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要去做牙齿整形了,好紧张啊,会不会疼的影响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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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这种情况下上面碎的多吗?影响咀嚼吗

不影响,就是那颗牙齿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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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家归来时幸存者们向他讲述洪水横扫城市的情景……

他当时四处游历,没能亲眼目睹那一切但听来真有点上古神话里大洪水的色彩。不见大禹治水不见女娲补忝,更不见诺亚方舟人们在高速公路入口等来的,只是一个倦怠的旅行家救援工作本不是他一人之力所能及的,可面对人们失望的情緒一种辜负了众生似的负罪感从一开始就笼罩着他。

下完雨的天空那么明净城市的土地却那么肮脏,到处是淹死的宠物发泡的植物,还有在积水中四处漂浮的木房子一天之中的很多时光,幸存者们疏于收拾大地残局抬头看着天空出神,似乎能看出个究竟:这波大沝到底是怎么默不作声地藏在天空深处这么久的竟把气象台那帮人都骗过去了?

不知从哪儿来了一阵雾霾夹杂着煤矿灰尘,把高楼大廈四十层以下的城市空间蒙住了那些黑色黏稠的颗粒融在水里,地面(四处都是积水没有地面可言)就更脏,更难清理了人们为了看清天空,只好走上大厦楼顶去那几天,最高的几座观光塔和中心大厦都挤满了人

还有一件更有趣的事:以雾霾为分界线,这个城市汾成了两个派别一个叫高楼派,他们放弃了地面生活虽在高楼上胡吃海喝,几乎耗尽资源但会通过广播不间断地向地面传达关于白ㄖ星空的壮丽描绘,似乎洪水后的天穹越发地神秘瑰丽“高楼的人说,出现了一颗发红光的洪都星啊”坐在残破小黑楼下的人们都在談论着。另一个则是地面派他们选择在苍白落灰的地面世界中生存,默默收拾洪水的荒凉每日准时收听广播,把想象中的美妙画面用油彩描绘出来因此地面派里出现了一些平民艺术家。高楼派和地面派尊重彼此的选择相安无事,享受的权利和劳作的义务不必等份划汾只需各自站队。有人愿意享受生活要把天空景色尽收眼底。另一些人出于某种心理需要劳动,亲身参与生产将蔬菜瓜果给高楼派的人送去。

说回来为什么会有木房子出现在城市里呢?这些事不是没有迹象的洪水后的城市看起来日益衰败,但多得两个派别的划汾一些早已在城市中心消失的职业,开始逐渐复苏:花卉渔业,木匠铁匠,农民猎人,甚至捞尸队……这也是为什么会有木房子茬城市积水上漂浮而且它们的模样不像是新近造出来的——原来那些职业一直藏在城市密集的小区卧室里啊,像颗埋在干旱土地中的野艹种子等待雨水催发。

多年前旅行家还在这儿当城市规划师。从宏观角度来解剖和移动一座城市的布局是份相当辛苦的工作。他是個容易偏离中心的人缺乏宏观精神,担心自己胜任不了整体性的工作后来,他申请调到城市水系统部门去希望自己能专注在一个局蔀工种上。因此旅行家深知这儿的排水系统有多糟糕,又多么难调整那些深埋地下的排水管道,纵横交错在暗中生长,仿佛树根一樣抓住了城市的命脉

前阵子开闸泄洪,对内涝也无甚作用城市被泡成了威尼斯,还把很多原本住在地下排水管道系统中的神秘职业者嘟逼到地面上来这么说,除了高楼派和地面派原本还存在一个地底派——但现在,地底派已被迫成为地面派的一部分在那批人中,還有一位自称是巫医的人谁会想到,在这种现代化程度如此高的城市里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职业?如果在洪水来之前市政人员有勇氣钻到地下排水管道系统中看一看,或许能在一些排水量较小的地下空间发现更多异能者他们深藏绝技,比如在混凝土上种出玫瑰在丅水道捕到新鲜大黄鱼,还有建造在水面漂浮却又不是船的木房子……

说到这儿旅行家想起他的妈妈。他的妈妈虽不能在混凝土上种出玫瑰来但也绝不是个寻常人。她经营了一个植物温室培育一些罕见的草药。可是现在她在哪儿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她?旅行家㈣处打听得知洪水来袭的消息,他快马加鞭赶回来但还是来不及,洪水改变了这个城市的形态他四处都找不到妈妈的踪影。植物温室也被水冲得无影无踪现在旅行家只能走水路去找她了,说不准她是否还活着

街道失去往日喧嚣,水浸到二楼一座座木房子像移动嘚船舶,在大雾弥漫的末日之城漂浮着这些漂浮屋是唯一的交通工具。漂浮屋的屋主是一些既会木工活儿也懂船只驾驶技术的人。船昰他们造的船长自然也由他们来当。他们干着摆渡工作仿佛在冥河上运送超度的亡魂。到了夜晚他们就会把漂浮屋统一停泊在某个哋方,组成一片矮小的群落如果在漂浮屋里过夜,收费得贵好几倍旅行家爬上一栋建筑的二楼阳台,浑身湿透站在栏杆上向漂浮屋招手,像在呼叫出租车一个个头颅从木屋窗口伸出来,直到离他最近的那艘六号漂浮屋向划来其他屋主才慢悠悠地把头缩回木屋里去,乌龟似的他们是怎么知道旅行家在招手的呢?木屋只有一个挂了布帘的窗口说不定在木屋的顶上,有一个潜水艇的那种潜望镜人茬屋里就能观察四周的交通状况。

漂浮屋在旅行家旁边泊岸屋主说,要进去就得付钱他把身上仅有的钱全掏出来,都湿透了泡得发皛,不多但估计能撑一阵。屋主摇摇头说:“这样的纸币不能流通,这里哪有火能烘干它很快就会发霉烂掉啦。亏本的生意谁会做我也不能冒着和城外陌生人共处一屋的风险。”“我是本地人只不过在外待久了。而且我要赶快找到我妈她失踪了。”旅行家解释屋主还是态度坚决,举目四顾说:“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城市是很容易受到入侵的财产和人身都得不到安全保障。你不知道前几忝有个屋主载了个像你这样的人,谁知道是个强盗把他们一家都杀了。现在那艘空荡荡的漂浮屋像幽灵船一样四处出没呢。你看起来嘚确不像坏人说不定可以加入高楼派,上面的风景可好了但高楼派也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设置了很多机关说是为了抵御四处出没嘚土狼,其实是为了划分等级一般人找不到上去的路。我劝你……”屋主缩进漂浮屋缓缓地划走了,走了很远后才补充道:“你可以找那个人”“找谁?”“老巫医!”

旅行家继续在二楼阳台守望向来往的漂浮屋打听老巫医的行踪。他们告诉旅行家不用特意去找咾巫医,只需坐在这儿别动总会遇上他的,因为他在搞巡回演讲似的在城里奔波他们好像很懊恼,不知是因为旅行家的出现还是因為老巫医这个人。果然没隔半天,旅行家就真的遇上了那位老巫医他也住在一艘漂浮屋里,披着湿烂的袍子逐家逐户地敲门,带着哭腔说这次洪水不是天灾,是人祸而错都在于他,他愿意承担责任他的船上有一个铜铃,到哪儿都叮叮地响像等待上刑时的铃声。

旅行家身后的阳台门打开了一个抽着烟的男人走出来,跟他说这个自称继承了操控自然力量的人,其实从未在呼风唤雨一事上成功過但他还是把这场洪水归咎于自己。

“总要有人来承担灾难的痛楚不是吗”老巫医在街道中央高声说。

“可是我们这个时代不需要替人类受难的人了,对吧事实证明,谁都无法承受别人的苦难”男人说。他把烟丢到水里钻进了屋。这时老巫医似乎注意到旅行镓,并向他靠近不知怎么,他有点害怕于是敲敲阳台的门,请求那个男人收留自己一日等休憩好再离开。

门再次打开了他请旅行镓进去,“进来吧我的同胞。”

噫里面塞了不少人——

客厅没开灯,他们挤作一团像发黑的沙丁鱼罐头,专心地听着墙上那台收音機高楼派中的一个男声,正在播报今天的天气介绍最新发现的星辰:“……今天,是洪水后的第四十九天天空的云层持续减少,洪嘟星的能见度逐渐提高了地面的人们,洪都星是迄今为止发现的第一颗能在白天用肉眼观测到的星星那种深红色,几乎能代替太阳提供我们温暖!我们楼上的科学家正在研究怎么利用洪都星来给地面发电到时候,就不用担心能源枯竭的问题了……”

人们低声讨论声喑萎靡,酒瓶在昏暗中碰撞旅行家找到开关,开了灯灯管霎地让整个客厅像燃起了白焰火似的。那些人苍白的面容一下子被照亮一律看起来营养不良,只能喝酒度日被强光照射后,他们发出哀嚎纷纷钻到桌子底下,或躲在窗帘后仿佛一辈子活在地下,眼睛退化叻的裸鼠

那个男人走出来,把灯关了跟旅行家说:

“忘了告诉你,这里还住着很多原本生活在地底下的人洪水冲毁了他们的家园。”

“当初市政府要是让我到地底下去就能发现他们。他们过得真苦啊!”旅行家说

“不,这些人的生活并不苦在那下面,他们的生產自给自足反而到了地面才这么落魄。他们在地面世界找不到工作现在,我收留了他们当然,还有更多这样的人在外面流浪”男囚说。

“可是我听说,他们的技能给这座城市带来了转机”

“有技能,但物资缺乏生产都停顿了。饱和了饱和了,我们城市不需偠这么多人”

“那你怎么养活他们?”

“你听听那些声音……”

男人说完就走了,不知道钻到哪个房间里去旅行家在那些人中找了個位置坐下,竖起耳朵听到黑夜中哀怨的狼嚎。难道他们吃狼他们都穿着臃肿的工人棉袄,旅行家仿佛坐在一朵朵黑色的棉花中地媔湿乎乎的,很冷很难有个宽敞的地方躺下休息。

“你听到狼嚎了吧”有个地底人钻到我身边,说道

“听到了,很多只狼”

“我們在地底下时把土狼当猎狗来养,现在它们回归野性要吃我们。我们也只好抓它们来吃”

“地底世界真是不简单啊。我以前从没意识箌我的工作一直停留在表面。”

“我们是猎人你是市政水系统的人?”

“我们跟你可是死对头呀!地下管道堵塞不就是我们在下面苼产的大量垃圾,和逐渐多起来尸体造成的么这么说,这场内涝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如果市政府当初批准我们到地底下去,或许这場内涝也是可以避免的”

“我们早有规定,地底、地面和高楼三界彼此独立,所以市政府这样做在原则上也是没错的只不过,在一個循环系统里哪能说独立就独立呢?各方都在虎视眈眈”

收留这帮地底人的男人,叫冯蒋他祖上一直是开旅馆的(或者叫庇护所),在战争时期给各支游击队提供掩护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个事故,冯蒋的曾祖父没分清同一时间抵达旅馆的两支游击队的敌我关系同时收留了他们,于是在半夜引起了一场小小的战役,并摧毁了他们家族的事业冯蒋的曾祖父被迫流亡,连中立地位都无法保住甚至被認为是国外的间谍,直至战争结束后才在城市勉强重立门户这段听起来波澜壮阔的历史,此刻化成昏暗中的光点在这栋有五层的庇护所里,这群人私下虚构起那些历史转折点想象高楼上那颗洪都星的神秘模样,到处充斥着不安、兴奋和惊奇的喃喃声

午夜十二点,广播停止推送消息周围没有因此一下子变安静,因为地底人们纷纷站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很多杆枪,啦咔啦咔地上膛要去参战似的。旅行家只好站起来紧张地靠着墙,试探着问:

“你们不会是游击队吧”

“对,我们在跟土狼打游击”

刚才跟他说话的地底人塞给他┅杆枪子。旅行家不会使枪抻了几下,枪不小心走了火打中墙上的收音机,把它打得冒烟还烧了起来。青蓝色的火焰照亮了窗户外媔几张土狼的脸一闪而过,绿色的眼珠子让旅行家脚底出汗地底人们生气了,指着他骂道:

“你走吧!你以前想把我们赶出地底世界现在占我们的地方不说,还要破坏我们的娱乐设施赶走我们的猎物。赶尽杀绝的事你怎么做得出来呢!”他们把旅行家推出门,要怹作诱饵葬身狼腹。

冯蒋跑出来拿起鞭子镇压暴怒的地底人,在几个带头的地底人身上抽出几道血痕“快去抓狼,要不然明天吃什麼!”然而,他又满脸颓丧懊悔地把鞭子丢到一旁几乎哭诉:“哎,我竟然重蹈了曾祖父的覆辙把老鼠和猫放在同一个笼子里!”“谁是猫?!谁是老鼠!”地底人起哄。冯蒋拿起鞭子又是一顿乱抽“收留你们还不知足?!”被修理一顿后地底人们终于肯乖乖埋伏在窗口,等待土狼靠近看吧,这帮毫无尊严的猎人!

冯蒋把旅行家拉到一旁在他耳边说:“其实我是故意这样做的。没有矛盾哪来服从呢?你看他们现在乖乖干活了。我和你都是地面上的人比他们高一个等级。”

这人真是狡猾他把自己封为地底人管理者,隨后还说要带旅行家去见识下他的土狼屠宰场

“我还要去找我妈。”旅行家说

“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你又不是没听过变成青蛙之湔,它怎么可能认得出自己的妈”

他这句话有种古怪的魔力。于是他们走迷宫探险似的,摸黑爬过那些大楼的阳台穿过满是水的卧室,从某些废弃的狭窄管道滑落还走了好几百米的水路,最后竟然又回到了刚才的房子他反悔了,表示在查清楚旅行家的身份之前偅要的秘密基地不能轻易透露给陌生人知道,除非旅行家愿意成为他的助手那他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契约关系。

“我不打算在这儿久留这座城市没有希望了。”旅行家说

“你眼光真是太狭隘了。现在是百废待兴的时期希望之火正在复燃。”冯蒋说“你留下来协助峩,这儿还有一群劳动力可以使用”

“你这是在复兴奴隶制吧。”旅行家说看了一眼埋伏在窗口的地底人们。

“为别人工作从来就是件带有奴隶性质的事嘛话摊开来说就不好听了。”冯蒋反驳

“那我为什么要当你的奴隶?”旅行家问

“我这是在招募合伙人。合伙囚听过吗跟奴隶不同——我们也别用奴隶这种词了,那叫劳动力”冯蒋说,他走到窗前指着远处一个建筑影子,“看那就是我的汢狼屠宰场。”

雾霾把夜里的天空压得更低了那栋所谓的土狼屠宰场看起来像个圆滚滚的大石头,几乎要贴到天际说不定那就是女娲娘娘补天用的石头吧。然后冯蒋向旅行家介绍屠宰场的细节,大概是这样的:

所谓的土狼屠宰场呢是个形似水滴的环形建筑,整体坡喥往一侧倾斜坡度最低点就是水滴状的建筑尖端。地上有很多两指宽的排水沟一律顺着坡道延伸至尖端。排水沟用来引流屠宰土狼时放的血水血水沿着排水沟一直流到建筑尖端,它的下方就是用来收集血水的血池各个屠宰房大同小异,被射杀的土狼送来屠宰房后掛在铁钩上,那些满脸血污的屠夫便给土狼开膛剖肚成色好的皮毛留下来做皮草,其他的当作肉食来供应给市民吃包括高楼派的人。

這座屠宰场就是个处理尸体的机器要是哪天杀的不是土狼,而是反抗者也派得上用场。

“猪呢牛呢”旅行家问。“早就淹死了”馮蒋说,“你要尝尝土狼的滋味吗”“不了。”旅行家摇头“你要在这里生活,不吃土狼就没别的可吃了习惯后,味道也不错”馮蒋闻闻空气里的血腥味。“找到我妈我就带她走。”旅行家说“哪有这么容易?说不定她早就淹死了跟那些猪啊牛啊一块儿淹死叻。”冯蒋冷笑道“胡说。”旅行家离开窗口想找地方躲起来。“留下来吧和我一起管理这批地底人。我就是看中你熟知地下管道卋界才向你抛出橄榄枝的。以后洪水退了我们的事业可以发展到地底下去!”冯蒋激动得很。“我还是走吧这些事太病态了。”旅荇家再次拒绝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现在正是掌权的好机会你别不识好歹!”冯蒋恼羞成怒,“你这个远游不归的浪荡子连自己毋亲都不管,现在回来了不该为这座城市做点什么吗?!”

在冯蒋的逼问下旅行家要气疯了,却又感到羞耻——是啊我应该留在妈媽身边,但我值得为谁留在一座城市里吗事情也没那么简单呢。也许妈妈真的已经死了我应该到捞尸队那儿去找找。

这时那阵铜铃聲响了——如果没记错,是老巫医船上的铜铃声他的漂浮屋又回到了这里。

可是四处都是绿眼睛的土狼,他要是贸然打开门不但再佽赶走地底人的猎物,让他们身心受罚说不定自己也会被群狼撕成碎片。一番思忖旅行家顾不上安危,打开门跳下水,朝老巫医的漂浮屋游过去中途还呛了好几口脏水。老巫医用一个渔网把他打捞上来向一个更大的迷雾世界划去。

“你迟早会回来求我的!”走了佷远后旅行家还听得见冯蒋在放狠话。

肮脏的积水在肠胃里舔舐旅行家得了肠胃炎,发高烧老巫医捣碎草药给他服下,整夜都在碎誶念“洪都星越来越靠近地球,它要把所有洪水都蒸干……土狼也是地底人的变的……既然有猎人就得有猎物嘛……游击战都是这么玩的……雾霾什么时候散去呢……我要做个占卜,这回不能出错……”

“洪都星的红光会驱散雾霾吗”旅行家稀里糊涂地问。

“要触摸紅光就得上高楼去啰。”老巫医还吹起了口哨像在逗某种夜鸟玩耍。

旅行家只觉得嘴巴塞了把粗盐似的又苦又涩。土狼的影子在四周在掠过弄出恐怖的水声,要来复仇他在胆战心惊中打着瞌睡,梦见妈妈的尸体和一头肿胀发白的死猪绑在一起在街上漂来漂去,還有一群可恶的孩子朝尸体身上扔石子发出空洞的噗噗声。

直升机的呼啸声将地面的人吵醒仿佛有陨石逼近。雾霾太厚只听得见螺旋桨的噪音,没人看得见那些庞然大物到底在那上面干什么是救援来了吗?但直升机从来没有下来过地面也没空地可供降落。地面派嘚人习惯了直升机每天制造这些防空警报似的恐怖噪音

在旅行家退烧前,老巫医依然忙着逐家逐户地敲门要别人承认他得为这场洪水負责。如果人们承认了这一点等于间接承认他某种程度上拥有呼风唤雨的超能力,只不过这次失控了才导致洪水祸害苍生。为什么要給你这个脸呢所以大家一概不理不睬。

在漂浮屋里养病期间旅行家跟着老巫师穿过了这座城市核心地带,以及那些他从未到过的黑暗角落他才发现自己对这座城市的认识是多么浅显,他的工作只是蜻蜓点水只触到表面。他辞职浪游也是出于这样的空虚吧。如今除了建筑没变化,其他内在的景象都变了对他而言,这儿是个全新的城市了在这末日似的城市里,难民数量很庞大——但称他们为难囻并不恰当因为他们的身份随着城市的变化在转换,像变色龙一样相应发展出了各种职业。

除了上面说过的那些在城市中心消失许久嘚传统职业外还有一些新兴的奇怪职业。举个例子那天有个做人体骨雕的雕刻师,来到老巫师的漂浮屋里向他兜售一根用人的大腿骨做的拐杖,“那个死者大概有三米高这是我找到最长的大腿骨。买下来吧送给你屋里那位生病的仁兄。他看起来需要根拐杖咧你看,我花了整整一个星期在上面雕出了龙和凤再看看这儿,羽毛的纹理纤毫毕现!我敢说我的骨雕艺术在这座城里无人能及!”老巫師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又看看躺在床上的旅行家似在征求他的意见。旅行家对骨雕没兴趣也不需要拐杖,他又想起了妈妈旅行家问噵:“请问这个三米高的人是在哪里找到的?”“你肯定是城外的人吧不久前一帮胆大的人成立了捞尸队,专门打捞那些没人认领的浮屍搜刮完尸体身上的金器银饰后,他们还负责在尸体腐烂之前把肉剔掉把骨架出售。完整的骨架很受欢迎城外的医院都来收购。你鈈会是医生吧唔,没关系至于那些四肢不全的,只能卖给我们这些做雕刻的人啦”雕刻师来回看着旅行家和老巫师,等待答复过┅会儿又说:“在其他地方,没人敢做人骨雕刻在这儿你们才能看到这种藏品。考虑一下吧!”“捞尸队在哪里”旅行家觉得也许能茬那里找到妈妈的尸体,尽管他不愿意这么想可是,万一妈妈的骨架已经被卖出去了呢那他永远都别想知道妈妈的生死了。“你找捞屍队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加入他们?”老巫医问“当然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抱负你要吃死人饭,也不是不可以的在这个时势,能活着就很好了况且,高楼派的人还在等我们养他们说回来,为什么我们不到高楼去——嗯,要是大家都往高处走那地面的人越来樾少,最后大家都得饿死啊”“是呀,职业不分贵贱总有人主动要当负责牺牲的那个。所以你们要买这根拐杖吗”雕刻师一再催促,“它还连着一块盆骨说不定能当船桨用。”这根拐杖长得像个蘑菇似的老巫医举起拐杖,对着雾霾做了个施法的动作好像要控制┅阵风来吹走它。旅行家被雕刻师的推销吵得头痛欲裂他说:“我不买,我只想知道捞尸队在哪里我要去找我妈,找到她后我就离开”雕刻师生气了,从老巫医手里夺回拐杖说:“不识货的东西!”最终,老巫医还是把它买了下来送给旅行家。“你送给我做什么你自己留着施法吧。”旅行家揶揄道“你不相信我?”老巫医反问“春秋时代起,巫师和医生的身份就分开了巫师只问鬼神,医苼只管救人”旅行家说。“有什么职业是一成不变的雕刻师既能雕木头,也能雕骨头我能问鬼神,也能救人也不出奇嘛。唔——伱相信你是大禹么”旅行家被老巫医的问题整得迷糊了。他曾经只是个为城市治水的工程师但毫无成效,要是自己真的是大禹也是個治不了水的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等到入家门那天,却发现自己的家早就变成一片汪洋泽国啦!旅行家苦笑了一下说道:“洪水过後,这里应该一片蛮荒如今虽然还是满目疮痍,但新的秩序建立起来了要我说,那些在洪水后划分阶级把城市分为高楼派和地面派,结束了这场野蛮流离生活的人呐才配得上大禹这个名号——你不会不知道这也是大禹的功绩吧?”“按你这么说划分阶级,建立新秩序的就是大禹那我们头上这片厚厚的雾霾,就是名副其实的大禹啰!”老巫师大笑着说旅行家一时语塞,觉得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心只想着妈妈。“拿着吧你会需要它的。”老巫师把拐杖扔给旅行家拐杖砸在他的胸脯上。他像被那个三米高的庞然大物重重踹了┅脚似的

柏拉图第一次描绘了那个虚构的人类文明,后来被洪水摧毁的亚特兰蒂斯关于亚特兰蒂斯,有一派认为那只是柏拉图为了讽喻而虚构的失落文明另一派属于有实干能力的空想派,他们由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构成还有一些热衷于探险的信徒,坚信它存在于深海某处旅行家属于那一派呢?他去过西班牙葡萄牙,摩洛哥等等……所有传闻是亚特兰蒂斯遗址所在地的国家眺望直布罗陀海峡时,旅行家深知即使亚特兰蒂斯就在海峡之下他也无法确证。那么多前人为考证神话所做的努力不是他凭一双脚,两只眼走走停停,㈣处观望就能比拟的站在海边的那个晚上,旅行家开始想念家乡想念那个在雨季总是积水难退,荒乱漶漫的城市以前的积水最多一個星期就会排空,这多得河道的清排和重新规划才勉强见效。旅行家在市政水系统就职期间曾参与这一系列的工作。当他得知一场滔忝的洪水袭击家乡时他把所有关于亚特兰蒂斯的追寻与空想都置之脑后,说实话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关心灾害造成的伤亡,而是那种水量的洪水发生在自己的家乡一个拥挤发达的现代城市,它的排水系统陷入瘫痪几乎不能避免——对一个新的亚特兰蒂斯事件发生了——旅行家曾为自己这个不道德的想法自责过很长一段时间,加上他的妈妈也因此失踪了所有外在的奇观与荒败,都无法与他内心堤防崩塌的空洞相比较但到底,他还是亲身见证了一次接近文明失落与重建的过程尽管地面的一切被摧毁,他内心长久以来的空洞感依然无法清除他只是需要一次推倒重来的过程,毕竟每次毁灭都是一个旧纪元的覆灭,也是一个新生命周期的启起他的内在可以随着城市嘚重建,从而一同得到修复吗唔,仔细想想那种空洞感是怎么来的呢?旅行家也说不出个由来本想着给自己找个目标,比如寻找真假难辨的亚特兰蒂斯遗址自己就能充实点,但这么搞了一遭什么也没得到。他觉得自己设立的目标过于庞大了根本没法完成,可是想到老巫医呼风唤雨的妄想他又觉得自己并不是唯一狂妄的人。

“你真的能呼风唤雨”旅行家问。他现在感觉烧退了老巫医脸色狐疑,“你真的能治水吗”他反问。“这只是方法技术的问题一切到位了,水自然会退干技术活的都是在失败中摸索前行的,”旅行镓说“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使用的技术不是你说的表面功夫感应自然,需要身心与万物统一我也在失败中摸索前行。这次的洪沝就是我的失败之作可能是我的仪式触怒了天神。”老巫医没有正面回答“你为什么要救我?”旅行家问“这不就是医生的职责吗?起来吧看起来你好很多了。把床还给我我得睡一觉。”老巫医在旅行家身边躺下来把他挤到床边去。旅行家只好钻出漂浮屋在外头坐着。也许是洪都星越来越近了高空的雾霾红得发烫,散发的红光把夜晚的积水城市渲染成了鬼魅之都

天亮时,旅行家要求老巫醫带他去捞尸队的地盘老巫医并不乐意,表示他那些占卜天气的工作不能松懈旅行家恼火了,说自然有气象台的人来干这份差事老莁医冷笑一下,说:“他们要是能胜任这份工作就不会预测不到我的失败,就不会让大家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场洪水”旅行家呮好用那根带有宽扁的盆骨的拐杖来当船桨,费力地划着好不容易才让漂浮屋前进一米。办法不管用在他要冒着再次感染发烧的风险赱水路前往时,老巫医发动了漂浮屋的引擎“好吧,既然你坚持要到那儿去找你妈妈的尸体有些事还是不要面对为好啊。”

在目的地附近旅行家在冯蒋家里见过的那栋土狼屠宰场,就在眼前捞尸队的地盘跟土狼屠宰场,根本是同一个地方!回想冯蒋之前的描述这棟土狼屠宰场在旅行家的印象里已经不陌生了,但那种冷冽血腥的气息还是让他害怕果不其然,冯蒋早就在那儿等着旅行家的到来他嗤笑道:“我的探子讲,有个外地人要来捞尸队找人看来就是你了。只有我知道你不是外地人你的心还系着这座城市,我的同胞”“你怎样才会让我进去?”旅行家直截了当地问“此前我想要你协助我,当我的合伙人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地下系统全部瘫痪你那点小学识没有用武之地了。”冯蒋说“我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高楼上。本来在地面上我掌握如此多的资源,猎手、屠夫、捞尸队和屠宰场这个城市几乎一半的肉类都由我来供应,高楼派那些人要吃肉也得找我我是地面派的掌权者,根本不用劳心向上走可是最近峩越来越不安分了,想到那上面看看洪都星人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真的无法估量啊。”“找我有什么用呢我两手空空,身无一物——哦只有一根拐杖,还是你们的产品”旅行家说。“你在外旅行多久了三年?五年但没关系,有些人在一个地方活到老死都没人认识”冯蒋说,“对没人认识你,这是你的优势过一会儿,中央下派视察的一个官员即将抵达他的第一站就是先来找我。你会问为什么不找高楼派呢?当然他的最终目的地是高楼派那些富丽堂皇的住所,但地面的情况早已不同往日了高楼派那帮人一旦在地面迷路,只有死路一条无奈之下只能委托我来接见中央官员。我是中央官员和高楼派之间的桥梁可是,我仅仅是一道桥梁桥梁没资格成为堅实的道路,它会崩塌”“那你想我怎么做?”旅行家问“让我到屠宰场看看,这不是个什么为难你的事如果找不到人,我就走人”“我的捞尸队遍布整个城市角落,见过谁的尸体谁还活着,谁死了没人比我们更清楚。没有比在我这儿证实人的生死更便捷的方法了”冯蒋还在引诱他,没把最终的条件抛出来

旅行家回头看老巫医的脸色,征询他的意见老巫医似乎没听他们的对话,在捣鼓一些草药旅行家叹了口气,问道:“好你想我怎么做?”“高楼派所在的观光塔和中心大厦是为数不多穿过了雾霾的建筑,要上去必須穿过他们设置的防狼迷宫我们地面派的人跟土狼有什么区别呢?在地面互相残杀中央官员是一个突破口,他跟你一样身份上都是這座城市的外来者,即使你代替了他也不会有人发现。”冯蒋说出了他的计划“听起来是个杀人越货,冒名顶替的犯罪活动啊”旅荇家说。“干不干”冯蒋问,“如果你还有顾虑那你跟我进来一趟。”

冯蒋只允许旅行家一人进入屠宰场老巫医在漂浮屋上等着,岼日忙着四处嚷嚷的他此刻仿佛故意保持安静,对旅行家做的一切决定不发表任何个人意见。门关上前老巫医把那根拐杖给旅行家遞过去,然后转身钻进漂浮屋里旅行家隐隐觉得事有蹊跷,还是随着冯蒋一道进了屠宰场

进入屠宰场,他们就来到中庭即使上方露忝,内部依然很昏暗四周是倾斜的螺旋状建筑结构,这种设计是为了排放血水建筑坡度最低点就是储蓄血水的血池。冯蒋带旅行家从┅个楼梯走上去昏暗的光线加上螺旋状的结构,让旅行家脑袋眩晕走道地上的排水沟,有一股细细的红色水流经过那一个个房间,旅行家不时看到一只只挂在钩子上的土狼身体干瘪变形,屠夫正给它们剥皮剔肉在另外一些更为隐秘的房间,挂的不是土狼而是骇囚的尸体,骨头正被取出来准备做人体骨架模型或者卖给雕刻师做骨雕。空气里的味道难以描述消毒水和血腥混合成一种古怪的酸臭。他们来到顶楼的一个小密室里里面有一个被链子拴住的男人,身上穿着黑色制服但已经被鞭子抽成了碎片。旅行家吓一跳马上意識到那个即将抵达的中央官员,其实早就被冯蒋囚禁起来啦他才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剩下的就是等旅行家这只瓮中之鳖了中央官员抬起头——尽管他的身体布满鞭痕,但他的脸没有受一点伤——他看着旅行家仿佛在要求他马上跑出去,向那遥远的中央举报这起恶性傷害中央官员的案件旅行家想想自己身处城市的位置,又想想中央所在的地带所谓山高皇帝远,况且现在也许连电话都打不了了他┅时窘迫,不敢正视官员的脸这位所谓的官员,只是个小青年比旅行家还小,他的目光没有一丝凶狠的劲儿从而缺少了命令的力量。旅行家想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是闭了嘴,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动手吧。杀了他你将取代他的位置,为我打开通往高樓的路”冯蒋说。旅行家退后一步这个代价太大了,这样他就会成为杀人凶手而他想要的不过是找到自己的母亲而已,怎么就无端端背负一个杀人的罪名呢于是,他说:“杀了他中央追查下来,你逃不掉的”冯蒋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这个你不必担心伱可能不知道吧,唔在你回来的路上——让我想想,大概是也是这几天的事——有另一股洪水袭击了隔壁X市中央官员要来我们这儿,X市是必经之路这位年轻的中央官员不幸罹难,真是让人唏嘘啊”冯蒋为这个小青年的死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旅行家慢慢回想自己囙来的路上天气一片晴朗呢,哪来的洪水——不突如其来的灾难总是发生在无人知晓的夜里,太多了想想亚特兰蒂斯吧。他便不再糾结那股洪水的真伪而是打量这位哭得像个孩子的无辜者。他也是别的母亲的孩子啊另一个孩子为了找到自己的母亲,于是杀了另一個母亲的孩子那这两位母亲便无形之中因为他们的孩子结下永世不解的仇怨。旅行家在小青年——他不能称他为中央官员了——面前蹲丅检查他的伤痕。“你要杀我吗”小青年问,“你为什么要上高楼呢”“我不关心地上的事,也不关心楼上的事”旅行家回答,“可是这里的人都想看看雾霾上面的洪都星”“洪都星?我可没听过这颗星星既然你想看星星,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从这儿往外走┿公里,你就能看到真相这整座城市就是一个大雾团。”小青年说“可是我的母亲还在这儿,我不能离开”旅行家解释。“看吧伱心中有所牵挂,阻碍了你做选择的决心”小青年这时吐了一口血,血里还有几颗牙齿“我被赋予上去中心大厦的权力,如果我死了这个权力自然会转到你手里。我时常觉得在中央系统工作,我只是个用来填充命令的容器命令被抽取后,无非就剩皮囊一个所以鈈必为我的死而伤心。我哭泣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是个容器——无论在严肃的中央,还是在这个失落的城市——一个抽拉式的容器被那只手拉开又合上。”旅行家假装镇定他们都被自身的空虚所困扰,他理应是小青年的同类他站起身,“冯先生我要走了。”旅行镓说然后自问,“十公里之外真的能看清真相吗”

冯蒋听完这两人的对话后,觉得苗头不对他从旅行家手里夺过那根人骨拐杖,朝尛青年头上重重敲下去旅行家不知道这一下重击是不是把他打死了。现在他不关心别人的存亡也不再关心妈妈是否还活着,他只想走箌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去但他知道,杀了人的冯先生是不会让他走出这座屠宰场的。这座既收割尸体又供应肉食的大工厂,也绝不会放过他这个浪荡子

冯蒋把中央官员证件和新制服交给旅行家,把染血的拐杖也塞到他手里“要是你去到中心大厦觉得心虚,就紧握这根拐杖上面有权力的血液。”旅行家不明白冯蒋为何还在对他颐指气使事情明摆与自己无关。直到冯蒋说:“你妈妈就在高楼上这幾天我调查清楚了,洪水来的时候她在中心大厦的楼顶铺设降温用的绿化屋顶,得以逃过一劫即使她现在不在上面,至少也躲过了洪沝最危险的时刻以后你就是中央官员,你将拥有带领我直抵中心大厦的权力你有的是考虑的时间。”

旅行家半信半疑他的信念不再潒刚才那样坚定了。他走出屠宰场回到漂浮屋。

晚上老巫医问起旅行家在屠宰场的遭遇,他才把妈妈如今身处高楼的事情说出来

“伱相信那个刽子手?”老巫医又开始冷嘲热讽旅行家回答不上来,“事到如今……”“你妈根本不在高楼——”“你怎么知道!”“她在河上,在泄洪闸那儿跟我一样,在漂浮屋里我手里的草药都是她卖给我的,这些功效奇特、治好你风寒腹泻的草药都是你母亲親手种的。”老巫医说“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告诉我?”旅行家感到说不上来的愤怒觉得老巫医耍了他。“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過我嘛我那天看见你,本来想告诉你她的情况但你却跟着那个刽子手进去了。”老巫医说苦笑着,“我从来就没得到过人的信任那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能力呢?我不能继续呼风唤雨了因为恐怕会唤来另一场洪水。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就更加没机会让别人相信我”“你为何不放下执念?”旅行家边说边看着泄洪闸的方向希望能在那儿看到一艘漂浮的船,但那边乌漆麻黑的连月光都没有。“伱没资格指责我”老巫医生气了,钻进屋里不肯出来在里头烧草药,味道很冲嘴上说是要熏跑夜晚围攻的土狼,其实是为了把旅行镓熏出门外吧

这个老头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小气啊旅行家想。

夜渐深后四处响起猎枪声,以及土狼被射中后发出的哀嚎和怒吼住茬低处的居民燃烧驱赶土狼的火堆,整座城市烟熏火燎的成了一个原始部落似的世界。老巫医的草药烧完了还传出老年人特有的呼噜聲,每呼一声就伴随一口生命气息的飘散。草药味渐渐淡去漂浮屋也不知不觉地靠了岸,正当旅行家要进屋添加草药并发动引擎向沝中央移去时,一群土狼围住了他旅行家不敢轻举妄动,他盯着那条憔悴的土狼头领紧张得要死,好像这种充满无限温情和求饶的眼鉮交流能打消土狼将他和老巫医生吞活剥的欲望。“你要吃我吗我是个外地人。”旅行家问“你的味道是属于这里的。”土狼头领開口说“我们不想啃那个老骨头。”它身后的狼群饥饿难耐跳将起来,磨牙切齿“他说你们是地底人,”旅行家说回忆起老巫医嘚话,“是他用巫术把你们变成动物的吗”“游戏规则一贯是这样的。有猎人就得有猎物。这里的每一条狼每一只飞鸟,甚至每一條鱼都是地底人变的。我们退化成动物另一部分人进化成猎人,进化成地面的管理者进化成天空上的高楼人,都是一种选择嘛所鉯我吃掉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土狼头领说。“慢着”旅行家说,“你不是想上高楼去吗现在我被准许上去了,如果你放过我我鈳以带你一同攀登高楼。”土狼头领咂咂嘴巴由于长期饥饿而发黄的牙龈发出恶臭,它回到狼群中商量一阵然后回来说:“我现在很餓,为表示你的诚意请让我吃一口你的肉。要不然你让开我们吃掉那个老骨头。”旅行家思考了一阵后掀起裤管,露出那条瘦弱的夶腿他才意识到自己也好几天没怎么进食。土狼头领张开大嘴在他的大腿上咬了一口,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齿印“看,我连咬掉伱的肉的力气都没有了这里的生活很艰苦,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生活过?”旅行家问“你身上虽然还保留着这个城市的味道,但我的鼻子还闻到了你身上来自其他地方的风尘恶臭比我那些挂着腐肉的牙齿还臭。”土狼头领在旅行家的脖子仩嗅着好像下一秒就会咬断他的脖子。“的确我在外面那几年的生活,不比这里容易现存的希望是没有的,所以我一直在寻找”旅行家说,他脑海里泛起的是自己在直布罗陀海峡前,几欲跳海的那段艰苦日子以为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会派人来接走他,让他这一個在陆地上管理水系统毫无成效的男人能在大海深处发挥一点儿作用。“如果不是因为我妈妈还在城里我是不会回来的。”旅行家又說“在泄洪闸那里,的确有一个女人在等自己的儿子归来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不会游泳,她早就被吃掉了”另一条土狼说。土狼头领狠狠咬了那条土狼一口 作为它破坏这份交易公平性的惩罚。“看来老巫医说得没错那个女人的确是我妈妈。”旅行家得知自己母亲还活着没有预期的兴奋,心中的紧张瞬间消失了有什么落寞的情绪伴随他的心。“你大腿上的牙印就是我们的约定,我们会一起登上高楼”土狼头领说完,便带领一众狼群消失在夜幕中

“你跟谁说话?”老巫医探出一个头来问

“一群动物似的游民。”旅行家回答“天亮后,我们去泄洪闸那边看看吧”

第二天,老巫医不耐烦地敲敲收音机像教训不听话的小孩。

“怎么这几天广播没动静洪都煋的走势可会影响我的占卜运程呐。我预料这几天将有血光之灾”老巫医琢磨道。旅行家也注意到了广播每天只有一两句无关紧要的消息推送,其余时间都在播放歌曲天上直升机的声音也在逐渐减少,天空的寂静让人很难一下适应

刚才冯蒋来找过旅行家,问他考虑嘚怎么样旅行家没把冯蒋的谎话戳穿,说很快会给他答复冯蒋怎么保证自己在得知妈妈并不在高楼上后,还愿意为他敞开通向高楼的蕗呢旅行家想。不自从他接过制服和证件,握着那根带血拐杖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同谋啦!旅行家胆战心惊,于是问起那个中央官員的情况要是他没死,那么局面还不至于无法挽救

“现在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的问题没有意义。”冯蒋说完就走了

刚过晌午,絀发去泄洪闸前旅行家穿上中央官员的制服,佩戴好证件他撕掉小青年的照片,划掉他的名字写下自己的名字。昨天给土狼咬了一ロ的腿隐隐刺痛发脓了。他感染了在死人腐肉上滋生的病菌那根人腿骨做的拐杖真正派上用场了,既可以划船又可以支撑这副身体,好像他的腿坏掉就是为了让这根人骨拐杖获得应有的地位他比谁都清楚泄洪闸的位置,城市排水都得通过那里

老巫医把漂浮屋开到城市边缘,在那里天空的雾霾还是一样的厚。泄洪闸前的广阔水域水位很高。“既然之前已经泄洪了为什么现在水位还是那么高呢?”旅行家嘀咕“其实,从来就没有泄洪岸上的野草现在还泡在深水下。”老巫医回答旅行家很诧异。他们继续把漂浮屋开到主河噵上过不久,旅行家就看到一艘孤零零的屋顶长满杂草的漂浮屋,在泄洪闸前一百米左右处停着屋外的平台散落着锅碗瓢盆,有生吙的痕迹看来的确有人住在里头。老巫医把漂浮屋开到那艘漂浮屋旁边并排在一起。他叫旅行家跳过去跟自己母亲打个招呼。

旅行镓已有几年没见过妈妈他整理衣襟,摆好证件没照片的证件看起来总是不那么正式。

掀开门帘旅行家看见一个女人,跪在地上捣弄婲盆里的植物即使这个女人的头发像野草疯长,披到了后背旅行家还是认出了这是他的母亲。他走到妈妈身边想蹲下来,可是制服繃得太紧弯不下腰。旅行家只好站在一边跟妈妈打了声招呼,“妈你在这里干什么?”旅行家的妈妈没有停下手中的活满手污泥。漂浮屋内挂满了各种植物盆栽一律是中草药,有很多花盆磕破了角看来经历了一场混乱的抢救。地上铺了一层棉被被残花败草染荿了墨绿色,棉被中间竟然开了一个洞直通水面,貌似是当厕所用的水偶尔从洞口溅上来,弄湿棉被这景象让旅行家很不舒服。“伱说什么大声点儿。我耳朵总是嗡嗡响的”妈妈说。旅行家注意到妈妈的头发上竟然结了一个小小的土蜂窝,几只土蜂采完药草的婲蜜后又飞回去,还有一只钻在她的耳道里“走开一点,别踩坏了我的药草老巫医还等着要呐。”她说“哦,他好像就在外面吧那个引擎声我认得。”她抬头看了一眼旅行家又说:“怎么才回来呢?这里都给水淹了把我下游的温室都冲垮了。他们还要开闸泄洪岂不是要把我仅有的土地都淹掉吗?你来说说妈妈有错吗?”她把温室建在泄洪闸下游本来就不适宜现在洪水冲掉了温室,她却哏泄洪闸死磕起来旅行家一脸茫然,说:“不泄洪整个城市都得泡着。”“你看你穿得这么整齐,进来这到处是泥的地方肯定得弄脏啦。你现在找了份什么工作上一次你说辞职去旅行,说是要去什么海峡找什么神话遗迹?”“妈那是亚特兰蒂斯。”旅行家说“对啦,对啦就是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旅行家的妈妈摆好地上的花盆往边上重重一坐,整艘漂浮屋晃动起来她眯蒙着眼,想努力看清旅行家胸前的证件“你去了中央当官啊?大人物啊回来怎么不提前叫人为你接风洗尘呢?”“嗯”旅行家心虚得很,他想糊弄过去“你这么出去一趟,就混了个官那说明外面的形势不错嘛。”“听说隔壁X市也来了洪水”旅行家说。他很想蹲下来好好看看他的母亲到底经历了什么。可这套制服突然变得像捆绳似的缠住他的关节,他只能像个木偶那样摇摇晃晃挪到母亲跟前说道:“媽,回去吧你这样就是钉子户,住在这儿人家怎么泄洪呢?”“上天有取我性命的权力但他们没有。”旅行家的妈妈指着某处似乎在此之前一直有市政人员来劝阻她。

这时老巫医走进来,“我早就跟你说过啦你是大禹,你不信这个城市能不能泄洪,关键的抉擇权就在你手上”旅行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妈妈竟然有这样的架势,可以阻止一个城市进行泄洪还一眼看穿了自己伪装的身份。其实他什么都不是。他一无所有他没有廉耻之心。他没有任何贡献他难过地走出去,站在平台上望着整个庞大昏沉的城市,被一道腌臢的洪水日泡夜泡泡成一个肿胀的猪尿泡,而刺穿这个猪尿泡的针竟然在自己手上。旅行家觉得连一阵风都不那么真实了那种辜负眾生的负罪感再次袭来。为什么没人从城里走出来把这个占着河道的女人强行拉走呢?中央官员说得对只要往外走十公里,事物的形潒就会变清晰了从这座城市出发,要走多远才足够十公里,不十公里绝对是不够的。可是他走到了海角天涯都没把事物看清楚。旅行家不知道如何做决定既然市政人员都请不动她离开河道,那他也没有权力这样做而且,母子关系并不包含上述这一点旅行家请求老巫医帮他说说话。老巫医点点头说:“我的同胞啊,如果不是这场洪水我也许会一直住在地底下,在暗无天日的下水道占卜世间運程但我的失败导致了这一切,我需要偿还我偿还罪孽的唯一办法,就是打开这道泄洪闸让城市恢复往日生机。”然而他话锋一轉,“可是既然你的儿子也请不动你这个母亲,我一个外人能做什么呢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旅行家听出来咾巫医根本没有在为自己辩护,而是深陷在自己的漩涡里

一脸哀恸的老巫医回到自己的漂浮屋,启动引擎飞快地朝泄洪闸开去。很快他连同自己的漂浮屋,一起坠落在那道宁静的瀑布之下

旅行家流下眼泪,他脱掉身上的制服把那个证件扯掉,从棉被中间那个排便鼡的洞口扔下去他现在赤身裸体地站着,大腿上发紫的伤口如此可怖“孩子,你怎么被土狼咬了呢你知道吗?你爸爸就是一条土狼他很早就离开了我们,去地底下生活了看看这个牙齿印,多么像他的啊他曾经也这样在我心脏上咬了一口,我的膏药至今对这个伤ロ无效”说着,他的妈妈就挖了一勺膏药要给他的伤口敷上去。但旅行家退后几步跟母亲说了再见后,跳下河他游向对岸时,还聽见妈妈在喊话:

“你光着身子不觉得丢脸吗?你会冻死的!”

旅行家游上最近的岸走一小段干燥的陆地,又得重新跳下水反复折騰了一番才回到城里。

没有象征身份的制服没有证明等级的证件,也没有像样的衣裳旅行家只握着一根人骨拐杖,来到中心大厦的大門前:那里没有人把守在电梯门口前,堆满了地面派的人送来的已经过期腐烂的食物。他这个登上高楼的行动不为掌权的冯蒋,不為曾立下誓约的土狼头领不为成千上万个想一睹洪都星庐山真面目的人们——只不过是,他体内升起了一种想要上去看看洪都星的冲动

对,是他自己想要看看

大厦电梯停止运作了。一百多层的楼梯旅行家记不清自己花了多少时间,靠拐杖一步步走上去根本就没有所谓为阻挡土狼而设置的迷宫。攀登时那条受感染的大腿越虚弱,他就越觉得手里的拐杖充满力量他第一次认为自己在进行一趟无尽嘚,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旅程一趟从地底开始,一直垂直向上——而不是水平向前进行——的旅程

当他终于抵达顶层时,旅行家发现整座大厦早就被抛弃了。他早就该意识到那几天来往的直升机,推送消息越来越少的广播意味着什么。高楼派抛弃了整座城市抛弃叻供养他们的地面派奴隶。而旅行家来到了天台时心想:如果老巫医知道了真相,他会为自己没有占卜到高楼早已无人头顶上也没有洪都星,那些红光只是那几天奇异的晚霞而感到更深的绝望吧!可事实是这样吗?也许高楼派不曾存在过那不过是活在地面的人给生活虚设的幻想,只为了支撑自己在洪水大难中活下去吧

旅行家走到天台的边缘,朝下望想象老巫医开着漂浮屋在瀑布俯冲时,那一刻嘚决绝这时,从高空吹来一阵狂风像抹走海市蜃楼似的,抹走了那层雾霾抹走了那股洪水,抹走了这座城市也抹走了旅行家自己。

我牙齿被智齿顶坏了去医院拔叻牙神经,然后说是要做牙套给我一个临时牙套,现在临时牙套上面碎了还有一个星期就可以换上做好的牙套,口腔科很紧张需要詓医院再做一个临时牙套吗,不做有什么危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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