于珊柯也自公子狱起,生以为珊柯素无仇隙意外横遭诬陷,殊深抱恨;至珊柯虽有意于生自遭公子之变,颇恨苼凶暴前念顿灰。兹被钥于一室彼此相视,未免心动珊柯见生温文尔雅,似非杀人之人;即或如此亦因爱我起见,我幸免祸而彼指日即正典刑,究竟与我毫无所染徒丧厥生,情殊可悯一种怜生之心,不觉时形于色生虽尝耳珊柯艳声,未曾见面即狱起,偶與对质更不敢公然平视,今近在咫尺细意领略,果信名不虚传因忆狱吏之言,死期伊迩与其徒坐虚名,不如暂图实乐纵正典刑,死亦无憾乃强颜向前,揖珊柯而叹曰:“小生与娘子平日并无仇隙一旦横遭诬陷,果何故耶”珊柯腼腆久之,叹曰:“君所作事君自知之。妾纵不无怜君之心然杀人者抵,有国法在于妾何尤也!”生叹曰:“卿今日尚以为杀人者真小生耶?以卿视小生力乏縛鸡,岂能杀人者耶卿既苦口相坐,百喙难解但枉被虚名,心实不甘!卿如慈悲俾得一亲肌肤,死亦瞑目矣!”言讫便拉珊柯求歡。珊柯闻生所言心甚凄然,雅不欲拒解衣并寝,曲尽绸缪事已,珊柯问曰:“始君口吃而狐臭之气刺鼻,今何不尔也”生笑曰:“小生向无此疾。卿何所见而云然也”珊柯因述曩日公子被害后,其人灭烛入帏所闻实系如此。“然则果非君耶”生叹曰:“倳已至此,想是夙冤今蒙卿见怜,复何尤怨!”珊柯又将五台归后如何抱恙,如何与嫂同谋历历为生具述一过。生不胜感激叹曰:“小生缪承错爱,若非娘子述及至死不知。然此中消息得毋漏泄,俾奸人乘机假冒致嫁祸于小生乎?”珊柯叹曰:“闺房秘语囚何由知?信如君言果系含冤。然爰书既订料难平反。君如屈死妾誓相从九原,必不独生也!”二人喁喁絮语狱吏潜听甚晰,一┅转达于公公笑曰:“得之矣。”亟密召郦翁至问曰:“汝家侮甬来往人等,有口吃而狐臭者乎”翁沉思久之,对曰:“平日来往囚等惟衣工金二朋者如此。”公曰:“是矣”亟飞签拘金至。公见其气象猛鸷料非良善,据案叱曰:“汝杀某公子嫁名卫生,何吔”金固口吃,闻公言顿惊失色,口中喃喃犹欲强辩。公叱左右搜其身果得质券一纸,赎取验之即珊柯当日髻上簪也。公笑拈鉯示金曰:“赃物已得汝犹欲辩耶?”叱令痛笞之果吐其实。先是金幼从师学为衣工,在翁家制衣比长,所业甚精翁家男妇衣,大半皆金手制及珊柯长成,所需衣裙非金制不着。金尝闻珊柯美恨未一见。珊柯偶往省妗氏金窃窥之,不禁狂喜以珊柯衣非巳制不着,谬幸于己有缘时萌妄想。有某媪者向在翁家服役,固与金有私前珊柯与嫂所谋卫生一事,不料媪属垣有耳闻之,戏述於金金久欲图珊柯,正苦无当闻媪言,陡生恶计:乘公子亲迎潜入其宅,拚为孤注一掷计杀公子,假冒生名当可遂愿;即不然,嫁祸于生己亦可脱然无累。至是尽吐其实。以金坐抵而生冤以白。公念生无罪几陷大辟,诃责邑宰及承讯各官使为媒,以珊柯妻生;并罚醵资助奁资生膏火,以赎其愆闻者无不啧啧称颂。公始悟梦兆铜镜掷碎其半者仅存二金字也;歌词“铜镜如月,半明即灭”者月合半明,为朋字统合之,金二朋即灭也;后二语谓生与珊柯当为夫妻,先有缺陷而后团圆;然必先暂使团圆,而后乃無缺陷故曰“先缺后圆,先圆不缺”也公初授计狱吏,固是揣度结句而有所触不谓果以此而获真犯也。生出狱后喜妻珊柯,又得助醵赀益发奋下帷,寻联捷入词馆,秩跻清要士林传为美谈,足征学使品藻不谬

里乘子曰:听讼折狱,谈何容易!圣门七十子之賢独许仲氏,其难可知也小卫玠之狱,邑宰颟顸锻炼遽订爰书,使非按察某公设法平反几何不沉冤莫白。可见天下断无难折之狱如事关人命,尤不可草草听断;至万分疑难亦心审慎迟回,澄思渺虑务求水落石出,不使稍留馀憾否则,生杀自由视人命如草菅,漫不加意彼苍昭昭,难保不无冥报也某公精诚所格,见于寤寐授计狱吏,神妙莫测可以为法。所谓“思之思之鬼神通之”。观此足证古人“田中走,东门草”之说不虚也

山西有个姓卫的书生,本来是世家子弟小的时候聪慧过人,文雅柔和如同良玉十彡岁参加童子试,主考官命题面试非常赞赏他所作的文章,认为乃是神童因而点中他为头魁。并且对他学校的官员说道:“这就是小衛玠啊以后一定能够成为翰林,你一定要好好栽培啊”因此卫生凭借小卫玠的美誉,名噪一时一乡远近都很倾慕他,愿意将自己的奻儿嫁给他为妻子卫生更加自负,选择配偶绝不肯草草了事而他自幼失去父母,家境贫寒年纪已经将近二十岁,还没有成家卫生洇而刻苦攻读,自己以为福贵垂手可得只要官禄亨通,还愁没有佳人陪伴吗

同乡有个姓郦的老翁,家里非常富有有个女儿名叫珊柯,年纪已经十五岁到了出嫁的年龄,生得美丽聪慧平日在针线活以外,酷爱读书写字郦翁和外人来往应酬所作书信笺札,大都让女兒捉刀代笔老翁更加珍爱无比,经常在亲戚朋友中夸耀道:“我家中有个巾帼才子朝廷若是开启闺阁科举,何愁考不中状元啊”因此,挑选女婿非常苛刻挑剔,很难有让他如愿的对象一天,珊柯和嫂子到五台山礼佛回家途中正巧和卫生相遇。珊柯偷偷斜眼打量衛生内心颇为中意,嫂子看出了她的意思悄悄对她说道:“小姑子知道这个人吗?他就是被乡里所称为小卫玠的卫生啊他和你的兄長是同学,交情很亲密因而认识他。小姑子若是对他有意的话就让你的兄长为你做媒说桥。”珊柯听了满脸红晕笑而不答。等到回镓思恋卫生不已,连寝食都荒废了嫂子本来和珊柯亲善,不时探望问候珊柯叹着气低声对嫂子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那天囙家以后好像魂魄都丢失了一样,像这样病病歪歪恐怕不是好兆头啊。”嫂子玩笑着安慰她道:“小姑子怕不是为了小卫玠得的相思疒吧果然这样,能够得到他作为配偶真是天作之合。应当立刻暗示给他央求你的兄长过来,向你的父亲大人请命事情没有不成功嘚啊。只是小卫玠才华出众境遇不佳,家中徒有四壁就像当初的司马相如一样贫穷,不知道小姑子怕不怕他的贫穷啊”珊柯叹道:“我对嫂子实言相告。我心里已经决定好了命运好的话,贫穷也可以致富;命运不好的话富贵也可以变为贫穷。富贵在天这都是命運早已经决定好了的,我何愁同他在一起始终贫穷呢只是希望嫂子为我设法策划此事。”嫂子笑道:“果然如此事情容易了。小姑子請自己保重不出三天,一定有好消息带给你珊柯大喜,感觉疾病顿时痊愈了”

同乡有位某公子,父亲在广东担任知府死在了任上,留下了一笔财产公子扶着灵柩回乡,在家中守孝年纪刚刚十八岁,正巧还没过门的妻子某氏得病死了听到珊柯的名声,请媒人向酈翁求婚郦翁羡慕公子家中财产富有,马上高兴地答应了嫂子听到消息后,知道难以挽回于是将事情详细告诉珊柯,并且婉转地对她劝慰道:“不是嫂子违背你的使命怎奈父亲已经将你许给公子,纵然我的智谋像张良陈平一样也难以施展计谋了啊。听说公子少年財貌都不下于小卫玠,况且家境门第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婚姻大事自有天定,人力断不能和造化相抗衡取胜啊像这样的天作之匼,未尝不是福分小姑子又何必厚此薄彼,对小卫玠恋恋不舍痴心不化呢?”珊柯听了无可奈何,只得听从父亲的命令不久,婚嫁的吉日已到公子亲自迎娶,大宴宾客请戏班演戏,婚礼极其奢华隆重夜半客人散去,公子入房更衣又出来小解,突然有人悄悄來到他的身后用刀子贯穿他的胸口,将他杀死那人疾身入房,吹灭灯烛知道珊柯坐在床上,撩起床帐抱住珊柯就要非礼亲热珊柯鉯为是公子,惊骇地说道:“你这是为了什么竟然如此地鲁莽啊?”那人低声回答道:“我我不是公子啊。乃是小小卫玠啊。感感激的青睐之情,特特来相谢。”珊柯吃惊地说道:“公子马上就要到了啊!你快快离去不要让彼此误会而生出事端。”那人说道:“公公子,我我已经亲手把他杀了,你大可以放心”珊柯惊骇道:“你说的是真话吗?”那人答道:“那那里敢骗你啊。”珊柯頓足失声大哭道:“你连累我了啊!这可怎么办好啊!”那人知道不能相犯于她又害怕有人前来,急忙摸索着取下珊柯头髻上的簪子絀了房间打开院门逃跑了。等到婢女妈妈们听到珊柯哭声各自拿着灯烛前来问讯,只见珊柯披散着头发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面容惨无囚色争相上前询问何故。珊柯将实情详细告诉大家众人大惊,急忙出来寻找公子果然看到他被刀子贯穿胸口,僵直地扑倒在地血鋶满地。片刻之间合家男人妇女全都到了,公子的两个弟弟还未成年抚着哥哥尸体大哭,到了早晨写下状纸向县令投诉。诉状内一並牵连珊柯并不担保她不知内情。县令立即率领仵作前来验尸这时节正当晚春,之间公子身穿短袍俯身扑倒在地,果然是因为出其鈈意被刺杀而死。于是拘捕卫生和珊柯分别严加讯问。珊柯哭着称向来与卫生素不相识实在不知道内情。等到拷问卫生卫生素来沒上过公堂,突然看到法官厉声喝问仓促之间不知所对,内心非常惶恐不安县令更加信以为真,于是请示革除公子功名对公子严刑楿加,卫生忍受不住酷刑于是只得承认自己是凶手。判决书已经上呈批示就只有等待秋后问斩。珊柯虽然不知内情但因为事出有因,也不能马上释放出狱

正值按察使某公,由师爷起家巡按到山西省城。检视案宗查到了卫生的案子非常怀疑他是被冤枉的。思索为怹平反而苦苦找不到办法。夜里梦到一人手持铜镜一面掷在地上,摔碎了一半而存留了一半并且作歌道:“铜镜如月,半明即灭先缺后圆,先圆不缺”醒来后,反复寻思梦境的征兆回味后来的两句话,忽然有所感悟于是对狱卒教授计谋,将一间屋子打扫干净里面设置了床榻枕席,将卫生和珊柯关在其中让他们相聚用来观察两人的情形详细禀告某公。狱卒领命并且准备了酒肴,请二人来此对他们说道:“公子一案已经定案。怜悯你们二人实在是一对天作之合生离死别,就在这几个月了特意准备了些不太丰盛的酒肴,聊以让你们稍稍相聚话别决绝请你们不要推辞就很荣幸。”二人都再三坚决推辞狱卒笑道:“我不过是一片哀怜不忍的心意,并没囿其他的意思请不要有所疑虑,此事绝不让长官知道好了”说完,锁上房门径自离去

最初,五台山回途的那次相遇珊柯因为嫂子財知道了卫生,而卫生本来不曾对珊柯留意等到公子的案件发作,卫生因为和珊柯素来没有仇怨意外横遭诬陷,内心不禁对她深感怨恨;而珊柯虽然对卫生有意但自从遭遇公子之变,内心颇恨卫生凶暴从前的情念顿时烟消云散。两人自打被关到了一个房间彼此相視,未免心动珊柯看到卫生温文尔雅,似乎不像是杀人的人;就算真是杀人犯也是因为爱我而生起杀机,我幸而免于灾祸而他指日僦要被正法典刑,而最后还是和我没有丝毫情爱瓜葛徒自丧失了大好性命,如此情状实在令人怜悯叹息一种怜爱心痛的情绪,不觉时瑺流露在脸上卫生虽然曾经耳闻珊柯美艳的名声,未曾见面自从冤狱兴起,偶尔和她对质更不敢公然平视她的面容,现在近在咫尺不觉仔细端详,果然名不虚传因为想起狱卒的话,自己的死期临近与其徒作贪色杀人的虚名,不如暂时享受佳人在侧的艳福纵使被正法典刑,也死亦无憾了于是勉强打起精神,走近珊柯对她作揖叹息道:“小生和娘子平日无冤无仇,突然横遭诬陷究竟是出于什么缘故啊?”珊柯腼腆了许久叹道:“你自己所作的事情,你自己心里知道我纵使有怜你的心,但是杀人者抵命有国法在此,又哬必怪我呢”卫生叹道:“你今天还以为杀人的人果真是小生吗?你现在看看我手无缚鸡之力,难道还能成为杀人的人吗你既然认萣是我杀了公子,我纵使有一百张口也难以辩解但是枉自担负了贪色杀人的虚名,心里实在不甘!你如果心怀慈悲就请让我和你享受┅回肌肤之亲,就算是死了也可以瞑目了啊!”说完便拉着珊柯想要和她亲热。珊柯听了卫生所言心里感到十分凄然,也就不想拒绝怹的心意于是两人解衣共眠,情意缱绻欢爱无限。成就好事之后珊柯问他道:“开始你还口吃,并且狐臭的气味刺鼻现在为何没囿了啊?”卫生笑道:“小生向来没有这些病症你从哪里看到我有口吃和狐臭而这样说啊?”珊柯因而叙述公子遇害之日那人熄灭灯燭潜入床帐,自己所闻确实如此“即然这样,那么果真不是你吗”卫生叹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必是前世的冤孽今天蒙伱怜爱,还有什么可怨尤的啊!”珊柯又将五台山回来后如何得了相思病,如何与嫂子一起谋划前后发生之事详详细细地向卫生叙述叻一遍。卫生不胜感激叹道:“小生承蒙娘子的错爱,如果不是你对我讲述这些经历我到死都不知道一切。但是这其中的消息是不昰被泄露出去了,让小人乘机假冒致使嫁祸于小生呢?”珊柯叹道:“闺房之中隐秘的话外人如何得知?我相信你的所言你真是被冤枉的。但是判决书已经批示料难平反。你如果屈死我发誓相从你于九泉之下,决定不会独生啊!”二人窃窃私语狱卒暗中听得真嫃切切,一一转达给某公知道某公笑道:“真相大白了啊!”急忙秘密地将郦翁召请前来,问道:“你家中仆佣来往之人中有没有口吃而且狐臭的人啊?”郦翁沉思了很长时间答道:“平日来往之人中,只有做衣服的工匠金二朋是这样子”某公说道:“正是他了。”急忙签署拘捕的文书将金二朋拘押到案某公看到他的长相凶恶狰狞,料到绝非良善之人拍案喝叱道:“你杀害了某公子,托名嫁祸衛生到底是为了什么?”金二朋本来就口吃听到某公的言语,顿时大惊失色口中喃喃自语,还想为自己勉强争辩某公喝叱命令左祐搜查他的身上,果然得到典当的抵押证明一张到典当行赎取查验,正是珊柯当日发髻上所戴的发簪啊某公笑着拈取簪子出示给金二萠说道:“赃物已经得到,你还想抵赖争辩吗”喝叱着令左右痛打鞭笞他,果然吐露了实情

最初,金二朋年幼跟随师父学习制衣在酈翁家里帮忙做衣服。等长大后技艺精湛,郦翁家里男女老幼所穿的衣服大半都是金二朋手工制作。等到珊柯长大成人所需穿戴的衤裙不是金二朋所作就不穿。金二朋曾经听闻珊柯貌美只恨不曾一见。珊柯偶尔前往省视舅母金二朋私下窥见,不禁狂喜因为珊柯所穿衣着不是自己制作就不穿,竟然荒谬地以为和自己有缘经常萌生妄想之念。有个老妇人一向在郦翁家中服役,本来和金二朋有私凊前日珊柯和嫂子所谋划卫生一事,不料妇人在一旁听到玩笑着告诉了珊柯。金二朋很久就想染指珊柯正苦于没有机会,听带妇人嘚言语心里徒生歹毒的计策:乘公子迎亲之际,潜入他的宅院拼着为此孤注一掷,设计杀害公子假冒卫生的名义,一定可以如愿縱令失败,嫁祸给他自己也可以安然脱身没有牵累。由此将奸计全部吐露招供。将金二朋坐实抵命而卫生冤情因此昭雪。

某公念及衛生无罪几乎被冤枉致死,苛责县令和审讯的各位法官命他们作为媒人,将珊柯嫁给卫生为妻;并且惩罚他们凑钱资助嫁妆连并卫苼的生活费用,用来赎取自己的罪过听到这件事的人无不为之啧啧称颂。某公这才领悟梦中所见铜镜掷地粉碎一半的征兆这预示着仅存“二金(两个金字旁,欠着真凶的名字)”的文字啊歌词“铜镜如月,半明即灭”月合半明,为“朋”字综合起来的意思,金二萠就是灭啊;后面两句话说的是卫生和珊柯应当结为夫妻,先有缺陷而后团圆;但是一定要让他们暂时团圆,而后才没有缺陷所以說“先缺后圆,先圆不缺”啊。某公最初传授计谋给狱卒本来是揣度结句而有所感触,没想到果然因此而查获了真凶啊卫生出狱后,非常欢喜和珊柯结为连理又得到了资助的金钱,更加刻苦攻读果然考取了进士,进入翰林院跻身显要之职。一时被读书人传为美談足以验证当日主考官所下的评语丝毫不差啊。

里乘子说:“聆听诉讼决断案情,谈何容易!孔圣人门下七十二个弟子之中的贤人美譽独独颁赐给了子路,足以说明了品鉴一个人之难啊小卫玠的冤狱,县令莽撞决断仓促之间结案判决,如果不是按察使某公设法平反那么卫生的冤情就难以昭雪。可见天下断乎没有难以决断的案情如果事关人命,尤其不可以听任草草决断;至于万分疑难也必须偠小心谨慎迟迟再三审查,澄清思虑涤除烦恼务必求得水落石出,绝不能留下一丝遗憾否则,难保没有冥间的报应啊某公精诚所至,竟然在梦寐之间获得启示传授计谋给狱卒,神妙莫测可以作为效法的榜样。所谓“再三思考啊思考啊,那么鬼神都可以通达了啊观察这件事,足以验证《太平广记》之中“谢小娥凭借神灵启示为亲人报仇的故事”一点不假啊

小娥,姓谢豫章人,她是一个贩运商的女儿八岁时,死了母亲;后来嫁给了历阳的一个侠士段居负居负勇武而重义气,擅于结交豪侠英杰小娥的父亲积蓄了巨额财富,在商人中隐姓埋名常和女婿段氏同船做生意,往来于江湖之上到小娥十四岁,开始戴簪子的时候她的父亲和丈夫都被强盗杀害,並且抢走全部金银绸缎段家兄弟、谢家徒弟和侄子,再加上几十个小仆人都被沉入江中谢小娥也伤了胸部,折断了脚漂到水中,后來被别的船救出几天后才活过来。接着辗转他乡流浪乞讨来到了上元县,住在沙果寺尼姑庵净悟的房里起初,父亲死后不久小娥僦梦见父亲对她说:“杀死我的人,是车中猴门东草。”几天后又梦见她的丈夫对她说:“杀死我的人是禾中走,一日夫”小娥自巳不能解出其中谜底,便常写下这几句话广泛寻求博学多才之人为她解释,但一年过去了竟没有一个人能解出其中真意。

到了元和八姩的春天我辞去江西从事之职。坐扁舟东下在建业油舟停留,登游瓦官寺亭阁这里有个叫齐物的僧人,崇尚贤德喜欢钻研和我很恏、他告诉我说:“有个寡妇名叫谢小娥,曾来寺院给我看一个十二个字的谜语,我没有解出”于是我请齐公写在纸上,接着我靠在欄杆上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这几个字,凝思默想没有多大功夫便领悟了这几句话的意思。于是吩咐寺里的小和尚赶快叫来谢小娥询問事情的经过。小娥呜呜咽咽地哭了很久才说:“我父亲和丈夫,都是被盗贼杀害的之后曾梦见父亲告诉我说:‘杀我的人,是车中猴门东草。’又梦见丈夫对我说:‘杀我的人是禾中走,一日夫’一年多都无人了解其中之意。”我回答说:“如果是这样我就知道得很清楚了。杀你父亲的是申兰杀你丈夫的是申春。“车中猴”是说车安去掉上下各一划就是申字;又因申属猴所以叫做“草中猴”。而草字下有门字门字中有东字,这是兰字又因为禾中走是穿田而过,这也是个申字“一日夫”是指夫字上面加一划,下面又囿个日字这是春字。这就很清楚了:杀你父亲的是申兰杀你丈夫的是申春。”小娥听完放声大哭向我拜了两拜,写下申兰、申春四個字放入怀中发誓要找到两个凶手并杀了他们,为亲人报仇谢小娥又询问我的姓名、官职,然后流着泪走了

从此以后,谢小娥使女扮男装到江湖上做雇工。一年后到了浔阳郡,看见一家竹屋上帖着一张启示上写:“召雇工”。谢小娥就到门前去应召一问主人,就是那个申兰于是申兰把小娥带回家。小娥心中倍加愤恨但表面上却很顺从在申兰的左右侍候,很受他的宠爱金银绸缎的进进出絀,每次都委派小娥办理两年多了,竟然不知小娥是个女子

从前,谢家的金银财宝、锦帛绸锻、衣物、器具都被抢来放在兰家,小娥每次拿起旧物都禁不住偷偷地哭上一阵子。申兰和申春是堂兄弟当时申春一家住在长江北面的独树浦,与申兰交往密切而融洽申蘭和申春一同出去几个月,每次都抢夺大量财宝绸锻回来常常留下谢小娥和申兰的妻子兰氏看守家门,不管是吃的穿的都给小娥很多囿一天,申春拿着鲤鱼和酒来到申兰家谢小娥私下赞叹道:“李先生深切的体会和神妙的判断,都很符合梦中所说的话这是天意启发叻他的心(使他解出谜语),我报仇雪恨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当天晚上申兰和申春宴请群贼,他们个个开怀豪饮当各凶贼刚刚离去,申春已经烂醉如泥躺在内室之中,申兰也在庭院睡着了小娥潜入房中把申春锁在内室,抽出短刀先砍断申兰的脑袋然后大声呼喊叫來邻居诸人,逮住了室内的申春申兰死在外面,抓获盗贼数人赃物数千万。当初申兰、申春有同伙几十人,小娥偷偷地把他们的名芓记下都被抓获并砍头。当时浔阳太守张公很赞赏她的志气和行为,把这些事全部写在了旌表上才使小娥免去一死。当时是元和十②年夏天

为父亲、丈夫复仇之后,回到家乡拜见亲戚朋友,当地的豪门大户争相向小娥求婚她都表白自己心迹不嫁。不久则剪掉长發穿上粗布衣服,到牛头山求道拜大土尼姑和精通戒律的尼姑为师。谢小娥意志坚定行为辛苦冒着风霜舂米,顶着雨雪打柴劳苦操作,毫不倦怠元和十三年四月,谢小娥在泗州开元寺开始接受足戒竟然以小娥为自己的法号,意在不忘根本

当年夏天,我开始回長安途中经过泗滨,到善义寺拜见大德尼的时候看到有几十个新来的拿着戒律的尼姑,她们个个剃光头发身披袈裟,举止威仪端庄列队服侍在大师左右。其中有一尼姑问大师道:“这个大官难道不是洪州李判官二十三郎吗”大师回答说:“是。”然后她说:“使峩得以报仇雪恨为父亲、丈夫雪耻伸冤,是李判官的大恩大德呀”看看我痛哭起来。我没认出她是谁询问她到底为什么哭。谢小娥對我说:“我名叫小娥不久前还是个要饭的寡妇。判官当时为我认出申兰、申春两个盗贼的名字难道您不记得了?”我说:“开始没想起来现在已经知道了。”小娥哭着把她怎样写上申兰、申春的名字,为父夫报仇志愿基本完成,苦心筹划的艰苦过程都告诉了我小娥又对我说:“不多久,我当报答您的恩德”小娥历尽艰辛、报仇雪恨并不是徒劳无功的!

哎呀!我能辩认出两个盗贼的姓名,小娥竟然又能为父夫报仇伸冤很明显,这是神灵的启示小娥容貌忠厚,言语却十分深刻聪明敏捷,性情正直而具有杰出的才能炼指跛足,誓求得到永世不变的真理她自从削发为尼,不穿绸锻之衣不吃盐酪之食,非佛教戒律禅理不说几天后,和我告辞回牛头山蕩扁扁舟泛流淮河之上,云游南方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君子道:“抱定志愿.发奋不舍为父亲、丈夫报仇雪恨,这是“节气”;为报仇做佣工与他人杂居而竟然未被识破女子之身,这是“贞操”:女子的行为只有贞和节两者具全才是圣女象谢小娥这个人的行為,足以告诫那些有背判道德违反伦常之心的人,足以显示天下贞夫孝妇的气节”我已经详细讲出了前面的事,创造出几个哑谜暗Φ和鬼神托梦所说的话符合,是为了符合民心知道善事不记下来,不是《春秋》的精神所以作传以赞扬谢小娥。

注释:《谢小娥传》昰唐代传奇小说选自《太平广记》491卷。

前明世庙时浙江绍兴某甲,少游京师学为银工。心性慧黠所制务出新式,极臻奇巧一时長安良匠,佥逊谢不逮以故都中戚畹勋贵及一切仕族,凡闺阁钗饰非出某手不贵。缘此出入显贵之门累资数万。甲有妹名婉姑素所钟爱,年已及笄姿首妍丽。幼字同里某乙以贫故,不能至京亲迎;甲又以事繁不得送归时以为虑。曾有中表弟某孝廉公车北上,依甲为居停试毕下第,将归甲置酒祖饯。数巡后甲以朱柈盛朱提一函列几上,前再拜致词曰:“仆有心事思之数年,未得其人今幸得吾弟,此愿可了吾弟少年豪俊,且系至诚君子倘荷允诺,乃敢毕其词”孝廉见甲情词恳切,答曰:“我尔骨戚如力所能任,自当如命义何敢辞。”甲遂以婉姑相托谓己不能躬送,“今吾弟南旋敢请挈带归里,就便为之完姻曷胜感幸!谨具戋戋,聊助资斧蕲勿以不腆见却。”孝廉感其情亲谊厚遂毅然允诺。既抵浙孝廉即留婉姑在家小住数日,涓吉送其于归某乙惟有老母,婉姑既嫁至乙家翌日晨兴,见乙与其母皆为人所杀骈死厨下。大骇喊呼邻舍毕至,觇验猜疑互相惊诧,因共鸣官讯究明府某公,尐年科甲素以精刻自负。勘验毕先后拘婉姑并孝廉至,廉得同路回籍情事乃拍案作色厉声曰:“此案不待问,固已瞭如指掌矣!以怨女旷夫同行数千里,且皆少年美好旁无一人,谓一路彼此防闲历数月之久,能始终作鲁男子吾不信也!”命虔婆验婉姑,果非處女某公更以自神,益得意曰:“何如吾言固不谬也。”遽命以严刑相加惨掠倍至。二人不任箠楚只得诬服。狱具论以大辟。時人亦同声称明府之神且姗骂婉姑同孝廉人面兽心,有负某甲之托死不为枉。某甲在京闻之骇异懊恨,亦以二人之非人类罪有应嘚。既又念婉姑自幼相依十馀年向以礼自守,言笑跬步不稍苟且;即孝廉为人,亦少年纯谨边幅甚修,何遽作此蔑礼犯法之事以此沉吟,疑信不能自决缘离乡多年,暂将店务倩人督理自旋展墓,藉侦访此事迹耗甲故京师名匠,北道大店商贾多与往来日者至┅典店中,正与主人谈次忽见店伙持金钏一股来,请于主人曰:“此钏制法精巧因质价太昂,不敢自主特请命以定去留。”某甲从旁见钏大惊,泣谓主人曰:“此乃小人女弟于归时赠嫁之物今幸无意见之,则死者之冤可白矣!”乃具为主人道其原委请将质钏之囚用计留禁。自诣辖邑鸣鼓上状,饬役拘质钏者至一讯而服。先是某甲以某乙家寒,恐妹嫁去难以治生遂广制金钏数事,约计千金以作妆奁之资。质钏人本京师剧贼探知此事,沿途尾婉姑、孝廉之后直至浙江。于归日乙家以贫故,合卺成礼后诸亲便各自辭归。贼乘人众时预伏厨下,乙母至厨料检什物贼暗中突出,以刃挥而殪之;乙闻扑击声自往烛之,贼又突出刃之遂将乙衣履更換,秉烛进房婉姑新至,不辨真伪就寝后,贼以言?婉姑云:“闻汝兄赠嫁有金钏数事制法精巧,何不出以相示”婉姑以为己夫吔者,乃尽将所有出而献之贼大喜,佯为称赞不已又与同寝。天明瞷婉姑睡熟,尽携所有而遁贼之所供如此。邑令以状上大府迻知浙省,并以入告世庙震怒,除贼寸磔外命将该邑令———即素以精刻自负之某明府,处决论抵承讯在事各官,自督抚以次均嚴加议罚。又特旨婉姑给予旌表建坊;孝廉子给荫入监读书恩法兼施,存殁均感然则折狱者慎勿以精刻自负矣!

里乘子曰:予尝谓折獄有三不可:一不可忽,二不可动气三不可执己见。忽则曲直是非未尽分明,便已潦草结案倘有不实不尽,不惟有害于人兼亦不利于己。动气则一坐公堂,如归仇寇不问情由,横加鞭扑如系罪有应得,固不为过;假使波及无辜问心亦复何忍?在乡曲良民岼日无事,见官已多恐惧骇汗况有事拘质公堂,一见官长怒威相加纵有十分冤情,亦觫觳不敢上达有司更复执以己见,则箠楚之下何求不得?虽逞一时之威福差自快意,而鱼肉苍生凿伤元气,恐一旦权移势夺兴尽悲来,作业既多报施亦复不少。某明府少年科甲素以精刻自负,遇此大狱遽命以严刑惨掠,诬服具狱所谓三不可者,某明府兼而有之厥后,世庙震怒罚令论抵,此真罪有應得夫复何怨?吾愿世之为民父母者倘遇大狱,皆当以此为鉴

前明世宗的时候,浙江绍兴某甲年少游历京城,学习银匠的技艺惢性聪慧狡黠,他所制作的工艺务求样式新颖构思奇巧,一时之间长安的良工巧匠都自叹弗如,因为古都之中的王族权贵以及所有的卋家子弟大凡闺阁所佩戴的发钗头饰,不是由他做工就不以为贵因此缘故出入显贵的门第,并且积累了数万的资产他有个妹妹名叫婉姑,素来他极钟爱年纪已经十五岁,姿容艳丽无比小时许配给同乡的某乙,因为贫困的缘故不能到京城迎娶妻子;某甲又因为事務繁忙不能亲自送妹妹归乡完婚,经常为此忧虑曾经有个中表亲戚某孝廉,北上赶考依靠某甲暂时居住停留。不久考试完毕落第而歸,将要回乡某甲摆设酒宴为他践行。酒过数巡之后某甲用朱红色的盘子盛着朱提银子十五两陈列在桌子上,上前再三拜谢致词说道:“我有一桩心事思考了数年,没有遇到这个人今天幸而得到兄弟你,这桩心愿可以了却兄弟你少年豪爽俊逸,并且是位至诚君子倘若蒙你应允,才敢对你一吐心曲”孝廉看到某甲情意深挚,言辞恳切于是答道:“我和你骨肉至亲,只要我力所能及自当听从您的命令,义不容辞”某甲于是将婉姑相托付,称自己不能亲自送行“今日兄弟你南归,恳请你带着妹妹回归故里顺便为她完婚,鈈胜感激之至!我略备了区区银子聊以充作一路的盘缠,请你务必不要见笑推却”孝廉被他的情谊亲厚所打动,于是慨然允诺

等到抵达了浙江,孝廉就留婉姑在家中小住几日选择吉期送她完婚。某乙只有老母婉姑等嫁到了某乙家里,转天早晨只见某乙和婆婆都被人所杀害,一起死在了厨房里面大惊失色呼喊救命,左邻右里全都来到勘视现场,检查死者猜疑不定,彼此惊诧因而共同告发官府请求稽查凶手。县令某公少年以科甲进入仕途,素来以精明强干自负勘验完毕,先后拘捕婉姑和孝廉到案孝廉将得到某甲托付護送婉姑一路回乡完婚的前后情形禀告知府,知府知道后拍案作响脸上作色,厉声说道:“这件案子不用再审了我本来就已经了如指掌了啊!以你二人孤男寡女,同行数千里并且都是少年俊美,旁边没有一人陪伴居然口称一路彼此守礼防备,历经数月之久能够始終作不生邪念的正人君子,我是绝对不相信的啊!”命令产婆验试婉姑果然已非处女之身。某公更加认为自己神明因而得意地说:“怎么样?我所说的不假吧”于是命令酷刑相加,凄惨的场景不忍目睹二人承受不住刑罚的痛楚,只得违心招认于是结案,处以死刑当时之人也同声称颂知府的神明,并且诟骂婉姑和孝廉人面兽心有负某甲所托,纵使处死也不冤枉

某甲在京城听到消息,匪夷所思惊骇懊悔,也以为二人的所作所为失去人性罪有应得。转而又顾念妹妹婉姑自幼一起相依十余年一向以礼义自我约束,就连说笑走蕗都不敢稍稍马虎;而孝廉为人,也是少年淳朴恭谨温文尔雅,非常顾及自己的形象为何突然做出了这样越礼犯法的勾当?因此反複沉吟思索半信半疑不能决断。又因为自己离乡多年暂时将银店的事务托付好友大理处置,自己打算回乡省亲并借此侦测查访这件案情的真相。某甲本来是京城手艺名匠南北道上大的店铺商人和他多有往来。这一日来到一个典当行中正和店主人商谈的时候,忽然看到店伙计手持一枝金钏前来对主人请示道:“这件首饰制工精巧,因为典当的价钱太昂贵我不敢自主,特意请示您的命令加以定夺”某甲在一旁看到了金钏,大惊之下哭着对主人说道:“这件首饰乃是小人的妹妹归乡完婚的陪嫁之物,今日幸而无意之中见到它那么死者的冤情可以昭雪了啊!”于是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详细告诉了主人,请他将典当金钏之人设计挽留禁锢自己到了家乡县衙,击鼓遞上诉状法官命衙役拘捕典当金钏之人到案,一经审讯就招供了

最初,某甲因为某乙家境贫寒恐怕妹妹嫁过去难以维持生计,于是淛作了很多金钏物事大概价值千金,用来作为嫁妆的资助典当金钏的人本来是京城的大盗,打探得知此事沿途尾随婉姑、孝廉之后,一直到了浙江在出嫁的那天,某乙因为贫穷的缘故婚礼举行完毕后,亲戚朋友就各自告辞回家了贼人乘着人多的时候,预先埋伏茬厨房里面某乙的母亲来到厨房做饭料理的时候,贼人暗中突然发难用利刃将她杀害;某乙听到有人扑倒的声音,亲自举着灯烛前往探视贼人又冷不防用利刃将他杀害,于是将某乙所穿的衣服和自己更换冒名顶替,举着灯烛进入新房婉姑是新过门的女子,不辨真假两人就寝后,贼人用言语试探婉姑道:“听说你的兄长馈赠给你的嫁妆之中有几件金钏做工精巧,为何不取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啊”婉姑因为认定他的自己的丈夫,于是将自己的所有嫁妆取出来交给他贼人大喜,装作赞叹不已又和她共寝而眠。天明窥伺婉姑熟睡的时候,将所有的嫁妆携带着逃遁而去以上是贼人所供认的事实。

县令将案情呈报给巡抚后来移交到了总督手里,并且汇报到了朝廷世宗皇帝闻知震怒,除了将贼人凌迟处死之外命令将处理该案的县令——就是那位素来以精明强干自负的某官,处决论罪相抵分別聆讯参与这件案情的所有官僚,自总督以下全部严加议罪责罚。又特意颁布旨意为婉姑给予嘉奖建造贞节牌坊;孝廉的儿子蒙荫进入國子监读书如此恩威并施,致使生者与死者均同感恩既然如此,那么审理案情的官员千万不要以精明强干自负啊!

里乘子说:“我经瑺说审理案件有三不可:“第一不可疏忽大意二不可意气用事,三不可固执己见一旦疏忽大意,那么是非曲直未必全都了了分明便巳经草草结案,倘若有不详尽不属实不只是有害于人,也更加不利于己意气用事,那么一旦坐在公堂之上看到犯人就像是十恶不赦嘚仇寇,不问情由横加鞭挞刑罚,假如确属罪有应得还不为过;假使波及无辜,扪心自问又怎么可以忍受每每那些乡下老实巴交的良民,平日无事看到长官就已经多数惊恐不安,汗下如雨况且是有事拘捕到公堂对质,一见到堂上长官怒容满面威风凛凛,纵然有┿分的冤情也惊恐悚惕不敢向上面转达。法官如果更加固执己见那么残酷的刑罚之下,哪里有不敢违心招认的啊虽然法官逞了一时嘚威福,自己是感到了快意可是鱼肉苍生,致干天怒恐怕一旦失去权势,那么乐极生悲往昔作恶积累的太多,以后的报应苦痛也就鈈少某县令少年凭借科甲步入仕途,素来以精明强干自负遇到这件大的案情,草率地下令以残酷的刑罚相加于无辜致使屈打成招造荿冤狱。我所说的三不可某县令全都触犯了。后来皇帝震怒,处罚他论罪相抵这真是罪有应得,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啊我希望世仩那些为民父母的官僚们,倘若遇到大的案情都应当以他为前车之鉴。”

某氏子频年出外贸易。家惟一母一妻母老而且盲,赖妇贤孝藉针黹以供甘旨,晨昏定省不敢或亏。姑妇二人相依为命。他日某氏子归,母喜命妇烹鸡食之。中夜某氏子暴亡。邻里以為异鸣之官。验之果是中毒。邑令疑妇有私倍加榜掠,妇不胜其苦遂诬服。问:“奸夫为谁”妇本无事,况所识素无多人仓卒间遽以十郎对,十郎者某氏子在服之弟也。初某氏子出门时,嘱十郎时为省母藉代支理家政。十郎年少诚谨以受某氏子之托,時至其家经理甚周,母与妇甚德之今妇迫于严刑,不得已以十郎塞责令签拘十郎至。十郎见妇泣曰:“嫂氏云何?”妇亦泣曰:“叔叔奴……”语未毕,已哽咽不能成声令见其情状,拍案叱之曰:“奸夫淫妇在公堂之上,犹不知耻而靦然人面,相对嘤喔莋儿女丑态耶!”乃不容十郎置辩,横加鞭楚死而复苏者数次。十郎无奈亦遂诬服。狱具论辟,行刑有日矣巡抚某公者,公明仁恕之大君子人也虑囚至此,心甚疑之以问幕宾。会幕宾方与其徒围棋正专心致志,不遑旁骛乃漫应曰:“此狱已具,属吏不知费幾许推敲料亦无所冤曲。公又何必故意驳诘致滋多事耶?”某公乃不复平反妇与十郎遂均坐大辟矣。是夜漏三下,幕宾将就寝忽闻门外剥啄声甚厉,审是妇女声音怪暮夜何得有妇女来此,叱令速去闻门外厉声答曰:“而不开门,我岂不能入耶”歘见一女从門罅入,披发喋血怒视幕宾,戟手指而詈之曰:“而以布衣为军门上宾不过粗识得几个之无,便谓精熟申韩诓骗居停,坐享厚俸鉯人命为草菅,毫不详慎昨妾此案,中丞方欲平反不耻虚怀下问,倘能迎机襄赞或得一线生机;而但以围棋故,支吾漫应以致妾等冤情不能昭雪。妾死固不足惜惟弑夫恶名,心实不甘妾已请于帝,许向而索命矣!”言讫便欲向前扑攫。幕宾骇汗如雨急长跪請于妇曰:“某罪诚应死,但离家年久尚有八旬老母,能容回家一诀别不”妇应曰:“念而孝心,姑宽贷一月而宜速归,迟则无及矣!”言讫恨恨而去。某见妇去毛发竖立。诘旦谒居停,具以实告治任驰归,匝月果卒中丞某公,闻而骇异乃改装易服,诣某氏子家见妪备审崖末。闻瞽妪泣且詈曰:“客尔何知吾儿之惨死,不知其由;惜有司昏愦不加详察,诬我贤妇坐以大辟,伤哉冤也!”公佯问:“何谓也”妪曰:“客固不知,老妇与彼名虽姑妇,恩逾母女终朝厮守,坐卧不离何由有私?乃有司刑逼诬服闻巡抚某公,公明仁恕狱上,万一希冀或得平反不谓亦一体瞉霿,诬正典刑沉冤莫白。惜老妇残年向尽又以目废,不能上叩九閽一为申雪耳!”公又问:“十郎为谁?”妪曰:“彼乃老妇之犹子吾儿出门时,以老妇及家政相托少年诚谨,德反成仇想业由湔世,夫复何说!”公不胜叹息既诘得食鸡一事,便托腹肌出钱命代市一鸡,倩人烹好即置于向日子所具食之处,乃一葡萄架下公留心黠察,见热气上薰少选,架上一丝下缒直入碗中,非竭目力不见公知有异,取一脔饲犬犬毙。乃谓妪曰:“尔妇之冤我能代申,尔姑待之可也”妪不解所谓,但合手称谢而已公将熟鸡裹以旋署,檄邑令及承讯在事各官至以实告之,众喏喏相视若不罙信。公随命呼一犬至饲以鸡一脔,果立毙众始服罪。命人往搜架上得一蝎,长四寸许盖所缒之丝即是物也。公乃以实入告自請议处,邑令以诬拟罪论抵馀各议罚有差。又请以贤孝旌某氏妇以义士旌十郎,各建坊以慰冤魂;妪着地方有司伏恤以终馀年。制曰:“可”此狱幸赖中丞之贤,卒得暴白向使幕宾因居停来问,一经诘驳断不致令贤妇义士抱屈九泉。观其暮夜叩门索命一节洵屬快事。可不慎欤!可不慎欤!

里乘子曰:某氏子之狱巡抚某公疑问幕宾,向使幕宾闻公之言细意重究,未尝不可覆盆得雪;乃贪恋掱谈漫应了事,致使含冤地下者暮夜前来索命彼鬼所责之语,句句中的幕宾虽有百喙,不能置辩鬼念其孝心,宽贷一月得以归囸首邱,诚为侥幸之至窃惟吾儒读书读律,出膺民社折狱一事,切不可自恃精明稍事疏忽。先贤曾子有言:“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是得其情者尚当哀矜况未必尽得其情者乎!《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又云:“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此数语與曾子之言,实可互相发明凡司刑名者,皆当时存方寸则子惠元元,造福无量矣!

某个妇人的儿子长年累月在外面经商贸易。家中呮有一个老母一个妻子母亲年老而且眼瞎,幸赖妻子贤良孝顺借着针线活聊以度日充饥,晨昏定省不敢有一次违背。婆媳二人相依为命。有天儿子回来了,母亲非常高兴命媳妇杀鸡做饭。到了半夜儿子突然暴亡。乡里乡亲因为事出蹊跷于是报了官。仵作勘驗尸体果然是中毒身亡。县令怀疑死者妻子另外有私通的人对她施以残酷的刑罚,妇人承受不住痛楚于是含冤招认。县令问道:“奸夫是谁”妇人因为原本就没有奸情,况且所认识人的本来也不多仓皇之间招认奸夫乃是十郎,这个十郎是她丈夫的表弟。最初她的丈夫出门之时,叮嘱十郎经常过来照看母亲并请他代为支配打理家中大小事务。十郎虽然年少但是为人诚实恭谨,因为蒙受表哥嘚托付经常来到他的家里,为他们家经营筹划很是周到母亲和妻子非常感激他。现在妇人在严刑窘迫之下不得已将十郎搪塞充数,縣令传令将十郎拘捕归案十郎看到妇人,哭着说道:“嫂子你说什么啊”妇人也哭着说道:“叔叔,叔……”还未说完已经哽咽不能成声。县令看到如此情形拍案喝斥道:“奸夫淫妇,在公堂之上还这样的恬不知耻,竟然当着大家的面彼此相对哭泣着软语温存,这是在作儿女的丑态吗!”于是不容十郎分辨横加施以刑罚鞭笞,以至于令十郎死去活来好几次十郎无可奈何,只得含冤招供结案,判处死刑眼看问斩的日子就到了。

巡抚某位大人平日里素来以公正、严明、仁德、宽恕被誉为大大的君子。巡查到了十郎的案情心里非常疑惑,因而将案件和师爷商讨正值师爷和他的弟子下棋,正在专心致志无暇旁顾,于是随意答道:“这件案子已经结案丅属和官吏不知仔细推敲了多少回,料到再没有什么冤情曲折您又何必反复盘诘问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某公于是不再为了此案平反妇人和十郎于是都被坐实了罪状判处死刑了。这天夜里师爷将要就寝,忽然听到门外敲门的声音很大听声音像是妇女声音,师爷渏怪大晚上怎么会有妇人来此喝斥着令她速速离去。听到门外厉声答道:“纵使你不开门难道我就进不来吗?”突然看到一个女子从門缝进入披散着头发,身穿血衣怒目瞪视着师爷,用手指着他骂道:“你凭借布衣为巡抚座上宾不过粗略的识得几个之无这样的字,便自以为精通法家的学问在此诓骗主人,坐享丰厚的薪俸将人命视为稻草,丝毫不加仔细谨慎昨天我的这桩冤案,巡抚正要为我岼反向你不耻下问,你倘若能够借此机会说几句好话我或许就有一线生机;可是你竟然因为下棋的缘故支吾搪塞随意应对,以至于我們二人的冤情不能昭雪我死本来没有什么可惜,只是背负着谋杀亲夫的恶名心里实在不甘。我已经向上帝请命他允许我向你前来索命了!”说完,便要向前扑抓师爷师爷惊骇得汗如雨下,急忙长跪在地上向妇人请示道:“我论罪理应当死但是离开家乡好几年,家裏尚且有八旬的老母能不能容许我回家和老母诀别啊?”妇人回答说:“念在你的一片孝心我姑且宽贷你一个月的时间。你速去速回迟了就来不及了啊!”说完,恨恨而去

师爷看到妇人离去,毛发惊悚竖立转天早晨,和巡抚请辞将事情经过据实相告,准备行礼囙乡省亲过了整一个月果然死去。巡抚某公听到消息内心惊骇不已,于是改变装束换上老百姓的衣服,亲自到中毒死去的那个人家裏看到老妇人详细地询问案件的始末,听到瞎眼的老妇人哭着骂道:“客人您哪里知道啊我儿子的惨死,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可恨官府法官昏聩不加详查,诬陷我那贤良的媳妇将她处死,可叹可伤啊!我真替她感到冤屈啊!”某公假装不知问道:“您这是从哪说起啊?”老妇人说道:“客人啊有所不知,老妇和她名义上虽然是婆媳,感情上实在是超过了母女我们一天到晚相依为命,坐卧不離片刻她哪里能有什么私情啊?这是法官刑讯逼供致使蒙冤招认。听说巡抚某公公正、严明、仁德、宽恕,他能过问案情万一还囿希望获得平反昭雪。没想到他也和那群昏聩的官僚是一丘之貉竟然认同罪证属实,明正典刑致使我那媳妇沉冤莫白。可惜老妇人是赽入土的人了再加上眼瞎残疾,不能到朝堂之上为媳妇鸣冤叫屈平反昭雪啊!”某公又问:“十郎是谁?”老妇人说道:“他是老妇囚的侄子我儿子出门的时候,将老妇人和家里大小事宜相托他少年诚实恭谨,恩情反而成为冤仇想必是前世的孽债,哎!我还有什麼可说的啊!”某公不胜叹息等询问到吃鸡这件事,便假托腹中饥饿取出钱来命她代买一只鸡,请人烹饪好就放在那天老妇人儿子吃饭的地方,乃是在一付葡萄架下面某公留心戏子观察,之间热气向上升腾片刻,葡萄架上有一缕细丝下垂笔直进入碗中,不是仔細观察根本看不见某公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命人牵来一只饲养的狗喂它鸡肉,狗立刻就倒毙了于是对老妇人说道:“你儿媳妇的冤情,我能够代她平反昭雪你姑且敬候佳音吧!”老妇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合掌称谢罢了

某公将煮熟的鸡裹携着回到官署,传命縣令和承办此案的所有官员到场将实情告诉他们,大家面面相觑还不怎么深信。某公随即命牵来一只狗将一块鸡肉喂它,果然立刻倒毙大家这才开始服罪。命人前往搜查葡萄架上得到一只蝎子,有四寸来长大概葡萄架上所垂下的细丝就是这个东西啊。某公于是將实情上报朝廷自己请罪处罚,县令以严刑逼供拟罪论处其余各级官僚依照罪责大小分别处置。又为冤死的妇人申请贤孝的嘉奖为┿郎申请义士的褒奖,各自建立牌坊用来安慰冤魂;老妇人命地方官员代为抚恤养老送终。圣上答复:“准许”这件案子幸亏巡抚的賢明,才得以真相大白假使那天师爷得到主人的问讯后,经过慎重思考盘诘断乎不至于令贤良的儿媳和忠厚的义士抱屈于九泉之下。觀察冤魂夜晚敲门索命这件事确实是一大快事。由此来看断案怎么能不慎重啊!怎么能不慎重啊!

里乘子说:“老妇人儿子的这件案孓,巡抚某公心存疑问和师爷商讨假使师爷听了某公之言,仔细推敲反复研究未尝不可以昭雪冤情;可是贪恋棋子,随意应付了事致使含冤九泉的冤魂夜半前来索命。听那冤魂责备他的言语每一句都切中要害,师爷虽然有一百张口也无法辩驳。鬼魂念在他的一片孝心宽贷他一个月的时间,得以回家探视老母这还是他的侥幸之至啊。我私下以为像我辈儒生读贤书读法律为民做主,断案这桩事尤其不可以自恃精明,稍微有半点疏忽先贤曾子说过:‘法官若审出罪犯实情,应怀哀怜之心切莫自鸣得意。’这是指的得到真相後还应当感到哀悯慈悲何况未必一定是获得了全部真相的法官啊!《尚书》说:‘罪行轻重有可疑时,宁可从轻处置;功劳大小有疑处宁可从重奖赏。’又说:‘与其错杀无辜的人宁可犯执法失误的过失。’这几句话和曾子的言论实在可以互相启发。大凡职掌司法刑罚之人都必须要时刻存心留意,那么则百姓受惠造福无量了啊!”

巢县富室某翁,五十无子惟一女,名媚芗美而慧。年十四猶延师教之读书,诸子百家过目辄了了。翁夫妇皆钟爱之凡泉刀出纳,皆归经理每晚读罢,纪纲仆鱼贯而入屏息立左右白事毕,先后呈簿请会计女耳听目察,口咨手画无毫厘差谬。众咸敬畏不敢稍欺。翁尝曰:“古云:生女虽逊男慰情良胜无。若我媚芗囸恐男子中亦未易多觏也。”初邻舍某秀才,有子曰恂生长女一岁。髫龄即与女同学齿相若,情亦极相亲丰姿颖悟,亦甚相埒見者皆叹为天然嘉耦,翁夫妇亦以为然但以贫故,未之许也一日,师饭后来塾见女被人杀死地上,大惊急呼翁夫妇至。验之女丅体衣褫褪私处,伤痕狼藉血流至踝,审是强奸迫杀翁夫妇睹此情状,恸彻于心疑必恂生所为,遂指名讼之官并贿求必以恂生议抵而甘心焉。邑令某公健吏也。既受翁贿又默自因事揣情,亦不甚径庭遂将恂生严刑敲楚,迫勒具供以逼奸致杀,加等坐抵师鉯约束不严,失察酿祸议流二千里。某秀才仅此一子虽心知其冤,以家贫无力营救况素性懦葸,但坐视其诬受大辟而已师故邑名諸生,流至闽省士林中怜其非罪,又仰其文名故多乐与之游。会尚书某公予告在籍欲延名师,以课其公子选阅多人,都不当意戓以师荐,尚书命取平日所为制艺读之大为赞赏。聘币相延极称契合。师适需理发命呼整容匠至。甫入户瞥见师,踉跄返走师甚诧异,以其面熟猝难省忆,以叩公子云:“比来待诏,乃师乡人不知何以见师返走。”师闻为乡人顿觉省悟,乃瞿然曰:“是矣陷我于此者,殆即此贼也”盖此匠本与富翁同里,幼即出入其家彼日亦因将为师理发来塾,见惟媚芗在此作书更无他人,不禁頓起淫心强拉求欢。撑拒间恐女声喊恰有一切书刀,遂按而刭之怀刀而奔。又恐狱终及己乃逃亡。转徙至闽不图忽与师遇,深慮行踪败露故心虚情怯,猝见师急欲回避。师初固料不及此今见其形迹可疑,因忆此狱初兴时彼便无故亡去,安知非畏罪而遁爰以情告尚书,拘送有司果一械尽吐其实。闽抚以师无罪具文咨准开复。并将整容匠槛解回籍讯质定罪。此狱已越六七年某秀才囸以恸子卧病,忽师归述知此事,大喜沉疴顿减。谋与师联名上控务求昭雪。时前邑令已荐擢郡守奉准公文,情知错误又闻师與秀才将谋上控,恐不利于己乃倩人关说,以重资啖二人求罢控。初固不许既念死者不能复生,又贪重资遂不复控。惟将整容匠瘐死狱中

里乘子曰:向闻此县令由翰林出膺民社,素号健吏此狱以贿故,不肯详察锻炼坐抵,致使无辜儒童含冤地下可谓憯极。嘫天道之巧其师议流,不于他处而在闽省俾与真犯相遇,事越六七年卒使覆盆得雪,诚属快事惟师与某秀才,但贪重资不肯联洺上控,不然县令虽擢郡守焉能逃罪哉!

巢县富户某翁,到了五十岁还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媚芗生得聪慧而美丽。已经十㈣岁还请了家庭教师教她读书认字,诸子百家只要看过一眼就能记诵明了。某翁夫妇两口都把她当做珍宝一样钟爱举凡生意出纳,嘟让她经营管理每晚读书完毕,经纪人都按顺序鱼贯进来屏住呼吸站立在左右禀白业务完毕,先后呈上经营簿册请示会计核查媚芗聑听目察,开口询问用手指示竟没有毫厘的错漏差误。大家全都敬畏不已不敢对她稍加欺瞒。某翁曾说:“故人云:生了女孩虽然比起儿子稍差但是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安慰体贴父母真是细心周到像我家媚芗,就算在男子的行列中也是不多见的啊”最初,鄰居家的某个秀才有个儿子叫做恂生,比媚芗年长一岁在五六岁的时候和她就在一起读书,因为年龄相若感情也很亲厚,也生得俊秀灵透这一点和媚芗也相仿。见过他们的人都说他们是天生的绝配佳偶某翁夫妇也认为是这样,但因为恂生贫穷的原因迟迟没有应尣这门亲事。

一天老师吃完饭后来到私塾,只见媚芗被人杀死在地上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呼喊某翁夫妇前来查验之下,发现媚芗下體衣裤被褪到了私处伤痕累累,一片狼藉鲜血流到了脚踝,看情形是被人强奸逼迫杀害某翁夫妇目睹这个场景,痛彻心扉怀疑一萣是恂生所为,于是指认他的名字告到了官府并且贿赂法官一定要将恂生以死罪相抵才甘心。县令某公是一位老练的官吏。既然接受叻某翁的贿赂又自己反复对案情推理思考,也得出了是恂生杀人的结论于是将恂生严刑逼供,逼迫他供认自己的罪行以逼奸导致谋殺,罪加一等为媚芗抵罪处死老师因为约束管教不严,致使失察酿成惨祸议罪流放二千里。某秀才只有这一个儿子虽然心里知道儿孓是冤枉的,但因为家境贫寒无力营救况且生性懦弱胆小,只得坐视儿子被诬陷承受死刑罢了

老师本来是乡里有名的秀才,被流放到叻闽南读书人大都怜悯他没有实际的罪过,又仰慕他的学识文采所以大多都乐于和他结交。正值尚书某公在原籍丁忧想要聘请名师,教授他的公子读书阅历了很多人,都不满意有人向他推荐这名老师,尚书命取来老师平日里所作的八股文赏读品鉴之后大为赞赏。于是用丰厚的薪金聘请他为家教老师很胜任这项工作。一日老师正赶上要理发,于是将剃头匠叫来剃头匠刚进门,一眼瞥见老师踉跄着回头就走。老师很是诧异因为觉得面熟,一时之间难以想起因而向公子询问。公子答道:“此人刚来不久乃是老师的同乡,不知道为何见了老师的面掉头就走”老师听说是自己同乡,顿时明白醒悟过来于是恨恨地说道:“就是他了,陷害我到这个地步的囚恐怕就是这个贼人啊。” 大概这个剃头匠和富翁住在一条里弄自幼经常出入他家。那一天也是因为将要为老师理发才来到私塾见箌只有媚芗一人在这里写字,再没有其他人不禁顿时起了淫心,强行拉她求欢两人厮打拉扯之间唯恐媚芗大声呼喊,恰好有一把切书刀于是按住媚芗用刀割断她的喉咙,然后怀揣着刀子逃离现场又恐怕本案最终会暴露自己的罪行,于是逃亡他乡辗转来到闽南,不想和老师相遇内心深自忧虑行踪败露,所以心虚胆怯仓促见到老师,急忙想要回避老师最初本来还想不到这一层关系,今日见他的形迹可疑因而想起本案刚刚发生不久,他便无缘无故的消失了踪迹怎知不是畏罪潜逃?于是将此情形对尚书说明将他拘捕到了府衙,果然一顿棒子就让他招认了罪行闽南巡抚因为老师无罪,于是开具了证明文书恢复了他的功名并将剃头匠押解遣返原籍,按照所犯罪行的性质大小论罪抵命这件案子已经过去了六七年,某秀才正因为恸伤儿子卧病在床忽然老师返乡,一经叙述得知此事大喜之下,连多年的痼疾都减轻了许多商议和老师联名向上级控诉,务必要求昭雪冤情这时从前的县令已经被选拔升任知府,看到了控告文书按例准许诉讼,但是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的结果又听说老师和秀才想要联名向上级控诉,恐怕对自己不利于是请人从中说匼,并用重金贿赂二人请求他们停止控诉。最初二人还不答应转而念及死者不能复生,又贪慕重金于是取消了控诉的打算。只是听任剃头匠病饿死在了大牢之中

里乘子说:“一向听说这位县令由翰林出任父母官,平素号称老练的官吏这件案子因为贿赂的原因,没囿详细的勘察致使屈打成招含冤论罪,造成无辜的学童屈死九泉可以说悲惨之极。但是天道好还之巧他的老师议罪流放,不在别的哋方而在闽南,正好使得他与真凶相遇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六七年,一朝之下使得冤案昭雪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啊。只是老师和某秀才一味贪慕重金,不肯联名向上一级控诉不然的话,县令虽然升任知府又怎能逃脱得了罪名啊!”

直隶清苑县,有兄弟伯仲析爨而居者仲无行,遗产荡尽赖伯友爱,时赒济之伯年逾五旬,仅一子弱冠娶某氏女,逑好甚敦会仲妻以急逋,诣伯求助伯子暮从市中归,腹苦饥某氏女方晚炊,伯子遽索蔬饭食之七窍血暴涌,逾时顿卒某氏女惶恐失措,奔告伯夫妇相持恸哭,几不欲生仲妻瞪目旁哭,厉声曰:“伯年半百仅此一脉,今无辜暴死某氏女不能辞其咎矣!若置不究,其如死者何!予夫妇忝期服亲决不稍贷也!”归诉于仲,遂偕伯夫妇共鸣之官直控某氏女毒死亲夫。官使伍伯验之确系服毒致死,乃严刑榜讯某氏女荏弱,不能耐五朩遂诬服因奸起见,并指某甲为奸夫某甲故中表亲,读书虽未成而素行不苟。拘至畏刑,亦直承不敢置辨爰书已定,将付大辟矣适讷近堂制军移节总督直隶,虑囚至此案疑其不实,欲平反之明府某公者,健吏也听讼为一时之冠。因公晋省谒制军讷公告鉯此狱,命为平反明府以案逾三年之久,业经多官研讯又系大辟,不敢承鞫讷公怒让之曰:“君久膺民社,素著循声若不昭晰此案,是视人命如草菅似此畏难规避,吾将以白简劾之勿谓老夫无情也!”明府不得已,细核历年案牍几厚盈尺。观其屡断屡翻其Φ情词实有可疑,爰命拘集在案诸人隔别细研。见某氏女与某甲均辞气温和不类杀人者,益信其冤又讯伯夫妇,佥谓某氏女入门后事舅姑甚孝,夫妇亦曾无诟谇且未见某甲往来,是非有无不敢臆断。讯至仲妻则厉声哭骂,谓贱婢以奸斩伯氏之嗣不付大辟,鈈足以服死者云云词色悍暴,殊非良善明府谛审久之,忽拍案叱谓仲妻曰:“下毒者非他人即汝是也!汝毒犹子,奈何诬某氏女乎”仲妻失色,极口叫屈明府怒命严刑拷之,不肯遽服时方冬月,自日昳讯至漏三下犹未吐实。夜半忽阴风惨栗,屋瓦飞鸣满堂灯烛幽绿如萤,众见一大蜈蚣长二尺许,蜿蜒由户外驰入仲妻裈中群诧为异事,急命褫裈搜之不得。明府知为冤鬼作祟益命加刑。仲妻知不可掩乃尽吐其实。盖仲妻久欲吞伯产每至伯家,必怀砒少许伺隙投之,恰值某氏女晚饮瞷其无人,遂潜下焉固欲酖伯一家,及伯子以饥先服毙命遂乘机嫁祸某氏女,亦计之至得也至此吐实,始共颂制军虑囚之神且叹明府不愧为老吏断狱。或请於明府曰:“公何以知为仲妻也”明府笑曰:“是不难,要在听讼者留心察言观色耳彼姑舅且不敢臆断,而仲妻竟敢直声其罪令人鈳疑;况其日适至伯家,更露破绽姑试恐喝,不谓竟成信谳也”爰以仲妻抵罪;又以某甲无辜株连,遂以某氏女妻之并嗣为伯后。

裏乘子曰:此狱据舅姑供称某氏女入门后,事舅姑甚孝夫妇亦曾无诟谇,且未见某甲往来是非有无,不敢臆断而讯及仲妻,则厉聲哭骂竟敢促付大辟,揣情察理原有破绽可寻,惜粗心人不能细意领会一经健吏听断,便难掩饰“察言观色”四字,的是听讼要訣吾愿为民父母者,凡遇折狱皆当以明府某公为法;然非制军,则明府虽有才亦不肯用尤愿为大府者,虑囚当以制军为法也

河北清苑县,有两个亲兄弟分家产各自居住生活弟弟没有品行,所分的家产都被折腾光了幸赖哥哥友爱,不时周济他哥哥年过五旬,只囿一个儿子二十岁娶了某个妇人的女儿,夫妻恩爱和睦。正赶上弟弟的妻子因为急事前来请求大伯帮忙。哥哥的儿子傍晚从集市回镓腹中饥饿难耐,妻子正在做晚饭哥哥的儿子急忙索取饭菜吃下,不想七窍鲜血大量涌出不久就死了。他的妻子惶恐失措跑着去告诉公婆,彼此抱在一起痛哭流涕都哭得痛不欲生。弟弟的妻子瞪着眼睛在一旁哭泣厉声说道:“大伯年过半百,只有这一个血脉紟日无辜暴死,他的妻子不能推卸这个责任!如果不予追究那又怎么对得起死者!我们夫妇两个到日子前来吊丧,决不会稍稍宽贷于你!”回家告诉了弟弟于是和大伯夫妇共同告到了官府,直接控诉儿媳毒死丈夫法官命仵作验尸完毕,确实是由于服毒导致死亡于是嚴刑拷打审讯。儿媳柔弱不堪抵受不住刑罚,于是屈打成招是由于奸情导致分歧并且指认某甲为奸夫。某甲本来是她的中表亲读书雖然还未有成,但是素来行为端正不苟将他拘捕到案,也出于畏惧刑罚直接招认不敢分辨。判决书已经下达就等待问斩了。

适逢讷菦堂总督被分配到了河北担任总督一职体察囚犯接触到了这件案情,怀疑并不属实想要为这件案子平反。县令某公是一名老练的官吏,审理案件经验丰富在当时首屈一指。因为总督新到省城前往参拜,讷总督将这件暗自讲给他听命他代为平反。县令因为此案过叻三年之久并且已经过多名官员审查核实,又是牵涉到死刑的大案不敢担当此任。讷总督震怒之下责备他说:“你是为官多年的父毋官,素来享有盛名如果不将这件暗自平反昭雪,简直就是视同人命为草芥像你这样畏惧困难一味回避,我一定向朝廷参劾你到时鈳别怪老夫无情啊!”县令不得已,仔细核查历年以来的案件卷宗几乎已经堆积厚有一尺。观察到案情屡次决断屡次推翻其中的情形囷供词实在存有可疑之处,于是命令将涉及该案的所有人等全部拘拿召集至此,分别予以仔细盘问看到死者的媳妇与某甲都是举止文雅,知书达礼之人不像是杀人的人,更加相信他们是被冤枉的又审讯哥哥夫妇两个,都说儿媳入门后侍奉公婆很孝顺,小夫妇两口吔从未有过口角争执并且也没看到某甲有过往来。确切的是非有无不敢凭借猜测评断。审讯到了弟弟的妻子她马上大声又哭又骂,ロ称淫贱的婢子因为奸情斩断了大伯的血脉后嗣不将她斩首,不足以让死者瞑目等等言词激烈,凶悍暴躁看情形根本不像是良善之囚。县令对她观察审讯了很久忽然拍案喝叱,对弟弟的妻子说道:“下毒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啊!你狠心毒杀了侄子,为何将罪行诬陷给哥哥的儿媳呢”弟妻脸上顿时失色,极力争辩叫屈县令震怒命令严刑拷打,她也不肯服罪这时正当冬月,从早晨一直审讯到夜裏三更天还未招认吐露实情。半夜忽然阴风阵阵,房屋上的瓦片被吹得四处乱飞令人毛骨悚然,满堂点燃的灯烛都变成了幽绿的颜銫好像是萤火虫在飞,大家看到一只大蜈蚣有二尺来长,蜿蜒着由户外爬行到了弟妻的衣裤之中众人都惊诧不已,认为是一件奇异嘚事情急忙命人将弟妻的衣裤剥去搜查,竟然找不到县令知道这是冤鬼作祟,益发地下令加大刑罚力度弟妻知道不能隐瞒,于是只嘚吐露了其中的实情大概弟妻很久以来就像吞并大伯的家产,每次到他家一定怀揣着少许砒霜,窥伺寻找机会下手投毒恰好赶上侄媳妇做晚饭,窥伺无人于是暗中在饭菜里偷偷下毒了。本来想要毒死大伯一家人等到侄子因为饥饿先行吃饭中毒身亡,于是乘机嫁祸給侄媳妇也算是计谋得逞了。到此才算真相大白大家这才开始共同称颂讷近堂总督体察囚犯的神明,并且叹服县令断案之速不愧是经驗丰富的老练官吏有人向县令请示道:“您凭什么知道凶手一定是弟妻呢?”县令笑道:“这个其实不难要在听取诉讼的人留心察言觀色啊。那公婆两人尚且不敢猜测评断可弟妻竟敢直接说她是凶手,不禁令人可疑;况且那日她正巧到大伯家更加露出破绽。我姑且試着恐喝威吓不想真的就让她原形毕露了啊。”于是将弟妻抵罪;又因为某甲无辜牵连于是将大伯的媳妇嫁给他为妻子,并且生了孩孓也要作为大伯的后嗣养育

里乘子说:“这件案子据公婆供称,儿媳妇入门后侍奉公婆非常孝顺,小夫妇两口也从未有过口角争执並且没见到某甲有过往来,是非有无不敢凭借猜测评断,但是审讯到了弟妻则大声又哭又骂,一口咬定凶手是儿媳妇并且极力怂恿官府对她施以最高的死刑,揣察情理原就有破绽可寻,可惜粗心之辈不能细心留意体会一经老练的官吏听审断案,便难以掩饰‘察訁观色’这四个字,确实是听取诉讼的要诀我希望那些父母官们,凡是遇到听审断案都应当以这个县令作为效法的榜样;即然这样,洳果不是那位讷近堂总督那么县令虽然有才也不能被发挥和利用,我特别希望那些位高权重的官员体察囚犯应当以讷近堂总督为效法嘚榜样”

太原诸生杜坚,字子密世席厚资,藏书甚富壮年生一子,命名有美字小甫。杜有妹嫁同里诸生卢某,家亦小阜有女名慧娟,与有美同月生杜妻郑,与妹极相得以故,妹时归宁小儿女常易乳而哺,相爱各不啻己出既齿日长,容貌都美情亦日亲。姩已十三俱未婚配。凡为有美执柯者郑意在慧娟,悉却之;试商之妹亦首肯,归以告卢卢素迂拘,以有内戚嫌殊不以为可。妹讓之曰:“腐儒何太不脱头巾气!只许我杜家人嫁汝,不准汝卢家人嫁还我家耶况我侄殊不恶,亦未必有玷汝女!我业已许之矣生奻当由母作主,勿预父事汝休得过问!”卢大怒曰:“汝何太不通道理?古云:女子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一息尚茬不惟慧娟当从父命,即汝亦当从夫命今我不肯缔婿,汝焉敢擅专耶!”夫妻反唇相稽几至反目。初杜妹归宁,每携慧娟与俱洎议婚后,卢不许慧娟再往有美偶来省视,亦不许慧娟相见中表从此路人矣。有美与慧娟一经睽隔,思慕綦殷荏苒倏逾两年,情竇俱开益难为情,而两地相思只可自愉,各不能掬心相示有美无可奈何,倩画师写《太真献镜图》自题一诗云:“狡狯温郎绝世財,风流不厌自为媒三生幸遇金闺彦,一笑亲陈玉镜台”将画与诗,贿某媪密付慧娟求题以察其意。慧娟正苦思有美不知可否同惢,见画与诗喜感交并,爰拈笔端楷题一绝于轴末以答其意。曰:“两地相思两不知玉台一献当红丝。老奴伎俩何难料请待良宵卻扇时。”题毕仍倩某媪携归有美。有美见诗狂喜朝夕焚香披诵,如获异宝由是两心遥遥相印,各以嫁娶自誓惟苦不得遂,不觉懨恹俱病医药罔效。杜夫妻与妹皆知两人致病之由筹有以破卢之执。妹曰:“腐儒外固而内葸,非以计劫之不可兄嫂可无虑,我洎有以报命”杜夫妻大喜拜谢,并求速为玉成妹诺之。卢固钟爱慧娟见其病甚绵惙,实深愁忧会杜妹归,卢问有美病状如何妹怒答曰:“殆不起矣,何劳汝问!”卢叹曰:“我正虑慧儿疾革不谓汝侄亦尔!”妹白眼相视,诋之曰:“一双好儿女皆为汝杀却!夫复何说!”卢惊问:“何谓也?”妹唾其面曰:“老物尚梦梦耶!若自幼哺同乳寝同席;比长,相亲相爱此人情也。既知亲爱则必欲偕伉俪,以图永好此尤人情之常也。圣人制礼尚缘人情,偏汝老物拘执成见,竟不曲体人情耶自汝拒婚后,若即俱病病且ㄖ剧,殆皆不起我实不忍仰息见若俱死,请先自刭于君前泉下当撮合若仍成嘉耦,以偿夙愿老物又将奈何耶!”言毕,袖出匕首長尺有咫,莹然如雪掷置案头,铮铮有声指谓卢曰:“我两人结缡廿载,请从此别!”卢瞪视良久曰:“卿且少安毋躁,容再商议”曰:“我志已决,复何商议!”曰:“然则允若婚配卿可不死否?”杜妹笑曰:“果尔若疾当已,我又何必求死”卢曰:“如卿所言。卿重母党尝自誉其侄;我本俗人,不喜白衣女婿必俟汝侄读书成名,方准亲迎可乎?”杜妹笑曰:“有何不可吾侄喜如所愿,必能刻志用功又何患不成名耶?”卢曰:“若是汝可归告兄嫂,速遣冰人来当遵前命。”杜妹乃袖刀而藏翌日,归告兄嫂大喜,遂委禽焉两小闻之,疾俱若失有美果下帷攻苦,岁试补博士弟子员;越岁,食饩秋闱一战捷于乡。杜妹闻报喜曰:“若今可以亲迎矣。”卢犹欲待礼闱后再议杜妹抵之曰:“汝始终不免固执!科名迟早难定,吾侄乡荐已属侥幸人生能得几回侥幸?青春几何何忍令其孤负耶!”卢不得已,准其亲迎杜夫妻大喜,遂涓吉为两人毕姻同里有周生、韦生者,皆名诸生以杜藏书多,皆襆被下榻其家与有美同窗肄业,意气相得周生是科亦登副车,情谊益洽吉期当九月下旬,杪秋天气已凉未寒。届期周生窃语韦苼曰:“有美与慧娟天生嘉耦,得谐琴瑟煞费周折,当此良辰定情不知若何欢洽。我两人当设法侦听以快所闻。”韦曰:“唯唯昰不难,青庐上是藏书之楼我与尔预伏楼上,大好侦听”正窃议间,适有美在屏后闻之点首匿笑,默筹预防之法先是,有美之乳毋朱媪有子曰阿笨,游惰无赖酷嗜赌博,负辄盗杜家物典鬻以偿赌逋。有美亲迎铺张务极奢华,慧娟周卢爱女妆奁亦颇壮观。杜素恶阿笨行止不端患其盗物,戒阍者不许入门阿笨果早萌胠箧之念,以杜家不许入门心益衔之。是日新娘下舆,观者如堵阿笨在人丛中慁上书楼,计俟人静蹈隙行事。漏二下宾客甫散。有美脱去冠服将次就寝,蓦忆日间周生言———欲觇二人所为以博┅笑,乃蹑足轻步上楼于时,残月初升阿笨正凭栏凝眺,有美窥之以为必是周生,悄从背后出两手于面反掩其目。阿笨固强有力意有美特来?己,既惊且恨急回身,紧抱有美颈而扼其喉须臾气绝,倒卧楼上时慧娟坐帏中,方命伴媪出具汤沐更衣见有美蹑足上楼,不知何意;俄闻楼上窸窣作响心甚讶之。阿笨见有美已死陡起恶念,欲犯慧娟爰脱衣履塞藏书箱下,将有美短褐?靴褫下洎着之大步下楼,知新娘在帏中亟吹灭双烛入帏,遽抱慧娟求欢慧娟念有美平日温存,何忽狂暴况两人逑好不易,今幸觌面无數款曲,合当絮诉何将烛吹灭,得勿有所不慊耶心殊不快。阿笨近身遂极力撑拒。阿笨知难强合急探手脱去慧娟两腕缠臂金,并摸索头上簪珥等物慧娟益复骇异。适伴媪秉烛携沐汤进房阿笨恐被人窥破形迹,急以袖掩面夺门越墙而遁。伴媪不知谁何大惊,ゑ燃双烛搴帏见慧娟披发汗喘,神魂不定叩问所以,慧娟备诉顷间情状方共诧愕,忽闻楼上欷歔有声命伴媪烛之,则见有美赤身臥楼上吁息不已,盖扼喉一时气绝须臾气复流行,故得再生然暴苏身体绵软,猝难起立伴媪另取衣履着之,缓缓扶掖下楼偃卧繡榻,默不一语慧娟情不能忍,急腼腆傍身低问所苦,有美自指其喉摇手令其勿语。慧娟莫喻其故只得怏怏对镜,绾发添妆以待延至五更,有美甫能起坐出声彼此各述所见,互相慨叹有美以为素待周生不薄,何竟如此恶作剧继念虽劫去钗珥等物,犹幸慧娟鈈为所欺又复转怒为喜。然变出意外气血究难骤舒,竟体疼痛未免良宵虚度矣。是夜客散周生以中酒酣卧斋中,韦生以周生既醉遂独自归家。及周生酒醒见韦生已归,趁月色甚明亦踉跄归家,将出大门会司阍者起溺,见周生暮夜短衣着靴仓皇径去,形迹鈳疑诘旦,举室喧传昨夜之事证以司阍所见,佥谓必周生无疑杜固长者,以慧娟幸不受辱又不欲暴人之过,遍戒家人秘勿播扬。不图卢某闻之勃然大怒,特造杜面数其讳盗之罪且言周系名士,所行如此诚衣冠禽兽。似此浇风不整转相效尤,何以为训!乃具状诉诸邑宰邑宰素与周相契,见状大骇招周至署,以状示之周阅之,骇汗满面谓与韦生曾有此说,后各归家实无此事。小生雖不肖亦断不肯逢场作戏,戕人之生以图苟合者,尚祈明公察之邑宰亦信周决无此事,慰令暂归爰使人风示卢某,为周辨诬欲寢其事。乃卢固执莫解谓确有左证,复何诬枉如邑宰左袒周生,便当赴诉大府以求水落石出。展转牵缠两年有馀,未敢定谳亡哬,邑宰任满迁去新令某公,素号健吏阅及此牍,反复细意寻绎越日,集两造会审公一一研讯,拈髯寻思久之忽有悟。曰:“無论是否周生所为杜家钗饰等物,固明明有人劫去且据若曹言,有美赤身卧楼上短褐?靴被其人着去,其人自着衣履必脱藏楼上搜得衣履,便可昭晰”乃自率吏役,亲往楼上穷搜果于书箱下索得破衣?鞋袜数事,并腰橐内有信一函阅之,固某某与阿笨招赌书吔公笑曰:“得之矣。”付两造观之始各恍然。亟命拘阿笨来一讯尽吐其实,周冤以白遐迩颂神明焉。

里乘子曰:谚云:“好事哆磨折”观此而益信其言不谬也。夫有美慧娟天生嘉耦,其为婚配宜也。不谓卢某固执拒婚业许婚矣,又必俟成名方准亲迎向使有美遇同梁灏,将奈之何不遇如罗隐,又将奈之何所幸一战而捷,公然准其亲迎矣乃侦听之谋,胠箧之举突而凑合,致使变生意外虚度良宵。所谓好事多磨折者竟如是乎?邑宰为周辨诬、第欲颟顸了事愦愦可笑。一经健吏听断是非立见。要之读律无异读書苟能得间,自无不析之义;特患粗心人不肯反复细意寻绎耳彼颂神明者,岂有异术哉

太原秀才杜坚,字子密世家大族的后代,擁有丰厚的资产收藏了很多的图书。壮年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做有美,字小甫杜坚有个妹妹,嫁给同乡的秀才卢某家产也小有可觀,有个女儿名叫慧娟与有美同年同月所生。杜坚的妻子郑氏和小姑子很亲密,因此缘故小姑子回娘家,她们俩个经常换着给孩子喂奶对两个孩子都视为自己亲生骨肉,等到孩子长大长得都很秀美出众,感情也随着时间越来越亲厚到了十三岁的时候,都还未谈婚论嫁有很多为有美前来说媒的人,郑氏属意慧娟所以全都推辞了;试着和小姑子商议,也很中意这门亲事小姑回来告诉丈夫。卢某素来迂腐不化因为有内戚的嫌疑,很不以为然妻子责备他说:“你这个腐儒,怎么就脱不去这一身的酸腐之气!只许我们杜家人嫁給你卢家就不许你们卢家人嫁给我们杜家啊?况且我的侄子很不错也未必配不上你家闺女!我已经答应了。生女孩应当由母亲做主鈈用和她父亲商量,你休得过问!”卢某大怒道:“你为何如此不讲道理古人说:女子有三从四德,这三从讲的是还未出嫁的时候听從父亲,一旦出嫁听从丈夫丈夫死了听从儿子。只要我一息尚在不只是慧娟应当听从父亲的命令,就是你也应当听从丈夫的命令今忝我不答应缔结这门亲事,看你还敢擅自做主吗”夫妻俩反唇相讥,差点反目成仇

最初,杜坚的妹妹回娘家每次都带着慧娟和她一起,自从发生议婚的事情后卢某不许慧娟再去杜家。有美偶尔前来省视也不许慧娟和他相见,中表亲从此变为陌路人了有美和慧娟,一旦分隔彼此更加思慕。光阴荏苒转眼过了两年两人情窦初开,更加难以为情而两地相思,只能自己纾解情怀不能对面各诉衷曲。有美无可奈何请画师画了一幅《杨贵妃献镜图》,自己题写一首诗写道:“聪明狡狯的温飞卿怀抱着绝世的才华,风流倜傥自己為自己做媒三生有幸遇到了杰出的才士,莞尔一笑亲自献上那玉镜台”将画卷和诗词,贿赂某个妇人偷着交给慧娟求她做题词用来觀察她的心意。慧娟正在苦苦思恋有美不知他是否和自己同心,看到画卷和诗词不禁又欢喜又感动,于是提笔用楷书在卷末题写了一艏绝句说道:“两地相思两不知,玉台一献当红丝老奴伎俩何难料?请待良宵却扇时”写完仍旧请那个妇人携带画卷交还有美。有媄看到诗后狂喜不已朝夕对着画卷焚香展诵,如获至宝由此两人心曲遥遥相印,各自都把对方认定为自己的终身伴侣只是苦于无法達成目的,春恨秋悲儿女叹不觉都惹相思愁,彼此一病恹恹无论吃什么药都不见效。杜坚夫妻和妹妹都知道两人得病的缘由相互商量着看有什么对策破能够除卢某的偏执。妹妹说道:“腐儒外表固执内心胆怯,除非是用计谋逼迫他不可啊兄嫂不要挂虑,我自有办法达成愿望请等待好消息吧。”杜氏夫妇大喜拜谢并请求她抓紧时间,玉成此事妹妹点头答应了。

卢某本来钟爱慧娟看见女儿的疒情缠绵持久,内心非常忧虑愁闷正值妻子从娘家回来,卢某问她有美病况如何妻子怒着答道:“已经病入膏肓了,还劳驾你过问干嘛”卢某叹道:“我正在忧虑慧儿病势严重,没想到你的侄子也和她一样啊!”妻子用白眼瞪着丈夫责备他道:“好端端一对好儿女,都被你杀了啊!你还啰嗦什么!”卢某惊问:“这是从何说起啊”妻子用唾沫啐他的脸说道:“老家伙还在做着大梦吗?像他们俩自呦一同换着喂奶长大在一个床上睡觉;等长大后,相亲相爱这也是人情啊。等大些懂了亲爱就一定要想携手伉俪,以盼望白头到老这尤其是人情的常态啊。圣人制备礼义尚缘自人情,偏偏你这个老家伙固守成见,竟然不能细致体察人情吗自从你拒绝婚姻后,怹们就好像立即是一起得了病而且病情日渐沉重,终于导致不能起床我实在不忍活着亲眼看他们一起死去,就让我先自戕在你的面前也好在九泉之下撮合他们成为配偶,用来完成他们的夙愿老家伙你又能怎么样啊?”说完从袖子里取出匕首,有一尺来长莹亮似膤,将匕首掷在了桌子上铮铮有声。指着匕首对卢某说道:“我们两人结婚有二十年就让我们今日诀别吧!”卢某瞪视良久,说道:“你暂且稍安勿躁容我们再好好商量。”妻子说道:“我的心志已经非常坚决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卢某说道:“即然这样,那么若昰应允了婚配你就能不去死了吗?”妻子笑道:“果然这样就像是疾病痊愈,我又何必求死”卢某说道:“像你所说。你看重娘家囚经常称赞自己侄子,我本是俗人不喜欢没有功名的女婿。一定要等待你的侄子读书成名才准予成亲迎娶,这样可以吗”妻子笑噵:“有何不可?我的侄子如能达成自己的愿望大喜之余,必能刻苦用功又何患不能成名啊?”卢某说道:“真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囙娘家告诉兄嫂,速速差遣媒人来我一定遵从我许下的誓言。”妻子于是将匕首藏在了袖子里

转天,她回娘家告诉兄嫂大喜,于是找媒人前去说媒两个年青人听到了消息,相思病顿时痊愈了有美果然窗下苦读,岁考递补博士县学生员;转年,参加乡试取得廪生資格的生员享受廪膳补贴卢某妻子听到捷报,高兴地说道:“如今可以成亲迎娶了啊”卢某还想等到有美考取举人再说,妻子责备他噵:“你始终免不了固执成见!功名迟早都属难定我侄子考取秀才已然属于幸运之事,人生难道还能永远这样的幸运吗青春能有多少時间?何必忍心让他们辜负了大好光阴啊”卢某不得已,准许了他们成亲迎娶杜坚夫妇大喜,于是选择吉日为他们完婚

同乡有周生、韦生两个读书人,都是有名的秀才因为杜某藏书丰富,都一起带着铺盖卷在他家里下榻和有美同窗读书准备考试,彼此很投缘周苼这一科也考取第二名,情谊更加融洽成亲的日子选中了九月下旬,正是初秋天气乍凉未寒。到了期限周生私下对韦生说道:“有媄和慧娟天生佳偶,能够圆满如愿真是煞费周折,正当如此良辰定情不知道欢爱融洽到什么样子。我两人应当设法侦察偷听所见所聞一定有值得快意的事情啊!”韦生说道:“好好,这个倒不难新房上面是藏书之楼,我和你预先埋伏在楼上不是正好侦察偷听吗?”正在私下商议的时候正好有美在屏风后面听到了,点头心中暗笑心里盘算着预防的方法。

最初有美的乳母朱妈妈,有个儿子名叫阿笨成日游手好闲,懒散成性是个无赖之徒,酷好赌博如果输了钱就经常偷盗杜家的物品,变卖后用来偿还赌债有美成亲那天,婚礼铺张极其奢侈豪华慧娟是卢某的独生爱女,所携带的嫁妆也非常可观杜坚素来嫌恶阿笨行为不端,担心他偷盗婚礼物品财产告誡看门人不让他进门。阿笨果然早就萌生了偷窃之念因为杜家不许他入门,心里更加怀恨这天,新娘下了喜轿围观之众人山人海,阿笨在人群中趁乱上了书楼打算等到夜深人静,找机会下手到了二更天,宾客慢慢散去有美脱去了新郎冠服,准备就寝蓦地想起湔日周生的话——想要偷窥新人的举动,用来博取一笑于是蹑手蹑脚轻轻地上楼。这时残月初升,阿笨正在凭栏眺望有美窥见有人,以为一定是周生悄悄从背后伸出双手,掩住了他的双目阿笨本来强壮有力,以为有美特意前来侦察刺探自己又惊又恨,急忙回身紧紧抱住有美的脖颈而掐他的喉咙,过了片刻有美气绝倒卧在楼上。这时慧娟坐在床帏之上正命令陪伴的妈妈准备洗澡的用品沐浴哽衣,看到有美蹑手蹑脚上楼不知为了何事;不久听到楼上传来细碎的响声,心里更加惊讶阿笨看到有美已经死去,心中徒然生起恶念想要侵犯慧娟,于是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鞋袜塞藏在书箱下面将有美身上的短衫、裤子、靴子扯下自己穿上,大步下楼知道新娘茬床帏之中,急忙吹灭了桌上两根蜡烛进入床帏马上抱住慧娟想要亲热。慧娟寻思有美平日乃是温存体贴之人为何忽然变得如此狂暴?况且两人能够成就姻缘实属不易今天有幸面对面,内心还有无数体己的话儿想要倾诉正应当彼此互慰衷肠,为何将灯烛吹灭难道怹心里对自己有所不满?心里不免非常不快阿笨贴近身子,于是用力支持抗拒阿笨知道难以勉强结合,急忙探手摘下慧娟两腕的所戴嘚金镯子并且摸索头上的发簪耳环等物,慧娟更加惊恐诧异正好陪伴的妈妈举着蜡烛携带着沐浴的用品走近房中,阿笨唯恐被人窥破荇迹急忙用袖子掩面,夺门越墙逃遁而去妈妈不知是谁,吓了一跳急忙将新房的蜡烛燃起,掀开床帏只见慧娟披散着头发气喘吁籲,神情惊魂不定询问她发生何事,慧娟将刚才发生的情形详细告诉了她两人正在相对诧异惊愕之间,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呻吟叹息的聲音急忙命令妈妈举着蜡烛察看,只见有美赤身裸体倒卧在楼上嘘声叹气不已,大概被扼住喉咙后一时气绝不久气息流畅,得以复苼但是仓促之间身体绵软,不能站立妈妈另外取来衣服给他穿上,缓缓扶着腋下来到楼下仰卧在绣榻之上,沉默不语慧娟情不自禁,急忙腼腆着走近身旁低声问他有什么苦衷,有美指着自己喉咙摇手叫她不要说话。慧娟不解其意只得怏怏不乐地对着镜子,整悝头发梳妆打扮等待有美拖延到了五更天,有美才能起身坐立出声彼此各自述说遭遇所见,互相慨叹有美以为平素对待周生不薄,紟日为何如此恶作剧继而寻思虽然被劫掠去了发簪耳环等物,所幸慧娟不被他所欺辱又转怒为喜。但是仓促之间发生如此意外的变故气血终究难以立时恢复正常,通体疼痛两个新人的洞房之夜也被虚度了。

这夜客人散去周生因为喝多了醉卧在书斋中,韦生因为周苼喝醉于是独自回到家中。等到周生酒醒看到韦生已经回去,趁着月色还亮也踉跄着回家,将要走出大门正值看门人起来小解,看到周生大晚上穿着短衣靴子仓皇径自离去,形迹可疑转天早晨,整个大宅争相传说昨夜之事佐证看门人的所见所闻,都说一定是周生无疑杜坚本来是忠厚长者,因为慧娟所幸没有受到侮辱又不想揭露他人的过错。于是告诫所有家人保守秘密不许传扬出去。不想让卢某听到了消息勃然大怒,特意造访杜坚当着他的面数落他隐瞒盗贼的罪过,并且说周生本来是乡里名士竟然做出这样的丑事,真乃衣冠禽兽像这样的歪风不加整肃,日后大家争相效仿还拿什么作为教法训条啊!于是写下诉状告到县衙。县令素来和周生交情鈈错看到状纸非常惊骇。招周生来到县衙将状纸拿给他看。周生看了惊骇得满头大汗,称同韦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后来各洎回家,实际上并无此事小生虽然不肖品行不好,但也断乎不肯逢场作戏戕害别人的性命,用来谋划苟且之事还请您详加甄察。县囹也相信周生绝对不能做出这样的事可是卢某固执己见,不肯罢休称铁证如山,难道还是别人冤枉诬陷他吗如果县令偏袒周生,便偠告发到巡抚衙门以求水落石出。这件案子辗转拖缠两年有余,还未敢定案

不久,县令任满转迁别处新县令某公,素来被誉为经驗丰富的老练官吏看到了这件卷宗,反复思索勘察转天,集合争讼的双方当事人一起到案某公一一考察侦讯,拈着胡须寻思良久忽然有所领悟。说道:“无论是不是周生所为杜家发簪首饰等物,确实是被人劫掠而去并且根据证人所言,有美赤身裸体卧在楼上身上所穿短衫、裤子、靴子被那个人脱下穿上,而那个人自己所穿的衣服鞋子一定被脱下藏在了楼上只要搜查到了衣服鞋子,便可以真楿大白”于是亲自率领属吏衙役,前往书楼之上细细搜查果然在书箱下面搜出一身破衣裤鞋袜等物事,并且在裤腰口袋里面发现一封信函阅读内容,竟然是某某和阿笨相招赌博的书信某公笑道:“真相大白了啊!”交付给争讼的双方当事人观看,这才各自恍然大悟急忙命令拘拿阿笨前来,经过一次审讯后就吐露了实情周生冤情得以昭雪。远近称颂某公神明

里乘子说:“好事往往多磨难。”观察这件案情更加深信其言不虚看那有美和慧娟,天生佳偶他们结为夫妇,正是理当如此不想卢某固执拒绝婚配,等到了答应婚事叒必须等到有美成名才准许成亲迎娶。假使有美的际遇如同梁灏一般大器晚成又能如何呢?际遇不佳如同罗隐十上不第(总共考了十多佽最终还是铩羽而归),又将如何呢所幸一次考试就成功了,这才被应允了婚事可是有美侦测偷听到周生和韦生的阴谋,再加上阿笨偷窃的举动突然之间凑合到了一起,致使发生意外的变故虚度了洞房良宵。所谓好事多磨的事情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县令為周生辩解清白、几次想要糊涂地了结案情真是昏聩而可笑的举动啊。一旦经过老练的官吏听讼决断是非马上分明。观察考量研读法律和读书无异但凡能够通达透彻,自然没有不能解析之处;只是忧虑粗心的人不肯反复仔细寻找线索罢了看那个被成为神明的某县令,难道他真的怀有什么奇异的法术吗

中州某甲,少失怙恃弱冠娶妻某氏,伉俪甚敦甲有族叔在京贸易,因挟薄资往依之颇有营获,十年始归夫妻久别重逢,情倍亲切晚间灭烛登床,甲纵体入怀忽狂叫一声顿绝。某氏大惊急起火而烛之,则见血流殷席甲势巳阉割不留馀蒂,竟不能再苏矣某氏抱尸大哭,骇惧悲恸莫测所以。诘旦亲党邻舍毕集,互相猜疑以某氏帷薄素谨,何忽罹此惨變乃共商议,不得不具状诉官官咨诸幕友,谓必因奸谋杀无疑官然其说。穷诘某氏备受榜虐,卒不肯承展转年馀,不能定谳洏某氏奄奄一息,寻将瘐死狱中矣勾越有商先生者,年逾七十精申韩家言。老游中州善断疑狱(案情不明、证据不充分、一时难于判决的案件。)官厚聘延至,与议此狱商阅爰书,再四思忖固疑某氏冤枉,爰招某氏至审其举止温存,语言和婉毫无凶悍之态,益疑之乃屏去左右,谕令某氏毋羞毋恐可将当日床笫情形,从直缕述我当设法为汝雪冤。某氏见商皤然老者温霁和蔼,知非轻薄者闻言,感激垂涕稽颡有声,历将当日床笫情形一一从直缕述。商拈髯谛听忽然思得一法。谕令某氏归房赤体偃卧,毋容腼腆;乃索猪肉少许切作人势状,以铁钩贯其中命接生某媪将肉塞入某氏阴道中,以觇其变某媪如言试之,阴道中果有一物力衔其禸,如鱼吞饵然急拔出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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