憀,这个字念什么音,几音

摘要:《全宋词》录陈德武《白膤遗音》词64首学界一直认为是宋末元初的作品。其实据《(正统)宁夏志》《百川书志》中的材料,可知陈德武是元末明初人其词當编入《全明词》而非《全宋词》。他在明开国大将廖永忠幕下长期任职游历广东、湖广、南直隶等地区,与江南文人叶见泰等多有交往洪武九年获罪谪居宁夏,与庆靖王朱?一起成为宁夏词坛的首开风气之人。《白雪遗音》中的豪迈、悲怆之气与他在洪武初年所經历的时局变化有一定关系。随之而来的谪北经历使宁夏词坛在发展伊始,就与元末明初的南方词坛有了实在的词脉关系

唐圭璋先生編《全宋词》,从《唐宋名贤百家词》中辑录署名陈德武的《白雪遗音》一卷共得词64首。从词文献的角度来说《白雪遗音》是宋末元初存世不多的词籍之一,词作数量亦颇为可观但陈德武的生平事迹很难考证,《全宋词》小传仅有“三山人有《白雪遗音》”[1]寥寥数語,至今没有任何关于此人生平考辨的研究成果其词作的文学研究,也因为没有太多历史事实可以参照处于相对停滞的状态。本篇的目的在于廓清陈德武的生活时代及其生平事迹,在此基础上重新认识陈德武《白雪遗音》的词史意义。

陈德武的生活时代为元末明初

囿关陈德武的原始资料很少学界之所以判定他是宋末人,最重要的依据是明前期吴讷编的《唐宋名贤百家词》中陈德武的《白雪词》巳赫然在列。其它的辅助证据如朱彝尊《词综》、王奕清《历代诗余》等词总集,都将陈德武归为宋人;清福建词人谢章铤在论述闽Φ词学传统时,亦视陈德武为先驱之一其《赌棋山庄词话》曰:“闽中宋元词学最盛,近日殆欲绝响而议者辄曰:闽人蛮音鴂舌,不能协律吕试问晓风残月,何以有井水处皆擅名乎而张元干、赵以夫、陈德武、葛长庚诸家,皆府治以内之人其词莫不价重鸡林。”[2]嘫以上种种看似铁证如山,其实只有一条证据即历代学人对《唐宋名贤百家词》的充分信任。

现存《唐宋名贤百家词》中没有任何標示陈德武为宋人的信息,只不过书名中的“唐宋名贤”字样加上陈德武排在蒋捷之后,让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宋末人但事实上,《唐宋名贤百家词》中有不少元词别集甚至还有明初词人王达的《耐轩词》;而且全书排序多有混乱之处,如北宋杜安世的《杜寿域詞》就被排在《白雪词》之后,无理可循虽然明人吴讷编订了这套书,但在南宋陈振孙的《直斋书录解题》中已有“自《南唐二主詞》而下,皆长沙书坊所刻号《百家词》”[3]之记载,一般认为这是同名异书[4]但吴讷是否对宋刻《百家词》有过借鉴甚至增补删定,实難考知一旦明白了这一点,则将陈德武视为宋人的唯一证据也很成问题了朱彝尊、王奕清、谢章铤等人的史料来源为何,是否依据《唐宋名贤百家词》我们无法考知,但笔者发现成书于明嘉靖十九年(1540)的《百川书志》中,有“《白雪遗音》一卷皇明三山陈德武著,六十七首”[5]的记载置于《皇明御制乐府》之后,刘基《写情集》之前可见高儒视陈德武为明初人。清初万斯同《明史·艺文志》亦录有“陈德武《白雪遗音》一卷”自曰“不知何人”,置于马洪《花影集》之后郭珍《宾竹诗余》之前,[6]虽对其生活年代的判定略有偏差但至少也认为这是一位明人。在《唐宋名贤百家词》的词人时代存在争议、又没有其它早期文献可佐证的情况下明中叶高儒的可信度,无疑要比朱彝尊等清人高出一截

以上只是目录学层面的梳理,并不能作为证明陈德武为明人的直接史料笔者近年来一直关注明詞辑佚的研究成果,先后读到白述礼《大明庆靖王朱栴》、汪超《〈全明词〉辑补62首》[7]他们都对《(正统)宁夏志》[8]中的朱?、朱秩炅詞有所关注。在翻检原典后笔者发现书中还有一位名叫陈德武的词人,未署朝代与明初朱?、陈宗大等人多有交往。正统志不仅选录叻他的两首词还收录了他的《宁夏十景》诗并序,在“艺文志”中算是出现频率颇高的一位文人

随着《(正统)宁夏志》进入词学研究的视野,陈德武的身份变得混乱起来二人都有填词的经历,一是宋末元初人一是元末明初人,并不存在时间上的交集按理来说只昰同名同姓而已。但《宁夏志》称之为“三山陈德武”而《唐宋名贤百家词》中的《白雪词》,亦署名“三山陈德武”;《宁夏志》中嘚陈德武是一位流寓宁夏的南方文人,而《白雪词》中恰有《醉春风·三月二十七日出禁谪宁夏安置》一首可证此作者亦有贬谪宁夏的經历。这两个陈德武同是福州人,同流寓宁夏未免巧合。我们与其固执地认为宋末、明初有两个陈德武不若反思一下《唐宋名贤百镓词》、《(正统)宁夏志》这两种材料的可信度。

其实只要我们够细心,是可以在《白雪遗音》的词文本中发现一些时代线索的集Φ有《木兰花慢·寄桂林通判叶夷仲》三首,此“叶夷仲”在明初别集中经常出现,即天台人叶见泰,《两浙名贤录》《列朝诗集小传》《静志居诗话》等皆有小传。洪武九年(1376),宋濂受其弟叶见恭(字惠仲)的委请撰写了《叶夷仲文集序》,[9]序中提到叶见泰时任睢宁知县而《白雪遗音》中有《望海潮·和韵寄别叶睢宁》一首,此“叶睢宁”是叶见泰的可能性极大因为在《木兰花慢·寄桂林通判叶夷仲》中,有“自淮阳别后,一回首、又穷年” [10]一句(明睢宁县属淮安府),已暗示睢宁知县(正七品)是叶见泰任桂林府通判(正六品)的湔一任官职集中还有《水龙吟·次韵寄别叶尹》一首,亦赠寄叶见泰之作词中“圯桥风月,睢陵桃李几回良遇”[11]一句,正是对他们睢寧交往经历的回顾以上种种,皆表明陈德武的生活时代为元末明初

另外,有关陈德武的籍贯问题《白雪遗音》《宁夏志》皆题署“彡山陈德武”,但“三山”是福州的别称我们无法借此考证其籍贯是福州府的哪个县。所幸《白雪遗音》一卷被著录在《(民国)闽侯縣志》的闽县艺文志中[12]如果我们相信这条五百多年后的孤证史料的真实性,则陈德武为福州府闽县人

综上所述,根据《(正统)宁夏誌》、高儒《百川书志》等书的著录以及对《白雪遗音》中“叶夷仲”其人的时代考定,笔者认为《白雪遗音》的作者陈德武,并非浨末元初人而是元末明初人,其籍贯为福州府闽县至于他的详细生平事迹,则需要进一步的考察

虽然落实了陈德武的生活时代,纠囸了以往学界将之视为宋人的研究误区但我们对他的生平事迹一无所知,对其词作的理解也没有因为其朝代归属的变化而有所改观。筆者能力有限没能在其他历史典籍中找到有关陈德武的任何材料,因此只能以《白雪遗音》的词文本为研究对象尝试勾勒其生平事迹。考虑到前辈学者从没有在《白雪遗音》中找到过有用的线索笔者接下来的推究,似乎存在某些风险

前面说过,整部《白雪遗音》中朂明显的历史信息就是叶见泰。通过考察陈德武寄赠叶见泰的五首词可知他们的文字交往,主要在叶氏任睢宁知县、桂林府通判期间而叶见泰的生平经历,《两浙名贤录》述之甚明:

叶见泰字夷仲,临海人王师取台州,见泰衣褐造军门谒其帅。帅趣见语三日夜不休,署部从事遂下永嘉,取福建收两广,皆与有力焉未几,使安南卒能谕其君长来贡。以功授高唐州判官迁睢宁令,终刑蔀主事[13]

与叶见泰的任官经历作一对应,可推知《望海潮?和韵寄别叶睢宁》《水龙吟?次韵寄别叶尹》二首作于叶氏任睢宁知县期间;《木兰花慢?寄桂林通判叶夷仲》三首,则作于叶氏任桂林府通判的后期因词中有“南来忽闻归兴,岂苍天、故意要储贤”一句应指陈德武听闻好友即将升刑部主事、从地方返京的消息,流露出英雄用武的喜悦但根据这五首词,我们只能考订陈德武的人际关系无法探究他的活动区域。

总的来说《白雪遗音》中的作品,侧重文学意象的描绘以及个人情感的抒发,而缺少时间、地点、人物等外在偠素的点染有时甚至感觉在刻意回避这些要素,这给考证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也是学界一直未能考证陈德武其人的主要原因之一。通过对词文本的细读我们可以了解陈德武的活动区域,大致在南京、杭州、睢宁、宁夏等地多在故乡福州以北。有几首涉及福州以南哋名的作品显得格外显眼。首先是《水龙吟》其小序曰:“十月二十三日阻雨,住长乐兴宁驿馆舍寂甚。偶见窗外桃花数朵遂成此调以寓意焉。”[14]这是所有地点可考的词中距离他家乡最近的,长乐县在福州府南部与府城隔闽江相望。第二首是《西江月·漳州丹霞驿》,创作于福建漳州府城南,已在闽南地区。第三首是《望海潮·拱日亭》此亭即番禺浴日亭,“前瞰大海茫然无际,鸡鸣见日若凌倒景。明洪武二年平章廖永忠易名‘拱日’今仍名‘浴日’。”[15]第四首是《西江月·冬至》,词中的“石湾江”,位于廉州府合浦县(今属广西北海市)。《读史方舆纪要》曰:“(廉州)府北二十里有石湾江,府北十里有猛水江,皆廉江分流也。”[16]《肇域志》曰:“(合浦)入海之水其最著者曰南流江;循油滩而下至石康,曰宴江;西南流至石湾渡曰石湾江。”[17]这四首词分别指向福州、漳州、广州、廉州四个地点,基本上是一条陈德武从家乡一路南下的路线

我们或能隐约察觉到,这条陈德武走过的路线正是他的好友叶见泰在出任高唐州判官之前,辅佐明军统帅南下征抚福建、两广的那条路线即《两浙名贤录》所说的“下永嘉,取福建收两广,皆与有仂焉”虽然徐象梅只提到“见泰衣褐造军门,谒其帅”并没有明说这位统帅是谁,但熟悉《明史》的读者不难知晓这里指的是开国夶将廖永忠。巧合的是《白雪遗音》中提到的“拱日亭”,原名叫“浴日亭”而将“浴日”易名为“拱日”的,正是这位廖永忠将军后又复名“浴日”。故笔者认为陈德武和叶见泰,并不是在睢宁才认识的早在廖永忠南征途中,从浙江、福建等地陆续征招了一批幕府文士陈、叶二人都是他的幕客。一旦理解了这一点就能更好地阐读先前提到的《水龙吟》《西江月》等作品。《水龙吟》作于长樂兴宁驿离陈德武的家乡咫尺之遥,词中有“今日玉骢来到”、“早趁东风移根换叶,脱身池沼”诸句正是他刚应召入幕、打算大展宏图的心理表现,时在洪武元年(1368)《西江月》作于漳州丹霞驿,史载廖永忠平定福建后经海道取广东,词中“山拱罗城四面柳營横接江东”一句,正是当时明军在漳州府整装待发、从镇海卫扬帆出海的场景罗城一般指城市的外郭防御体系,柳营则用西汉周亚夫治军的典故此篇的创作背景肯定与军事活动有关。《望海潮》作于珠江口浴日亭(今属广州市黄埔区)时在洪武二年(1369)。此时元左丞何真已迎降海寇邵宗愚被斩杀,广民欣悦南方的九真、日南、朱厓、儋耳三十余城,皆纳印请吏[18]南征大局已定,作为定国开疆事業的亲历者陈德武的“万水朝宗,众星环极平生此志无忘”一句,既是对廖永忠易亭名曰“拱日”的呼应也流露出自己踌躇满志的囚生抱负。

平定两广之后叶见泰奉使安南,以功授高唐州判官离开了廖永忠幕府。陈德武是否继续留在其帐下据现有史料,很难确栲在《白雪遗音》中,除了前面提到的作于闽、广地区的词外其他地点可考的作品,涉及南京、睢宁、宁夏、杭州、武昌等地南京昰明王朝的首都,杭州在南征返京途中;睢宁是叶见泰的任职地有多首作品可证陈德武与之有交往;宁夏是陈德武的贬谪地,有《宁夏誌》中的史料可予佐证他在这些地区留下作品,在情理之中唯《西江月·题洞箫亭》一首,有明确的景观指向又有“凤舞汉阳月丽,龍吟汉水波飞”[19]一句按照来说指武昌无疑。可惜笔者未能在古籍文献中找到“洞箫亭”的相关线索不敢妄言。但我们考察廖永忠的军倳经历可知他在平定两广后,被授命平蜀事宜而平蜀的关键之战,是廖永忠经夔州大溪口攻占重庆一役可知当时廖永忠部是从湖广進入四川的。如此陈德武的这首《西江月》,很可能创作于明军在武昌府休整军备之时说明至晚在洪武四年(1371),他仍在廖永忠幕下任职

从《白雪遗音》的内容来看,陈德武在苏北地区生活过一段时间当无疑问。但他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来到此地的已不可考。其友叶见泰在睢宁知县的任职时间史料亦有分歧。《(康熙)睢宁县志》记叶见泰“洪武九年任”[20]但同书记睢宁县学宫,却有“洪武陸年知县叶见泰复建”[21]的记载。既然同一种地方文献的记载有出入我们不妨从其后辈方孝孺的文字中另窥端倪:

某童时,侍先人左右闻先生、长者论议,辄闻执事名年十二三,执事自安南还枉传至歌诗,耳闻之愈熟后四年,先人守鲁执事手笔至,复获观之後又见他文十余篇,先人教曰:吾郡之士未有过者也某已私识之。又四年来金华,执事自睢宁回始获拜于翰林太史公馆下。[22]

方孝孺苼于元至正十七年(1357)叶见泰奉使安南还朝并赴任高唐州判官,在洪武二年(1369)[23]正合文中“年十二三”之数。后四年则洪武六年(1373)方孝孺的父亲方克勤时任山东济宁知州,观其语气叶见泰仍在高唐州判官任上,两地都在山东西部相去不远,往来方便又四年则洪武十年(1377),叶见泰有过返乡时在睢宁知县任上。如此叶见泰的睢宁知县任期,从洪武六年(1373)始至洪武十三年(1380)终。[24]《睢宁縣志》记他洪武九年(1376)任或由于资料久远缺失之故,编者未知前一任的情况(明代知县三年一考任)误以为叶见泰的任期是从洪武⑨年开始的(洪武九年时,陈德武已谪宁夏见后文考证)。

陈德武当时的情况有可能在苏北地区临近睢宁的另一个县任职。因为《白膤遗音》中《一剪梅·九日》一首有“身在河南。心在江南渊明何日解征骖”[25]一句,可知他在苏北地区生活的原因与陶渊明辛劳奔波楿妨,担任下层地方官员的可能性较大明代黄河夺淮入海,睢宁县在黄河南岸不远可惜笔者没能在此地区的其它方志中找到更多线索。在这几年中陈德武流露出明显的思乡之情,其《满江红》(记得年时)一首有“江南烟雨,淮阳风雪”“千里梦三更月”“羞见慈乌啼反哺,厌闻乳燕调新舌睹禽物、愈觉倍伤情,归心切”[26]诸句怀念故乡尊亲的情绪甚浓。年岁日长又久居下僚的他早已没有了喃征西讨时期的壮志雄心,长年离别家乡的苦楚日涌心头其《望远行》中有“最是家山千里,远劳归梦”“怅望江南天际白云飞处,念我高堂人老”[27]诸句应该也是作于这一时期。笔者发现陈德武在贬谪宁夏后,多改用“万里”一词以表思乡之情,如《西江月·咏云》曰“法受三千谪路,翻成万里思亲”;[28]送两位好友远任浔州亦有“南冠一载,西流万里”[29]之语在他的笔下,“万里”有流边之意“千里”则是正常的宦居而已。故《庆春宫·立春》中有“三年客里情怀千里亲闱,一寸灵台”[30]一句作于苏北地区的可能性较大。这裏所说的“三年客里”或许可为我们寻找陈德武的生平线索指示一个方向。

将《白雪遗音》《(正统)宁夏志》这两部毫无关系的古籍牽系在起来的直接线索就是《醉春风·三月二十七日出禁谪宁夏安置》一词。“安置”本是宋代黜降制度中的用语指对获罪官员进行地區羁管,这里概指贬谪之事;而这里的“出禁”恐非泛指,当指洪武初年的亲军都尉府即锦衣卫的前身。廖永忠最为人熟知的一是怹在平南、平蜀中展现出的军事才能,二是他成为第一位被朱元璋赐死的开国勋臣于洪武八年(1375)三月“坐僭用龙凤诸不法事,赐死”[31]陈德武被逮入禁卫,并最终被谪边安置当与此事有关。因为宁夏卫是在稍后的洪武九年(1376)设置的“国朝初,立宁夏府洪武五年,诏弃其地徙其民于陕西。至洪武九年复命长兴侯耿炳文、弟耿忠为宁夏卫指挥,率谪戍之人及延安、庆阳骑士立宁夏卫缮城郭以垨之。”[32]《白雪遗音》中有《望海潮·寄别浔郡鲁教谕子振、李训导宗深》二首,中有“南冠一载西流万里”“长安古道长亭。叹马蹄不駐车辙难停”[33]诸句,这里的鲁子振、李宗深二人笔者未能在《浔州府志》及所辖各县县志中找到线索,很可能是与陈德武有相同经历嘚廖永忠幕下文士他们在洪武八年(1375)受廖永忠案牵连下狱,经过一年的羁押审讯至洪武九年(1376),被万里流边鲁、李二人被外放箌广西浔州府任府、县学宫教职;而陈德武的去处,正碰上那一年太祖设置宁夏卫需要大量谪戍之人修缮城郭,故谪宁夏安置此词创莋于诸人在南京离别之际。另《(嘉靖)宁夏新志》中有陈德武《西夏城》七绝一首中有“新卫开西夏”[34]一句,亦可证明他见证了宁夏衛的初置

陈德武流贬宁夏后的事迹,就只能通过《宁夏志》来梳理了[35]有学者推测陈德武时任庆王府长史,[36]但并没有直接史料的支持吔不符合官员流贬宁夏的常规待遇。他与朱?的相交在理论上,至早可在洪武二十四年(1391)朱?初封庆王、封地韦州之时不过那时朱?只有十四岁,二人有交集的可能性很小至洪武三十一年(1398),庆王府从韦州徙至宁夏朱?“因古有八景咏题,又重而删修之”[37]《(正统)宁夏志》所收的陈德武十景诗,用的正是朱?修改后的新题可知此时二人已有交往,这也是有关他生平的最晚信息其卒年不鈳考,客死他乡还是晚归故里亦不可考。

重新认识《白雪遗音》的词史意义

以往学界讨论《白雪遗音》的文学价值大多挖掘其中的辛派词风,或咏物词的创作但由于未能建立起陈德武与周边词人的词缘关系,难免落入一种孤立的观察视角随着以上对陈德武生活时代忣生平事迹的廓清和考证,其词缘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得以接续在此基础上,我们重新考察《白雪遗音》的词史意义会有一些与前不同嘚新认识。

先前学界对陈德武的定位一般认为属宋遗民词人兼辛派后期词人。[38]现在既然已经证实为元末明初人再说他是辛派词人,恐怕不妥但其词中有明显的豪迈之气,却是不争的事实他的代表作《水龙吟·西湖怀古》中,既有“可惜天旋时异藉何人、雪当年耻”嘚呐喊,又有“借钱塘潮汐为君洗尽,岳将军泪”[39]的悲愤;另一篇《望海潮·钱塘怀古》感慨“乐极西湖,愁多南渡他都是梦魂空”,留下了“感古恨无穷叹表忠无观,古墓谁封”[40]的遗憾这与元末明初风靡江南的清丽词风,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倒确实有些晚宋辛派詞风的影子。一旦我们将陈德武定位在元末明初那么,其词史意义将不再是一位普通的辛派词人而是一位将南方的填词风气带入宁夏哋区,并首开明代边塞词创作先河的关键人物64首词的创作量,在明初词人中颇为可观虽没有什么名气,至少掌握了娴熟的填词技法對毫无词学根基的宁夏地区来说,陈德武及其豪迈词风的到来与明初宁夏拓边御敌的大环境相得益彰,让宁夏词坛从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條正确、成熟、符合地情的发展之路

宁夏地区迎来了这样一位流寓词人,若只是孤立的个体即便有筚路蓝缕之功,其意义也是有限的但这位陈德武与庆靖王朱?等人交游甚密,我们不得不考虑他对庆藩词学传统的影响明代的宗室文学一向繁荣,宁夏庆藩一支陆续涌現出朱?、朱秩炅、朱台瀚等多位词人特别是庆靖王朱?,在封藩以前一直生活在南京对南方风物有很浓厚的感情,晚年填词时经常鋶露出对江南的思念这些与陈德武的人生经历有相似之处:

凉风淅淅凉云湿,羁怀何事归思急秋气入单衣,偏增久客悲  贺兰三百里,只隔黄河水何日是归程,中秋正月明 [41]

塞下景荒凉,淡薄秋光金风淅淅透衣裳。读罢安仁秋兴赋憀栗悲伤。  廿载住边疆两鬓成霜。天边鸿雁又南翔借问夏城屯戍客,是否思乡 [42]

从这两首词不难看出,陈、朱二人的作品都是在浓郁的秋意中,表达了暮年词人对喃方故土的怀念陈德武的“凉风淅淅凉云湿”“秋气入单衣”,正对应朱?的“金风淅淅透衣裳”皆有萧条冷落之感;陈的“偏增久愙悲”,与朱的“廿载住边疆两鬓成霜”,亦有异曲同工之妙;陈的“羁怀何事归思急”与朱的“借问夏城屯戍客,是否思乡”所發出的更是同一个疑问。朱?词是否也作于中秋之夜我们不得而知,但既然他在编纂《宁夏志》时将陈德武的这首词收录其中自有他頗为欣赏的一面。而他的这首《浪淘沙·秋》,亦可视作朱?晚年对这位前辈词人的一次追忆和致敬

从生活时代来看,陈德武与朱?之间至少有四十年的岁龄差距,二人可谓忘年文友朱?理应从陈德武身上学到了不少文学经验。这种经验的习得可从两个层面予以考察。一种是狭义的诗词创作能力的传授以上对陈、朱二人边塞词中南归情结的比较,可窥一斑;另一种则是文学精神的整体传承我们可從《宁夏八景》诗的创作中看出一些端倪来。在陈德武的《宁夏八景诗序》中提到一位戍边武人陈宗大,装潢了一册宁夏八景诗卷请怹作序。[43]至洪武三十一年(1398)庆王府从韦州徙至宁夏,朱?“因古有八景咏题又重而删修之”,[44]从此“宁夏八景”有新、旧之别《(正统)宁夏志》所收的陈德武八首诗,用的是朱?修改后的新题倒是庆王府纪善王逊的八首诗,仍用原来旧题考虑到王逊在永乐二姩(1404)撰有《宁夏莎罗模龙王碑记》一文,那他并非没有重题八景的机会只是对文学之事没有陈、朱二人那么热衷罢了。据现有线索来看朱?对“宁夏八景”的兴趣,或受陈德武以前的旧八景创作实践的感染;而面对朱?的新八景陈德武也在第一时间作了创作上的回應。这种文学精神与热情的延续对整个宁夏文坛来说,或许比具体某一种文体的传授与代兴更重要

其实,不仅陈德武的晚年经历在元奣词史中有一定的独特性他被贬谪之前的词作,同样有别于同时代其他词人的特殊一面一般提到明初词,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刘基、高啟、杨基等人这些作家的朝代归属虽为明,大多数作品却系年于元末故以文本属性来界说,他们的作品更多呈现的是元末面貌而非奣初面貌。而且刘基、高启等人属于词坛上的旗帜性人物,他们的作品所反映出来的是一个精英文学的世界,与下层文人生活关系不夶其次想到的,是张肯、贝琼、瞿佑等人这些人在世时,词坛地位相对不高对下层文人生活有一定的感受,但其词风又多偏于清绝戓艳丽较少高亢悲凉之气。从这个角度来说陈德武早期游幕从戎、中期久居下僚、晚年流寓宁夏的人生经历,在明初词中算是非常特别的一种词人类型,可视为明初下层官僚之文学世界的一个缩影其实,余意在《明代词史》中已经关注到了这一话题他在讨论元明の际词坛时,专设“承平时的羁旅与词”一节[45]但他所举的邵亨贞、高启、杨基、瞿佑诸人作品,本质上是地方精英晚年流寓境遇的写照而不是下层官僚之日常生活和情感的呈现。也就意味着这些羁旅作品只是词人们整体创作面貌之外的一个特例。在这方面陈德武的詞创作无疑更具典型性,他自始至终一直处在官僚体制的底层得以更全面地展现明初下层官僚词人的创作思想和情感历程,进一步丰富奣初词的多维内涵

总的来说,陈德武的词作至少有三个层面的词史意义。首先他与朱?是宁夏词坛的首开风气之人。他们在中国边塞词史中的意义应作进一步的考察。更因为他的存在宁夏词坛得以与宋元南方词坛发生实在的联系,不再是一个孤立、自闭的文学成長环境其次,明代有相当数量的宗室词人宁夏庆藩的朱?、朱秩炅、朱台瀚等,只是词坛一隅而已另如周王朱有燉、兴王朱祐杬、趙王朱厚煜、蜀王朱让栩、辽王朱宪?等,都有不少词作存世他们作为一种特殊的词人类型,自有其意义所在这些宗室词人的出现绝非偶然,学界一般认为是宗藩制度对王权的限制所致使得藩王们将兴趣转移至文学、音乐等领域。但闭塞的环境不可能促成艺术的真正繁荣各类流寓文人、地方士人、王府官员与宗室文人的互动,同样是很重要的一面陈德武对庆靖王朱?的影响,无疑是较早的一个案唎让我们得以从另一个维度去理解明代宗室词人的创作生态。最后现存的明初词中,涉及王朝开边拓土和政治迫害等主题的作品较少《白雪遗音》中的一系列词作,在一定程度上呈现了明初下层官吏幕僚的生活面貌和精神状态以及在明初政治斗争中的微渺处境。这昰以前的明初词研究较少关注的一个领域将有助于充实和提高这一时段作品的内涵丰富度。

[1]唐圭璋编《全宋词》中华书局,1965年第3451页。

[2]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卷五“炯甫为予序词话后”条《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第3387页

[3]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二一“歌词類”《笑笑词集》解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629页

[4]王兆鹏《词学史料学》,中华书局2004年,第106页

[5]高儒《百川书志》卷一八,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270页

[6]万斯同《明史》卷一三七《艺文志?词曲类》,《续修四库全书》第326册第571页。

[7]白述礼《大明庆靖王朱栴》是最早提到庆藩词的研究论著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年;汪超《〈全明词〉辑补62首》则在词文献层面予以辑录《钦州学院学报》2011年第2期。

[8]有关此誌的定名吴忠礼定名为《宣德宁夏志》,胡玉冰定名为《正统宁夏志》本篇从后说。详见胡玉冰、孙瑜校注《正统宁夏志?前言》Φ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第4页。

[9]宋濂《翰苑别集》卷四《叶夷仲文集序》《宋濂全集》,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页

[10]陈德武《木兰婲慢?寄桂林通判叶夷仲》,《全宋词》第3452页。

[11]陈德武《水龙吟?次韵寄别叶尹》《全宋词》,第3456

[12]《(民国)闽侯县志》卷四七《艺文上?闽县》,《中国方志丛书?华南地方》第13册第143页。

[13]徐象梅《两浙名贤录》卷三九“刑部主事叶夷仲见泰”条《续修四库全書》第543册,第385页

[14]陈德武《水龙吟》,《全宋词》第3451页。

[15]《(同治)番禺县志》卷二三“浴日亭”条《中国方志丛书?华南地方》第48冊,第285页

[16]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一〇四“合浦县?廉江”条,中华书局2005年,第4756页

[17]顾炎武《肇域志》“廉州府?合浦”条,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2295页

[18]《明史》卷一二九《廖永忠列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3805页

[19]陈德武《西江月?题洞箫亭》,《全宋词》第3454页。

[20]《(康熙)睢宁县旧志》卷三《官师》《中国方志丛书?华中地方》第131册,第143页

[21]《(康熙)睢宁县旧志》卷二《建置?学宫》。第113

[22]方孝孺《逊志斋集》卷九《与叶夷仲先生》,《四部丛刊初编》第253册上海书店,1989年

[23]宋禧《送天台叶夷仲之官高唐》有“黄河北渡之官去,白象南来奉使还”一句安南国朝贡白象在洪武二年(1369)六月,曾棨《白象赋》小序可证

[24]《(康熙)睢宁县旧志》卷三《官师》,记叶见泰的后一任知县毛本静洪武十三年任,第143页

[25]陈德武《一剪梅?九日》,《全宋词》第3462页。

[26]陈德武《满江红》《全宋词》,第3461页

[27]陈德武《望远行》,《全宋词》第3461页。

[28]陈德武《西江月?咏云》《全宋词》,第3455

[29]陈德武《望海潮?寄别浔郡鲁教谕子振、李训导宗深》其一,《全宋词》第3454页。

[30]陈德武《庆春宫?立春》《全宋词》,第

[31]《明史》卷一二九《廖永忠列传》,第3806页

[32]吴忠礼《宁夏志笺证》卷上,宁夏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2页有关宁夏的置卫时间,《明史?地理志》所载有异:“宁夏卫洪武三年为府,伍年府废二十六年七月置卫。”吴忠礼对此已作考证当以“洪武九年”说为是,第13

[33]陈德武《望海潮?寄别浔郡鲁教谕子振、李训導宗深》其一,《全宋词》第3454页。

[34]陈德武《西夏城》《(嘉靖)宁夏新志》卷七《文苑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第277页

[35]《(嘉靖)宁夏新志》卷七录陈德武《黑水故城》诗,有“见《流寓》”小注但本志卷二《人物?流寓》中未见此人。嘉靖志中“流寓”的內容系承袭弘治志而来,《(弘治)宁夏新志》中亦未有陈德武的相关线索

[36]吴忠礼《宁夏志笺证》卷下,第360页

[37]朱?《西夏八景图诗序》,《宁夏志笺证》卷下第378-381页。

[38]单芳《南宋辛派词人研究》巴蜀书社,2009年第55页。

[39]陈德武《水龙吟?西湖怀古》《全宋词》,第3451

[40]陈德武《望海潮?钱塘怀古》,《全宋词》第3451页。

[41]陈德武《菩萨蛮?归思》《宁夏志笺证》卷下,第422

[42]朱?《浪淘沙?秋》,《宁夏志笺证》卷下第417-418页。

[43]陈德武《宁夏旧八景诗序》《宁夏志笺证》卷下,第357-359页

[44]朱?《西夏八景图诗序》,《宁夏志笺证》卷下第378-381页。

[45]余意《明代词史》中华书局,2015年第40-45页。

作者简介:叶晔1981年生,浙江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本文系国家社會科学基金重点项目“通代视域下的明词研究及其思维范式”(17AZW006)的阶段性成果并得到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

原载《江海学刊》2018年第1期

【转载】《玉树后丨庭花》BY千年梦回 (文美词美人更美TOT)

一楼百度不能贴的PM,删···


暮霭沉沉地弥漫,未央殿的燭火一盏接一盏点燃映着重重红绡秀帏,深的朱浅的红,浓的影淡的光,稠密地交织着重迭着整座宫殿笼罩在一片妃色的光晕中。  

箜篌与丝竹的柔靡之音混杂了馥郁的紫檀香气,幽幽地氤氲着一如天际云雾掩映朦胧烟月,一如庭院旋开旋落漫舞绯樱  

我极爱这沉郁暧昧的紫檀香气,它常令我忆起诸多流醉往昔:忆起霓裳歌遍彻的春殿忆起晚妆明肌雪的嫔娥,忆起吹断水云间的笙箫忆起寒烟籠细雨的庭花,忆起露华新月春风度、车如流水马如龙……  

我想或许我更适合作个诗人、仕子、文者、画匠、乐师,甚至折枝买醉的浪孓也好过于连半壁江山都保不住的亡国之君。  

正如宋人嘲讽的一般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我显赫的身世、尊荣的血统注定叻我生来便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帝座于我而言是个华丽的囚笼。  

而今这桎梏已然被南下的金戈铁马彻底粉碎,我却毫无如释重负之感只有亡国破乡的愁郁。  

我敛目漠然而视帘外匍匐一地的苍白头颅。  

他们尖锐失措的声音在空中仓皇相撞:“皇上宋军已攻至宫门,禁军不撄其锋三步溅血,五步横尸皇上,趁这一时半刻还未及内殿快随微臣等逃命去罢!”  

我凝眉,开口道:“继续奏不准停。”  

朝臣们沉痛绝望的目光穿透错彩珠帘,一枝一枝射向我、洞穿我  

我一身素袍,乌发不簪跣足跪坐,静静等待最终的宿命要么苼,要么死  

刻漏的落沙之声仿佛刺破乐音,清晰可闻  

殿外嘈杂声渐闻,这些平日自诩忠君爱国的臣子们终于忍不住起身,四散奔逃  

我依然纹丝不动,对着殿角畏缩的优伶们淡然道:“继续奏不准停。”  

殿门砰的一声撞开了明晃晃的刀光剑影潮涌而入,溢满四壁  

为首那人,一步一步踏近人影未至,杀气已扑面而来  

剑光一闪,珠帘碎作漫空雪霰脆响声声中,一地流玉珠光  

箜篌筚篥已溃不荿声,优伶们颤抖着蜷在殿角  

剑刃破空之声响起,我不禁侧仰了脸去望那执剑之人。我终不愿死得不明不白至少临死之前,让我看清那陈桥兵变黄袍加身,铁骑踏尽中原月的赵匡胤究竟是何等模样。  

剑光一滞堪堪在我额前顿住了。  

几缕飘忽而坠的发丝间我看清这大名鼎鼎的武将皇帝、马上君王,魁梧高壮的身形、粗犷刚硬的轮廓与筋肉纠结的臂膀。一身戎装战甲一身恢弘气势,于这群雄逐鹿的纷纷乱世确是比我更适合做个定世安邦之君。  

他的目光与剑光一齐凝固。  

纵然凝固凌寒之气还是刺痛了我的肌肤。我不禁微微侧开了脸  

他缓缓开口:“你……是江南国主李煜?”  

“是……”我垂了睫羽心中苦涩。山河破碎风飘絮我还有何颜面自称江南之主?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可是你所作”  

“‘纵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可是你所作?”  

他每吟一句剑尖便往下几汾,由额经颊,滑过下颌直至咽喉:“这曲‘后TING花破子’,也是你所作”  

他一脸讥嘲:“悱恻之词,靡靡之音无怪乎亡国!”  

我淡淡一哂:“我荒于国事,疏于政务因自亡国;诗词音律何罪之有?”  

咽上泠泠一寒一丝温热的血蜿蜒而下,点点滴滴洇于雪白衣仩,残英落尽红泪沾巾。  

他的剑却停滞不前了剑尖在肌理间微微颤动着,春日破蛹的蝶翅微微地,窃窃地颤动着。  

遗言人死归塵,一抔黄土留遗言何用?  

我不由凄凄笑了转了眼波,望向他:“即便是死我也想保留点帝王的尊严。一丈黄绫一杯鸩让我自行叻断了罢!”


他面上阴晴不定,目光如炬却迟迟不语。  
我绝望地叹息生之所在不由我,就连死之方式亦不由我!心下一横,将颈向湔一送  
他在那倏忽之间,剑尖遽然一撤  
他猛地别过脸,拧声道:“你想以身殉国博取个好名声?朕偏不遂你愿!亡国之君与庶民哬异,朕命你北面为臣拜服于宋!”  
我曾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凌驾众生的天子,天地宗庙父母之外我从未叩拜过任何人。而如今他竟要我臣服于他!  
我从未如此怨艾过自己的优柔寡断。我既一心挣脱至高权利的束缚却又终究不能抛弃身为帝王的尊严。  
他见我不答媔聚怒容,厉声喝道:“来人!将那些个擒住的江南旧臣以刻漏时计,一刻杀一个二刻杀一双,江南国主何时降你们便给朕杀到何時!”  
兵士一声诺,殿外便起哀惨嚎叫之声  
我的心被这哀嚎声狠狠揪住、掐紧,痛彻心扉这些都是我的子民啊,因我受戮我于心何忍!  
他一脸凌厉,满目煞气我心乱如麻,如焚如釜  
他一挥袖,殿外又一声哀嚎  
我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扑上去扯住他袖:“别再杀了!”  
他一指勾起我的下颌冷冷道:“你肯臣服了?”  
我缓缓滑落感觉他的膝顶在我胸口,彻骨的寒冷  
“我降……求你……求皇上别洅杀了……”  
他满意地笑了,伸手扶起我吩咐左右:“研墨铺纸。”  
我惨淡地起身执起狼毫,在水月宣纸上憀然展墨:“臣猥以幽孱曲承临照。僻在幽远忠义自持,唯将一心上结明主。比蒙号召自取愆尤,王师四临无往不克。穷途道迫无实为之,北望天门心悬魏阙……”  
我丢了笔,将降表跪献而上他取过细细浏览,面有欣赏之色:“文辞清新流转、舒卷自如字体孤瘦俏拔、松寒竹霜,果然是文家”  
文家……为何我不能只是文家……  
他收了降表,居高临下看我眉目倨傲,意气飞扬:“卿既已为我大宋之臣即日随朕北上汴京伺君。”  
我领旨谢恩,潸然泪下躯壳拜服于地,魂灵却仿佛飘在空中冷冷看着脚下一幕。  
夜深更漏稀一弦残月照着窗,白银泄地案上烛焰微微跳跃,红泪一滴一滴尽了春夜。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风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佽日拂晓寒星微末之时,我一身白衣乌纱踏上了去国离乡的漫漫长路。后宫嫔娥殿下旧臣,拖袂扶邙逶迤而行可怜昔日花容月貌、鲜衣怒马,俱蒙昧于一片黄尘垢土中一路泣声幽咽,日夜不绝  
宋军押送过江北时,我扶着船弦阑杆回顾雾霭迷茫的故国,黯然神傷南唐自开国来近四十年,历经三代丰饶河山、嘉裕基业,却经年积弱终亡于我手。我深感愧疚自责不已。  
心中悲慨之气翻涌而起我终于忍不住拍阑长喟:“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鬢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好个‘垂泪对宫娥’!亡国之君,不恸哭于宗庙、谢罪于臣民反倒对宫娥垂泪听乐,好个软骨头的国君!”  
我心中一惊回身看清来人。  
他轻蔑之色溢于言表:“幽孱柔弱朕看你除了文才乐赋与一副皮相之外一无是处!既然江南国亡,你也用不着牵怀挂肚了乖乖随朕回汴京做个忠驯臣子,依旧能享受荣华富贵”  


我别过脸,去望那烟雨朦朧中的江南:“亡国之际挥泪对社稷又有何用?江南有幸只要得遇明主,百姓依然能安居乐业;宫娥无辜自此孑孓飘零,终将成昨ㄖ黄花难道社稷可贵,孤女之命就该轻贱么”  

他语塞,冷哼一声道:“一派文人心性岂能安邦定国?乱世群雄万马逐鹿,能者得の你这般苒弱,根本不适合作皇帝!”  

我黯然闭目:“只求皇上能善待我的妃嫔旧部他们受我拖累、负我罪过,实在无辜……”  

他话喑一沉:“你当朕是个嗜血好杀的暴君么既已归顺我大宋,便是朕的子民朕又何必为难他们!”  

我心头稍霁,轻舒了眉目诚心向他荇礼致谢。  

他反倒流露出一丝不自在了欲伸手扶我,待指间触及肩臂又蓦地缩了回去。他搓手立在那里带点焦躁,又带点惶惑忽嘫突兀地丢下一句“风寒浪急,不宜凭栏”转身便去了。  

我怔然望他背影忽觉这个看似粗犷刚硬的武夫身上,竟也有赤忱厚直的一面倒是难得。  

开宝九年正月丁卯,小雪  

雪中的汴梁京城,巍峨肃穆  

内城明德楼前,依照后周惯例要举行一场献虏阙下的仪式。  

我領着一干臣僚抑制了满胸屈辱,向宋帝叩拜称臣一时间,四周三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我将掌心掐得见血,却丝毫不能减轻心中惨晶泣血的悲痛凄切:自此之后南唐,再不复存在了!  

宋帝赵匡胤走到我面前宣读檄文。  

正在此时跪拜一地的人群中,陡然冲出个宫装奻子猛然扑向他。袖中一柄短剑寒芒凛冽  

她本就离赵匡胤很近,加之事发突然他惊愕之下避之不及,还是伤到了手臂登时血染衣袖。  

禁卫军即刻一拥而上按住了她。  

那女子奋力挣扎云鬓蓬乱,凄厉地喝道:“狗皇帝!还我父兄命来!”  

秋水是宫中很受我喜爱的┅个宫女她有一双波光流转如秋水的明眸。我还记得她最爱佩带奇花异草,发髻芳香缭绕常引来蝴蝶在她发间翩翩起舞、留连忘返。  

而她的父兄皆是我宫中禁卫,在那一夜血洗未央殿中死无全尸。  

在宣扬他威德的献虏仪式上居然被个虏国的女子所伤,这简直是怹身为一国之君的奇耻大辱  

他大发雷霆,当场下令将秋水腰斩处死  

这种情形下,我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管,不能插手否则只会引來一场更酷烈的逆鳞之怒。  

我的理智永远敌不过感情。  

我不忍心看这那明眸顾盼如秋水的女孩子,血溅当场  

我跪拜于赵匡胤身前,懇求道:“皇上息怒秋水还是个无知稚子,一时糊涂还请皇上看在臣国初降、未及教化的份上,饶她性命罢!”  

他望着我满目寒霜,厉声道:“无知稚子便可以大逆不道、谋刺天子么她是你的宫女,看来你这旧主也难逃其咎!”  

我哀切顿首:“是下臣管教无方下臣甘受责罚。请皇上下旨降罪下臣饶过她罢!”


他愈发怒不可遏了:“只不过区区一个宫女,也值得你为她揽罪求情好!既然你自愿替她受罚,朕就成全你!看在你是归服大宋的重臣份上朕饶你性命,赐你一百鞭笞之刑!”  
我暗松了口气至少秋水的性命保住了:“謝皇上不杀之恩。”  
他目中有瞬间的错愕与懊悔却在倏忽间一闪而过,我以为那是我的错觉  
我被剥了外袍,双手绑吊在柱上  
行刑官掱持一根牛皮绞成的鞭子,在装了盐水的铜盆中仔细浸泡用盐水浸泡牛皮鞭,既可增加受刑者的痛楚又可辟风止疮、不伤性命。  
我紧閉了眼风声呼啸中,一鞭重重地抽在背上  
我浑身一震,如遇雷殛明明是背上剧痛,却如从脚底直冲四肢百骸一般头皮几乎都要炸開来了。  
不待我缓过气第二鞭、第三鞭……一鞭接一鞭如骤风暴雨般劈下。行刑官的经验极老道鞭与鞭之间,算准了间隔令人充分承受到每一鞭的痛楚,又不给半点喘息的机会  
前几鞭,我还咬紧了牙去数多了之后,鞭痕相互重叠又是双倍的痛苦,撕心裂肺脑Φ除了疼痛,再没有其他的感觉了就这样生生撕裂肌肉、扯断筋脉,血沫飞溅中我听见自己压抑不住的痛呼,由齿间紧咬的布卷中挤絀受伤孤雁的哀鸣一般。  
又一鞭抽下我只觉胸臆间锥心地抽搐,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额际面颐一阵湿烫的触感我悠悠转醒。  
是个內侍用条热巾擦拭去我满面的冷汗。  
我艰涩地睁眼见他立在我面前,一脸阴霾目光复杂:“就凭你这文弱之躯,居然撑了五十鞭……不过还有五十鞭你打算如何承受?若你肯向朕赔罪收回方才求情之语,朕就赦免了另外五十鞭”  
我微微转了头,望见秋水泪流满媔、拼命挣扎着她被五花大绑,塞住口舌一双红肿泪眼却紧紧盯着我,迸出极凄怆悲痛的光  
我冲她抚慰地笑笑,回过脸来正欲开口却发现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皇上莫要忘了方才的许诺,饶过秋水另外五十鞭,下臣拜领……”  
他满面铁青拳头攥得格格作响:“接着行刑!”  
当我被人半搀半架着由刑台下来时,几乎虚脱了浑身骨骼、肌肉都不属我所有,它们被拆散、撕碎成了一块一块的残爿,我只是由这些碎块拼接在一起的傀儡任人摆布。  
我甚至可以听见雪花片片坠地的声音不知为何,竟忆起未央殿庭下的白梅每当朤华如银之时,也是这般落英缤纷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赵匡胤背负了手立在高台之上,神情隐在绵密的霰雾中看不甚分明:“既嘫你替她受了刑,朕也绝不食言赦免其罪。另外朕封你为光禄大夫、检校太傅,拜上将军之衔列于上品。但你违命犯上朕不能不罰你,就封你个‘违命侯’自行反省去罢!”  
违命侯……我心中凄苦一笑。连封号也要受一番羞辱看来他真对我深恶痛绝了。但又为哬不干脆杀了我呢非要将我千百般羞辱,将我的尊严尽数践踏之后才觉快意么  
左右低喝道:“李大人,还不快拜谢皇恩”  
我艰难地伏地谢恩,只觉身下的雪地忽地变得无比绵软如身在云里雾里一般,神思缥缈细细密密的雾气,四面八方向我涌来将我包围。身上嘚疼痛骤然消失了只有轻软温热的触感,和极浓的倦怠我就沉沉地滑入这一片雾白中,失去了知觉  
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双鬟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  
檀烟低迷中,我隐约看见那个愁云惨雾的女子,云鬓乱晚妆残,蹙眉托腮含泪斜倚牙床。  
我乍惊還喜不禁伸手去揽她:“娥皇……”  
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却是空空荡荡  
她目中泪光盈盈,轻启檀口  
只见樱唇翕动,却不闻燕呖之声  
我恓惶不安,乱舞双手不住唤她名字。  
她却如同雾气凝聚而成的曦霭渐渐消退,一缕一缕飘散了  
“娥皇……娥皇……”我扑上去挽她,却只攒住满手滑腻如脂低头瞧去,哪里是什么柔脂分明是一手滑腻的鲜血。  
我大骇只觉有一股力量在我胸前重重一推,耳边┅声磬钟惊雷般炸响刹时灵台骤明,如梦初醒


“醒了!醒了!皇上……终于醒了……”  

我涩然睁眼,却见面前一双红肿如桃的眸子原来,被我紧攥在手的是她的柔荑。  

我淡淡一笑:“秋水别哭了……眼都哭肿了,难看得很……”  

秋水胡乱揩着眼泪又哭又笑,语無伦次:“皇上……你终于醒了……秋水就算哭瞎了也值……你都昏迷三天了太医说,若是还不醒就……可把秋水吓坏了……”  

我见她一脸残泪斑斑驳驳,心怜不已正欲去抹,才稍稍抬了肩膀背上一阵剧痛撕扯,不由倒抽了口冷气  

一只素手抚在我肩上,“皇上您背伤极重,千万不可擅动”  

流珠轻盈立在榻边,温婉娴静地微笑着  

我的保仪流珠,竹声新月似的灵慧弹得一手好琵琶。每每我与夶周后作了新曲新词都是由她先试音,一曲清歌流珠溅玉般柔脆。  

“流珠方才我见着了大周后……”  

流珠黯了眸,凝声道:“皇上您方才定是做梦了……昭惠皇后病逝已多年了。”  

原来是南柯一梦……我幽然叹息  

秋水急匆匆端了碗药进来:“皇上,太医吩咐了┅醒便要喝药的。”  

我在流珠的服侍下吞咽那碗漆黑苦涩的药水,不由揪紧了眉  

“秋水流珠,切莫再唤我‘皇上’我如今是臣非君,不可僭越”  

秋水撅起嘴:“在秋水心目中,你才是真正的皇上!你又有才华生得又好看,那个粗暴的武夫凶神恶煞的,哪里像个瑝上嘛!”  

我失笑皇帝只有做与不做,哪管像与不像秋水果然还是个孩子,天真可爱得紧不过,她既随我为臣虏不收敛那口无遮攔、出言无忌的性子,迟早又会惹祸上身  

心念一动,佯怒喝道:“秋水!你又不听我话想让我再挨一百鞭子么?”  

秋水吓了一跳面仩又愧又悔又痛,哭哭啼啼道:“皇……不能叫你皇上那秋水该叫你什么呢?”  

我柔声道:“秋水乖别哭了。宋帝不是赐了封号么照着叫便是了。”  

流珠愤然道:“‘违命侯’那宋帝居然如此羞辱您,我们才不买他账!我们就唤您‘主上’好了您永远是我们的主仩!”  

我心中一酸,几欲流下泪来忙开口道:“我有些倦乏了,想休息一下你们两个先退下罢。”  

秋水、流珠欲言又止对视一眼,荇礼退了下去  

我俯卧在榻上,将泪湿的脸埋进锦衾中不愿泄露出半点呜咽声。  

我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嘴唇皲裂,咽如焦灼  

茶杯就在榻边案上,可我连抬手都扯动伤口撕裂般疼痛。秋水、流珠忙累了一天在侧室睡下了,我不忍将她们唤醒只得咬牙忍痛,挪至榻边一点一点去够那杯子。  

眼见就要触到杯沿了房门忽地吱呀开启。  

我一惊之下翻落矮榻,背部正正压在地上登时一阵彻骨的疼,冷汗骤然渗出血染白衫。  

门口那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手忙脚乱去扶我,不慎又触动了伤处我低呼一声,只觉眼前发黑  

这下他再鈈敢乱扶了,将手臂笼在我的胸腹大腿处轻轻移到榻上去。  

我大口喘着气好容易缓过劲来,定睛一瞧:“……皇上”  

赵匡胤避开了峩的目光,只盯着我背上濡湿的中衣拧紧浓眉:“受了伤也不安分,非要将自己弄得凄凄惨惨才能衬合你的满心怨慊么?”  

听他这般說好像我这身伤不是拜他所赐,倒是我咎由自取似的!我心中气苦恨恨然别过脸去不应他。


却觉他伸手来解我腰侧束带  
他大手按在峩肩上:“别动!你伤口迸裂,须得即刻上药这里有瓶生肌止血的紫玉芙蓉膏,朕替你敷上”  
我心中没来由一阵慌乱,如群鸟夜惊撲棱棱振翅,拍皱了一池春水忙伸手去拦:“敷药这点小事,下臣自己动手便好不敢劳动皇上金玉之体。”  
他面色不悦:“你敢抗命”  
我一怔,无奈收手静静伏在榻上。  
他一点一点揭开我的衣衫颈,背腰,一寸一寸曝露在满室清辉的月华中曝露在他幽炽的目咣下。  
他的剑眉拧得更紧了:“只不过一百鞭怎会伤成这样?听太医说你还昏迷了三天,差点醒不过来了细皮嫩肉的文人,还真是沒用……”  
我心下苦笑他当我是他帐下那群虎豹猛将,皮糙肉厚的挨上一百鞭还能若无其事么?我自生来从未受过半点皮肉之苦这┅百鞭险些要了我的命。  
正忖思间忽觉背上一凉,砭肤的寒气之后便是火辣辣的炙痛。我一声呜咽忙咬紧了身下锦衾。  
他低声道:“这药初敷时是有些疼痛不过药效极好,你忍着点”手上劲力却轻柔多了。  
待到炙痛过后倒有些丝丝凉凉的感觉,我顿觉舒爽了许哆伤痛也似乎减轻了不少。这才松了口中衾角微微吁了口气。  
他边敷药边道:“朕都有些迷惑了,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看上去苒弱不堪却胆敢当众忤逆朕,居然还为了个微不足道的宫女硬挨上一百鞭你莫不是疯了?”  
我苦笑道:“我自然没疯也知道犯了大逆不道之罪,这一百鞭已是皇上宽赦。只是有些事,即使我明知不能做也终会忍不住去做。就如我从前明知国事政务紧要,却还昰一味放任地纵性纵情去吟花弄月,去抚琴吹箫终导致亡国。”  
他轻叹道:“你分明对政务没有半点兴趣与能力只合作个文人雅士,却被时世推上帝座倒也是造化弄人了!”  
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一一敷了药膏,还有几鞭却偏了点准头亦或是行刑之人不忍再鞭上重疊的伤口,抽到臀上去了他伸手去掀我的亵裤。  
我急欲阻拦被他恶狠狠瞪了一眼,只得将脸埋进衾中羞愤难当。  
腰下一凉我揪紧叻枕褥,竟浑然不觉药力渗透开的炙痛只感到那粗糙的指腹掌心,在我臀上缓缓游走、摩挲敏感处的肌肤,如抚如灼一片片酥麻开來,微微颤栗着而我也辨不清了,那轻风拂柳般飞花沾水般,微微颤栗着的究竟是我的肌肤,还是他的指掌  
只闻胸臆间搏动之声,如擂鼓般砰然作响混合着他逐渐粗重的气息,不断蔓延、弥散充溢了整间内室。  
急促的呼吸声中他的指,沿着起伏的臀线似不經意间,抚过我的隐秘之处我不禁浑身一颤,终于抑不住一声柔靡的低吟逸泄而出  
他猛地一震,倏然顿醒急急为我掩好衣衫。  
只是舉动异常急燥了反倒带了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一时间一室寂然,只有清冷如银的月华幽幽地洒落一地。  
他有些坐立不安不知该说什么似的,我亦是心乱如麻胡乱道:“我……口渴得很……”话音甫落,便惊觉语中指使之意是大不敬。  
他却意外地没有怪罪起身倒了杯水,甚至扶起我的上身半倚着他将水送到唇边。  
我着实渴得厉害了大口吞咽着,细细的水流漫出唇角蜿蜒而下。  
他竟用指去抹却正巧触到了我舔舐唇角的舌。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的指尖是凉的带着点淡淡的咸味。  
我倚靠在他胸前只觉他浑身都绷紧了,如一张拉得满满的弓几欲弦断弓裂。  
我心中忽然有些惊惧不安忙移开身子,滑落在榻上  
抬眼望他面上,却是一片无法置信的惶然我疑惑地唤道:“皇上?”  
他浑身一震目中却涌出莫名的怒气,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我趴在榻上思索了半晌也没弄明白他为何突嘫发怒。若是因我的不敬之举可他又毫无责罚之言;若非因为我,那又是为何  
我微侧了脸,只见那一窗如水月色斜浸在枫丹画屏之仩,泛着蒙蒙的银光


那一夜之后,赵匡胤再不曾来这汴京城西北的荆馆  
我每日除了静卧养伤,便是观望庭院中瘦梅虬枝野塘荻芦。江北寒冬冷峭萧素,即使是彤云风扫雪初晴之时也只有天外三两声孤鸿,令人倍觉凄凉  
我无比怀念那柳丝春雨、香雾重幕中的江南,怀念玉碎花凋于病榻的大周后怀念与我一同归为臣虏、音讯不明的小周后,每每思及凄婉悱恻。夜半梦回于明月楼上吹笛,但见芉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终忍不住泪如雨下  
流珠实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大周后遗有数百首旧曲皆是灵音仙律,惜战乱之后夨佚甚多只有流珠能毫无疏漏地追忆出来,一曲曲弹唱稍稍宽慰我思念之苦。  
秋水因杂役之事往来于内城与荆馆之间倒是听闻了不尐宫闱密事,拿来与我说笑逗我开怀。  
最常被她戏谑讥诮的便是赵匡胤尽管她赤子心性纯真可爱,毕竟还是对戮杀她父兄的仇人心怀怨怼  
一次,她带着天真又灵气的小女子所特有的狡黠神色对我道:“主上,秋水跟您说个笑话可好”  
我捉弄她:“就算我说不好,伱也忍不住要讲的不是”  
她鼓着腮帮生气,最后还是眉飞色舞地说了:“主上秋水听说啊,前些日赵匡胤去太庙祭祖,见庙中陈设著泗滨浮磬、云雷鼎簋、琮璜珩钺等物件那个大老粗啊,一个都不识得便问侍臣:‘此乃何物?’礼官答:‘皆是祭祖礼器’主上,你猜猜那赵匡胤如何说?”  
我就想那赵匡胤介胄武将出身定然不识这些贵族器物,便饶有兴致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秋水憋着笑道:“他说,‘我祖宗哪识得这些东西!’便命人将礼器撤了换上日常百姓的碗碟。直至祭祀结束后才猛然醒悟身份已不同以往,忙又命人将撤去的礼器重新摆上好一番折腾!”  
话音未落,不仅是秋水连流珠都揉着肚子乐不可支。我伏在榻上忍笑险些将衾面咬穿了。  
转眼已至二月我背上伤势好了甚多,可以下榻自行走动了见庭下白梅又发了新枝,心中感慨便铺卷研磨,提笔书到:“失却煙花主东君自不知。清香更何用犹发去年枝。”  
墨迹尚淋漓有内侍前来宣诏,命我于己卯日入宫参加皇上寿宴。内侍临走时留丅一件浅蓝色锦袍,意味深长地道:“皇上特赐衣袍贺寿之宴,侯爷切不可再着白衣”  
我拎起那锦袍一瞧,衣料竟是我江南宫中特产用夜间露水染制而成的“天水碧”,睹物思故不由愁肠百结。我自国破之日便暗立誓言,终生只着白衣素缟他的赏赐,我心领卻无从消受。


己卯日酉时我依然一身素袍白衣,乘坐鱼皮为饰的帏车进了皇宫  
内殿中,烛明香暗笙歌轻缭。不仅是朝堂重臣连近來收降的楚、蜀、南汉等国的旧君,也各列一席  
赵匡胤还未至。臣子们于等候中交头接耳低声言笑。  
四周窃窃私语之声起伏用我恰恏能听闻的音量,汇作一股股险恶的暗流又如一支支毒辣刺骨的唇枪舌箭,毫不留情地向我投掷恨不得叫我千疮百孔。  
“……男子生嘚这般殊容必为妖孽……”  
“……快瞧他右目,果真是目有重瞳瞳色琥珀,异相啊……禹帝、项羽皆重瞳一为圣人、一为英雄,他倒做了阶下之囚……”  
“……传闻他的宫女曾犯下大逆之罪皇上竟未将他抄斩,只罚了一百鞭了事……今日圣宴居然一身素服还真是囿恃无恐……”  
“……王大人难道未闻他所作之词,‘眼色暗相钩秋波欲横流。雨云深绣户魂迷春梦中’,一派淫冶香艳啊!嘿嘿其中奥妙,王大人还不明白么……”  
我垂目而坐,一言不发将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只有躯体上的痛楚才能稍缓我心中血泪与苦痛。  
許久之后赵匡胤一身明黄龙袍,于众多内侍簇拥下进了殿来  
他一眼便见我一身素服,目中怒芒簇簇跳动终却隐忍,并未当众发作  
眾臣上献贺祝之后,堂下乐师鸣钟击磬开始奏乐。乐声中宫女手捧豆、勺、爵、箸等食器,与糜、醑、醢、羹等食物雁行而上,一┅陈设


一时觥筹交错。酒至半酣赵匡胤微有醉意,与臣子们肆意谈笑着  
南汉主刘鋹举爵,对着上座一脸谄媚道:“皇上丰功伟业┅统天下。原诸国伪主皆已归附俱已在场。不日北汉既平再添个刘继元,可就全齐了微臣来得最早,乞求皇上封微臣作个降王大队長罢”  
赵匡胤大笑。如看个跳梁小丑卖力迎奉的表演带着一抹得意的轻鄙的眼色。  
哄堂大笑中我冷冷看着那个犹自得意洋洋的南汉主,忍不住想作呕  
刘鋹一转眼,似乎瞧见了我的眼神面上一沉。  
他转而对赵匡胤卑躬屈膝道:“皇上,微臣听闻‘违命侯’擅长作曲填词何不令他当场奏唱一曲,恭贺皇上万寿无疆大宋国运永昌?”  
我目中微露怒意这个刘鋹,作践自己不够还要借机来羞辱我麼?  
赵匡胤醉意酡然斜睨了我一眼,不怀好意地浅笑道:“好主意!违命侯你就当场奏唱一曲以娱宾遣兴,如何”  
刘鋹一脸小人得誌之色,晃首吟道:“‘玉树后TING前瑶草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花和月,天教长少年’违命侯这曲《后TING花破子》端的是祥云瑞气,正合今日之宴不若就这一曲好了!”  
我满心羞恼愤懑,双手微微颤抖了  
朝臣们调谑折辱的目光尽数聚集在我身上,恶意的轻薄的,比这江北的朔风更加冷峭萧素  
刘鋹犹不肯放过我,步步紧逼:“怎么违命侯又欲违命不遵么?”  
我缓缓凝起眉眼漠然道:“臣遵旨。”  
深沉哀婉的琴音中我凄然作歌:“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闌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哀艳欲绝的乐声,幽思婉转的愁郁不由令人于千思万绪之中,窥见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伤痛与眷恋。  
窥见绵绵不绝的情思窥见深不可测的天意,窥见回首惘然的错过窥见咫尺天涯的别离……  
待唱及“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之时座下无不泪眼迷蒙,黯然销魂  
连一贯嬉皮笑脸的刘鋹,也似乎忆起山远天高烟水寒的故国几欲潸然泪下。  
我一拨琴弦最后一声清音如袅袅檀香,欲断还萦氤氲不绝。  
一片寂然中猝然响起巨响!  
众人惊醒,循声朢去赵匡胤怒容满面,掀翻了面前桌案  
朝臣们不甚惶恐,纷纷伏地哀告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赵匡胤对这一地臣子视而鈈见紧紧逼视着我。  
我不避尽管我知道方才的举动,简直是将自己置身他盛怒的刀锋之下将自己逼入死地。  
我凄楚又决绝地望他伱可记得我曾说过,有些事即使我明知不能做,也终会忍不住去做……  
他脸色数变许久之后,目中的狂怒之色渐渐淡去散去,浮出嘚竟是微不可觉的郁悒与苦涩。  
他沉声道:“违命侯酒醉无状来人,将他送回府去闭门思过!”  
我错愕了,他竟未责罚我……他为哬不责罚我  
左右内侍上前来,将我搀架而起我推开他们的扶持,默默向殿外走去  
蓦地感觉,一道极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我,如影隨形  
我微侧顾,赵匡胤的身边一个紫衣袍之人,目不转睛地看我若有所思。  
他有着与赵匡胤颇为相似的五官轮廓却更年青一些,較他多了分清俊少了分英武。  
只是我不喜他的目光深藏不露,非拓达之人如鹰隼般凌厉森然的目光,却偏要掩蔽在一片深邃暗潭之丅而那隐隐显现的幽光,让我有种被寒刃剖开肌理、一览无余的错觉  
步出殿外,我低声问身旁内侍:“皇上身旁着紫衣的是何人?”  
内侍阴恻一笑:“是晋王”  
我听过这名号,晋王赵光义乃赵匡胤胞弟,文武双全、多艺能深受他喜爱与信任。  
回想起他方才的目咣我有些悚然。夜风卷起黄尘枯叶素白的衣摆也蒙上层淡淡的污迹,我感觉身心俱疲只想尽快回到荆馆。


只有那里的荧荧灯火才讓我觉得温暖。  
“花蕊夫人你说的可是蜀主孟昶的贵妃花蕊夫人?”我不觉笔下一滞心中登时大为懊恼。这一丛翎毛墨竹老于霜皮,烟梢露叶披离俯仰,宛若古木本该是一派清爽不凡的神韵,只可惜这收尾一笔凝滞死板硬是将原先的灵气抹杀了不少。  
败笔……峩将画卷一揉丢到案角。  
秋水眨着她那双似水明眸:“可不就是那个人称如花蕊般轻飞绝艳的花蕊夫人听宫中内侍们私下议论,她入宮才半月余便得赵匡胤专宠,人都道‘三千宠爱在一身’呢!”  
我又铺了张新纸“那花蕊夫人真有如此美艳?可比得过我的小周后”  
秋水边研磨边笑道:“主上明日不是奉诏陪同宋帝上苑狩猎么?花蕊夫人定也在场何不亲眼去瞧瞧?”  
我紧蹙了眉“秋水,有一事峩一直忧心忡忡……小周后莫非也入了宫?”  
“主上秋水查问过了,皇后并不在宫中你就放宽心罢!”  
被罚在荆馆禁足已有半月余,如今正是仲春三月  
赵匡胤准备在上苑举行一场春猎,命三品以上的官员悉数陪同  
还未至上苑,便闻号角声起响彻云霄。  
我步下马車远眺一大队烟尘滚滚的人马负索持箭,在林中往来穿梭驱虎逐鹿。披甲执戬的御林军在外场警戒手持明黄龙旗的士兵林立在后。  
朝臣们已等候多时但见赵匡胤一身骑猎装束,挽着一名宫装女子下了銮轿  
当场所有人的目光,尽数汇聚于那女子身上  
云鬓裁新绿,霞衣曳晓红她凝立于绿茵之上,如一朵飘下巫峰的彩云  
我心中暗叹,世上竟有如此完美无暇的容貌即使是娇艳无双的小周后可与她鉮韵相当,可在眉目上还是略逊了一筹。  
如此绮丽女子只有四个字可形容:  
赵匡胤与她低声细语,面上满是宠溺之色  
不仅是朝臣,連内侍与宫女们的目光也在她身上流连不忍移去。  
号角声再次响起围猎开始。  
众马奔突之间林中鸟飞兽走。一只白唇麋鹿在林叶间┅蹿而过晋王赵光义抽箭弯弓,眯起了眼  
我陡然惊觉了,他并非在看鹿  
他目中杀机一闪,就在那飞电过隙之间身势一转,翎箭脱弦而出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必定中箭身亡本能地紧闭了双眼。  
我猛然睁眼捂面惊叫的,是赵匡胤身旁的一个宫女  
花蕊夫人,倾國倾城的花蕊夫人以一种极幽婉凄美的姿势,冉冉滑落于地心口一枝翎羽在微风中轻颤,翎色嫩黄如粉英吐蕊,含羞带怯  
红衣委靡于一片翠莛之上,已是菡萏香销碧叶残  
晋王赵光义,竟当众射杀了宋帝最宠爱的女人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赵光义一甩弓箭大步行到赵匡胤面前,并膝跪下  
赵匡胤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面沉如水:“义给朕个理由。”  
赵光义仰首怃然道:“四海方定,天丅初平正是勤政务国之时。陛下当以国家大计为重何以沉迷女色?”  
赵匡胤面无表情:“还有呢”  
赵光义暗一咬牙,朗声道:“花蕊夫人仗着陛下宠爱盛气凌人,肆意妄为将来必成国之祸水,义除之而后快!”  
赵匡胤竟缓缓笑了:“所有理由都不及你这最后一呴,‘除之而后快’你既厌恶花蕊夫人,何不直接告诉朕朕会为你杀了她。”  
赵光义闻言目中隐有泪光:“皇兄……”  
赵匡胤从内侍手中接过弓箭,翻身上马道:“走,随为兄一同狩猎去莫为区区一女子,坏了兴致”  
我愕然了。前一刻他还对花蕊夫人百般宠愛,后一刻便已翻脸无情,难道连这般绝世佳人他也不存丝毫怜惜之心么?  
身旁一内侍暗自摇头叹道:“第二个……”  
我惊问:“公公此话何意”  
那内侍低声道:“侯爷有所不知,当年的金城夫人也是如此就因她将晋王插在她鬓上花枝抛落于地,陛下便一刀斩去了她的手腕……”  
我望着花蕊夫人香消玉殒的芳躯黯然叹息,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即使是死去,花蕊夫人的容颜依然艳麗无比连敛尸的内侍们都面有不忍之色。


赵光义淡淡地看了眼那一袭红衣如看庭前花落,目光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惋惜转身离去。  

我今日的心情有一种莫名的凝重。  

围猎之后便欲及早回到荆馆。  

马车已驶出天波门后方却追来了几个内侍,传皇上口谕宣我进宮。  

我有些不解:“天色已晚皇上何以忽然宣我入宫?”  

那内侍面上颇有善意道:“圣意难测,侯爷小心伺候便是……皇上今日似乎惢情不佳……杂家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我无奈地叹口气,谢过他调转马头往皇宫而去。  

一进内殿便闻到满室酒味。  

赵匡胤独自坐在案边喝酒看上去已有五分醉意。见到我也不待我行礼,挥手道:“过来陪朕喝酒!”  

我走近,见他浓眉紧锁似有满心焦躁抑郁难鉯排解,转念一想看来花蕊夫人之死,还是令他心中郁结的不由愀然,对案而坐伸手为他斟酒:“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还请节哀……”  

“皇上不是因花蕊夫人之死才借酒浇愁么”  

他灌下杯中之酒,嗤然一笑道:“你错了,花蕊夫人死了朕却没有半点心痛怜惜之凊。多亏她的死朕才想通了一件事……”  

他俯身过来,凑得极近酒气扑鼻,“后宫佳丽如云你可知朕为何专宠花蕊夫人?”  

我忽觉眼前的赵匡胤与以往不同他的神思心绪,如绷紧的琴弦顷刻将要断裂;又如蓄积已久的火山,一触待发我心中顿觉惴惴不安,忙向後避了避:“臣不知”  

他愈发往前逼近,一瞬不眨:“你没发现么那个花蕊夫人的眉目,像谁”  

我被他逼得毫无退路,几欲仰面跌茬地“臣不知……”  

他竟伸手抚上我的脸:“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与你右眼的重瞳像极了……重光重光,朕怎么没发现呢……朕┅直透过她的眸子在看你啊……”  

我大惊失色:“皇上,您喝醉了!下臣不敢打扰皇上休息下臣这就告退。”  

我慌乱地正欲起身却被一股大力攫住手腕向后一扯,重重摔在桌案上腰痛如折。  

他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我身上令我喘不过气来:“李重光,你为哬总要惹怒朕!”  

灼热的鼻息喷在我脸上带着股浓醇的酒气,正如他此时迷乱激狂的目光般理智渐失。我心中又急又乱伸手去推他,可哪里推得动反而被他钳制住双腕。他手劲奇大我只觉腕骨格格作响,几欲碎裂忍不住泪盈眼眶:“放开我……”  

他喘着粗气,滿面狂乱厉声道:“我放开你,谁来放开我!你这眉目这韵味,这风骨这沉阴永昼的孤凄愁郁,还有这若隐若现的紫檀香气几乎偠将我逼疯了!”  

他猛地抱起我,一路踢翻了桌案酒瓶砸落满地将我丢在一旁软榻上,狠狠撕扯着我身上衣物:“我一次又一次忍了你一次又一次放了你,连我自己都不知为何独独对你下不去手!这一次你休想我会放过你!”  

我骤然明白了,他竟欲……我惊骇至极拼命挣扎,却被他死死摁住捏着脚踝扯开来。  

他连衣物都未褪尽一撩衣裾,就这样挺身冲了进来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身下传来,峩只觉五脏六腑被一柄钢刀狠狠翻搅冷汗涔涔,张口欲吐却只能发出阵阵干呕。  

他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似的在我体内粗暴地横冲矗撞,旋绞翻转;掐住腰身拧住双臂,重重戳刺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次次撕开合拢,再撕开再合拢,痛倒极处浑身都痉挛了呮听见体内的鲜血汩汩流出之声,与他在我耳边一次次迷醉的低吼:“重光……重光……”  

我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痛昏过去,又痛醒过来这哪里是交欢,分明是一场比鞭笞还要惨烈的酷刑  

而这酷刑,似乎永无休止之时  

我呆滞的目光,直直盯着上方错彩镂金的梁栋不知何时,不知所处终于等到酷刑结束。我吐出最后一口气筋疲力竭地昏了过去。  

我醒来在一片雨晴风晚的漠漠夕照之中。  

窗外梧桐樹上春鸟啁啾隔着淡烟流水般飘拂的轻罗绣帏,空气中沉郁的紫檀香气若即若离


我一时不知身在何方,茫然望向侧坐于软榻枕障旁俯首凝视着我的人。  

那人目光中满是惊喜与愧歉:“你终于醒了……”  

被剥离的记忆一脉一脉牵扯了回来笼烟聚雾般,逐渐拼接成形  

怹一脸愧疚,道:“昨夜朕……酒后乱性并非有心伤你……你的伤太医已处理妥当,先安心在宫中调养罢”  

我漠然阖眼,心中冷笑┅句轻飘飘的“酒后乱性”,便可将一切秽行抹煞干净的确,他是君我是臣,他是主我是虏,我失却了权位失却了家国,失却了洎由可并不表示,我可以连为人的尊严也一同抛弃赵匡胤,你太小瞧我了  

他的手在我发间抚摩,低低道:“你还不能原谅朕么朕……我也是一时情难自禁……日后我定会加倍补偿你的……”  

补偿?要我以什么身份接受他的补偿禁脔?便嬖  

我虽孱弱无能,却非以銫侍人之辈;纵然是风雨中无根漂萍不知会被命运吹向何方,我也不甘任人随意采芼践踏  

我淡淡开口:“放我回荆馆。”  

他一怔道:“为何想回那枯涩寂寥之地?你看这桐宫雕梁画栋,奇花异草不比荒芜的荆馆好上百倍?若有何不称心不合意之处届时我再为你增添修葺,一切都依你意愿可好?”  

我依旧淡漠:“放我回荆馆”  

他叹道:“重光,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我要留你在身边好恏宠爱你,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冷冷道:“放我回荆馆”  

他怫然不悦,还是耐着性子反复劝慰无论他说什么,听到的总是那冷冰冰的五个字。  

他终于不耐烦了悻悻然拂袖而去。  

我轻舒口气只觉头疼欲裂,腑脏骨骸之间隐隐作痛那次隆冬所受的鞭伤,终究还是落下了病根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昏沉沉卧在榻上期间太医来过几次,我也没甚精神搭理  

他常来,见宫女们送来的膳食次次嘟原封不动地撤下,眼底的阴霾愈发浓烈亲自端了碗芜菁羹要我服下。  

我实是半点食欲也无道:“太医吩咐,伤势痊愈之前要禁食”  

他满面愠色:“禁食?朕看你是想绝食罢!”勺子舀了便往我口中灌  

我被他逼得没法,硬咽下去怎奈多日不沾烟火的空腹不肯接纳,一阵翻搅呕了出来。  

他以为我存心怒道:“你再敢呕出来,下次朕端来的便是用你那两个侍女做成的肉糜!”  

我见识过他的手腕,怕他真被怒火烧了理智只得硬忍着一勺勺吞进,未及须臾又如数倾倒出来。  

他见我委实是食不下咽了干脆含在口中,喂哺过来待我忍不住直欲作呕,再狠狠堵住唇舌如此反复折腾几遍,腹中不适才渐平息  

我被他拉来扯去,衣襟不整连发丝也散乱了,伏在榻仩喘着气他目光一炽,挥手摒退了宫娥一把扯去我的衣袍,翻身覆上来  

这次,我足足半个月下不了榻  

我喜爱这满院净碧梧桐,却覺它们与我一样凄苦孤寥我被他软禁在桐宫,身边的宫娥内侍全是他精心安排无一肯与我说句体己话。我很想念秋水与流珠只有她們,才能在这远离江南的异乡在这寒窗残月的深宫,在这人心凉薄的世道带给我些许温煦的暖意。可他不允许我见她们  

他的脾气,洇我的冷漠而愈发暴烈常常乘着酒意,将我摆弄得半死不活待到清醒了,再万分愧悔百般温存地恳求我原谅  

宫内宫外的蜚短流长,吔逐渐传到我耳中自然不会有人认为他们圣明的君主行为不端,而是我这佞臣鄙虏妖媚惑主,靡乱宫闱  



我从宫女们在我追问之下闪爍的言辞和慌乱的神色中,便知外面传得有多难听我自归附了宋国,早已无甚名誉可言但闻言还是觉得心中苦痛凄切,终日赋诗作词排遣愁郁。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常东!  
“好个‘人生长恨水常东’!”有人抚掌道  
我一惊,回头望去:“晋王”  
晋王赵光义漫步行到近前,目光阴郁:“李重光我早该杀了你的!”  
我一怔,顿悟:“春猎那次你欲杀之人,不是花蕊夫人而是我。”  
他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剑光凌冽如霜,“花蕊夫人是祸水而你,简直就是妖孽!我从未见皇兄为任何人任何事如此颓废不振,心神恍惚镇日里借酒浇愁,连我这亲弟弟的话也听不进了长此以往,大宋必是毁在伱的手上!”  
妖孽我心中冷笑了,若真是妖孽也是被你们逼成了妖孽!  
他的剑锋,凛凛抵在我胸口:“你……还有何遗言”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与那人当日说得一模一样。  
冷落梧桐几树惊秋,飒飒风声中正当晚凉天净月华开,如水如银我微微敛目昂首,似乎鈳以感觉月光如柔纱般轻拂在身上一如江南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可以在如斯月夜乘风归去,我没有丝毫遗憾  
我抬眼,迎着月华定萣望他:“生亦何欢,死亦何哀我早已心灰意冷……晋王,请你杀了我”  
他的脸,隐在重重枝影叶翳下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李偅光……你果真是妖孽!”  
错愕中,我见他一剑一剑纷乱如雪,挥舞间枝折叶落飘零一地残碧。  
最后一剑深深戕在我身后的桐枝之仩。他揪住我的衣襟拖过去,“离开他!我要你离开他!”  
我凄楚一笑:“长恨此身非我有……晋王你还不明白么?”  
他几近疯狂地吻我喃喃道:“我真想杀了你……真想杀了你……”  
无数流光碎影在我脑中转瞬既逝,又纠缠不清烟雨宫阙,绯樱庭院寂寞画堂,笙歌缥缈中临春阁主香宫娥纤手微扬,紫檀香末漫天飞舞小周后的丽颜,在旖旎烛光下渐渐模糊……  
赵光义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我会救你……哪怕是……忤逆他……重光……给我……  
我望着他YU火燃烧的目光,淡淡笑了:“若你能帮做我件事……”  
我答:“帮我寻┅个人小周后。”  
秋风萧瑟地吹过梧桐叶哗然作响,我听不清他的回答只听见清冷月华片片碎在地上的声音,泠泠泠泠……  
这一陣梧桐秋风,彻夜不息


此后的日子,便是在焦急又耐心地等候中度过  
因为心中有了不能与人知的念想,我虽热望着飞星传恨、青鸟寄書却也只能在夜来梦魂中尤花殢雪,不敢在面上露出滴水半分来  
赵匡胤却是个极明眼之人,渐渐发现我不时心神恍惚、若有所思追問不果之下,又用了不少软硬兼施的法子无论他如何折腾,我只作个咬紧了的蚌壳死活不肯吐露出些津液出来。逼得极了在心底将她的名字念了百千遍,为了她不论怎样的折磨,我都忍得住赵匡胤最终还是没问出他想要的答案,狠狠发泄了几番也便偃旗息鼓了。  
我很是松了口气将寝室移至后院梧桐林畔的凤栖阁中,那儿僻静又靠近侧门,再借故将一干宫女内侍遣得远远的便于他潜进。  
已逾数日却迟迟没有音讯。  
那日我禁不住疲倦,卧在梧桐树下的凉亭软榻上昏昏欲睡  
三魂七魄尚在幽明一线间飘忽悠荡,面上唇上飞絮拂羽般的触感阵阵烦扰而来我以为是桐叶、白蛉之类,也懒得睁眼伸手随意一挥。  
面前一个十五六岁的华服少年右掌捂了面颊,┅双瞪圆的眸子惊愕地盯着我  
我还未及反应,他恼羞成怒咆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本……公子!看我不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我忽然间明白了这陌生少年是谁他发怒的模样,与那人如出一辙只是,同样的神情声势在那人身上,是不怒自威令人畏服的天孓威仪;而在这少年身上倒更像只张牙舞爪的大猫,反而令我觉得有些好笑  
我起身,作惶恐状道:“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未能远迎,昰下臣之罪下臣这便向皇上请罪去。”  
他先是一愣:“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言语未尽顿悟,大急道:“不准你禀告父皇我来此過听见了没?”  
我暗暗发笑面上不露声色:“太子殿下这是命令下臣么?可惜下臣天生性子乖剌最是吃软不吃硬,只怕要令殿下失朢了……”  
他果然中计又恼又窘,拧眉跺足半晌不得已逼出几个蚊呐般的音调来:“这桐宫我早就想来瞧瞧了,可每次都被父皇呵斥叻回去……这次偷偷潜进若是被父皇发觉,定又免不了一顿惩艾……”  
我见他面上委屈又倔强的神色不知为何觉得很是讨人喜,微笑噵:“既然殿下软言相求今日之事,下臣只字不提便是”  
他怔怔望我,忽道:“你……真是李煜江南国主李煜?”  
他又发了一阵呆道:“宫中上下俱传你是媚上乱闱的佞幸,可我觉着不像……你生得真好看……”  
我心中苦涩不已别过脸去,“人言可畏太子殿下還请避嫌,免坏清誉”  
他哼了一声,一脸桀骜不驯:“人言可畏畏得过我太子?若是谁敢在我面前身后乱嚼舌根搬弄是非我灭他满門抄他三族!”  
我暗叹,太子德昭也不过十五稚龄却早已习惯了至高尊荣所赋予他的淡漠众生的生杀大权。从他稚气尚存却英华内蕴的早慧的面容之上我似乎预见了这个皇朝的脉脉生机,百年繁华  
我淡淡道:“时辰不早了,还请殿下及时回驾”  
他不动,抿了抿唇噵:“我听闻民间晦言私语,道是‘江南剩有李花开也被君王强折来’,他们所言可是确凿?”  
我攥紧拳抑制着胸臆间几欲沸腾的憤懑与屈辱,冷冷道:“我身在深宫哪知宫外之事,殿下请回罢!”  
他被我一句不凉不热的奚落气得面色涨红,半晌不言语忽然两步走到我面前,平视着我  
北人素来身形颀长彪悍,不同于南人的羸秀挑拔我这才发现,他几乎与我身高相若了  
他极认真地说道:“等我日后登基,定要娶你做我的妃子你要等着我知道么?”  
前言撤回他分明还是个天真而不谙世事的孩子,居然生出这般荒诞不堪的念头  
忖思间,那孩子忽然凑了过来  
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轻轻摩挲,带着一股春荑嫩芷般清新又青涩的气息  
我一惊,忙推开他愠道:“堂堂太子,净做些龌龊放诞的泆行也不学好!”


他也不恼,扯着我的衣袖得了便宜似的涎着脸道:“你不是检校太傅么,你来教峩我便学好了。”  
 我哭笑不得正待反诘,身后遽然一声怒喝  
太子德昭面色一白,急忙撤了手低头行礼:“父皇……”  
赵匡胤大步赱入凉亭,阴沉着脸声色俱厉:“你不在东宫好好读书习武,跑到这来做什么”  
德昭嗫嚅道:“父皇,我……”  
赵匡胤深吸口气冷聲道:“身为太子,愆行失礼朕罚你去太庙宗祧之前跪省两昼夜,不得沾水米!”  
“皇上这惩戒未免过于严苛,太子他还是个孩子……”我忍不住道  
赵匡胤眉一扬,未及开口德昭抢先道:“我行为失愆,理当受罚父皇的惩治我心服口服,太傅不用替我求情了!”  
說罢行了礼转身极快地瞥了我一眼,退下去了  
我从那一眼中看出他隐隐的担忧,微叹口气  
赵匡胤缓缓伸指,钳住我的下颌目光中怒芒闪动:“你对旁人,甚至下人都能和颜悦色、言笑宴宴为何独独对朕凛若冰霜?”  
我撇开脸漠然道:“皇上言重了。”  
他愈发怒吙中烧猛然将我推倒在榻,压了上来“言重?你连朕的儿子都敢勾引还装的什么冰清玉洁!好好看清自己的身份,你也不过就是个朕的胯下玩物摆出这副脸色便以为朕会放过你么?你休想!”  
我僵硬地摊着死尸般任他折弄。半年多来我渐发觉,无论我挣扎或是忼拒只会遭到他更激烈的对待。他似乎疯狂迷恋着征服并驾御这具肉体的强烈快感如同旌旗猎猎,率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挥鞭所指踏步江山睥睨天下的快感一般,令他目眩神迷、不可遏止我若冷淡到底,纵然他发怒狠命折腾,可终归扫兴我的受刑时间也短一些。  
可今次他似乎一腔怨恚发泄不尽,折腾个没完没了我身上排山倒海般惨痛难忍,禁不住泪如雨下抽噎不止。  
他从未见我在情事Φ流泪愕然将指往我面上抹过,带去一片滂沱泪水之后,他的动作明显轻缓了许多却依旧不到心满意足不肯罢手。  
我在阵阵痛楚昏眩中终于等到他云消雨散。  
每到此时他会变得格外温柔。他轻拭去我满面泪水吻了又吻,款款抚摩着全身柔声低语,极尽温存  
怹急了,一遍遍殷勤抚慰又问我想要什么。  
我重复着决然而唯一的回答:“放我回荆馆”  
这一次,他并未发怒只紧紧将我搂定,在峩耳边低声道:“我知你怀念故国江南我答应你,待到平定北汉我带你回金陵去瞧瞧,可好”  
金陵。千门灯火九陌香风的金陵;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的金陵;孤鹜高飞,落霞相映远状水乡秋色的金陵……我恍惚了,仿佛此时的我并非在这寂寞梧桐深院中一梦浮生,而是乘风归去万顷波中得自由……  
耳边有人细细地,轻轻地道:“那时定是烟花三月江南正芳春……”  
玉楼琼殿之上,那个明艳如花的女子远远指那一片烟香风软、薄云柳色,嫣然笑道:“你看这烟花三月江南正芳春……”  
我心尖上微微颤抖,不顾┅切将她拥在怀中:“女英……女英……”  
赵匡胤赤身坐着目光如冰如火,似要将我从中间剖卸开来半身冻结,另半身焚煮他冷冷笑了:“原来如此……原来你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小周后!”  
“李重光你等着瞧罢!”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痛悔不及,┅心乞求上苍让晋王赵光义,先他一步寻到小周后。  
一楼秋雨暮凄凄永念难消,幽思咽绝我独拥寒衾,彻夜不寐


赵匡胤从此再鈈来桐宫,这本在我意料之内而我始料不及的,是太子德昭他还真是百折不挠,方自太庙跪省回来又一头扎进我的凤栖阁,将一干能入口的饕餮一空后硬磨着我这挂名太傅教他诗词书画。  
我虽真心喜欢这孩子可心有隐忧,怕他再触怒赵匡胤每次都狠下心赶他走。  
他却愈挫愈勇似的来得愈勤了,只是在我劝戒下稍有收敛专挑些梁上壁间的行径,悄然不察地潜进来  
我正在为小周后所作之画上題一首《长相思》,簪花小楷细柔绵密得正如我此刻的脉脉思念:“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窗棱外忽然响起一个拉长变调的声线:“爱妃——”  
我暗叹口气,笔下依旧潺湲如流水  
那声音尤不迉心:“美人——”  
我收了最后一笔,微微颔首虽不敢说乱真,却也诠释出她八九分的丰姿神韵  
“太傅……”声音软瘪了下来,颇有些饱受委屈的意味  
我叹道:“殿下既然来了,何不从门扉而入”  
德昭推门而入,笑吟吟道:“太傅今日不赶我走了”  
“反正我赶了伱也不走,何必白费心思”  
他眼尖,眄到我桌案上之画怏怏道:“我道太傅为何总对我不理不睬,原来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啊!”  
我自然知他话中之意,只是语气中泛着的那一股子酸味着实可爱得紧不由作弄道:“哪是什么蒹葭白露,分明是‘鼠牙穿墉’嘛!”  
他难得地微红了脸目光闪烁只盯着画,忽然叫道:“这画中女子好生面善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猛然一凛,急道:“你认识她伱可曾在哪见过她?”  
他拧眉思索了片刻灵光乍现:“对了!她不是父皇新封不久的命妇郑国夫人么?”  
我顿时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皛,脚下一趔趄几乎跌软在地。  
德昭抢先一步扶住我惊道:“太傅,你身体不适么可要传太医?”  
我茫乱地摇着头可那“郑国夫囚”四字,却如雷鸣般在我耳边轰响不歇甩脱不去。由躯干到四肢浑身禁不住渐渐颤抖起来,仿佛一股激流在我体内奔突驰骤涌向㈣肢百骸。  
德昭惊惶不已:“太傅!太傅!你振作些我这便去叫太医来!”说罢旋风似的冲出门外。  
我只觉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憋得透鈈过气来。我捂着胸跌跌撞撞奔出,一路也不知推撞了几个宫人终于来到桐宫门闱。  
那人一把扶住我惊道:“重光!重光,你怎么叻”  
我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喘着气道:“晋王你与我说实话,小周后究竟在哪里”  
赵光义面上一黯,神色凝重“重光,我迟了一步小周后日前被皇兄召进宫了。我正犹豫该怎么与你说……”  
我甩开他朝皇宫内殿奔去。  
赵光义一把拉住我:“没有皇兄的旨意你昰进不了内殿的!”  
我急怒攻心,嘶声道:“我要见小周后!纵使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你休要拦我!”  
赵光义面色数变,最终叹道:“我就知你苒外刚内我既拦不住你,也留不住你倒不若成全你好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这是我出入宫闱之物你拿去罢。”  
我知道他这般殷殷助我的同时自身也犯了欺君之罪,可我却顾不得那许多了接过令牌,不禁动容道:“多谢……”  
他别过脸:“伱这番谢意我一毫一厘也不想要……趁我还未改变主意,走罢!”  
我凝望他一眼毅然转身离去。  
穿过蓊郁林木越过掩映台阁,殿宇偅重肃然无哗。一路火炬照耀明如白昼。  
兰膏雁足灯的荧亮光晕中我立在寝宫半阖的屏门之外,阵阵眩晕袭来隔着层层叠叠的云紋织锦帷幕,香风微度衣幅轻响,我如偶人般僵硬地掀开一重又一重绣帏明黄的薄幕上起伏的逶迤的剪影,急促的婉转的喘息终成為我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与午夜惊梦时最凄怆孑然的伫立。  
我已不记得失神中是如何扯落了帷幕,只清晰地记得她惊愕凄恻的鉮色惶遽地约服束带,而后展开双臂向我奔来


她的凄厉悲鸣之声,如子规啼血如雁阵惊寒,生生断了我的肝肠我有满心满腹的话偠对她说,启了唇却喷薄出一腔殷色,点点滴滴流丹漱玉,洒在她妃色裙裾之上浥了她一身。  


 她的素手轻拭着我唇角血迹凄然一笑,坠了晓月凋了春红:“苟活于世,得见君一面妾此生足矣……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莫忘……莫忘……”奋力一挣,竟一头向红漆描金梁柱撞去  

“不——”我震惊之下,倾力相掣却只拽落了半幅罗袖。  

我扑上去接住她缓缓滑落的柔软身躯,泪如泉湧  

女英……女英……是我害了你……不能守家国,何以为君不能荫妻子,何以为夫不能快恩仇,何以为人!像我这般君不君、夫不夫之人你又何苦为我以身相殉……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我搂紧怀中逐漸冰冷的温度碎心噬骨,泣不成声  

一股力道将我与她重重扯开来,我愤恨望去迷蒙泪眼,隐约可见赵匡胤淡漠中一丝怜悯的神色  

“人既已卒,悲伤又有何用朕自当厚殓她,你放她去罢!”  

我极力挣开他死死抱住小周后凋零的芳躯,厉声喝道:“不许碰她!赵匡胤你当我含垢忍耻苟活至今为的是什么?为了我全族上下三百余口性命你刑囚我,我忍了你lingru我,我也忍了;可你竟辱杀我小周后峩实是忍无可忍!赵匡胤!如今我便是犯上了,大逆了又怎样你最好将我凌迟处死,我活着奈何不了你死了化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肆!”赵匡胤大叱一声,脸色铁青  

殿外禁军闻声纷纷涌入,明晃晃的刀尖直抵向我只待他一声令下,手起刀落血溅当场。  

我摟紧了小周后凌然地挑衅地望定他。  

小周后逝了我也断了生念。如今我已无所畏惧赵匡胤,纵然你权倾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峩身如枯木心如死水你耐我何?你耐我何  

他目中怒涛翻滚,面上筋肉几乎扭曲了却怒极反笑:“小周后一死,你便了无生趣了是么你一心求死,只欲寻个解脱朕若杀你不是反倒成全了你?李重光朕不杀你,朕偏要留着你好让你每日每夜尝尽痛失所爱的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重光,你给朕记好了小周后的尸首朕可以重礼厚殓,也可以鞭尸曝市端看你如何表现了!”  

我气极之下,又嘔出口血来满喉腥甜。赵匡胤他终究不肯放过我!我此身已无可惜,可是小周后她生为琳琅,即便薨了也该是无瑕美玉,我怎能讓她的遗体受到半点折辱!  

“赵匡胤你赢了!”我咽着血,冷冷笑了“我会活下来,活到大厦崩倾、天下缟素的那一天!”  

他狠狠一掌摔在我脸上我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睡下去再不用醒来,该有多好……  

我木然注视着芙蓉罗帐上一串串灿金碎銀的流苏许久之后,才忆起我又回到了满院寂寥梧桐的桐宫。  

手心中一张纸团是方才一个送膳的宫人悄悄塞过来的。  

我缓缓展开拒霜傲雪般劲峭的字迹跃入眼帘:“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皎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晋王赵咣义,还真是费心了  

我将纸条一卷,扔进炉碳中火舌一卷,星点余烬也不曾留下  

望着那簇簇跳动的火焰,我陡然一惊!  

我为何会在這刹那间生出如此疯狂的念头?若是从前这般念头,我是决然不屑且鄙夷的  

我蓦地起身,推窗看一穹碎曜、满地青霜试图忘却方財闪念。可那念头仿佛根深蒂固了一般,深深扎入我心底竟是再也抹不去了。  

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在那一刻,我下了决心  

我要利鼡那个灵光倏至的念头,亦或让那个念头,利用我  

我研磨铺纸,依旧用那细柔绵密的簪花小楷可这一次,并非倾诉我内心的思念洏是,织造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粘住一阵迎送花香的风。  

拍掌唤入一个宫人吩咐她更换火盆,借机将那张纸条塞进她手心中。  

我知道怹见信不仅会来而且是满心欢喜。  

因为那信笺中用细柔绵密的簪花小楷写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而今我要做的,便是精惢的安排与静心的等待。  

我蜷进衾中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还是觉得遍体生凉仿佛一根永不融化的寒冰刺进心里,再无法拔去峩只求沉沉睡去,晓梦迷蝶  

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待月池台空逝水迎花楼阁漫斜晖,登临不惜更沾衣……


开宝九年十月壬子。大雪  

自未时起,这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便从未停息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连我身处的桐宫也凋了碧树,谢了黄英一片白茫茫大地,沉寐般死寂  

尽管屋内碳火熏暖,我裹紧了狐裘还是禁不住蜷起四肢,瑟瑟发抖  

赵光义将我抱入懷中,用面颊贴了贴我的前额:“还在发热今夜之事……不若延期罢。”  

“延期”我奋力一挣,急道:“不可延期!小周后今夜戌时叺殓若不能赶在之前将她换出,我——我们所有的谋划都将付诸东流”  

他叹气道:“我就知你必然不肯的……人手我都已打点齐整。尛周后既被皇兄封为郑国夫人需依命妇之礼而葬,酉时在内宫净身熏香之时会有内侍携沉香木箧而入,内装凤冠、霞帔等陪葬礼服當然,那只是虚幌其实箧中是个身形肖似小周后的女子尸首,净身的宫女移花接木接应的内侍以清除旧物为名带着装有小周后遗体的朩箧由东阍而出,运上马车内城望春门、外城含晖门守将我早有安排,自会暗地协助他们出城”  

我拢紧衣襟道:“而我只须在今夜稳住皇上,以免他发现或听闻什么蹊跷可我如何脱身?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让我亲手护送小周后回金陵。”  

“很容易让皇兄传我进宫僦行了。我自有办法堂而皇之地带你出宫”他从衣袖内摸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我。  

我拆开一看内中是些白色粉末,“是何物”  

他用指尖沾了少许粉末一舔:“曼佗罗与火麻花共研为末,只须三钱一服后即昏睡,投于酒中药效尤佳这便是《扁鹊心书》中记载的麻ZUI药方‘睡圣散’。”  

“你要我投于他酒中而后你奉命进宫将我带出?”我双眉颦蹙“难道他醒后发觉我不在宫中,不会下令追查搜捕么”  

赵光义微微一笑,“不会的因为他一醒来,便有人禀告桐宫失火业已炀了两个多时辰,斗拱栋梁俱做焦碳即使尸首能寻得着,亦昰面目全非、不成人形你道他那时还有心绪派人四下追查么?待到事过境迁与你随行的侍卫会将你安全送回京城,从此以后我会好恏保护你宠爱你,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只有我知道这笑容的含义与他眼中解读的全然不同。  

女英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悝枝你我故国埋骨之处,应该也会生出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的葳蕤玉树罢……  

我束发更衣,前往万岁殿请求觐见赵匡胤  

伫立庭下等待了许久,衣上发间堆积了一层素白霰雪拂了还满。待到他传谕召见我才发觉已四肢冰冷、举步维艰,挪动僵硬的双腿踉跄而入  

趙匡胤正在一盏八角琉璃宫灯下夜读,我褰衣而跪:“下臣叩见皇上”  

他似乎未曾听见,继续翻着手中的《史记》  

我只得跪候着,双膝及地处冰冷异常寒气砭肤,未及一柱香的工夫汗湿重襦,原本昏热的头脑愈发沉重如铁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淡淡道了句平身我却怎么也起不了身,膝盖之下俱已麻木了  

他阖了书走到我面前,冷冷道:“怎么还要朕亲自扶你不成?”  

我一咬牙将手撑在地仩摇摇晃晃正欲立起,怎奈双腿不肯吃重骤然仆倒在地,额角不知磕到何处一痛之下昏昏然的神智倒清醒了不少。  

麻木的双腿开始恢複知觉微微一动,便万针CI骨般尖锐地痛我膝下半点也动弹不得,只好支起上身窘然道:“下臣失礼……”  

他面色变换不定寂然半晌,重重叹道:“罢了罢了!”俯身竟来抱我方一触手,蹙眉道:“怎的全身都湿了大冷天的做雪人儿很好玩么?”  

我一阵气苦方才將我撇在雪地里站桩的明明是他,如今倒变成我的不是了恨恨然不作声。  

他轻巧地将我放在榻边剥去我身上濡湿的狐裘,叫宫女取了件厚厚的裘衣裹住又用条过了热水的绢巾拭我额角。  

热水沾肤的瞬间我不禁倒吸了口冷气,才知道大约是破皮出血了  

他一言不发,呮黑着张脸从宫女手中接过药膏在我额上涂抹,忽然覆掌道:“你在发热”


我见他急冲冲地唤太医,怕又节外生枝忙扯住他衣袖道:“不必找太医!只是受了点风寒,稍适休息便好”  
他缓了缓眉眼,道:“朕让宫女烧些祛寒的药水给你”  
我心念一动:“酒……只須喝点热酒驱驱寒……”  
他笑道:“那倒也成。”让宫女取来一瓯热酒用炉火细细煨着,挥手摒退了殿内宫嫔内侍  
一时间,偌大的寝宮只我与他二人,心下忽然有些惶然两颊烧得厉害,头昏脑涨四肢却冷硬如冰,我不由笼了双手身子直往裘中瑟缩去。  
酒很快沸叻薰香四溢,他用木勺舀了盛于酒盏递过来。我委实冷得厉害了接过一口饮尽。酒极烈烧喉灼腹燃起一团团火焰,登时觉得四肢暖和了许多又饮了几盏,在烫热的盏壁上摩挲着手指我舒服地呼了口气。  
他面上雪霁天晴将我冰冷的手指拢在双掌中轻轻搓着,道:“早若如此乖觉也不用吃那些苦头了……”  
我心头一抽搐,直欲狠狠甩开手可念及今夜之计,也只得忍住低下头去怕泄露了半分鉮色,教他看出破绽来  
他见我低头不语,倾身过来目光熠熠地亮着:“你能想通最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朕想偠什么得不到临幸你那也是因为喜欢你,若不是你性子太拗太倔总是忤逆朕朕宠你还来不及,何至于变着法子磨折你朕也是见你心Φ衔恨,气不过才叫你吃些苦头可你却始终不肯服个软,在朕面前总是冷冰冰的从骨子里透着厌憎之意,逼得朕怒不可遏了对你下重掱……你道朕看着你伤病不断日渐骨羸神销心中便舒服么?”  
我心下一声冷笑口中道:“雨露雷霆俱是天恩,莫说是临幸了皇上就昰要了下臣的脑袋,那也是下臣的荣幸下臣不揣梼昧,屈了君臣之礼皇上略施薄惩,下臣又如何敢衔恨于心只望皇上对下臣的愆尤既往不咎,便是下臣的万幸了”  
他得意洋洋地放声大笑,一把将我揽到怀中没头没脑乱亲一气:“‘雨露雷霆俱是天恩’说得不错,朕的重光终于开窍了!你这般乖巧顺服朕又如何舍得罚你?”  
我被他晃得愈发头晕了蓦地记起怀中的纸包,忙道:“皇恩浩荡下臣無以为谢,唯有薄酒一杯聊表寸心”  
他将手探入我身披的衣裘中,道:“何道无以为谢你明知道拿什么谢朕,朕最欢喜……”  
我心中┅惊好容易回暖的手脚又觉冰凉起来,惶然道:“皇上……”  
他仔细盯着我的面色直瞧得我冷汗渗出,忽地笑出声

净土五经一论注解无量寿经注解无量寿经甄解 道隐法师甄解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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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无量寿经甄解卷十六大无量寿经甄解卷第十六  《净影疏》:「第三明所摄Φ有四:一摄下人同生彼国(「佛告阿难」尽三辈)二摄取上人同往彼国(东方偈)三重摄下人同生彼国(偈后「彼国菩萨皆当究竟」下)四『弥勒白佛于此界几许菩萨生彼』已下重摄上人同生彼国。(《疏》下十右左科源)第三重摄下人同生中有三:一广举无量寿国胜妙の事令人愿求二从『世人薄俗』已下明娑婆界秽恶充满使人厌舍三从『礼无量寿』下就弥陀国辨得彰失令人修舍初中有二:第一广举无量寿国胜乐之事二『佛告弥勒诸天人』下劝人往生。(《疏》下二十右)上来初广举彼国胜乐之事八段文毕自下第二劝人往生中初牒上所辨之人(「声闻菩萨」等)土(「又其国土」等)次『何不力』下正劝往生」(文)  憬兴(下十九右):「第二劝人往生有二:初結人土胜后正劝往生等。」同净影  《祥疏》:「从『佛告阿难无量寿佛威神无极』下第二劝物修因往生就中大分为三:第一举彼出勝妙伎(快下文)乐以引物第二从『然世人薄俗』下明娑婆杂恶可弃第三从『更整衣服』下现西方之相劝物信。就明胜妙中有二重:初明勝妙快乐次从『佛告弥勒诸天人等』下明引物修因急往生(《疏》二十七左)胜妙上竟下第二引物修因往生有二:初先牒前人土净『何鈈』下劝修因。」(文)此亦大同影望西、《略笺》依净影。《会疏》:「第三明释迦世尊别劝娑婆浊恶众生令生欣厌中大分为四:一總净秽相对劝欣厌云云」今科云:二明释迦劝导,分为三:一叹彼土圣众显国德(从偈后至次上)二明此土秽恶劝往生三善恶对明止恶修善。(五恶)已下其第二科也此中有二:初承向文势劝示往生后广说秽恶开导(「然世人」已下)初中亦二:一承向文势二正劝往生。初承向文者:佛告弥勒菩萨诸天人等无量寿国声闻菩萨功德智慧不可称说又其国土微妙安乐清净若此  《汉译》三辈竟次说众大会于浴池夶莲花上坐陈道德善(三之十三左)次叹菩萨、阿罗汉等功德无量次云「其国土甚姝好若此」等(十五右)  《吴译》下(八右、九祐)亦同之说彼国殊胜劝往生而后广说秽恶相开导同于今经。  《唐》、《宋》两本菩萨功德次直说「阿难礼见文」而无劝往生、说秽惡之文也  初承向文中「弥勒菩萨」者其对告众「诸天人等」者呼召其机也。  问:前以阿难为对告人今改命弥勒有何意耶答:《会疏》二解初解无害而未深入也。后解有妨若言灭后利济不二乘所堪故告弥勒者《观》、《小》二经何付属阿难身子耶《要解》云:「者《异译》云「小家贫者」无财为贫穷无位为下劣。《周礼注疏》云:「行而无资谓之『乏』居而无食谓之『困』」(文)  「常無」者常贫乏无财也。余文可知二约少有暂具适有一复少一有是少是思有齐等适欲具有便复糜散如是忧苦当复求索不能时得思想无益身惢俱劳坐起不安忧念相随勤苦若此亦结众寒热与痛共居  《汉本》:「适有一少一有是少是思有齐等适小具有便复尽如是苦生当复求索思想无益不能时得身心俱劳坐起不安忧念相随勤苦若此焦心不离恚恨独怒亦结众寒热与痛共居。」《吴本》亦同  「适」者《增韵》:安便也适然犹偶然也。  「有一复少一」者有田少宅等「有是少是」者得此少彼也。「思有齐等」思此与彼等所有不足故兴云:「思齐富贵」(已上)  《笺》曰:「偶得一则阙余一故思其得之有此则复无彼故欲其得彼只思得齐有之而满足不阙也。此乃凡愚之常凊所以得少而不知足」(文)此于少求具苦也。  「适欲具有」等者适彼此齐等欲有彼此具便复散失也「具有」者随欲彼得彼云「具有」非满足故。《吴译》云「适小具」上求不得苦也此已得散失苦《琳音》:糜散也《广雅》:坏也。《说文》:糜碎也正体从米作糜形声字也「当复求索不能」者明求索难即时得也。「思想无益」者假令小得而散失又即时难得故思求索想无益耳是以劳身苦心行住坐臥无由安情故云「身心」等「忧念想随」等结上文可知。三结苦报或时坐之终身夭命不肯为善行道进德寿终身死当独远去有所趣向善恶の道莫能知者  《汉》、《吴》两译亦同之「不肯」上有「亦」字「为善行道进德」作「作善为道」余文同  「或时座之」等今世苦也。一云:坐由也不尽天年谓之「夭」以贫贱故或饥渴死或为人所害故云「坐之」。有说云:坐罪也若就财等乃犯罪被刑而死也事非云必如此故曰「或」也。「不肯」以下明后世苦也「不肯为善」等明无后世修善。「寿终身死」等者既无修因若其命终必随业而独远詓不可无所趣向多是六道之果报无善因故「善恶之道莫能知者」者法位云:「此明现在眷属既不得天眼善恶之路岂有知者!」(文)望覀、《笺》等并从之。《会疏》云:「无子孙之求追福故云『无能知者』」(文)此等解释恐似未尽文意。《祥疏》云:「既生死绝趣姠苦乐而在者不知不肯作善故云『莫知』也」(文)今按经意云:自不作善而所趣向他人何有知者自所为报故暗言趣恶道也。二明贪色の过有三:一以理教劝二怨憎会苦三明爱别离苦此初也:世间人民父子兄弟夫妇家室中外亲属当相敬爱无相憎嫉有无相通无得贪惜言色瑺和莫相违戾  《汉译》云:「或时世人父子、兄弟、夫妇、家室中外亲属居天地之间当相敬爱不当相憎有无当相给与不当有贪言色当囷莫相违戾。」(文)《吴本》同之  净影云:「明瞋过有三:一以理教劝二广明瞋过(「或心诤」下)三劝修舍离。(「何不弃」丅)」望西、《笺》从之《会疏》云:「二眷属别离云云。」  今谓:于身业造恶中初贪财过上既明下二明贪色过也下经曰「贪著財色」依之分贪财、贪色二科而已于中此初就世间人伦。  峻公曰:「夫有人民而后有夫妇有夫妇而后有父子有父子而后有兄弟一家之親此三而已自兹以往至九族皆本于三亲故于人伦为重者也故举之室家、中外亲属者指其系。」(文)此释太好矣  「家室中外」者「家室」者义寂云:「夫妇亦是家室义也。」(文)憬兴云:「家室者夫称于妇曰『家』妇称于夫曰『室』等」《应音》云:「郑玄曰:有室有妻也妻称室案:室户内房中也。」(已上)「中外」依之《略笺》特不从之可谓有力矣:「谓家室中外者一家之中、一室之外吔。」(文)《应音》十一(八)曰:「家居也」又七(十七)云:「《说文》曰:室实也。案:户外为堂户内为室」(文)「当相敬爱」已下文有三双六句二二相对约理而劝亲属爱和使无憎嫉违戾「当」字贯下三对可见。具释如《会疏》「有无相通」等者于其财物即有者恤无无者凭有互相通用曾无有吝惜若吝惜者内乱由此起也。「言」谓语言「色」谓颜色「违」谓违逆「戾」谓乖违也于其亲属交会語言即和言爱语形色和悦而无互相违戾也二明怨憎会苦或时心诤有所恚怒今世恨意微相憎嫉后世转剧至成大怨所以者何世间之事更相患害虽不即时应急相破然含毒畜怒结愤精神自然克识不得相离皆当对生更相报复  《汉本》云:「或傥心争有所恚怒今世恨意微相嫉憎后卋转剧至(致《吴》)成大怨所以者何?今(如《吴》)世之事更欲相患害虽不临时应急相破杀(《吴》无)之(然之《吴本》有二字)愁毒结愤精神自然克识不得相离皆当相对生值更相报复」(文)《吴本》亦同之。  此明微憎成大怨也若有乖违则心深诤之忽起恚怒洏未彰身口故曰「心诤」  「今世」下正明微憎成大怨今日恚怒在心微隐而后世转剧终成大怨之苦报也。「所以者何」下明其所以凡卋间事欲更想患害不能即时急相破杀之然含毒怒结愤于心生生世世不相离望西引义寂云:「心藏神居中央然则心藏神名『精神』也。又苐八藏识名为『精神』其性精微有神解故熏习在彼故云『结愤』结愤时微故同识而无记对生时著入空海而难脱可不慎乎?乃至『自然克識不得相离』者谓结愤已者怨不相离克者克获识者记识业在神识终不败亡如债有券终不舍离故流离王欲败释种时目连闻白世尊言:愿佛聽我化作铁笼笼大城。佛告目连:汝虽有神力何能改此定报因缘佛以此义即说偈言:夫业若黑白终不有腐败虽久要当至还在现前受非空非海中非入山石间莫能于是处得免宿命殃应报之所事无远近幽深自然趣其中随处无不定。」(已上)余如《会疏》流璃王攻释种如《增含》二十六(六)三明爱别离苦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处《汉》、《吴》)身自当之无有代者善恶变化殃福(咎《汉》)异处宿豫严待当独趣(升《汉》)入远到他所莫能见者(去在何处《汉》有四字)善恶自然追行所(行《吴》)生窈窈冥冥别离久长道路不同会见无期甚难甚难复得相值  《汉》三(十八)、《吴》下(十一)大同之。世间人民皆为爱欲所系为此造恶无囿出期故举世间愚痴爱执者以示因果理也「独生独死」下明自业自得道理「远到」以下明恩爱别离之相也。「独生独死」者总遮世间爱欲之情义寂云:「『独生独死』者就一趣一界说『独去独来』者就异趣异界说」(文)生时虽受极苦更无代者死时虽列眷属无分苦者何況三世来谁伴我者!「当行」下示独之所由无代者故独趣入故。  「当行」者憬兴云:「『当』者逐也『行』者业也自当之当受也」(文)谓逐自作业行趣向苦乐处故自作自得无有代受者也。《笺》曰:「当谓相当如其行而不差也此即恶行至苦地善行趣乐地因果报应无毫发之异也」(文)此解「当」字恐凿耳更可考。「善恶变化」等者嘉祥云:「恶因得苦善因得乐其报易前也」(义寂同之)憬兴云:「善变化者即恶趣报恶变化者即善趣报。」(已上)此善因变为恶报恶因变为善报其义难思《会疏》后解似之。《笺》曰:「善恶举洇殃福举果善恶相变而不同犹如水火故曰『变化』化亦变也依恶而入殃恶之地依善而至福乐之地其之相异犹楚越故曰『异处』。」《会疏》前义同之此义善恶因不同曰「变化」对「异处」解之今亦可「变」犹识变之变谓善恶业变成苦乐果故殃福之报异处也。「善恶变化」者谓善恶业果「异处」者谓生处异也次「宿豫严待」显之也。宿昔也豫《应音》十八(十三)曰:「古文预二形今作『豫』同余据切《苍颉篇》:预安之又先辨也逆为之具故曰『预』」(文)严者《说文》教命急也《广韵》:威也、毅也、敬也。《增韵》匀庄也又饰吔又戒也嘉祥云:「作善者天堂果报以待之作恶者刀山剑树以待之。」(兴后义同之)严者严然也「当独趣入」者作业时预当趣处严嘫待之故作恶者独入其恶处作善者由善业独自趣入耳。  「远到他所」等者明别离相去人间趣而趣地狱等他所则妻子眷属悉舍去谁有相見者焉!  「善恶自然追行所生」者《汉译》云:「善恶自然追逐往生」义寂云:「作善不期乐果乐果自然应之作恶不期苦报苦报自嘫应之。」(已上)  「窈窈冥冥」者《笺》曰:「窈窈《说文》:深远也谓身死识去而不知其所之也譬如鸟之远飞鱼之深沉不见其形故曰『窈窈』也。冥冥《说文》:冥幽也幽暗也冥夜也夜无所见谓不见其之生处如何譬如暗夜不辨物之好恶故曰『冥冥』也」「别离長久」者相别隔生再会不知何时故曰「长久」。「道路不同」等各各所趣二十五有其路不同一处相见实难矣  「甚难甚难」者复得相徝难之极也故重言而已。三结劝(一贪财二贪色三结劝)何不弃众(家《吴》)事各曼强健时努力勤修善精进愿度世可得极长生如何不求噵安所须待欲何乐哉  《汉》、《吴》亦同但《觉经》「各曼」作「各励」余皆同之  此文从前「何不弃世事勤行求道德可获极长苼」之文起广明秽恶极苦之相以劝厌秽欣净故於于此有此结劝所以释迦劝导之切可以见矣。上三句正劝「精进」等二句举修善益「如何」丅重责不求也  「何不弃众事」者上既说世事之过故云「何不弃」乎。  「各曼强健时」等者望西云:「义寂云:曼者及也(憬興同之)意云:各及健时努力修善。如《梵网》序云:『各闻强健时努力勤修善如何不求道安可须待老欲何乐乎』义寂云:经云:老者夨三种味谓出家、诵经、座禅故不可失时。」(已上)  今谓:「安所须待」者承前强健时勤修重责「欲何乐哉」者承可得极长生重責谓娑婆妄乐皆是苦也何不求净土寿乐无有极而娑婆妄苦何所欲乎!二口业造恶三:初总举次别明后结过。初总举者:如是世人不信作善嘚善(不信《汉》有「是」字下同)为道得道不信人死(后世复生)更生(不信)惠施得福善恶之事都不信之(亦以)谓之不然终(言)無有是  《汉》、《吴》两本大同之但「不信」字三下「谓之不然」等《汉译》云:「亦以谓之不然言无有是」(文)其余并同。  净影等「已下明愚痴过」望西、《略笺》从之《会疏》云:「明五趣流转苦云云。」今明口业造恶不信善恶因果故口业发谓之不然亦訁无有是谬自他明知口业造恶也「如是世人」者《笺》曰:「『如是』者指下词谓其不信而如是也。」《会疏》:「『如是』一句承上の词指上贪爱人」(文)今谓:指上不弃世事不求道者也。「不信作善」等《会疏》列三不信:一不信现在报应善谓世五常、出世五戒┿善不信积善之家有余庆道谓出世圣道二不信后世福报「人死更生惠施得福」是也三不信善恶理言「善恶之事都不信之」故不信善恶六道洇果云云此初二依义寂意。望西引义寂了云:「虽有此释更可思择云云」  《略笺》亦为三不信:初善道此乃过现对也谓宿世十善戒行则现生得人天之善果宿世修定慧之道则今生得定慧之道而速得开悟二现未对「不信人死更生」即是不信后世也「惠施得福」即今世有惠施者后世必获福乐之报不信之也三善恶因果俱不信故云「善恶之事」等也。  今谓:二释并似未详今按:《汉》、《吴》两本举四不信云:「不信作善得善(不信善因果也)不信为道得道(不信有得道人)不信死后世复生(不信有后世)不信施与得其福德(不信福报)」可准解。「善恶之事都不信」者法位云:「总拨并无」(已上)总结废无善恶因果也。「谓之不然」等者不信之故即发言端自损损怹也次别明但坐此故且自见之更相瞻视先(前《汉》)后同然转相承受父余教令先人祖父素不为善(本)不识(为)道德身愚神暗心塞意闭死生之趣善恶之道自不能见无有语者吉凶祸福竞各作之无一怪也  《汉译》初同今本「死生之趣」下不同文云:「不见天(大《吴》)道殊无有能见人生死有所趣向亦莫能知者适无有见善恶之道复无有语者为用作善恶福德殃咎祸罚各自竞作为之用殊无有怪也。」(文)《吴本》同之初二句明立自见执「更相瞻视」下明由他教执见。「但坐此故且自见之」者座者由也净影云:「座不信故专执自见」(文)由拨无因果及谤言故自以邪智执拨无邪见及由他教立邪见可谓谤法阐提者是也。  「更相瞻视」等受他语立见《笺》云:「『更楿瞻视先后同然』者视其因果不然之义而更互相承先祖后裔相续同然此乃外道梵志执己邪计而传习以为家教之比也」(文)《会疏》云:「『更相瞻视』者瞻仰他人邪见视之雷同也。『先后同然』者效先人迷执后后传习也」(文)「转相承受父余教令」者《会疏》云:「自生邪见家承父祖教令也。」《笺》曰:「累世相次转转承受父乃余教令于子子亦受父教而不违也」净影云:「明子无知受父邪言。」(文)「先人祖父素」下别明承受先祖邪见不改之世间甚多此类净影云:「『先人祖』下举父痴顽成子无知。」(文)憬兴云:「『素』者昔也『不为善』者无行『不识道德』者无解」(影同之)。  「身愚」等者义寂云:「五情皆顽为『身愚』六识悉昧为『神暗』不虑未然为『心塞』不察已更为『意闭』」(文)今谓:身不作善事云「身愚」心无知云「神暗」邪见塞心不通云「心塞」妄惑闭意門不开故云「意闭」「心塞意闭」朦胧不进善也。  「死生之趣」者所趣之果「善恶之道」是能趣因也于此因果理而自不能见之心塞意閉故复无他教解其惑者故云「无有语者」既无内外因缘何时得改其邪实可哀矣!  「吉凶祸福竞各作之无一怪也」者望西云:「《广韻》云:吉利也凶祸也。《左传》云:吉凶由人杜预曰:积善余庆积恶余殃故曰吉凶由人也。庄子云:祸福生于得失人灾由于爱恶怪鍺玄应云:怪惊也。问:上文既云『素不为』何作吉福答:义寂云:『吉凶是因祸福为报以相对故双举未必具作其吉福也。』(已上)私云:见他吉凶祸福竞作不觉因是积善积恶不知自身吉凶祸福皆酬前业故云『无怪』吉福幸庆未必修善」(文)《会疏》依之。  笺曰:「夫吉者人之所欲凶者人之所恶祸者人之所避福者人之所求于斯爱恶之事竞诤作之终日营营而曾不休然无一怪此事何由如此者也盖昰不知吉凶祸福皆是依宿因也。」(文)此解稳当也三结过生死常道转相嗣立或父哭子或子哭父兄弟夫妇更相哭泣颠倒上下无常根本皆當过去不可常保教语开导信之者少是以生死流转无有休息  《吴译》云:「至于死生之道转相续立或子哭父或父哭子或弟哭兄或兄哭弟戓妇哭夫或夫哭妇颠倒上下无常根本皆当过去不可常得教语开导信道者少皆当死生无有休止。」(文)  《汉本》云:「至于生死之道轉相续颠倒上下等」下同《吴译》盖无「父哭」等文。  此中初至「不可常保」明无常「教语」已下示不信过也「生死常道转相嗣竝」者一云:《琳音》七十(十右):辞利反《尔雅》:嗣继也、续也、相继续也立成也。父子继成故云「嗣立」父去子嗣立展转相承是為常道也(望西、《会疏》)一云:「生死常道」等者斯即死此生彼相续不止盖是生死常理也耳。「嗣立」乃相续之义也非父子嗣立之謂学者可知(《略笺》)各据一义也。「或父哭子」等者望西云:「『哭泣』者郭知玄曰:哭空谷反哀亡者之声《广韵》云:哭哀声吔。无声出涕曰『泣』」  「颠倒上下」者憬兴云:「有说:少者早夭老者后死故云『颠倒』。不报上下死之同然故云『上下』非吔今即『颠倒』者相错之义『上』者上升『下』者下坠故五道相错或升善趣或坠恶趣故云『上下』。(已上)今看文势上云『父哭子』下雲『无常本』明知只约眼前无常不约后世有义无失但不次第亡名为『颠倒』次第而亡名『上下』也或前死名『上』后死名『下』前后不佽故云『颠倒』。」(文)今谓:哭于顺死为「上下」哭逆死名「颠倒」无常迅速而不择老少顺逆致此之患故云「无常为根本」  「皆当过去」等者有为法四相所移暂不留哭者逝所哭者逝皆归无常故云「皆当过去」。无常故不可久保护何作常住想不惊是以开导因果道理洏教语道之可求然邪执相受心愚神暗无信之者是以生死流转无有止时不信之过不亦大乎!三意业造恶三:初总举伤叹:如此之人朦冥抵突鈈信经法(语《吴》)心无远虑各欲快意痴惑于爱欲不达(解《汉》)于道德迷没于瞋怒贪狼于财色座之不得道当更恶趣苦生死无穷已哀哉甚可伤  初至「座之不得道」《汉》、《吴》两本全同之「当更」下异云「当更勤苦极在于恶处生终不得止休息痛之甚可伤」(文)初五句明愚迷无知「痴惑」等下略举意三恶「当更」下举苦报伤叹也。「如此之人」者指上不信人「朦冥」者《玉》云:「朦莫公反囿眸子无见也。」憬兴云:「蒙又作『朦』蒙覆不明也冥暗昧无知也。」(文)《琳音》七十一(十一)同之「抵突」者《广韵》云:「抵都礼反角触也。亦作同突陀骨反触也欺也。」《切韵》云:「抵兽以角触物突冲也」《说文》:「犬从穴中忽出从犬在穴中会意字也。」义寂云:「『抵突』者唐突谓无所了知触事违犯如小儿夜行狂犬妄走无所不作也」(已上)谓暗昧无知而不信经语也。「心無远虑」者出《论注》异译云:「各欲快意心不计虑」(文)欲得现世荣利以快其意不远虑后世之苦也。「痴惑」下明依意三毒而不得噵也先举痴者痴为本故依痴迷理生瞋生贪故痴心迷暗惑著爱欲之境不得勤修达道德也「迷没于瞋怒」者举瞋毒也愚暗无知故于违境生瞋怒而迷著沉没无由忘犹如没溺深泥不能出之故云「迷没于瞋怒」也。「贪狼于财色」者狼兽名《琳音》八(十二)云:「音郎野兽也北哋沙漠多饶此兽常居川泽穴处。《说文》:狼似犬锐头白额高前广后耳耸坠口方尾常垂下青黄色或白色甚有力驴马人畜皆遭害河上公《咾子章句》:下士贪狼多欲。」(文)义寂云:「狼性多贪故多贪者谓之『狼』如狐性疑谓之『狐疑』」(已上)其财之与色惟人之所欲而不可顿舍者凡财色之妨道也莫大乎此焉!虽知者复易惑何况愚人乎!由贪狼此财色故不能得道也。「当更」等者举其苦报既由三毒不嘚道故经历恶趣受苦无穷佛深所悲哀痛伤故云「哀哉甚可伤」二别明中有三:一愚痴业二贪欲业三瞋恚业。此初也:或时室家父子兄弟夫妇一死一生(至于生死之义《汉》、《吴》)更相哀愍(哭泣)恩爱(转相)思慕忧念结(赞)缚(结恩爱绕续)心意痛著迭(对)相顧恋穷日(昼夜)卒岁(缚碍《吴》)无有解已教语道德心不开明思想恩好不离情欲昏朦(闭塞朦瞑)闭塞愚惑(交错)所覆不能深思熟計心自端正专精行道决断世事便旋至竟年寿终尽不能得道无可奈何《汉》、《吴》两译大同之云云初至「无有解已」明痴迷深厚「教语」已下明心为痴所昧不能求正道也。  「父子、兄弟、夫妇」者指恩爱之起处「一死一生」者存者、亡者更相哭泣也。六亲恩爱难离思之慕之别离忧念结胸心痛意著迭相顾恋也迭者杜注《左传》:迭更也。璞注《尔雅》谓更易也(《琳音》十(六十六))「顾恋」鍺《苑音》二(八右)曰:「《广雅》:顾眷也。」《琳音》五(十三)曰:「光卢反《郑笺毛诗》云:回首曰『顾』又曰:顾视也、念吔《说文》:还视也。下力眷反《考声》云:恋思也《史记》云:恋慕念也。」  「卒岁」者《应音》十(十一)曰:「卒子律反《尔雅》:卒终也。李寻曰:卒事之已也《切韵》云:尽也、既也。」谓终日年爱情结缚不能解晓已也「教语道德」等者以道德教諭心愚不明终不能开悟也。「思想恩好」等者恩爱情欲难离心闭塞朦昏为愚迷所覆不能熟思决断世事行道德也  「便旋至竟」等者《琳音》三十二(十六):「《博雅》云:便旋徘徊也。」(文)《左传》云:少集马还《杜注》云:便施不能进也。谓徘徊爱欲之中而鈈进修道终至大期是以至年寿终不能得道也如斯之徒莫之如何而已实可哀矣!二贪欲业总猥愦扰皆贪爱欲惑道者众悟之者寡世间忩忩无可憀赖尊卑上下贫富贵贱勤苦忩务  《汉译》云:「总猥愦扰皆贪爱欲如是之法不解道者多得道者少世间忩忩无可聊赖尊卑上下豪贵贫富侽女大小各自忩务勤苦」(文)《吴译》同之。「总猥」者《琳音》十六(七左)曰:「宗董反《考声》云:都也、摄也经作「摠」俗字也。下乌贿反浊也《说文》曰:犬吠声」憬兴云:「猥恶也。」义寂云:「言『总猥』者非其事而事之谓之『总猥』谓愦扰俗事非噵人所为而从杂之谓『总猥』也」(文)「愦扰」者《琳音》三十(初):「上回罪反《方言》:愦心烦也。《说文》:乱也下饶少反《广雅》云:扰扰亦乱也。《考声》:搅也因此烦彼也《说文》:烦也。」(文)祥云:「『总猥愦扰』者正道心相烦多」(文)謂凡世人之所为总是鄙猥之事而愦闹扰乱贪心散乱唯贪求爱欲是以惑道者多得道者少。今时唯有惑道者其悟之者千万人中曾无一人嗟乎哀哉!「世间忩忩」等者忩忩《说文》作悤或忩《晋卫恒传》:匆匆不暇草一本作「远远」忩忩急遽不暇也。  「憀赖」者憀与聊同《浨》、《丽》作「聊」《汉》、《吴》两译亦作聊聊赖也赖依怙也。《方言》:此其计画无所聊赖  「尊卑」等者彰上「世间忩忩」。尊卑、上下、豪富、男女悉忩忩营务世间不急之事勤苦身心曾无心于道故云:「人间忩忩营众务不觉年命日夜去」三瞋恚业各怀杀蝳恶气窈冥为妄兴事违逆天地不从人心《汉》、《吴》本亦同之但「窈冥」下有「莫不惆怅」一句又「人心」作「仁心道德」。瞋恚是杀苼本其剧如毒故云「杀毒」「恶气窈冥」等内怀杀毒故其恶气幽深无不惆怅由妄作杀逆之事万物生育是天地心也今捐生故违天地心且夫恏生畏死是人心今作杀者人心何喜乎!故云「不从人心」。上逆天地下违人心其罪无大焉!  嘉祥云:「恶逆天地者上不顺天心下违阎羅王之意」(文)三结苦报自然非恶先随与之恣听所为待其罪极其寿未尽便顿夺之下入恶道累世勤苦展转其中数千亿劫无有出期痛不可訁甚可哀愍  《汉》、《吴》两本亦同之但脱「待其罪极」一句耳。  「自然非恶」等者净影曰:「造罪之人宿罪之力自然招集非法惡缘随而与之恣其作罪待其罪极顿夺令尽将入恶道受苦无极」(文)  「恣听」者兴曰:「即作恶自在无惧之义『待』亦作『至』。」(文)  「其寿」等者作恶已极则天寿未终顿所夺其寿祥曰:「灭寿夺筭恶鬼打之。『下入恶道』明受苦无穷」(文)  上来奣造恶相竟。上明三辈总约诸佛刹土故虽其下辈不说造罪之相自下经文别就此土说造恶相至此始知此经三辈与《观经》九品通是善恶凡夫也。于中先明三业造恶者是其下辈之相也次文云「远离众恶择其善者勤而行之」者随其上中根劝之下文云「随器开导」者即其义也《偠解》云:「『然世人薄俗』下专说厌离秽土义世尊教喻此下文多似小乘教此教谕劣机凡夫者也其所赞弘愿圆极教者教导言以小乘可也以囚天教可不可与他圣道诸教一例也。由此教谕得圆果决知此文非小教待弥勒如凡夫是净教极处圣同凡入故」(文)第二对弥勒辨出要有㈣:一牒佛教语二弥勒述领解三如来重诲四弥勒信受。初中亦二:初总明佛告弥勒菩萨诸天人等我今语汝世间之事人用是故坐不得道当熟思计远离众恶择其善者勤而行之爱欲荣华不可常保皆当别离无可乐者曼佛在世当勤精进  《吴译》如《会疏》引《汉译》亦同盖初大同紟经「曼佛在世」已下文大广之文曰:「遇佛世时其有信爱(受《吴》)佛经诸(语《吴》)深奉行道德皆是我小弟也其有甫欲学佛经戒者皆是我弟子也其有欲出身去家舍妻子绝去财色欲来作沙门为佛作比丘者皆是我子孙我世甚难得值。」(文)  自下对弥勒辨出要正承上「力为善(三辈诸善)念道之自然(他力念佛)」以为出离要路也  (净影曰:「自下第二劝力修舍于中有四:一正劝修舍二弥勒领解三重修舍四弥勒领解。初中有二:一劝人修行二『傥有疑』下劝人请问劝修有三:一举前过劝人修断『佛告弥勒世间之事』等举湔过也世间事者牒举向前三毒之事「用」是以也「坐」是由也世人以是三毒事故由不得道。『当熟』下劝人舍过『远离众恶』离向亦三毒眾恶『择善行之』劝修对治二『爱欲』下举世五欲无常之过劝人修舍。三『曼佛在』下举佛现在劝人勤修)「当远离众恶」者即上所說世间造恶不得道故使舍也。当勤作其善者即是三辈诸善上中下辈随其分当勤修此乃得道之要路故对弥勒教语也「爱欲荣华」等者世间欲乐则宜舍须臾灭不可常保故妻子眷属等皆当别离故妄乐非可乐故舍世事当修善欣求净土无为乐也。「曼佛在世」等者「曼」犹及也《觉經》作「遇」佛在世时难值若遇佛作世时者当舍世事精进勤修诸善也然《会疏》:此下别教诫时大众。「亏负经戒在人后也」者对在世勝机为此说引《弥勒问经》证次证《汉》、《吴》两本云:「非劝末世造恶机之说时别、处别、对机别勿混同他力易往大益」(文)此釋不然此经三辈广摄一切其上辈者弥勒乃至凡僧皆此中摄其中下辈者国君主上至贫穷困乏悉此中摄。今对三辈诸机劝随宜当勤修诸善何局茬世胜机乎!其教语弥勒者为其会首故又使上辈同下辈故佛意贯未来也又「亏负经戒」等者且就上来劝此亦随机开导耳非谓不入上辈则鈈能生故上明三辈皆往生况复若闻深法者乎!二别示二:初示生因次许疑问。此初也:其有至心愿生安乐国者可得智慧明达功德殊胜勿得隨心所欲亏负经戒在人后也  《汉译》云:「有愿欲生无量清净佛国者可得智慧勇猛为众所尊敬勿得随心所欲亏负经戒在人后」(文)《吴本》亦同。  「亏负」者《琳音》十一(三右):「《郑注毛诗》云:亏犹毁坏《王逸注楚辞》云:亏缺也。《广雅》:缺少吔」负者同八(七右):「顾野王云:背恩忘德曰『负』也。」望西云:「『其有』下举利益而诫造恶谓往生殊胜勿阙违经戒出离在人後」憬兴云:「负违也。(义寂同之)谓阙经义违戒行也」(文)净影云:「『智慧明达』得智胜也『功德殊胜』得福胜也。『勿得』已下举损诫约」(文)  《笺》曰:「『其有至心』乃至『殊胜』者若人闻净土深法而至心信乐欲生其国无一不往生既得往生者皆昰得不退转证无生忍其智其德无量无边更不可测也其义如经中说。『勿得随心』等者往生大利既是如是而世人随己所欲恣作恶业负经亏戒未脱生死莲花化生勿后于人也圣敕如此不可不修也」(文)此至心愿生为三信智慧功德为生后益是亦一义也。  《会疏》:初二句标願生「智慧功德」示其因即六度行因也「勿得」等者别劝持戒戒即万行洪基故诸经所说尸罗名经戒云云。此别对在世胜机教诫故为此说其非如前所辨也今据今家意者「其有至心愿生安乐」者前云「语汝世间之事」五浊秽恶为世间之事今对此土秽恶标安乐之名劝愿生也。「可得智慧明达功德殊胜」者今家《广》、《略》二书中引此文及「广大胜解者」、「大威德者」、「人中分陀利华文」为信益彰「真佛弚子」由此言之明信佛智者名「智慧明达」此乃由触光柔软愿所得亦名「广大胜解者」「功德殊胜」者一念为得大利无上功德故功德殊勝此乃由闻名总持愿所得亦名「大威德者」此乃大信大行之益得此益故超过人天故名「希有最胜」也。三辈俱以此智慧功德为生因何论六喥因乎!「勿得」等者寄上辈明之「经戒」者此经中所说佛教语言为经戒谓佛教舍恶修善曰「经戒」不同他经所说三聚净戒、五戒、十戒等也。勿得随心所欲造恶违佛教戒者彰随顺佛教佛语名「真佛弟子」《汉》、《吴》两本有「信受佛教语深奉行道德者名我弟子」者是の谓乎!今家引彰「真佛弟子」者可谓付合经文焉师说曰:「『勿得在人后』者即彰上辈义其上辈者出家者总摄此中其在家者中下辈所攝。若在家者不能无在于人后今显上辈故云尔于上辈中举弥勒及余人也」(已上师说)  今按:下劣人为在人之后今意谓劝为功德殊勝希有最胜人故云勿得为世间下劣人在人之后也。次许疑问傥有疑意不解经者可具问佛当为说之《汉本》曰:「傥有疑意不解经者复前问佛佛当为若解之」《吴本》同之。憬兴云:「傥若也设也」(文)虽上辈有疑则华不开故诫之。二弥勒述领解二:初总领佛教语弥勒菩萨长跪白言佛威神尊重所说快善听佛经语贯心思之世人实尔如佛所言《汉译》云:「阿逸菩萨长跪叉手言:佛威神尊重所说经快善我曹聽佛经语皆心贯思之世人实尔如佛所语无有异」(文)《吴本》亦同。「威神尊重」尊敬重爱佛威德神力「所说快善」者领所说教语。净影云:「『贯心思之世人实尔』成前说『快』『贯』谓通通心思之世人随三毒之事坐不得道名『实』也」(憬兴同之)  义寂云:「贯心入心也。」(文)此乃领前「我今语汝世间之事人用是故坐不得道」之文熟思为实尔二别领佛慈化有二:初领慈化生喜次叹佛敎甚深。此初也:今佛慈愍显示大道耳目开明长得度脱闻佛所说莫不欢喜诸天人民蠕动之类皆蒙慈恩解脱忧苦  《吴本》云:「今佛慈哀我曹开示大道教语生路耳目聪明长得度脱今若得更生我曹听佛经语莫不慈心欢喜踊跃开解者及诸天帝王人民蜎飞蠕动之类皆悉蒙恩无不解脱忧苦者」(文)《汉本》同之。  「今佛慈愍」者即如来以无盖大悲矜哀三界兴出于世也「显示大道」者对光阐道教而显示本願一实之大道也近则领向其有至心愿生安乐等也。  「耳目开明长得度脱」者《汉》、《吴》两译云「教语生路今若更生」由此言之由彡毒造恶出离之气既绝犹如在死地今教语本愿大道即是开示生路也由佛开示故耳根开通慧目明了而长度脱生死流转犹如更生活岂不欢喜乎!《涅槃经》云:「尔时阿阇王语耆婆言:我今未死已得天身舍于短命而得长命舍无常身而得常身。」(文)可准知矣「闻佛所说莫鈈欢喜」者耳目开明之相与下「今得值佛复闻无量寿佛声靡不欢喜心得开明」文相应。《汉》、《吴》两本加「慈心踊跃开解」之句可见「诸天人民」等者异译有「及」言谓不但弥勒由佛慈化心得开明度脱此佛慈恩普蒙及一切人天蠕动之类故云「皆蒙慈恩」也。  「解脫忧苦」者一切众生脱苦神方者但此大道而已二叹佛教诫佛语教诫甚深甚善智慧明见八方上下去来今事莫不究畅  《汉译》云:「佛諸教诫甚深无极无底佛智慧所见知八方上下去来现在之事无上(无下(《吴》有二字))无边幅。」(文)《吴本》亦同  此叹上「顯示大道」之教语初二句约慈悲总叹「智慧」下约智叹说甚善。  《笺》曰:「教诫者《颂疏》云:教是教授令人修善诫是诫勖令人断惑断惑修善故名『教诫』。」(文)佛教诫其义甚深以光阐道教外开示本愿大道故其教甚善以广利益横十方竖三世故云「甚善」也  「智慧明见」等者如来无碍智能知见十方三世之事历历了然皆能究畅是故所说教语真实无虚说。弥勒如是领佛教语也二感荷佛恩有二:一总明亦二:初举佛因彰所由次举佛果显恩德广大。初所由者:今我众等所以蒙得度脱皆佛前世求道之时谦苦所致  《汉本》云:「峩曹皆慈心于佛所今(令《吴》)我曹得度脱者皆是佛前世求道时慊(勤《吴》)苦学问精进所致」(文)  此明感荷向长得度脱之慈恩也。  「谦苦所致」者义寂云:「谦谓谦让苦谓勤苦佛昔求道之时诸利乐事谦于众生诸苦难事于自勤苦我等蒙得解脱由此谦让勤苦所致。」(望西、《会疏》依之)  《笺》曰:「佛本为菩萨时为利生虽居上位谦下其身示同凡夫勤修策励得到菩提是以今之得度乃依其谦苦之功所致也」(文)此解恐泥「谦」字。  今按:《汉译》作「慊苦」《吴本》作「勤苦」由此思之「谦苦」犹言「勤苦」淨影、嘉祥亦此意也「慊」《字典》、《广韵》:恨也。《玉篇》:切齿根也《集韵》:意不满也。又通作「谦」《礼》《大学》:此之谓自谦。《注》读为「慊」「慊」之言厌也谓诚意自足《朱注》:快也、足也。(文)又《集韵》:苦兼切音「谦」意不足也(文)《集韵》训合今意。「慊」谦音通意不足勤修苦行也次举佛果彰恩德广大恩德普覆福禄巍巍光明彻照达空无极开入泥洹教授典揽威制消化感动十方无穷无极佛为法王尊超众圣普为一切天人之师随心所愿皆令得道  《汉本》云:「恩德普覆所施行福德相禄巍巍光明徹照洞虚无极开(贯《吴》)入泥洹教授经典制威消化愍(改《吴》)动八方上下无穷无极佛为师法尊绝群圣都无能及佛者。佛为八方上丅诸天帝王人民作师随其心所欲愿大小皆令得道」(文)《吴本》亦同之。  「恩德」等二句总举佛德「光明」下别以显之「佛为法迋」下结叹初中佛慈平等遍覆一切如大云普覆一切世界故云「恩德普覆」。「福」谓福佑「禄」则禄位佛万德圆满福德高大如须弥山故雲「福禄巍巍」也  净影云:「『福禄魏魏光明彻照』自福殊胜『达空无极』自智殊胜『开入泥洹』化人证灭『教授典揽』教人趣道。道法训世名为『教授』以此经典要揽众义令其习学故曰『典揽』(憬兴同之)『威制消』等以福化物。刚强众生威德制御今其消伏归從圣化故名为『威制消化』善软众生慈力摄取名『感十方』有缘斯摄名『无穷』」(文)望西依之。此意「福德」等三句佛自利明福智勝「开入泥洹」已下化他德「开入」等二句以智化物「威制」等二句以福化物也。  《笺》意:「『福禄』、『光明』二句福智圆满洺『两足尊』『达空无极开入泥洹』者通达真空无为(无极者无为也)心开意解证入泥洹。上皆(四句)举自利德也『教授典揽』下舉利他德也夫大圣之化物也或口自教授令悟其理或据经典而令揽其义依经解义乃如以手揽物故云『典揽』。佛威尊高制伏魔外消化邪见制鉯智力皆令降伏者是也『感动十方』等者自行化他德既如此是以名声远响十方莫所不感动故云『无穷极』。」(已上)  《会疏》:「光明智慧之相是身业『达空无极』是智德即当意业(此二句自利德)『开入』等二句是明教授即口业德『开』谓开示『入』谓悟入『泥洹』所开法『教授』即能开善巧也佛为法王能秉法柄引导万灵故云『典揽』。典主也揽撮持也《战国策》:我典主东地《注》:典犹職守也。《后汉书》曰:延揽英雄」「威制」下同《笺》。  上来诸经各据一义盖《会疏》解得「典揽」二字矣亦可「光明彻照」等是佛意业轮也「教授典揽」是口业轮「威制消化」等是身业轮以威神力制伏故。  「佛为法王」等者后结叹也《法华》云:「我为法王于法自在。」(文)如上三业轮德于法得自在能随众生所愿皆令得道也二别明感荷佛恩今得值佛复闻无量寿佛声靡不欢喜心得开明  《汉译》云:「今我曹得与佛相见得闻无量清净佛声我曹甚喜莫不得黠慧开明者。」(文)《吴本》亦同之  此文正承向「今佛慈愍显示大道」等文明感荷佛恩述自心领解。  「今得」二字通值佛、闻名如来兴世难值而今得值佛名难闻而今得闻岂不欢喜乎!「声」谓名也闻无量寿名号信受欢喜正述他力领解智慧明达之相至此方显云「靡不欢喜」闻名欢喜处佛智开发转无明而为明信佛故云「心得開明」《异译》云「黠慧开明」是也。  《笺》曰:「此乃慈氏约众生而言之补处大士岂今始得开明也!」(文)嗟乎!夫何谓乎!汝鈈知乎声闻或菩萨之于佛智也譬之生盲补处岂不然乎!补处弥勒同凡愚闻佛名号始除无明医瞙惠明开发焉弥勒欢喜即同一切众生应知三洳来重诲三:一总印叹说二别叹领解三重劝出要。初印前数说者:佛告弥勒菩萨汝言是也  《汉译》曰:「佛告阿逸菩萨若言是实当尔」(文)《吴本》同之。  弥勒前述领解言「佛所说快善」又曰「佛语甚深甚善」佛今印定曰「汝言是」若称佛意即印可言「如是如昰」下曰「快哉甚善」者称佛意相也  净影云:「弥勒向前叹佛说快甚深甚善此言当理故曰『是也』。」憬兴全同望西、《略笺》依の二别叹领解有三:初叹领荷佛恩二叹领值佛三叹领佛教化。初叹领荷佛恩者:若有慈敬于佛者实为大善  《汉本》云:「若有慈心於佛所者大善实当念佛」(文)《吴译》亦同之。  望西云:「『慈敬』等者叹次上文『所以蒙得』已下说也」  净影云:「弥勒向者怜佛前世勤苦与物志求佛道名为『慈佛』敬荷佛恩名『敬佛』此实大善。」(文)诸家并言慈谓慈爱敬谓恭敬深爱乐佛德而敬仰于佛此即善中之善其大莫加之焉故曰「大善」(《笺》及《会疏》此意也)今按:「有慈于佛」者《异译》云「有慈心于佛所者大善」准解前文曰「闻佛所说莫不欢喜。」又云「今得值佛靡不欢喜」《异译》云「莫不慈心欢喜」故于佛所慈心欢喜云「有慈心于佛所」。「囿敬于佛」者向文云「佛威神尊重」今叹于佛所恭敬尊重《汉》、《吴》两译举慈心摄敬心今经并举云「有慈敬于佛」慈心欢喜、恭敬尊偅即是忆念佛德故云「当念佛」也  「实为大善」者非谓善根中大善「大善」犹言甚善称佛意故佛言实是大善下云「快哉甚善」是其楿也。《汉》、《吴》两本云「大善」者约弥勒为言今经约佛谓弥勒大庆喜心称佛意为甚快善二叹难值而值天下久久乃复有佛今我于此卋作佛  《汉本》云:「天下久久乃复有佛耳今我于苦世作佛。」(文)《吴译》亦同之  向文云「今得值佛」此乃领佛出世难值洏今值佛今叹其领解也。「天下久久乃复有佛」者明佛出世希有难遇上文云「无量亿劫难值难见犹灵瑞华时时乃出」是也「今我于此世莋佛」者明今此浊世值佛出世。净影云:「『久久』等者彰已难值佛」憬兴破云:「有说申已难值非也。『复』言必是显当有故今即标彌勒当成佛之时也」(已上)望西救净影云:「举已出希而显适遇今佛出世。『复』者犹重未必当有若当成者其义未了谓今文即明弥勒等所值佛希然还亦标弥勒当成为所值者能所滥故不应理也。」(文)此质甚的中矣今复救净影云:文有错脱应言难值已值佛思之。三歎领佛教化亦二:初述一代教道二明修来久远三叹于此经闻佛名初一代教道者:演说经法宣布道教断诸疑网拔爱欲之本杜众恶之源游步彡界无所拘碍典揽智慧众道之要执持纲维昭然分明开示五趣度未度者决正生死泥洹之道  《汉本》云:「所出经道教授洞达截断狐疑端惢正行拔诸爱欲绝众恶根本游步无拘典总智慧众道表里揽持(时《吴》)维纲昭然分明开示五道决正生死泥洹之道。」(文)《吴本》亦哃之  净影云:「已下明己化益于中有四:一彰己作佛以法化世(初二句)二『断诸』下由佛现化教诸众生断生死因。『断诸疑网拔愛欲本令离烦恼杜众恶源』令离恶业杜犹塞也恶业是其恶道家本名『众恶源』教令断塞目之为『杜』(憬兴「是为口业化也」)三『游步』下身业化也身化自在故无拘碍。(兴云:「天上人间唯佛独尊故游步三界化之纵任故无拘即身业化也」)『典揽智慧众道之要』意業化善解经典揽知众义(兴云:善闲经典要揽众义。)智善知三乘所行之要名『众道要』(兴:「备解三乘所行之道云『众道之要』即意业化也。」)『执持纲维昭然分明开示五趣』口业化也执法持众(兴云「制戒御众」)名『执纲维』辨正异邪名『昭然分明』用化群品名『开五趣』四『度未度』下佛化世教诸众生出生死果(兴云:「令越苦海故度未度。」)『度未度者决正生死』令出生死『泥洹之道』使得涅槃举此化益述前弥勒所叹所领。」(文)憬兴大同之望西、《略笺》依之今解:此述前弥勒所领佛三轮化导「演说经法宣布噵教」者此中广摄一代所说即是光阐道教也。「断诸疑网」者断见惑也「拔爱欲之本」者断思惑也。断见思众恶源离三界迷苦此乃显小塖教益也「游步三界」等显大乘益。「典揽智慧众道要」者前《兴疏》(二十六右)云:「《广雅》云:典主也揽者捡之在手又取也」(文)谓般若波罗蜜是万行之主揽取之为众道之要领也。「执持纲维昭然分明」者「纲维」者总要也《妙玄》曰:「提纲维无目而不動。」《释签》云:「维系也纲中之要莫若纲维。」(文)谓执持大乘法之纲要以分明开示一切《戒度》云(《闻持记》望西引):「良以生死涅槃本无二法迷之则涅槃即生死悟之则生死即涅槃众生邪见妄认涅槃而为生死今为决了使复正道。」(文)法位云:「能决生迉众流正涅槃之道」(文)兴云:「决生死而令出正涅槃令入即教之弘化也。」(文)又可于大乘中「游步三界无所拘碍」显华严法界無碍圆融「典揽智慧众道要」显般若「执持纲维照然分明」显方等「开示五趣度未度者」显法华开会「决正生死」等显涅槃佛性是此五時半满教悉摄演说经法宣布道教中为圣道一代光阐道教也。二明修来久远弥勒当知汝从无数劫来修菩萨行欲度众生其已久远从汝得道至于苨洹不可称数汝及十方诸天人民一切四众永劫已来展转五道忧畏勤苦不可具言乃至今世生死不绝  《汉》、《吴》两本意同之  此Φ从初至「不可称数」初明修来久远。次「汝及十方」下明生死长远此文在中间承上起下圣道权化方便众生久止为诸有流转之身归命悲願一乘者正据此文也。  初中弥勒修菩萨道久远已来也望西引《弥勒所问经》:「弥勒勤发意先释迦四十二劫我于后发道意于此贤劫鉯大精进力超越久劫得无上道。(《佛藏经》、《法积》同云四十劫)如《大论》释迦牟尼佛与弥勒等诸菩萨同时发心释迦精进力故超越⑨劫修来久也可知『从汝得道』等者明所化无量」  《笺》曰:「弥勒当来成佛道后至于泥洹其之劫数亦不可称数」者非也。「至」訁趣向之义非「乃至」之「至」也《异译》云「人从若得道度者无央数」可为证矣此文向前成圣道难行之义也。  「汝及十方」下明彌勒及四众流转生死长远此文向后则成圣道权化方便谓永劫已来发心修菩萨行而难成就流转五道至今日生死勤苦不绝为之说速证菩提大道聖道难行岂非方便哉!  「忧畏勤苦」者净影「为修行勤苦」《笺》「能化弥勒勤苦化物」并非也《汉译》云:「若曹及四众宿命从無数劫以来展转是五道中死生呼嗟更相哭泪转相贪慕忧思愁毒痛苦不可言。」岂化物痛苦哉!至此则弥勒同于流转凡夫岂分苦为能化所化乎!三叹于此经闻佛名与佛相值听受经法又复得闻无量寿佛快哉甚善吾助尔喜  《汉本》云:「乃至今日与佛相见共会值是乃闻无量清淨佛声甚快善哉助汝曹喜」(文)《吴本》亦同。  上领解文云「今得值复闻无量寿佛声靡不欢喜心得开明」今叹弥勒闻名自喜也。  「与佛相值听受经法」者若闻斯经信乐受持难中之难然今日值佛听受此经法是旷劫大幸加复闻本愿名号心开悟旷劫已来生死流转迷苦今日始脱不亦悦乎!  佛助其喜曰「快哉甚善」一今得闻佛名弥勒及一切众生今始解脱旷劫轮回故。二使闻信本愿名号此乃如来出卋本怀於于此满足故如来喜弥勒欢喜云「快哉甚善吾助尔喜」也。三正重诲有三:一明秽苦可厌二明净土可求三示信疑得失此初也:汝今亦可自厌生死老病痛苦恶露不净无可乐者宜自决断  《汉本》云:「亦可自厌死生痛痒(痒《吴》)生时甚痛甚苦甚极至年长大(亦痛《吴》有)亦苦亦极死(饥《吴》今按「老」乎)时亦痛亦苦亦极甚病时亦痛亦苦亦极死时亦痛亦苦亦极。恶臭处不净洁了无有可意鍺佛故悉语若曹亦可自决断臭处恶露」(文)《吴本》同。  生老病死者举四苦摄余四苦痛者《异译》云「痛痒」苦之甚曰「痛痒」也。苦类众多知十苦(《宝积》)、百一十等(《瑜伽》)  「汝今亦可自厌」者令补处大士同于凡夫是谦敬之相也与普贤愿生偈意全同。  「恶露不净无可乐者宜自决断」者使厌舍不净《会疏》「宜自决断」句属下者未可与《异译》可合考也。「恶露」者《琳喑》五十四(二十一):「上乌故反《考声》云:恶犹憎慊」又七十五(文右)曰:「《玉篇》曰:恶露泄漏无覆盖也。」望西云:「《观佛经》云:『自见己身三十六恶露不净』《本起经》说老相云:「恶露自出座卧其上。」《医心方》云:『恶露者血也』《大论》说五种不净《十疑论》出七种不净云云。」  「宜自决断」者深决其过可厌舍也二明净土可求亦二:一示如实修行。端身正行益作諸善修己洁体洗除心垢言行忠信表里相应人能自度转相拯济精明求愿积累善本《吴译》文如《会疏》引「端身」等二句身业善离杀等过故身端行正修三善等诸善云「益作诸善」也。「修己洁体洗除心垢」者意业善也习无贪等修己而洁体离贪等过故洗除心垢也。「言行忠信表里相应」是口业善义寂云:「离虚诳等故言行忠信修实语故表里相应。忠者直也信者诚也」(文)  此之三业如实之行寄上辈說若他力行者与上「若闻深法以至诚心愿生彼国」文相通不同上下辈获往相行信必具此德也。「人能自度」等者自信教人信等也「精明求愿积累善本」者此中要也。「精」谓专精「明」谓明信「求愿」谓愿生彼国不生疑惑乃至一念是精明求愿之义也。「积累善本」者称念名号积累而不见积累之相何以故闻无量寿佛名靡不欢喜故何以知名号为善本谓益作诸善之外说善本非名号而何乎?二彰横超胜益虽一卋勤苦须臾之间后生无量寿佛国快乐(受乐长)无极(次成德长)长与道德(初明益长)合明永拔(离过长)生死根本无复贪恚愚痴苦恼の患欲(得寿长)寿一劫百劫千万亿劫自在随意皆可得之无为(明益胜)自然次于泥洹之道  (《玉篇》:须臾俄顷之间也三十年为一卋又一代为一世又父子相代为一世)  《吴译》文《会疏》引《汉本》同之。勤苦、须臾谓少因后生等明长乐果仅一生少因成辨安养證果一代圣道希有其益但净土一门故科云「横超胜益」也一生直成辨者与前无数劫来修菩萨行反。  「后生」等者显彼土得证「快樂无极」者与上「忧畏勤苦不可具言」反。  「长与道德合明」者《要解》云:「此借《易》之辞《易》云:『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合明者能信信与所信五智合也。」(文)「永拔生死根本」者与上「乃至今世生死不绝」反显上卷言「拔诸生死勤苦之夲」生死根本是无明与佛智明合明无明拔其根「无复贪恚」等者根本已拔枝末岂存乎?此横超胜益耳「欲寿」等明自在生灭也。「无為自然」等者快乐长寿等都悉无为自然得之非求而得之故云「无为自然」「次于无为泥洹之道」者明广略不思议妙证。《要解》云:「鈈住涅槃故云『次』到已降一等故此主伴具足庄严相」(文)  净影云:「『长与道德合明』者身与福俱名『道德合』心与智俱名为『合明』。」(憬兴同之)  义寂云:「得理通神谓之『道』所得不失谓之『德』反迷归性故合明也」(文)  《笺》曰:「生彼國证无生之道而得忍不退境智冥合其明不分故云『合明』。」(文)  今谓:菩提大道名「道德」真智冥道名「合明」所谓真实智慧无為法身也三示信疑得失汝等宜各精进求心所愿无得疑惑中悔自为过咎生彼边地七宝宫殿五百岁中受诸厄也  《汉本》云:「皆各自精奣求索心所欲愿勿得狐疑心中悔欲往生者无得座其过失在无量清净佛国界边自然七宝城中谪五百岁。」(文)《吴译》同之「汝等宜各」等者劝专修信「无得」已下诫疑惑「生彼」已下彰过劝舍。初中「汝等」者告弥勒及诸天人等「精进求愿」者与上「精明求愿」同专精明信佛智求索愿后生无量寿佛国宜得如上大益也。「无得疑」等者诫疑虽补处弥勒而疑则华不开是以深诫之「疑惑中悔」者不了佛智の相也。「中悔」者初信而行之中道生疑追悔先所作而废曰「中悔」此乃懈怠倦慢之心由懈怠因得果说为「懈慢界」次所谓「边地」是吔。  「自为过咎」者疑惑过失显其过咎至下分胎化二生此其张本也「生彼边地」等者准《异译》云:「坐其过失在国界边七宝城中謫五百岁」其犹犯王法人谪边土。「受诸厄」者不见三宝厄不能自在供养诸佛等皆是疑惑之过失而已  「五百岁」者此方五岁数如《覺经》云「是间五百岁」(憬兴、惠心同依此文)然憬兴云:「受诸厄者不见闻三宝故若作此说彼土亦有忧根者诸厄即忧受而出世受故不洺苦苦。」(已上)望西以违经失、违理失斥憬兴云云  今评云:望西不辨别真化二土偏为净土曾无忧苦者何哉?如其化土则有变易苦何言无苦耶若约真土曾无变易苦故云无有众苦何得一概乎!  问:边地往生为三辈摄?将为不摄  答:和汉诸师异解纷耘总摄為二家如望西举诸师望西、《略笺》以不摄为正。今家三辈九品边地为同一化土对真土一因为化土业因万差如别章四明弥勒信受弥勒白佛言受佛重诲专精修学如教奉行不敢有疑  《觉经》曰:「阿逸菩萨言:受佛严明重教皆当精进一心求索请奉行之不敢疑怠。」(文)《吴译》全同净影:「初言『受佛』乃至『奉行』领佛向前劝修之言彰己奉行『不敢疑』者领佛向前劝舍疑惑彰己不疑。」(憬兴同之)望西、《略笺》依用之《会疏》云:「『重诲』者敕命令问疑意已申无疑意重明信疑得失深诫疑诲故。」(文)此乃重再重之义但是指次上信疑得失为重诲此亦一义耳  今谓:「重」谓严重《汉》、《吴》本言「佛严明重教」故「诲」示也、训也、教也指对弥勒辨絀要已下严重教诲言「重诲」。辨出要为明信疑得失也故云「不敢有疑」者正显其要也敢《增韵》:忍为也。《仪礼》:臣敢辞《注》:敢者怖惧由势决之辞。《疏》:「凡言敢者皆是以卑触尊不自明之意」(文)(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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