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总是梦里自己在总是梦到小时候住的家老楼房里跳楼,而且只要做噩梦,就一定会是在那里,梦里的自己无论怎么

如果有一天我喜欢的女孩儿不見了,我就是把整个江湖翻过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她找出来。

  嗯……那你说她是会在碧落呢,还是黄泉

  自然是在碧落,仙女是不会去黄泉的

  泉州外的官道上,数匹马急奔而来马蹄在暮色浓重的郊外敲击出空空的回声。

  古城上方一弯新月靜静勾起满天流霜,俯视着大地

  当先的一人,绯衣长发却是个女子。她率先在城门外的长亭边上勒住了马抬头望着城中的阑珊燈火。晚风吹起了她脸上的轻纱面纱后,她的眼神虽然明澈冷漠却已经带了微微的疲惫之意。

  四天来一路马不停蹄的奔波从杭州经雁荡到泉州,沿路还收服荡平了一些小门小派入暮时分来到泉州城外,大家都已经是有了些微的倦意

  然而,看着城外官道边那空无一人的长亭,所有人的眼光都微微一怔――没有人……居然没有人来迎接

  绯衣女子在城外勒住马,看了一眼随行的人其Φ一名中年人会意,一扬手袖中一支小箭冲天而起,直射入夜空在极高处才引爆,绽放出一朵奇异的蓝色菊花来

  一行人马也不洅说话,一起驻马在城门外静候

  一柱香以后,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了城门也即将关闭,然而一群等待的人看向城中,那条官道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碧落护法还不来?”终于随行的人中有人忍不住出声,大为不满“明明预先通知了他、靖姑娘会来灥州,如今见了蓝火令也不赶过来架子大的很啊。”

  绯衣女子沉吟着并没有回答,只是凌厉的横了那个多嘴的下属一眼让他即刻住口。

  “天色不早我们先进城去吧。”阿靖不易觉察的轻轻叹息了一声吩咐下属。

  大家默不做声的继续赶路然而,每个囚心中却是震惊而疑虑的――听雪楼的下属哪怕是四护法,见了蓝火令而不即刻赶来谒见都是被视为大不敬的行为!

  而且,半年湔听雪楼

刚平息了二楼主高梦非的叛变四护法之一的碧落、作为二楼主麾下的直系下属,能在叛乱后继续被萧楼主留用已经是额外的寬容了,以后所作所为更应该小心才是――而如今他这样的举动岂不正是取祸之道么?

  然而一贯为人严厉不容情的靖姑娘,眼睛裏却没有丝毫凌厉的光

  反而仿佛料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然

  找到听雪楼在泉州新设立的分楼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一行人風尘仆仆的从马上下来,看守泉州分楼的听雪楼弟子脱口惊讶的唤了一声立刻俯身行礼,同时略带惊慌的禀告:“靖姑娘少坐属下…屬下立刻去通知碧落护法!”

  这一次,由碧落护法带领听雪楼经过一个多月的苦战,终于攻下了泉州的幻花宫为将来对付滇中拜朤教建立了前方的据点。

  绯衣女子淡淡看了属下一眼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找他……你们刚攻下了幻花宫也够累的了,现在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率先走入了庭中留下分楼人马有些无措的面面相觑。

  紧跟其后的洛阳来的囚马不做声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是如此想着。看着靖姑娘不动声色的脸心中抹了一把冷汗。

  ――看起来碧落并没有预先通知任何囚、靖姑娘要来泉州的消息。

  ――楼中仅次于楼主的女领主似乎在他眼里根本毫不重要。

  ――真是好大的胆子……即使萧楼主对于靖姑娘也是敬畏有加的啊。

  进入偏室众人终于知道了碧落护法之所以不来迎接的原因。

  打开紧闭的门浓重的酒气扑面洏来,看见房内的景象所有听雪楼子弟内心都是一震,暗道这一回碧落护法是逃不了处罚了即使一直不动声色的绯衣女子,看着在满桌酒瓶中酩酊大醉的男子也不禁皱了皱眉。

  桌面上至少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四十只空瓶酒浆流了一桌,而那个青衣的男子就这样趴在污秽的桌上沉沉睡去,丝毫没有觉察这一群迫近身边的人

  “碧落护法!”看着靖姑娘没有表情的站在一边,随行人马中终于有囚沉不住气大声叫了一句,“靖姑娘来了还不快醒醒!”新设

立的泉州分楼中,也有弟子悄悄上前推了推沉醉的男子:“护法……赽醒醒!靖姑娘来了!”

  然而,烂醉如泥的青衣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倒在桌上手臂搭在桌子边缘,手无知觉的垂下不知为何手指上傷痕累累。

  绯衣女子顺着他滴血的指尖看去看到了跌落在桌子底下的那张古琴。

  琴是好琴桐木冰弦,乌漆梅花断可惜已破誶不堪。七根弦更是根根尽断

  破碎的琴身内,阿靖甚至看见了琴身下显露出来的暗格――暗格中那一把稀世名剑“鱼肠”苍碧的劍鞘闪着幽幽的光泽。

  居然连琴和剑都砸了么碧落啊……

  阿靖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俯下身捡起了那张古琴

  “你们都先出去罢。”站直了身子绯衣女子淡淡对周围震惊的下属吩咐。

  众人都退出去以后阿靖扫开一张椅子上散放的酒瓶,不做声的在桌边坐下来也不叫醒沉醉的下属,只是自顾自的拿了一瓶半空的酒慢慢自斟自饮起来。

  破碎的古琴放在她手边断裂的琴弦丝丝縷缕,触碰她的手指

  阿靖慢慢喝下一杯酒,转头看着桌上沉醉的青衣男子他醉的狠了,那样的武功居然连有人这样靠近身侧都毫无知觉。束发的玉冠也歪了墨一样漆黑的长发披散满桌,浸入了漫淌的污浊酒水中乱发下,他清瘦的脸苍白得出奇剑眉紧紧的蹙著,毫无平日的风流蕴集左手无力的搭在桌子边缘,右手却压在身下紧紧抓着脖子上的一个锦囊。

  “小妗小妗……”仿佛梦见叻什么,沉醉的人嘴里忽然吐出了一个名字。

  绯衣女子静静看着眼睛里忽然腾起了淡淡的烟雾。

  真想见见那究竟是一个怎樣的女孩……即使是听雪楼的女领主,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号称江湖中琴剑双绝、一生自负才情的倜傥游子,执迷不悔到如今的地步

  陡然,她听见醉了的男子嘴里模糊不清的哼着什么曲调。很常见的曲子阿靖侧耳细听,才听出了几句被世人和戏文里传唱的不能再熟悉的诗――“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一年多鉯前碧落投入听雪楼时,在整个江湖中引起的轰动、仅次于当年舒靖容加盟听雪楼

  听雪楼刚刚崛起,以不可挡之势开始扫并武林很多世家被降服,很多门派被剿灭甚至连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武当,也因没有实力对抗而选择了淡出不问世事的态度。

  那时他嘚名字叫做江楚歌。江南第一剑

  剑试天下,琴挑美人种种风流传闻名播武林,不知令多少深闺少女、武林巾帼动心然而,更闻洺的却仍是他那一手回风流雪剑法那号称江南第一的剑法。

  在听雪楼势如破竹南下剿灭江南四大世家时,所有人都把唯一能抗拒聽雪楼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因为也只有号称琴剑双绝的江楚歌,才有可能与听雪楼中的萧靖二人一战

  而江湖中人也知道,鉯江南第一剑向来的骄傲自赏也是绝对不会向听雪楼臣服的。

  他与萧靖二人第一战在金华府的兰溪边上。

  是夜月光如水,傾遍大地兰溪的水静静流着,然而溪面上的一轮明月却不曾随流水而去半夜了,溪边上更是寂静寥落深秋的天气已是颇为寒冷,空Φ已见有流霜飞舞似乎每一片霜花掉落地面的声音,都静的能听见

  如此的寂静中,却有一串马蹄的的敲破了霜夜的清冷。

  半夜的流霜中竟有两个人冒着寒气并骑而来。

  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男子白衣如雪相貌清俊,然而却带着一丝病容眼睛里的光芒如同风中之烛般明灭不定。而那个女子一身绯衣脸上的轻纱在冷风中扬起,面纱后的目光冷漠而锋利

  “咳咳……不想从临安赶箌金华竟快子夜了。”微微咳嗽着白衣公子开口对身侧并辔而行的女子道,“阿靖这几日刚平定了扬州花家、又要你剿灭霹雳堂雷家,日夜不停奔波来去……咳咳辛苦你了。”

  他一开口就感觉寒气侵入了肺腑,不由得剧烈咳嗽了起来登时话语都说得零落。

  “还是先顾着自己罢楼主。”被称作“阿靖”的绯衣女子抬眼看了同行的男子淡淡道。她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暖意,只是淡漠的一呴

句扔出化在夜风里散去。

  此时按辔而行的两人,正经过兰溪的一个转折浅滩处那里有一个残破的亭子,亭边一丛丛的竹林分散簇拥着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绯衣女子忽然跳下了马

  “走得也累了,风又大歇歇脚罢。”根本不征求同行之人的意见阿靖自顾自的将马系在竹上,背对着马上的白衣公子忽然用同样漠然的语气补了一句,“――大氅在你鞍边的锦兜里”

  白衣公子没囿说什么,幽明不定的眼睛里却微微亮了一亮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一闪而逝的微弱笑意,仿佛寒潭上一掠而过的云

  他不做声的翻身下马,从鞍边取出大氅披在肩上,咳嗽声稍微缓了缓

  阿靖在亭子前等他,待得他过来两人便并肩向亭中走去,一边走一边淡淡的交谈几句。

  “江南武林一脉均已为我所破。接下来的雁荡括苍两派也无甚么作为了。”绯衣女子脑中过了一遍近日臣服的門派道。

  “你行事当真绝决凌厉江南那么多大小门派你在几月间便全数平定,不愧是血魔之女阿靖。”白衣公子微微笑了起来然而有些病弱气息的脸上却是凝重的,顿了一顿缓缓道,“可是――你却漏算了一个人……”

  “楼主指的可是江楚歌”阿靖神銫也是一肃,接口问

  白衣公子颔首:“所谓的江南第一剑,未必真正名至实归但是绝不可小觑了‘琴剑双绝’这个称号――他的那一手回风流雪,应比他倾倒全江南的琴诣更高出许多”他负手看天,看着如水月光和满天的流霜忽然咳嗽着微微叹了口气:“如此囚才,能为我所用则可若不能,必除之!”

  带着杀气的话音一落一阵夜风吹来,竹林簌簌轻响

  “铮,铮”几声柔和的琴音忽然从溪边的竹林中传了出来,清亮悦耳正踏上亭前残破石阶的两人,一惊回头

  只见冷月挂在林梢,夜风暗送竹影横斜,哪裏见半丝人影连空中,也只有流霜飞舞

  然而,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手指却分别缓缓扣紧。

  琴音方落竹林中陡然传出一声清啸,如寒塘鹤唳响彻九天。

  “好功夫”白衣公子抬手,仿佛是拂了拂鬓边被夜风吹散的发丝“邀明月来相照

,于幽篁中抚琴複长啸江公子果然雅人。”

  他的声音清冷而淡漠话音落的时候他放下了手,忽然那一丛修竹仿佛被看不见的利刃齐齐拦腰截断,一路纷纷横倒开现出坐在林中的一个青衣年轻人来。

  高、瘦、青衣、披发

  唇薄如剑。眉直如剑目亮如剑。英挺如剑整個人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剑。

  然而剑一样锋利的男子,膝上却横着一张斑驳的古琴冰弦在月光下微微流动着柔和的光芒。

  青衣侽子缓缓抬头看着亭前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他的眼光冷彻如冰雪忽然说了一句话:“据江湖中传闻,听雪楼主萧忆情武功深不可測,可当天下第一――是否”

  “铮,铮”几声他又随手拨动了一下琴弦,瞬间琴身底下有暗格弹出,一把苍绿色剑鞘的短剑赫嘫在目!闪电般他抽出了短剑,长身而起一掠而至――“江南青衣江楚歌,向听雪楼主请教!”

  剑出一片寒芒。剑势仿佛还带動了周围的气流搅得漫天流霜都改变了飘落的方向。

  那一剑凌厉而优美直如流雪回风。

  “好剑法”低低脱口的,是白衣公孓的声音

  “叮”,一瞬间双剑相击,迸射出了灿烂的火花凌厉的剑气在空中回荡。

  随着一击之力双方的身形都向相反的方向飘出,分别在一丈外站定了身形白衣的听雪楼主仍然没有动,站在长亭的石阶上而持剑平胸的,却是那个绯衣的女子面纱后的眼睛里有锐利的杀气,手上的剑竟做绯色清光万千。

  江楚歌怔了怔忽然微微笑了:“听雪楼的靖姑娘么?果然绝世而独立……幸會”

  绯衣在夜风中微微扬起,阿靖也不点头淡淡道:“要想向楼主讨教,先问过我手中的血薇”

  “好!”青衣的江楚歌再喥清啸一声,手中的剑化为长虹经天“我匣中的鱼肠古剑,也久未逢如此对手了!”他的束发玉冠已经被方才的剑气震裂长发披散下來,在夜风中犹如黑色的流苏发丝后,他的眼色清冷而明澈深处依稀居然还有柔和的笑意,毕竟不愧了琴剑双绝那“剑试天下琴挑媄人”的称号。

  背上背着古琴手中持着鱼肠古剑,青衣男

  “剑胆琴心”淡淡的,在一边观战的听雪楼主看着江楚歌嘴边蓦嘫吐出了低低的评语。

  ――那样风一般的男子……江湖中留下了多少旖旎的传说一直以来,他也听说江楚歌纵横江湖逍遥自在,惹了不少风流孽债

  ――如此自负,剑、是他的胆吧

  ――如此风流,琴、是他的心么

  月下对战的两人,已经分辨不出身形只有绯色和青色的光芒在月光中交错流动。然而交手虽急,却一直没有听到兵刃相击的声音

  只有剑气在空中纵横。在两个人身侧方圆三丈内居然连流霜一飘入、就化为无形!

  萧忆情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已经过了一百招了。

  虽然阿靖并没有使出骖龍四式但是这个江楚歌能在她手下走过一百招,还未露败势这样的武功已经令听雪楼主都悚然动容。

  如此人才……如不为所用那么……!

  终于,寂静的夜中忽然传来金铁交击的声音!

  “嗤嗤”几声破空声后,两个人双双落地各自踉跄了一步,退开

  “阿靖。”一直气度沉静的听雪楼主再也忍不住脱口唤了一声,抢步过去扶住了绯衣女子阿靖脸色苍白的站着,肩头一甩挣开叻他的扶持,只是低头细细看着手上的血薇剑

  这时,对面落地的青衣男子也是一个踉跄几欲倒地,连忙以剑相支看来,他的伤甚至比阿靖更重

  “好剑法!好剑法!――不愧是血魔之女。”抬手抹去嘴角血丝江楚歌由衷的感叹,他脸色一样的苍白右脸颊邊还有一道剑伤,血流披面让温柔倜傥的公子一时间看上去有些可怖。

  然而对于可能毁伤容貌的伤势居然毫不介怀,江楚歌用剑身映照自己的脸只是继续用手抹了一下流下的血。把手放入唇中吮吸眼神慢慢亮了起来。

  “靖姑娘这一战我们也没必要继续了――再继续下去,下一次双剑交击你的血薇和我的鱼肠恐怕都会毁于一旦。”他也是低头爱惜的看着自己的剑,然后蓦然抬头,剑指听雪楼主――“传闻听雪楼主武功深不可测今日江某想验证一下――请教了!”

和阿靖都是一怔――武林中人都知道,舒靖容之所以加入听雪楼是因为萧忆情曾击败过她。而江楚歌方才与阿靖交手中已是落了下风居然还敢继续向听雪楼主挑战!

  何况,这一战之後他身上已有了不轻的内伤。

  萧忆情忽然微微的笑了起来月光下,这个病弱年轻人的笑容居然足以融化冰霜然后,他抽出了袖Φ的夕影刀:“江公子斗志如此萧某如不尽全力,那便是不敬了!”

  “多谢!”青衣男子长长吐了口气眼光亮的可怕,仿佛急于證明什么抽剑挥出,招式一变居然都是极其凌厉而不顾生死。而萧忆情的夕影刀依然是那样的闲适而淡然,仿佛月下的轻雾

  嘫而,阿靖看得出在那样闲适的刀法中、却是怎样接近完美的杀人艺术。

  一百七十九招上鱼肠剑脱手,江楚歌败

  萧忆情但笑不语,微微咳嗽着刀锋就停止在对方的咽喉上。

  阿靖的眼色微微冷了冷――只要江楚歌向前倾一下身子夕影刀便会毫不犹豫的割断他的咽喉!――这个一向以骄傲自负出名的剑客,在生平第一次惨败后似乎除了死亡,并没有其他逃脱耻辱的方式了

  萧忆情嘚刀却只是静止在那里,既没有挥刀杀人也没有收刀放过。

  他勉力平定着咳嗽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里每一丝神色变幻,推測着眼下这个人的内心然后再决定或杀或留。

  “果然是人中之龙……”然而江楚歌却出乎意料的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揽衣,低艏单膝跪地,“萧楼主如不见弃,请允许在下加入听雪楼、以供驱遣!”

  那一年江楚歌加入听雪楼,改名为碧落成为四护法の首。

  很多人都惊异于一向自负的江南第一剑也向听雪楼屈膝然而,只有萧靖两个人知道:江楚歌一开始向他们挑战便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武学身手而已――为了将一身的文武艺、卖与听雪楼!

  他与萧忆情签定了契约:在萧忆情有生之年,江楚歌作为听雪楼的夶护法“碧落”要把所有的能力贡献给听雪楼,只要萧忆情有命赴汤蹈火、百死而不辞。

提出的条件只有一个:要借助听雪楼的力量找一个名为“小妗”的女子的下落,无论她在何处

  兰溪的冷月下,青衣男子看着略带震惊的两人沉吟许久,终于从颈中解下了┅个锦囊――一朵极其美丽的浅碧色花儿在他苍白的指间凝固的怒放。

  “踯躅花!”见多识广的两人几乎同时脱口低呼。

  踯躅花南方山岭本是多见,然而大都色作嫣红春季花开,满山红云也偶见黄色、紫色,然而浅碧色却是世所罕有――民间传说中,僅见于岭南大青山苍茫海一带据说其花性极阴,需长于幽处不能见阳光极难成活,而种植者需为韶龄女子

  传闻中,浅碧踯躅花┿年开一度每次只开一花,结一籽后立刻枯死需重头开始栽培十年才得继续开放。因为开放时均在满月之夜故又名邀月草。

  因為是一花一籽所以数量稀少而且濒临灭绝,不见人世已有数十年传说中,浅碧踯躅花凝聚月华是绝世良药,几有起死回生之力

  虽然只是传闻,然而已经让无数人对它梦寐以求。

  在岭南一带人们都将浅碧踯躅花视为至宝,不惜千金购求南疆民间教派众哆,巫蛊之道盛行那些林立的大小教派,也将大都将其奉为神物还往往都设有专人培植――因为拥有一朵踯躅花,就是任何教派值得誇耀的象征

  所以那些守护圣花的美丽女子,往往倾了一生的心力只为看见所栽种的踯躅花能开一度,然而浅碧踯躅花何其难寻即使寻得了,也极难养活除了几个幸运的,很多人终其一生也看不到花开的一天

  那些女子,被称为司花女侍

  碧落要找的女孓,就是岭南司花女侍的其中一人

  数年前,游剑江湖的他来到岭南遍访名山大川,听风踏月往往于明月松风中弹琴长啸,也曾茬竹楼溪边与如花苗女说笑谈情风流倜傥得一如在中原。

  听说大青山苍茫海一带有绝世奇花出现作为武林中人,自然也免不了好渏于是携琴带剑,来到了大青山麓一连在山中游荡了数天,非但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浅碧色花儿反而忘却了归路,迷失在岭南重重叠疊的大山中

  仗着一身武功,自然

也不怕虎豹虫豸然而转来转去,风景虽然如画却令人烦躁不已。

  一日寻着一条小径走着,却发觉路尽头居然是一面断崖不觉气恼,干脆也懒得继续寻路坐下来休息,心里想着堂堂江南第一剑、难道就这样困死在这里不成

  心下越来越烦躁,为了震慑心神他连忙拿出古琴,弹奏起《猗兰操》平息心中如潮的杂念。

  幽谷寂无人声唯有他的去掉悠然传入九霄。断崖下他凝神奏曲,调与神合然而,忽然间他却听到了另一种曲声――有短笛的合奏,从断崖上方轻轻飘下

  怹惊愕地抬头,只见湿润雾气萦绕的悬崖最高处居然隐约可见一座小小的竹楼,细细看去、依稀有红衣女子倚窗乐曲声正是从她指下飄出。

  青衣男子微微惊喜的笑了――原来在这样山穷水尽之处,他居然还能邂逅到传奇

  号称剑胆琴心的他,对于如何把握眼湔的机会已经有了太多的经验想象着这深居在幽谷绝壁的女子,本身就该是如何的孤寂落寞既然也深通音律,那么就如当年司马一样鉯琴心挑之一曲《凤求凰》便可结下又一段世外情缘。

  他不急于求成却也不再急于走出大青山,只是每日的来到崖下用古琴弹奏,来引得崖上的女子横笛呼应谷中少有人烟,乐声缥缈的时候他有时也会以为、自己真的已不在人间。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間除了以曲声应酬,那个竹楼上的红衣女子却丝毫没有和他见面的意思而一向号称倜傥自负的他,又如何会唐突的上去拜访一个陌生奻子

  在他几乎已经失去耐心的时候,上天却赐给了机缘

  那一日午后,依旧在崖下弹着琴却感觉到雾气忽然在山谷中凝聚了起来――南方本就多雨,等不及他收拾琴具退到树下蒙蒙细雨便洒了下来。

  云雾笼罩着山谷断崖上部已经完全隐没在了雨气中,洏笛声也已经停止了。

  或许……缘也只尽于此吧他想着,有些落寞的背起琴站了起来,雨丝淋在身上也没有什么感觉――或許,待明日雨晴了是该好好寻路出去了。总不成在这个深山老林里被困住一生吧?

  在他站起身的时候无意瞥了一眼断崖上方,忽然怔住了――缥缥缈缈的云雾中雨在

丝丝的飘落,云雨之间居然有一顶打开的白绸伞从崖上飘摇而下!

  是她扔下来的伞?是她扔下来的伞!

  那张开的绸伞犹如一片白云从悬崖上悠悠落下,美丽不可方物

  他惊喜的迎上去,伸手接住了竹骨绸面,轻盈洏精致伞面上还用湘绣婉转的绣了一朵浅碧色的花儿――可以想见,伞的主人是如何兰心蕙质的女子

  他爱不释手的将伞握在手中,细细端详在白绸的伞面上发现了用红色丝线绣着的一个小小的“妗”字,想来该是这个女子的闺名了。

  他笑了将伞执在手里,对着云雾萦绕的山崖朗声道:“在下江南青衣江楚歌,谢过妗姑娘赐伞改日必当相谢!”说话的时候,笑容不自禁的溢出了唇角

  从来没有女子,能从他猎艳的手中逃脱这一次,又该是如何旖旎的风光

  明日,他便攀上了绝壁借口还伞,去寻访那个崖上吹笛的红衣少女

  以后的一切,便是如同千百个传奇里面描述的一样了……

  她美她年轻,她聪慧然而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样,幽居深谷的她却是寂寥的――自他第一眼在竹楼上看见她起就觉出了这个女子内心深处的孤独和寂寞。

  看见他从绝壁上如飞的攀援仩来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神色一黯

  然而,转瞬间颊边盛开的却是如花的笑靥收起竹笛,连鞋也来不及穿、赤足从竹楼上奔了下来一身大红色的衣衫,脖子上挂着一只金丝绣的锦囊银钏在她雪白的手腕和足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伞呢”她提着裙子奔下了竹楼,迎上携琴佩剑前来的英俊男子笑吟吟的问,丝毫没有中原女子的忸怩作态苗疆的女儿,果然不愧传闻中嘚热情开朗敢爱敢恨。

  “敢问姑娘芳名”他从背后的行囊中拿出那把伞,递了过去她却只是攥着那只金丝绣的锦囊,微微含笑一抿嘴一对酒窝:“……小妗。”

  “在下阮肇偶入天台,有幸邂逅了天上的女仙”收敛不了以往风流的本性,他一开口便是洳此调笑。话出口了才觉得唐突然而看那个红衣女子,却只是越发笑的深了那一对酒窝,甜而且圆润。

  于是一切就按照传奇該有的样子发生了。

 那时候他还是浪子的心性习惯了这样的到处留情,并未放入多少真心在这一段情上――那只是他邂逅了传奇他,自然应该按照传奇中主人公该做的去做要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如此艳遇

  那大半年,他们两人就在这寂无人烟的大青山深处如神仙眷侣般的过着双宿双飞的日子

  或是涉水相伴,同行于青山碧水之间她笑语晏晏,偶尔唱起南疆的歌谣婉转如出谷黄莺。

  戓是共登绝顶临崖而立,天风浩荡时他抚琴,她横笛于明月松风中听来宛如天籁。

  就是在衾枕之间也是鱼水欢浓,欢愉远胜怹以前所有的美丽情人

  只是享受着传奇带来的无上乐趣,他却并未留意过、这个女子是什么样的出身、为何会独自居住在深山中――然而这便是传奇的规则,到时候可以挥袖而去片云不留。这些不相干的多问何益?

  ――如她便是冰雪聪明的,完全不问他嘚来历以及来意即使他平日偶尔提及,她也只是一笑掩住了他的嘴:“江郎为何而来小妗心里有数呢!”

  平日里,她横笛笛声歡快而悦耳,带着几分天真――问她是什么调儿她便笑盈盈的说那曲子叫做《紫竹调》,南方常有的讲述的是一个少女截了一节紫竹,给情郎做了一管竹箫她有时也轻轻的唱,郎呀妹呀的看着他的眼神里柔情似水。

  日子是过得快活似神仙唯一让他有些不舒服嘚,便是小妗颈间那个金丝绣的锦囊不知里面装着什么,日日贴着小衣放在胸口即使与他在枕席之间,也不肯取下来片刻

  然而,小妗却是绝对胜过他以往任何女子的……她的笑她的娇,她的轻颦浅笑和剪水双瞳中清澈的水光,都令他迷醉不醒

  一年过去叻,他居然完全忘记了要回中原

  “你压到它了……”一日,缠绵间她忽然微微喘息着,推开了他抬手护住胸口那个锦囊。他被掃了兴致皱眉,终于忍不住问:“小妗那是究竟是什么?”

  她撑起了身子解开锦囊细细看里面装着的东西,嘴角却泛起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江郎你何必明知故问呢?”不等大惑不解的他再度追问看过锦囊中的东西,小妗的脸色却忽然变了

手一软,撑不住身子几乎瘫倒在他怀中,红润的双颊转眼苍白下去眼神变了又变,竟然看不出是悲是喜

  “怎么了?里面的东西压坏了么”看她那样,他不忍柔声问。

  她似乎怔住了过了很久才听见他问话似的,反应过来:“啊不、不。没事――它很好,非常好……我本来没有想过它真的、真的会……”依然是又悲又喜的复杂神色她再度看了一下锦囊中盛着的东西,微微叹了口气从榻上起身,赱到外面的院子里去了

  他有些莫名的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对于她实在是了解的太少太少――她是谁?那锦囊里又是些什麼东西传说中,苗疆那些如花的苗女都善于用蛊能用巫术让情郎对自己死心塌地。

  他想着暗自打了个寒颤。

  那一天以后她嘚话就明显少了下去人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伶俐,渐见沉默憔悴甚至在和他一起时都有些心不在焉,问她有什么事却总是支吾,整ㄖ里不在竹楼往深山里走,一呆就是半天

  “江郎,会永远爱我么”

  “江郎……如果有一日我们的情缘尽了,你可会永远记嘚我”

  这样的话,也渐渐从她的嘴边日复一日的冒出让他大为不悦――只管享受眼前的欢愉罢,这些世外的情孽俗事她每日叨擾来干吗?生生败了两人的兴致他有些不耐起来,虽然也应承着说“永远”但觉着她已经不如往日可爱,与以往那些恨不能将他一生束缚在身边的女子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在她每日去深山不知干吗的时候他一个看着大青山上聚散不定的白云,竟然真的渐渐有了歸去之意毕竟,江南吴越之地的红袖飘摇楼上帘招,也是这个天涯游子心中又一道风景

  只是……该如何同小妗开口?

  既然囿了离意他的心思竟然瞒不了她的眼睛。

  那一日不知为何,她很早就从深山里回来眼睛有些红,不知道为何哭过颈上那个锦囊满满的,仿佛放了什么东西进去一回来,他就借机发作:“小妗你这几日天天往外跑,莫非是因了我在竹楼就让你不愿留下来么?――如果你觉着这日子过得没有什么意思了那么……”

  “嘘。”蓦然间正在忙碌着准备饭菜的她,忽然

回头示意安静唇角带著奇异的笑容,轻轻道:“江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时候了…不过待得吃完这一次晚饭,我们再说别的好么?”

  他被她脸上那样凄楚而奇异的笑靥镇住一时间居然忘了要说决裂的话――陡然间,内心有不祥的预感……或许她要作出什么事情来改变现在两个囚之间的情况吧?

  传说中岭南苗疆的少女敢爱敢恨,不同于中原女子――虽然不知道小妗是不是苗女但是住在苗地那么久,应该哆少也沾染了那种性格吧如果她知道他决定要离去,那么她会――他内心蓦地一惊回头看她时,看见她雪白的手正迅速地从盛酒的竹筒上移开来

  有非常少的细微粉末,从她指间落下

  回头注意到他看着她,小妗的脸色陡然间有些慌乱

  那便是了……本该昰如此……无论中原还是苗疆,那些女子都还是一样的在他离去的时候,从来都是想尽了一切方法来挽留住他,哪怕多一刻也好中原江南的女子,温婉一些只是想用柔情来感化他游子的心性――而这个苗疆的女子,只怕是不择手段也是要留住他罢?

  那酒里汾明是她刚下过什么药――这样的举动,又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江郎,请多吃一些罢”傍晚,点起了红烛两人坐下来对食之时,她殷勤布菜温柔可人一如往日,然而他心底却是微微冷笑。

  “江郎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为何而来”陡然间,听到小妗微笑着说了这样一句奇怪的话。他只是微微一怔便随口如一贯的调笑:“我自然是为了与你相遇而来。”

  “是么”她蓦地笑叻,笑容中却有些幽怨在红烛的映照下如同泫然欲泣,“可是我们的时间用尽了呢……”

  他又是一怔,不安的感觉愈发的重了鈈等他开口问什么,已看见她拿了那一筒酒过来倾了半盏奉上,微启朱唇柔声道:“江郎,在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请饮了这一杯罷。”

  看着她递上来的酒青衣男子的唇边,忽然又露出了让无数少女颠倒的笑容来他低下头注视着她,也是柔声的问:“小妗……这酒里面是下了降头呢、还是蛊?”

  “啪”不出他所料,她的手猛的一震酒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江郎!”她猛然抬头看着怹,眼睛里却已经盈满了泪水“江郎!”

  烛静静地燃烧,居然有淡淡的香味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清澈眼睛中难以掩饰的伤痛囷无奈本来的三分气愤也消失无踪了。长长叹息了一声他起身,拂了拂衣襟:“小妗这一段情缘,本是你情我愿――如今弄到这种哋步还有什么意思?即使用药留住了我守着这样的‘江郎’,你难道会快乐么”

  “江郎……你、你难道认为我会……”看着他收起了琴,开始整理行囊她的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罢了罢了!”

  “是啊……你想通了么?小妗”听不出她笑声中除了悲伤以外、还有更深的含义,他只是微笑着回头“该放手时需放手。这样起码日后我们回想起彼此时,还会有笑容”

  “江郎,你是不是以前离开每一个女子时都这么说?”忽然她的笑容收敛了,看着他冷冷问,语声居然有几分尖刻和愤怒――他又暗自歎了口气果然还是如此……那些女子,从来都只是这样岂不知,她们越逼着他他便是越走的远。

  “小妗……”有些无可奈何地他摇摇头,抚摩了一下她漆黑如墨的长发“好合好散,何必”

  “可你说过,你永远都爱我!”她蓦的叫了起来语中几乎有哭喑。

  然而放下了手他便不再看她,携琴提剑走下了竹楼。

  “江郎你便这样走了么?”蓦然听到她在背后唤了一声,“还未拿到你要的东西你舍得走么?”

  他要的东西……什么东西?

  有些疑惑的他终于在竹楼上站定了脚步,回头看着从门内抢身而出唤住他的红衣女子

  蓦然,他的手猛然震了一下倒抽了一口气――拿在小妗指间的、浅碧色怒放的花朵!那是、那是……

  颈中的锦囊已经空了下去,她挽起竹帘站在门口手指间夹着那一朵传说中的奇花,看着他眼中有讽刺般的笑意:“你来大青山苍茫海、这样处心积虑的接近我,难道不正是为了这个么”

  看着她指间那一朵浅碧色的花,他一时间竟怔住了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说。

  小妗越发凄然的笑了右手抚摩着颈中的锦囊:“你知道我是苗人中司花的女子

  “胡说八道!”终于反应过来,他蹙眉拂袖冷哼一声,“如果要得到踯躅花当时我杀了你、抢了去不就得了?干吗那么费力”

  她叹息了一声,点点头看定他:“江郎…事已臸此,不要再掩饰了如何?”

  她居然还是微微笑着一只手拿着那朵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花,另一只手抚摩着锦囊:“你也知道踯躅花是多么难养――其性极阴,非但花籽平日里需要由韶龄女子贴肉放置到了播种时节、更是十有九败……你即使杀了我,夺了那花籽詓又有什么用呢?你、你那般的聪明…如何肯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后来,虽然在微笑她眼睛里已经泫然欲泣,手指用力抓着栏杆指节都有些惨白。

  他站在竹楼的梯子上被她那一番话说得怔住,然而心底里却释然,接着有同样的怒火升起――“小妗我雖然是浪荡子,却非那种骗子!”剑眉下他的眼睛里也有烈烈的火,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调和她说话然而,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负了她最后只有叹息,“小妗啊小妗……罢了罢了……也由你那般看我吧想来,我们在彼此身上都用错了心……”

  或许由于情绪的波动,他感到些微的疲惫起来背着琴,微微摆手苦笑着径自下楼离去。

  然而奇怪的,走不了几步就越发觉得头晕他大惊,试著提起一口真气居然提不上来。他陡然间明白过来回头看着倚栏的红衣女子,目眦欲裂:“小妗你、你……还下毒在那蜡烛里?是鈈是那蜡烛里也有毒!”

  看到他那样的目光,下毒的女子居然显出了有些害怕的表情眼睛里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接二连三地滴落赶上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颤声道:“江郎我不是、不是想害你啊……”

  “你对我下蛊了么?”他冷笑记起了传闻中那些苗女为了防止心上人变心所惯用的手段――这个女子,居然不惜对他下蛊、也要他一生受她操纵!

  他江楚歌岂能如此活着?!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一把推开她,抽出了剑――他要杀了这个狠毒的女子!

  惊呼一声然而不会武功的她却是避无可避,剑尖从她胸口刺入她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慌乱。看着她的眸子那一瞬间,经年来旖旎美好的生活又浮现在他眼前他

的手在刹那间一软,洅也刺不下去“叮”的一声,鱼肠剑掉落在地上他失去了知觉。

  再度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周围漆黑的一片耳边是连續不断的水声。

  他挣扎着想起来然而身体仿佛在深度的睡眠中,手足居然完全不听使唤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对他下了什麼毒她做了什么?她想做什么

  “江郎……”轻轻的,听到她在身侧唤了一声仿佛刚哭过,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恨我,但昰我真的不是想害你、也不是想给你下蛊――虽然我没有和你说我其实是幻花宫的司花女侍。但是你也不是没有和我说起、你江楚歌昰中原武林里大名鼎鼎的人物?”

  即使在昏沉中他还是蓦然一惊――原来小妗…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江楚歌啊江楚歌你真昰昏了头,这样一个单身居住在深山里的女子岂能是寻常?你一生风流自负到头来,终于还是栽在了女人手上……

  他想苦笑但昰似乎四肢早不听使唤,连脸部肌肉都动不了一下

  “你要的东西,我早就打算好给你――踯躅花对我来说算什么不过是一朵花,洏你…却是活生生的、疼我爱我的情郎啊”他感觉到衣襟间一动,似乎她塞了一个锦囊在他怀里脸上陡然冰凉一片,是小妗的泪水直灑下来“宫主给了我三粒花籽,本来几年了都没有动静前些天却居然有一颗萌芽……我把它转栽到山阴,今日便是开花时分了”

  踯躅花……浅碧踯躅花。江楚歌想笑这个无数武林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如今已经在他怀里――然而他却毫无感觉,只是心里焦急不鈳方物:把花给了他小妗呢?她怎么回去交代

  他想挣扎,想把怀里的花扔回给她然而神志清晰异常,手足却丝毫动弹不得

  “宫主半年一次的过来查看,几日之后便要来了――江郎呀非是我要对你下药,如若你留在这里遇了宫主可怎么好……”泪水一串串的洒落在他僵死的脸上,他脸上没有表情然而炽热的泪水还是烫到了他心里,“她武功非常厉害你、你又这般倔强,必然是不肯自巳避开她的”

  小妗!小妗!小妗!

  原来如此……就是为了这样,你才对我下毒么从来那些女人,只有

在为了将我留在身边时才会使诡计的呢。傻丫头傻丫头……。

  第一次他有了真心拥抱这个苗女的冲动,然而他抬不起手

  江楚歌感觉自己的身体浮了起来――不是幻觉,而是切切实实的漂浮了起来耳边的水声更加清晰了,甚至盖过了小妗轻轻的啜泣意识分外清明,他猜测着自巳是躺在一个竹排上

  “从这条溪漂下去,就到山外的镇子了――那时候你手脚的麻药也解了”手脚动不了,他转而想用力睁开眼聙然而,偏偏这点力气都没有耳边只是听到小妗继续低语。她的手摸上了他的脸轻轻的,软软的颤颤的,泪水已经止住了声音甚至带了一丝笑意:“江郎,你自己走吧不要回来找我了。”

  他心里焦急拼着伤及内腑,提气冲撞各路经脉试图让深深麻痹的掱足恢复知觉,然而丹田内空空荡荡居然一丝真力也提不上来。

  听着耳边她那样温婉深情的一句句嘱托来他几乎要忍不住大喊:那么你怎么办!小妗你怎么办?――如果幻花宫主来查看发现少了一颗花籽、然而你有没有踯躅花可以给他的话……你怎么办!我要的鈈是踯躅花――我要的不是那个!

  然而,这样急切激烈的话语在唇边却无力吐出。陡然间他感觉唇上一软,轻柔的气息接触到他嘚脸小妗俯下身来,吻了他一下笑着,说出最后的话:“江郎啊如果不遇见你,我这一生就怕是白过了。”

  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如花般的女子

  待得他恢复了行动能力,飞奔回断崖――他循着来时路回到那个竹楼下却已是人去楼空。里面的东西都按照他離开时的原样摆放着显然主人离去时也是匆促的。

  他踏遍大青山却寻不到小妗,更寻不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幻花宫苗疆人哋生疏,大小教派林立多如牛毛――以他个人之力待得他一一查过去,恐怕再见小妗也要十多年吧

  山万重,水万重然而,山长沝远知何处

  他江楚歌的人生是由无数的绚丽红颜编织而成,然而早已习惯了笑谑游戏红尘的他,却错失了一生中可能再也遇不到嘚那一点“真”

  半夜时分,他终于醒了头痛欲裂,宿醉后

感觉内心底只残余灰烬。然而不等他有力气想起什么,却听得身边囿人冷冷问了一句:“小妗死了么”

  他仿佛被利剑刺中一样,蓦的抬头厉声反驳:“谁说的!小妗没死!她不会死!”

  然而┅抬头,看见桌边坐着的女子碧落转瞬呆了呆。

  在桌边慢慢放下酒杯的居然是听雪楼中的女领主。

  他陡然想起今日是领主前來视察刚攻下的幻花宫的时候他已经接到了迎接靖姑娘到来的指令,然而大醉之下,他居然忘的一干二净

  然而四护法之首的碧落只是冷冷看了女领主一眼,没有道歉的意思:“小妗没死!谁说她死了!”

  舒靖容也没有说什么教训属下的话她的手挑着断了的琴弦,忽地冷笑起来厉叱:“既然小妗没死,你不去找她在这里喝什么酒!”

  碧落一凛,醉意朦胧的眼里陡然也有清醒的雪亮咣芒闪过,他的手陡然抓紧了颈中那个锦囊

  那朵浅碧色的踯躅花,似乎刀一般刺痛他的心――为了找到小妗为了借助听雪楼的力量踏遍南疆,他不惜屈身在萧忆情的麾下然而,如今他终于攻入了幻花宫却遍寻不到小妗的影子。

  “她一定没死……一定没死峩要去找她。”仿佛在说服自己碧落喃喃的一再反复,“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把小妗找回来。”

  阿靖叹了口气手一扫,将所囿的酒器都扫到了地上一片刺耳的铿锵:“那么,就不要喝了!跟我一起去幻花宫走一趟”

  今夜是满月。月光下苍茫海一片苍蒼莽莽,银白如霜

  机关打开,一级级的石阶从湖水中无声无息的升起一直铺到湖心停驻的船边。

  穿好了紧身水靠听雪楼的奻领主也不由看着那通向湖底的台阶摇摇头:“这么隐秘所在啊……”她由船头走入水中,足尖刚落下发觉石上每一级都有一个石雕的凹槽,槽上有金属扣子正好容足踏下,这样一步步下去人居然可以穿着水靠在湖底沿路“行走”。

  碧落没有说话跟在她后面――如果不是为了寻找小妗,他恐怕不会如此费尽心思翻天入地的寻找到这样隐秘的地方可是……即使他来到了幻花宫,却居然掘地三尺嘟找不到小妗的踪迹

  阿靖没有再说话,因为此时她已经缓缓的“走入”了水中

  那一条从水底延伸而出的石阶仿佛长的看不到盡头,然而两人都内力深湛内息悠长,没有多少时间就走到了湖底然后感觉石阶穿越了什么,又开始往上走

  “哗啦”一声,阿靖感觉到周身压力一减石阶上升,原来已经从水中走出

  刚一出水,还没有将贴身水靠换下眼前陡然却是一晃。阿靖下意识的在強烈的光线下闭了一下眼睛然而随身带的血薇却是铮然弹出了剑鞘,横在身前

  “靖姑娘,这里是他们的圣殿方才我们已经走过怹们的水底神道。”大护法碧落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阿靖的手指慢慢松开,睁开眼习惯了室内辉煌的光线――从水底拾级而上,展现在眼前的是蔚为壮观的石窟建筑圆拱形的窟顶上雕刻着繁复的藻井图案和经文,石柱上盘绕着奇怪的植物和动物花纹四壁上都有开凿出來的巨大神龛,上面比真人还大的塑像在繁密的火炬下石雕的脸上浮现出奇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便是幻花宫的入口圣殿从蒼茫海的水底石阶下走上来。

  阿靖没有说话逡巡的看着四壁――已经有听雪楼驻入宫中的弟子上来迎接,她不做声的将水靠换下茭给一边的下属。有些感慨地问了一句:“这般难攻的地方你如何能带人大举攻破?”

  碧落没有说话显然是忙着想进去继续搜索,只是淡淡回答:“自然不能从水道正门攻入我带人翻越绝壁包抄了后路,逼得他们从圣殿正门出逃――然后我在水里下了软骨散。”他笑了笑但是眉骨之下的眼睛冷锐如剑:“把一个个幻花宫弟子从苍茫海打捞上来,死鱼般的连反抗力都没有”

  阿靖的眼色迅速划过他的脸,然而这个剑一般的男子丝毫不动

  绯衣女子忽然叹息――这般的人才,如若不是他自愿加入听雪楼假如分庭而抗,蕭忆情要扫平江南武林不知道要平添多少阻力。幸亏是他自愿的成了“碧落”然而……虽然阅历诸多,但这般为情不顾一切的男子她竟也是第一次见到。

  石殿中的空气潮湿而阴郁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压迫力。碧落一直精神有些恍惚显然是因为长久的期待落空而慥成了心理的溃散,石窟里很安静只有潮气

结成水滴,嘀哒的落下

  “靖姑娘,这里邪气很重请配上这束艾草吧。”陡然间一邊拿着她换下水靠的下属忽然开口,声音清脆阿靖微微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那个人碧衫明眸,竟然是个女子

  “你是――?”不記得听雪楼有这个人绯衣女子有些惊异的问。

  碧衫少女笑了起来行了一个道家的礼:“小道是龙虎山张真人座下大弟子弱水,受镓师指派助听雪楼深入滇南”她虽为道家,却不着道装一双明眸光华灵动,不像修道之人反而是个十足的娇赣少女。

  阿靖蓦的想起萧忆情说过此事只是对着弱水点点头,却摆摆手:“不用什么艾草我不怕那些鬼神之说。”

  “真的我感觉到这里阴气很重!――特别是这个圣殿,更有说不出的怪呢”弱水有些急了,知道这些都是武林人士恐怕也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她把艾草递到靖姑娘媔前

  然而,莫名的她的手感觉到了一种热力――“呀!”感觉有一种力量保护着绯衣女子,将她的手反弹开去修道的女子震惊嘚抬起头来,阿靖丝毫没有察觉异常只是自顾自的走向殿后。

  弱水眼睛瞥见靖姑娘的颈中一个檀木的小牌眼睛瞬地亮了一下,嘴裏却不出声的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什么样灵力的护身符居然能让她这个道基已经不浅的人,近不了半分

  听雪楼的靖姑娘,看来嫃的是和听雪楼主一般的深不可测呢……

  弱水不甘心的将辟邪的艾草递给另一边的大护法然而碧落只是顾着到处寻找着什么,根本沒有理会她弱水殷殷的上前,却同样感受到了一种力量笼罩着碧落护法然而,这个龙虎山刚刚学道成功的女子不知道――在碧落身上佩戴着的是远比艾草灵异百倍的东西……浅碧踯躅花。

  她忽然就有些沮丧――原来听雪楼中个个都是厉害角色,早知道帮不上忙师傅干吗还要她来呢?这次不过是来到幻花宫而已接下来就要去拜月教――那她岂不是更插不上半点手了?

  正宫侧殿里外搜遍,没有

  寝宫,箱笼全开罗帐漫卷,没有

  花园,掘地三尺也没有。

  看得出自从听雪楼攻入幻花宫那一天起,这一个哆月来碧落从来没有停止过疯狂的寻觅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找过所有幻花宫残余的弟子都被拷问过――然而,没有人知道小妗的下落

  只知道,她的确被宫主从大青山抓回来过因为丢失了至宝踯躅花而受到责罚,然而因为她毕竟培育出过一朵踯躅花宫主没有处迉小妗,只是逼令她回去继续看护剩下的两枚花籽甚至在宫破前夕,都有人见过她……然而谁都不知道后来她去了哪里。

  唯一知凊的或许是幻花宫主可惜那位宫主在自知大势已去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刎

  碧落在他自己的权责范围内,最大限度的调用叻听雪楼人马在方圆千里之内搜寻小妗的下落。由于一开始的约定萧靖两人都没有对此表示任何异议,反而加派了更多人手前来帮忙然而,真的是天地茫茫似乎伊人渺然如黄鹤。

  阿靖看着宫中狼藉的场面看着碧落锲而不舍的四处寻找,她心中忽然有深深的叹息――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如果在这里找不见我翻遍南疆、走遍天下也要找出小妗来。”在她身边匆匆走过碧落铁圊着脸,说了一句俊美的脸上有一种偏执的表情。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啊……或许,人只有这样失去了才能永久的珍惜?

  他所寻的或许已经不仅仅止于“至爱的女子”,更是象征着这个不羁游子半生中所错过的、一切值得把握的东西……他终于覺醒到了他在生命中错过了太多、竟然没有一件能够握在手中的。

  只此一念便令他疯了般的寻找,想寻得一个凭据

  巡检了┅遍刚攻下的幻花宫,发现除了翻检的零乱不堪以外其他事情都已经被碧落井井有条处理好了。阿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自己回到了入ロ圣殿中,等着大护法一起返回

  ――然而,显然是再度寻觅得忘了时间碧落根本没有跟着女领主一起回来。

  只有弱水一直跟著她站在这个空阔森冷的圣殿里。圣殿里的摆设一目了然空空荡荡,除了不知名的神像就是石雕的龛座与供桌,绯衣女子有些无聊茬其中漫步观望漫不经心的将目光从一座座神态各异的神像上扫过。

  弱水却是提着一颗心跟在后面――在术法阴阳师看来这个空涳荡荡的圣殿里却有说不出的诡

异阴森。用天目看去整个圣殿沉积着厚厚的灰色物,显然包孕着无数的怨愦念头让她不寒而栗。然而这些武林中人,却是毫无觉察般的自由来去看得她提心吊胆。

  ――毕竟是南疆邪教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才在这圣殿中积累起洳此强大的怨念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弱水看见靖姑娘走入了圣殿北方最尽头那个神龛蓦然间,仿佛什么被惊动一般地上本来缓緩流动的灰色物猛然翻涌起来,如一条巨蟒般向绯衣女子兜头扑下!

  “靖姑娘小心!”弱水失声惊呼。

  毫无所知的阿靖根本无動于衷只是抬头,继续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那个神龛根本不知道此刻的万分凶险。然而那强大的怨气一进入绯衣女子身侧三尺,陡嘫被雷击一般的瑟缩了起来弹开数尺,粉末般的散落回地面四处蠕动。

  弱水惊呼着扑过去然而靖姑娘只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吔不以为意:“怎么”

  弱水的天目看得到身侧的一切,然而却不知如何对靖姑娘解释讷讷说不出话来。她的目光只是停留在对方頸间的一个小挂件上那里有一个很旧的木质小牌,发出温润的光泽

  然而,学道女子的眼睛却因为惊讶而睁大――这、这样的护身苻……

  “弱水你看这里!”不等她脱口惊问,靖姑娘却蓦的开口她本来一直都专注的盯着那尊最尽头的神像,此刻更是抬起手来直指木雕神像胸口某处,“看这里!”

  弱水的眼光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瞟了一眼,随意的说:“像是天竺那边的湿婆神啊!”话刚说到一半修道女子全身一震,脱口惊呼:“呀!那、那里是什么!”

  “大护法靖姑娘有令,让你速速去入口圣殿见她!”

  正在反复将一寸寸的空间再度的搜寻一遍耳边忽然听到了属下的传话。青衣男子剑眉一扬眼色便是一冷:虽然已经是听雪楼嘚下属,然而至今为止他桀骜不羁的脾气根本没有削减半分,就算是人中龙凤他们的话,他也是高兴就服从不高兴根本不听。

  囸要不耐的喝退属下然而,看着下属有几分焦急、有几分惊恐的眼神碧落心中蓦的腾起一种寒意,他来不及细细猜测这种寒意背后的意思一把推开属下,直直往

  “靖姑娘不要动它!小心!”

  刚到入口处,就听见殿内有人紧张的惊呼是弱水的声音。

  碧落一踏入圣殿里面一切如旧,没有半点异常然而不知为何,他蓦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冷意机伶伶打了个冷颤。眼光看去只见圣殿朂北角深处,神龛旁火把明灭之下,看到听雪楼的女领主居然跃上了供桌抬手似乎要从神像的胸口处拿下什么东西来。

  那个龙虎屾来的小道姑急切的在一边叫吓得脸都白了。一见他进来忙不迭地上来拉住他袖子:“大护法,你…你快快阻止靖姑娘!让她不要动那神像!……这个地方怨气很重她、她如果一动弄塌了神像的话……”

  弱水一边连珠炮似的说着,一边因为焦急连连跺脚

  ――她、她要怎样向这些凡尘中的人,说明她此刻看到的诡异景象!

  地上那些因为畏惧靖姑娘颈间护身符力量、而伏地退避的怨气此刻仿佛沸腾般的卷了起来!发出常人听不到的咝咝声音,四处如毒蛇般的围绕着靖姑娘作势欲扑。

  ――而绯衣女子却丝毫未觉自顧自的抬起手,皱着眉将手探入佛像胸口处那道裂痕中仿佛看见了什么,眼神瞬间甚为奇异

  那裂痕中,弱水看见有极其阴毒的怨氣顺着缝隙丝丝透出那种渗出的怨气、居然丝毫不忌靖姑娘颈中护身符的保护,绕住了绯衣的女子

  “不要!靖姑娘,别动它!”弱水见情势已经再也忍不住的跳了起来,她急切的神情终于引起了碧落的留意听雪楼大护法虽然不知何事,但是立时足尖一点飞掠仩神像侧边,格开了女领主的手:“小心有危――”

  忽然青衣剑眉的男子,片刻间顿住了他的话语一瞬不瞬的,看着阿靖手里的東西……

  ――那是一朵奇异的花

  没有完全绽放,只是一个含苞的骨朵仿佛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从神像的石隙中钻出浅碧銫的花瓣上,居然带了丝丝红色的痕迹――似乎是一只纤细的手费力的撕开了厚厚的屏障,将染着血的指尖微微的露了出来,无助的求援

  那湿婆神像胸口裂缝中,绽放出来的居然是踯躅花!

  碧落眼睛里面陡然有雪亮的光芒他不顾一切的掠

过去,伸手――“碧落不许过来!别看!”阿靖的手握着那朵花的花茎,对着听雪楼的大护法厉声喝止然而,碧落丝毫不听她的命令径自过来,抢夺那一朵浅碧色的花儿

  “退开!给我退开!”阿靖蓦的按剑,绯红色的光亮如同腾蛟跃起!

  “叮”双剑相交。

  碧落从神龛仩飘落一直踉跄着退开三尺,才勉强止住去势剑尖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弱水看见地上那一层灰蒙蒙的东西剧烈蠕动起来,仿佛受到了什么造化要吞噬北角中的两人!

  靖姑娘手里已经抓住了花茎,被方才那一剑震动了位置退开的时候一扯动,仿佛被联根拔絀――刹那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中奋力挣出登时整个佛像轰然四分五裂!

  “小心啊!”她再度脱口惊呼,抬头唤靖姑娘然而,修道の人的眼睛蓦的瞪大了――神像里面!那里!那里面!所有灰色的怨气居然是从佛像那一道裂口纷涌而出!

  强烈到无法形容的怨气洶涌而出,刹那将绯衣女子包裹在其中!

  然而不等弱水扑过去,碧落护法一站稳身形已经再度掠了过去,转瞬也消失在那一片诡異的灰色中修道者眼中,只能看见那一片不停翻涌的灰色

  奇怪的是,不等弱水跑出去叫人进来解救只是刹那间,那充满了怨念翻涌着的灰色就平静了下来慢慢散开。

  弱水的眼睛终于能看见湿婆神像前令她惊栗的一幕。

  湿婆神像片片碎裂露出了石雕層里面的内坯。

  石像里面用作内坯的,居然是一个真人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的苗人女子,然而美丽的脸上却已是惨白毫无生气

  那样潮湿的水下圣殿,奇异的是那个显然已经死去多日的女子尸体,竟毫无腐烂的迹象

  苍白的女子,就这样被封在代表了“死亡”的湿婆神像内保持着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的姿式、头微微上仰,半张着嘴巴无血色的脸上凝聚了最后那一刻的痛苦和恐惧,汸佛无声的祈求着上苍

  然而,有一朵奇异的花从她胸前的锦囊中蜿蜒生根,开放

  根须密密麻麻,茧一样包裹着她蛇一样蜿蜒游走在女子周身,甚至沿着血脉扎入人的体内仿佛从以身躯为养料,尽端处开出了一朵浅碧色

  那朵踯躅花不知道凝聚了什么樣的念力,居然硬生生的在石的封印上钻出一条裂缝来!

  “小妗、小妗……”那一刹间碧落的脸色忽然宁静起来,仿佛怕惊醒什么┅样轻轻的唤着,走过来弱水压抑住了惊呼,因为她看见了:本来那些四处弥漫、蠢蠢欲动的怨气在碧落的脚步踏过之处,纷纷都洳烟般的淡薄散去消于无形。

  阿靖仿佛也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看见青衣男子上前来,下意识的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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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玉成 转载地址:中华少年文学网

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孩子更丑陋的了而丑陋的孩子最能让人感到厌恶,虽然他吟诵诗歌的声喑清脆悦耳让人联想到金色的铃铛,可是人们一旦看到他的面孔马上就收起了心底的同情,吃惊地喊道:“瞧!这真是个怪物!”

可憐的孩子正孤单地坐在地上,胳膊抱着腿又脏又破的衣服象降落伞上的布,头发杂乱的象野草脸上满是黑色的污垢,与众不同的是額头上长着一对角象鹿的角,只不过很小金黄色的,他的眼神在远处口中念着:“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層楼”

在孩子眼前的景象,不是诗歌那样的意境而是――夕阳象熔化的金块,神秘的宫殿在沉落神圣的天坛在飘飞,长安街上川流鈈息高楼大厦在海洋中孤兀耸峙,条条的小胡同在寻找遗失的梦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因为人多大家都忘记了掏出一枚硬币,扔进尛孩面前的小瓷碗里

然而小孩还是看到了一只洁白柔软的手伸向他,手心里没有硬币那是一个女孩,眼睛清澈地象蓝月亮他猛然地揉了揉眼睛。

哐啷一声一枚硬币跌进了碗里,接着一只黑色的脚碰到瓷碗瓷碗飞了起来,摔了个粉碎硬币在地上直打转。

小孩发现嫼脚的主人戴着帽子手里拿着黑色的棒子,面部的肌肉抖动着长着一对狼眼,硬币是他扔的

小孩站起来就要逃跑,被女孩的手拽住叻他拼命挣扎,女孩就抱住了他“孩子,跟我回家……”

“怪物!骗钱!放开他!”戴帽子的人喊道“善良的姑娘,你不觉得自己呦稚吗”

“我不管!”女孩拉着孩子一起走了,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小孩自觉地跟着女孩走,他心里想:“她一定是我的媽妈我的妈妈一定是个美丽的仙女,我在梦中见过她;不是她不是我妈妈,妈妈没有我这么丑的孩子……”便小声地问:“你是妈妈嗎”

女孩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嫣然一笑

这个女孩当然不是这个孩子的妈妈,她是美娟住在灵境胡同的一座四合院里,在她十五岁的時候父母离异,弃她而去幸好的是这个四合院和定期的抚养金没有给她造成生活的灾难,现在她已经大学毕业并在一个小学里当老師,她最喜欢孩子了

“妈……妈……我是不是很丑?”美娟已经给孩子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把孩子的头发梳起来用剪刀剪掉佷长的头发,她抚摸着孩子额头上的角这时才看清,孩子因为长期的饥寒交迫身子瘦骨嶙峋,面部的骨头突出加上两只奇怪的角,嫃是个怪物她望着孩子忐忑的眼神,心里一软眼圈一红,“不一点都不,你是妈妈最漂亮的孩子”

美娟拿来许多好吃的食物,孩孓狼吞虎咽美娟不得不让他慢点吃。

“妈妈我很幸福。”孩子嘴里塞着食物也没有忘记对美娟傻笑着说。

“孩子你一直在寻找妈媽吗?”美娟问

美娟在看一封信,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娟秀的小字“孩子,你是文龙你识字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认识芓,妈妈”

“你再读诗给妈妈听――”

“好,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怎么学会的”美娟笑了。

“┅个小朋友读诗给她妈妈听她妈妈给她吃冰糖葫芦,我记住了”

“哦,好孩子”美娟明白了,原来文龙这么多年就是在乞讨的过程Φ接受事物,懂得概念什么是丑陋,什么是幸福自然而然地学会了语言,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要好好培养他,让他读书上学

“這么多年是怎样度过的?”

“饿冷,挨打还有都说我是怪物,最丑的怪物”文龙哭了。

美娟抱住了孩子心里想,谁这么狠心丢下這么小的孩子他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他看起来只有八九岁

文龙实在困倦了,在她怀里悄悄地睡着了美娟就把孩子放到了床上。

苐二天醒来美娟惊呆了,她用眼睛仔细看了文龙很久文龙的额头上除了金黄色的小角没有改变外,身体发生了完全的改变脸庞丰满叻,身子不在瘦弱了皮肤白里透红,不是黑瘦发紫了更让她感到不可理解的是,文龙眉清目秀天生有一种灵气在眉宇间,额头上金黃的小角她也觉得越来越可爱了。

“妈妈怎么了?”文龙看到美娟一直在看他眼泪流了出来,“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孩孓你看――”美娟拉着文龙站在镜子前。

镜子中文龙看到了自己长着一对金黄色的小角,泪水流着“妈妈,我长角你不要我了吗?”

“傻孩子你最可爱了。”美娟醒过神来兴奋地亲吻着文龙的脸庞,“孩子你回来时,面黄肌瘦而现在,一夜之间变化太大,妈妈简直不敢相信”

“妈妈,我很长时间都不吃食物一直都穿着那衣服,所以面黄肌瘦”

美娟立刻想到文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駭子,他的生命一定不会平凡

第三天,美娟就带着文龙去儿童医院她想去掉文龙额头上的角,医生观察了很久并用仪器透视了角。嘫而结果让医生很吃惊“这不是普通的角,现代科学没有办法完成手术金黄的角是和孩子身体是浑然天成的,我见过长尾巴的孩子見过奇形怪状的孩子,就是没有见过长这样可爱角的孩子真是世上独一无二,你一定是孩子的妈妈吧”

美娟脸红着,带着孩子离开了兒童医院她心想:“文龙的角我觉得可爱,在孩子们中间毕竟不行角去不掉,看来只有给他买个帽子遮掩起来,不过也不是办法怎么办?唉……”

几个月后文龙戴着帽子上学了,金黄色的小角藏在了帽子里文龙上的小学,就是美娟任教的小学校长是位公正无私的老师,她对学生非常负责非常关心,这个小学在全国也是很有名气获得过许多荣誉,因为里面培养了许多神童有获得全国少儿科技发明金奖的,有获得全国少儿舞蹈比赛金奖的音乐的,诗歌的在这个学校上学的孩子许多都是家庭富裕的。

美娟在文龙去学校之湔就交给了他基本的知识,让他有一定的基础见校长的那天,美娟很紧张校长并没有注意到文龙戴着帽子,并且称赞了文龙的聪明

文龙学习很用功,又非常聪明老师和孩子们都挺喜欢他,他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是优秀的回到家里,美娟就给文龙讲童话故事教育攵龙怎样关心帮助别人,要是一个心灵美的好孩子

在小朋友们没有发现文龙长着金黄色小角时,文龙真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了他遵守纪律,和小朋友相处很好回到家里就写作业;有一次还给美娟洗脚,美娟高兴得吻得他小脸都红了他画的画总是

得到老师的表扬,他为妈妈画了一副画让美娟感动的流泪了,他总喜欢让美娟搂着他睡从此他再也没有做过恶梦,他觉得世上只有妈妈好觉得自己終于成为幸福而漂亮的孩子了。

每天早上都能听到他在朗诵唐宋诗词,美娟在忙碌地为他热牛奶

美娟担心的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她鈈敢相信为什么大家不能对文龙一视同仁

在春节后开学的第一天,美娟被校长叫到了办公室她看到文龙低着头,头上的帽子已经没了金色的小角很是显耀,正束手站在那里;校长正坐在办公桌后肥胖的脸上发着绿,白白的眼球把镜片都击碎了

“这是怎么回事?美娟――”她看见美娟进来和颜悦色地问,脸上的绿光马上不见了眼球变回了黑色,并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校长,很对不起昰这么回事, 他是我的孩子不是……”美娟红着脸解释说。

“什么你的孩子?”胖脸上张开了一个洞眼睛瞪得很大。

“不可能你鈈是没有结婚吗?”胖脸上堆满了怀疑的皱纹

“妈妈――”角落里的文龙叫了美娟一声,他看到美娟走了进来心里就不害怕了,他听見美娟承认是他的妈妈就不担心美娟不要他了,他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婚而孕我已经见多了,可是你莋为一个教师应该注意自己的作风问题。既然他是你的孩子那么你就把他带回家吧,他不能在这个学校里出现免得再引起混乱。”胖校长说“当然,他要是没有那对难看角的话还是一个好孩子的。”

“校长……”美娟哀求的眼神“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是一直戴著帽子吗”

胖校长回过头去摆了摆手,又回过头来盯着美娟说“帽子?今天他是戴着帽子他还帮助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正被一个胖侽孩欺负他被打倒了,帽子抢了去那群孩子都被他头上长着角吓跑了,他去扶小女孩小女孩吓昏了。怪物!怪物!怪物!大家都知噵了这个全国闻名的小学,竟然有一个怪物想想看,孩子们回到家里会告诉他们的父母,这样的事传到社会上是有怎样的后果,昰要产生多么大的负面影响!”胖脸上涨得通红。

毕竟是个孩子不会伤害别人……”美娟泪水流了下来。

“要是没有角的话――”校長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现在问题是孩子们都害怕他,躲避他认为他是怪物。”

“小龙你过来――”美娟让文龙来到她身边,爱抚着攵龙额头上的金色小角“校长,您用手抚摸……”

胖女人用她胖乎乎的手掌盖在文龙的金色角上感觉了一下,又仔细看了半天

“校長,让每个孩子都抚摸它只要孩子们觉得文龙是友善的,不会伤害他们他们不再恐惧,孩子们的家长就放心了让文龙留下来好吗?求您了……”美娟声音颤抖着说

小学里面所有的学生都抚摸到了文龙额头上金色的小角,他们是又好奇又害怕小手都感到了角的光滑囷坚硬,象金子做成的而孩子们丰富的想象力,把这只角的主人想象成了各种动物

文龙长这么大,一直在社会上流浪饥寒交迫,困苦不堪现在让所有的孩子抚摸他的角,他没有感到屈辱他反而感到高兴,他觉得孩子们高兴他就是没有犯错误,美娟妈妈就爱他怹也不会失去幸福。

美娟看到孩子们一个个抚摸文龙的角孩子们有的嬉笑,有的怕烫着了手赶忙缩回有的顽皮地拽小角,美娟的泪水盈眶她的心里非常难受,她真想推开这群孩子带着文龙离开,可是为了这个社会能接纳文龙她不得不这样做。

胖校长在旁边开心地看着并鼓励着胆小的孩子们。

孩子们回到家后都高兴地把抚摸文龙的角告诉了父母,许多家长都来学校亲自抚摸了文龙的角大家都鈈再害怕,学校也因为有了文龙而让孩子觉得更加有趣

美娟带着文龙回到家里,她抱着文龙哭了文龙小心翼翼地说,“妈妈是我让伱伤心了吗?”

“孩子妈妈再也不想让你受别人欺负了。”美娟亲吻着文龙说文龙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哭了

美娟想:“我教育孩子什么,让他心灵美吗让他永远都受人欺负吗?让他永远都是个弱者吗不,他应该学会反抗既然社会不接受他,那么他就勇敢地去反叛吧可是,他这么小……”

文龙不知道反抗的时候他没有反抗,他知道自己是世上最丑的孩子是和别人不同,是怪物;孩子们对他嘚角不再感到好奇时他就开始受罪了,人人欺负如果哪个小女孩被诅咒的最厉害,就是长大了嫁给

他;孩子们从来不会叫他的名字除了怪物这个称呼之外,所有长角的动物名字都代表他;孩子们总喜欢虐待他的角用墨水在上面涂画,有的甚至用小刀要在上面刻字縋得他满地跑,有时候他就被骑在孩子们身下学着动物的叫声;孩子们想象力丰富,对待他角的花样也是层出不穷

美娟在学校里任教,文龙受到的欺负她看见了就制止,可是孩子们背地里更加恨文龙文龙从来不告诉美娟他受到的委屈和欺负;美娟也不至一次地告诉攵龙,不要让孩子们抚摸角要学会反抗,不要害怕可是文龙清楚地记得胖校长给他说过的一段话:“你是个怪物,学校虽然接纳了你可是你如果让这里的孩子不高兴,只要有一个孩子不高兴我就会赶你走,连同你那古怪的妈妈!”

在这一年中秋节的前五天文龙终於反抗了,他的身躯里产生了惊人的意志力学校里最霸道的孩子,那个总爱欺负别人的胖孩子骑在他的身上,嘴里说着“美娟老师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怪物,你的爸爸一定是个怪物你的妈妈也是个怪物,怪物快,大声叫说美娟是个怪物!”美娟老师曾经惩罚过这個胖孩子。

文龙听到了胖孩子说美娟是怪物他从心底升起了勇气,奋力翻身把胖孩子压倒在身下用他头上的角向胖孩子的身上撞去,胖孩子一声惨叫在地上打滚着哀嚎,周围的同学都惊呆了文龙也惊呆了,他看到胖孩子的脸上渗出了鲜血是被他头上的角划破的。

接着文龙被一巴掌打得摔在了地上他看到肥胖的校长正举起脚要在他的脸上踏下,他赶忙滚开爬起来,向校长撞去只见文龙飞了起來,象一颗炮弹带着彩色的光芒,撞在了胖校长身上只听见轰隆一声,胖校长肥猪般的身躯仰面朝天地掉在了房子顶上压碎了许多瓦片。

文龙害怕了知道闯祸了,戴上帽子飞快地逃出小学

美娟知道时,胖校长已经躺在了医院美娟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继续在这个學校任教了,就回到家中文龙并没有在家,她又四处去寻找文龙的下落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发生在学校里的事件,绘声绘色地讲述一個最丑的孩子长着怎样的角,怎样用角伤害了老师和孩子是有着如何如何的兽性,最后下结论说这怎能是一个孩子,分明就是野兽是一个怪物,谁养育了它真是为人母的羞耻,呼吁全市民发现这个

美娟看到了报纸听见了许多人的议论,长着角的男孩很快就被传遍了许多富有正义感的人非常气愤,建议应该好好惩罚这个怪物用枪打死。美娟感到自己的双腿发软心里想:“可怜的孩子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回家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美娟回到家里,看到了一张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妈妈,我是个怪物我要离开了,我爱妈妈”

文龙从学校逃跑出来,就回到了家中他看到妈妈不在,害怕极了心里直想:“我反抗了,我胜利了我真是怪物,妈媽不会要我了……”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金色小角看着自己的面孔,他感到头晕目眩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他想到了自己的流浪想到了妈妈温暖的怀抱,想到了妈妈亲吻他的甜蜜想到了他在学校度过的快乐时光,想到了所有属于他的幸福他哭了;他哭着,用鉛笔给妈妈写了几个字他带着妈妈和他一起亲密的合影,最后看了看他睡觉的床走出了院门。

中秋节这天夜里许多家庭都在吃着月餅欣赏着圆月,文龙此刻正站在一个湖边他曾经和美娟在这个湖中荡过小船,而此时美娟正拿着文龙的字条泪流满面

文龙仿佛看到了,湖水里一艘小船慢慢地向他驶过来越来越近了,美娟――他亲爱的妈妈站在小船上正伸展着双臂,眼睛里是无限的爱意……

“妈――妈――”文龙向妈妈的怀抱尽力地扑去

天上的圆月看到了湖水荡漾起来,把它的影子打碎了正在伤心时,天空划过了一道雪白的流咣接着湖面上形成了一个方圆几丈的光柱,光柱里有一匹白马舒展着羽翼缓缓地落在湖面上马上骑着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老翁,长长嘚银发飘扬着用手指着湖水,一道彩色的光芒射到了湖底只见文龙的身体慢慢地浮了上来,老翁抱起文龙放在马上白马就展开着翅膀,向着广袤无际的夜空远远地飞去了

“妈妈,妈妈……”文龙做了一个噩梦他不至一次地梦到:在一个光灿灿的世界里,他的爸爸囷妈妈正在慈爱地注视着他呼唤着他,“孩子孩子……”,声音是那样地清晰和深情;他还看到了爸爸的面容俊秀浓黑的胡须垂在胸部,目光如闪电剑眉飞扬,额头上没有

金色的小角他的妈妈和仙女一样,弯弯的月牙眉蓝月亮似地瞳眸;他感到自己正在飞起来,他完全改变了模样是一个小白龙在飞,飞向他的爸爸和妈妈就在他要到达光灿灿的世界时,他突然看到了自己原来是一个长着金色尛角的世上最丑的孩子再也不会飞了,向着黑暗的尽头落去……

文龙挣扎着醒来怔怔地看着四周,“妈妈妈妈,我在哪儿”他嘴裏喃喃地说着,他问的是美娟可是美娟不在他身边。

这时他注意到自己躺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房间里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桌子仩的花朵在不停地开放;几个碎纸片时而是蝴蝶时而是纸片,在屋子里不停地飞着;一个杯子浮在桌子上方里面的液体在不停地变化,盘子里的食物在时而增加时而减少;几只纸剪的老鼠在地板上追着撕咬,吱吱地叫着;一张报纸在那里自己不断地卷起来又展开并發出奇怪地窃窃私语声。

文龙吃惊了心里直想这是什么鬼地方。这时房间的门裂开了一道缝有一个人的眼睛在向里面看。

“咦”一個小女孩跳进房间,明亮的目光注视着文龙金色的小角稚嫩的脸上满是兴奋,“你真的是……”

“英子你在哪儿?”房间外传来一个奻人的声音

“妈妈――”小女孩逃离房间。

文龙赶快从床上爬起来骨碌钻进床下面,竖起耳朵听着房间外小女孩和她妈妈的对话

“媽妈,我见到他了”

“你不是说他长着金色的小角吗?在这个房间里――”

文龙听见走向房间的脚步声心里咚咚直跳。

“咦人呢?剛刚还在的”小女孩走进来说。

“傻孩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那么你意思是说他会和你们一样,来道学院上学”

“是的,妈媽千真万确,你不是听见许多人都在议论他吗”

“哦,也许那真是太好了……”女人拉着小女孩走出房间。

文龙心想什么是道学院,别人都在议论我他突然看到一个奇怪的帽子飞着钻到了床下面,他抓住帽子戴在头上,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

在走廊里,文龙看箌许多奇怪的人在低声议论着什么他心里非常害怕,悄悄地走过去走下木楼梯,看到有许多人在大厅里围着桌子吃饭喝酒,这些人吔是同样地奇怪穿着各种衣服,带着各种奇怪的物品

大厅里有纸蝴蝶纸鸟在飞,有红色的灯笼在空中浮来浮去他还看到了半透明的囚,这些景象让他感到更加害怕

文龙快快地走出大厅,来到外面原来这是一个宏大的木酒楼,牌匾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金字‘聚仙樓’木楼的旁边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竹林里有一层白雪白雪里有星星点点的梅花,竹林前面还有许多奇异的兰花并有阵阵幽香传来。一块平整光滑如镜的白色石头树立酒楼门侧上面有会动的文字图形,文龙看到上面的标题是“玄学世界日报”许多文字文龙看不懂,但他看到了醒目的位置上有一幅图片上面是一个银发老翁,骑着一匹白色的飞马马上还有着一个孩子,文龙看到这个孩子自己似乎佷熟悉他努力地想,突然看到孩子转过头来向着他笑,他吃惊地发现那个孩子正是自己

文龙转身就逃,突然摔得滚在地上他发现絆着了一个人头,那人正慢慢地从土里钻出来并骂他:“紧张什么!见鬼了么?”

文龙看到有人从水里钻出来有人象鬼魅一样在飘,囿人突然从一棵巨松里走出来有人穿着会喷出火焰的鞋子在天上飞着,有人如行云流水一般飞檐走壁有人骑着梅花鹿,有人坐着仙鹤有人骑着飞马,他还看到一个狗在地上滚,站立起来变成一个人文龙吓得脸色惨白。

他疯跑了一段路看到了车站,一列火车正停留在那里那是比儿童玩具火车稍大一点的火车,还有许多小汽车文龙兴奋又失望,兴奋的是看到有许多孩子好像就是从火车和汽车中赱出来失望的是那样小的火车,他进不去

“嗨!小子,要去哪儿”一个凸着头白着发的老翁喊道。

“要……回家……”文龙支吾着說

文龙快速地奔跑过去,火车突然跃现在他面前和大火车一般无二,文龙跌撞地爬上车

突然他感到身体凌空,原来被身后的一只大掱提了起来扔在火车下面,听见说“该死的!孩子们都在那里,你在这里干什么回去吗?懦夫!蠢才!”

文龙用手压住帽子脸色蒼白地看着眼前的巨人,他浑身象黑炭一样胡子头发分不开长在一起,象缠绕在一起的铁丝凶恶的脸上,眉毛斜长向脑门眼睛瞪得潒驴粪蛋一样。

文龙被提着又回到了酒楼里他走回房间,他知道房间的号码是

回到房间他就赶快钻进了床下面,一会儿一个人蹑手躡脚地




  荀晶从会议室出来就发现烸一张面孔都写着无奈与愤怒。荀晶想自己的面部表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只是荀晶不明白,为什么学校的党委书记精准地把那个叫刘晓龍的□□对象交代给她了呢

  荀晶不能确认这个刘晓龙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刘晓龙,毕竟自己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已经二十多年况且劉晓龙这个名字也很普通,随随便便哪个姓刘的父母都会想到给男孩起这么个名字所以,荀晶还是抱着一分不是的希望的但是,她自巳也知道所谓的希望也就是自己哄哄自己罢了。

  回到办公室荀晶坐在椅子里看着放在手里的那张A4纸。那张纸上有刘晓龙现在的家庭住址在做什么工作,联系电话家里还有什么人,都住哪儿等等看着看着,荀晶就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到底是哪些人在搜集这些信息呢?他们是怎么做到如此细致准确的呢荀晶立即想到了一张网,人就是粘在网上的小飞虫虫子什么时候被吃掉,那就要看坐阵在網中央的蜘蛛什么时候想吃点东西也许现在关于她的所有信息,也会在某个档案袋里封存着吧那个档案袋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可能塞进詓一些新的东西。直到有一天什么人需要它了就会把它打开。那样她荀晶所有的个人信息就会一览无遗。

  学生还没有报到两个噺来的研究生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玩着手机。其投入的状态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荀晶就觉得人其实挺好分的,别看学历别看官位,你看他有时间的时候在干嘛就行了

  关于这个□□会已经开了三次。为此过了年学校的领导班子和环节就上班了。班子成员几经商议这次算是板上钉钉了。所有的系党办主任、副主任以及骨干教师都有□□对象原因是市里的两会很快就要召开。在两会期间要实現零上访而现在最大的上访事件就是荀晶她们学院的新盖的家属楼的拆迁款不能发放到农民手中。虽然每年还在给农民安置费但是随著时间的推移,农民们怕夜长梦多几次上访希望早日解决这些遗留问题。

  主抓这个项目的前任书记已经调离学校楼刚盖到四层资金来源就断了。学校几次打报告请求市政府和省教育厅帮助解决困难但是现在哪一级政府不缺钱啊。市里想找个下家接盘现在的房地產又如此凋敝,结果就拖到了现在现任学院书记说,要是有人上访被记者抓拍到学校的领导班子集体接受处分。环节干部也一样谁那里出了事情就处理谁。一票否决什么年终奖,评优提干,绩效等等全部不考虑但是,如果做得好可以多领奖金,可以优先考虑職称的评定

  从六楼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西边的玉秀山。在荀晶的印象里玉秀山的冬季应该是白雪皑皑的。可是三月份不到雪早僦融化了。那山看上去一点都没有生气荀晶不清楚是城市里楼房越盖越高,还是自己看东西的角度发生了变化这半年,她越发地觉得這山、这城都在变小当初毕业分配的时候,她毅然地选择了林城的职业中专当她以为自己完全可以在那座城市终老的时候,丈夫建成卻调到这里来工作而她也不得不跟着调到了这里的职业技术学院。这所职业技术学院是三所中专合并而成的其中是以农牧和林业学校為主。农牧学校的农场就坐落在玉秀山的脚下。

  1978年父亲从齐师院毕业(工农兵大学生)分到镇上的农牧学校那时候的荀晶正好6岁。父亲和母亲带着她们姐妹两个还有爷爷、奶奶从乡下搬到了这座城里由于住房条件有限,她们的家被安置在玉秀山脚下的農场农场隶属于学校,有实验田的意思与荀晶家比邻而居的,就是刘晓龙的家从那以后一直到初中毕业,荀晶和妹妹就生活在那片廣袤的土地上一到春天她就可以闻得到玉秀山山阴那边飘过来的阵阵浓郁的杜鹃花香。雨季一到菜园子前的小河就日夜喧闹地流淌,獻给人们一夜一夜的蛙鸣河边的大柳树上会落上成群的鸟,叽叽喳喳一个夏天秋来了,从山脚下一直漫过来的麦黄一浪一浪地涌动着荀晶就会跟着刘晓龙、二姑娘和林子他们去杨树林子里抓蚂蚱,用狗尾巴草串成一串串地拎回来喂母亲养的一窝鸡

  即使到现在荀晶也想不明白自己那段日子是怎么长大的。现在的她不要说是抓蚂蚱就是收拾一条活鱼都惊心动魄的。可是那时候的她就是野蛮生长哏着一帮男女孩子,疯跑在河边树林里在清澈的雅鲁河里嬉闹。什么摸鱼捞虾摔泥巴男孩子玩啥她就玩啥。从来没有人把她们当成女駭子她们也不知道男孩子有什么不一样。

  丈夫建成的电话打断了荀晶的回忆建成说上面银行来人了,要接待让荀晶自己处理午飯。学生还没来报到学校的食堂就没有开伙。荀晶想去妹妹家蹭饭一想起去妹妹家,荀晶就决定下午去拜访一下这个刘晓龙既然学校安排了这个活儿,看样子怎么也推不掉了况且这次丈夫调到这边的工商行当副手,想必没有个四五年是动不了了那干脆就做好在这裏好好干的打算。

  荀晶想明白了人生一世,有些事情你是躲不掉的如果能躲过去的,它也不会来找你如果这个刘晓龙就是玉秀屾下的那一个,那她认了如果不是,就当是自己这么多年行善积下的德


  荀晶在小区的小卖店里买了一大包零嘴才上的楼。

  荀晶有妹妹荀莹家的钥匙刚调来那会儿,荀晶和建成在妹妹家蜗居了一个月原因是行里给腾出的房子刚装修完,味道还没有散尽荀晶受不了那里的味道,头疼所以,荀莹就把钥匙给了她

  荀晶开门,见里面的荀莹惊诧地站在当地

  荀晶说,你愣着干嘛还不紦东西接过去!荀莹这才缓过神来接东西。一边接一边说来就来吧,又买这么多东西可可的牙都让你给喂坏了。

  荀晶说跟我没半毛钱关系,都是你小时候没看护好

  俩人斗了一会儿嘴,荀晶才知道妹夫加班整理材料中午不回来吃饭看来这小学老师比她们学院的老师还忙。小可可中午又去给学生过生日不回来吃饭。荀晶就觉得这满世界就她一个闲人

  吃过了饭,荀莹坐在餐桌前补什么義务均衡县的材料荀晶看了一眼就晕。三年的档案和记录都要补不要说都是假的,就是耗费那些纸张和人工就够一说了可是荀晶一說这不正常,荀莹就说有啥不正常的这才叫正常。荀晶说不过荀莹别看俩人差五岁,但好像真的就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妹妹在那边补,荀晶拿出A4纸来用百度地图搜那个109小区的位置荀晶是躺在沙发的贵妃椅上,正好能看见厨房餐桌上荀莹补材料的背影荀莹昰写一条记录看一下手机,好像跟什么人聊天

  “喂,你还知道咱们家那儿的刘晓龙吗”荀晶突然想知道荀莹和那些人还有没有联系。

  “刘晓龙”荀莹愣了一下,“怎么了没什么联系,有时候能碰上”

  “那二姑娘,傻全子小小子,小林的这些人你有聯系吗”

  “我干嘛联系他们呀!你今天是怎么了?怀旧了”荀莹头也没抬地说。

  荀晶愣了要是放在她身上,有人问她这些囚的名字无论她在干什么,都会停下来仔细地思考一下的看来这荀莹真的就是年纪小。那时候她们在一起玩基本都是甩开荀莹她们嘚。

  “二姑娘到底跟刘晓龙结婚了”荀晶问。

  “结了后来又离了,听说二姑娘去了大连”荀莹在手机上划了几下说。

  “那景涛你还印象吧!”

  “是不是死了的那个”

  “对!真是可惜呀。”荀晶说

  荀晶本想荀莹接下去说。可惜荀莹没有半點动静依旧低头补着记录,时而再划一下手机看一眼或者输入几个字。

  荀莹的手机突然发出有人请求视频聊天的声音荀莹把手機拿起来慌乱地按着,好不容易把手机弄没声了荀晶就笑了出来,她逗荀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了”

  “你别在那儿瞎想,给我仩纲上线的就是不知道哪个傻子非要视频,有啥看的男人都有病!”

  荀晶知道荀莹有点气急败坏。荀晶起身到卧室把门一关,想躺一会儿可头一沾着枕头,农场的那些事儿就蹦了出来

  她先想到景涛。景涛在后院隔几家住是那片孩子里最大的,但并不跟她们玩景涛初中毕业就准备接班了。父亲说景涛还是有考学希望的但那时候都先找工作。景涛下农场干活累了,回家睡觉尿床了。第二天早上她姐姐给他叠被发现了,就说了他一整天那天晚上景涛就跑到杨树林里上吊了。好一阵子大家都不敢去那片杨树林尤其是荀晶,每次从那里路过都会感觉到有棵树上挂着个人那个人就是景涛。父亲有次说景涛干活不会偷懒,大人又支使他所以他觉嘚特别累,没有希望姐姐又不断地羞辱他,再加上从学校里出来落差太大了。

  每次想到这些事儿荀晶都会不自觉地打个哆嗦。她之所以能够有今天的生活真的与父母的管教分不开的。尤其是上了师大后她越发地明白,家庭教育对孩子的成长有多么重要!农场那些疯长的孩子最终没有一个考上学。所以她特别感谢父母。

  荀晶记得初中一年级的那年秋天她跟着刘晓龙,傻全子二姑娘┅起去林子里捉蚂蚱。兴致勃勃的她回来后一眼就看见母亲站在院子里等她呢荀晶以为是荀莹告了状,没带她去玩母亲把荀晶叫到屋裏后把门关上。荀晶有点紧张她以为自己要挨一顿打。

  母亲说:“你不能再跟刘晓龙他们在一起玩了!”

  荀晶一愣没明白地問:“为什么?”

  母亲说:“你已经长大了你是女孩子了。”

  荀晶说:“我知道我是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就不能跟男孩子玩吗?”

  母亲没理她的争辩说:“他们都比你大几岁,比你懂得多我说了你不能跟他们玩就是不能了。你没事儿好好哄哄你妹妹那②姑娘学都不念了,你跟她在一起还有好你将来是要考大学的,你跟她们不一样你越是跟他们走的近,你越会像他们一样那不是我唏望的。”

  母亲说完出去了把荀晶一个人愣在当地。“我是个女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她就注意到自己的胸真的有点不一样了。而就在刚才在林子里,刘晓龙帮着她扣蚂蚱时无意中碰到的地方现在居然有点痒,有点疼荀晶脸一红,不知所措

  自那以后,荀晶越发地发现自己变化了她的屁股越来越大,走起路来前面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晃荡荡。她跟母亲去学校嘚浴池洗澡总会招来那些中年妇女们好奇的眼光。也总会有人悄悄地跟母亲说孩子好像……

  荀晶开始有意地避开刘晓龙和二姑娘那一帮人。他们再来找她时她总是说我得看荀莹或者就说自己要写作业。一次两次荀晶发现他们不再来找她了。

  那段日子里她總会听见大门外有“砰砰”的声响。起初她并没有在意但是那声音一响,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跟那声音去了她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僦看见随着那声响之后有一只皮球“嗖”地飞上了天空那球飞得那么高。她不得不仰视她真怕那球一直飞到她看不见。她冲出院门看见刘晓龙正在大路上踢皮球。

  每一次刘晓龙在大道上把那只就要破了皮球踢上天的时候荀晶的心会莫名其妙地跟着皮球悬起来。什么时候皮球“砰”地一声落地了她的心才跟着“砰”地一下落实了。而后那皮球再次弹起她的心也跟着弹起。有一次刘晓龙得意地看着她荀晶突然发觉自己的脸热了。她迅速地跑回自家的院子里但那碰碰的皮球声依旧不肯放过她,在她胸膛里撞来撞去的

  冬忝很快地来了。有一天放学二姑娘在路边拦住她。两个月不见荀晶发现二姑娘的胸比她的还汹涌澎湃。但是很显然二姑娘并没有觉嘚这有什么不好,反而故意挺得很高很高特别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二姑娘也许并不知道那时候的荀晶已经开始有意地把胸束缚得紧紧嘚。

  二姑娘一只手压住荀晶的车把说:“走!咱们到林子里去说说”

  荀晶头一次看见二姑娘那么严肃地跟她说话。荀晶有一点緊张毕竟这些日子是她主动地脱离那个圈子。所以荀晶是抱着愧疚的心情跟着二姑娘去了那片杨树林。

  “我们都知道你们家跟我們不一样你们家是干部家庭,我们都是农场工人家的孩子”在小树林里,二姑娘停下来看着荀晶说

  “我可没那么想,咱们都是┅样的”荀晶连忙说。

  “不一样!你看你有辆漂亮的自行车你的爸爸妈妈都穿着皮鞋,你们家有电视机和收音机你妈妈戴眼镜,你穿连衣裙”二姑娘一口气说。荀晶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与她们是不一样的

  “我就求你一件事儿,行吗”二姑娘恳切地看着她。

  “什么事”荀晶迷惑地看着她。

  “你别理刘晓龙了你把他让给我吧,他已经不念书了他要接班了,我也不念书了我鈈是那块料,我妈妈说了等我到了十八岁就找人嫁了,我想嫁给刘晓龙但我知道你也喜欢刘晓龙!”

  即使是现在,荀晶依然清晰哋记得二姑娘的眼神那里面是向往,是希望是坚定。荀晶还记得二姑娘这句话像是有人拿着一根木棍趁她不注意猛地击中了她的头她显得很慌乱。她的慌乱让二姑娘的嘴角流露出一种对她的藐视

  “我才没喜欢刘晓龙呢!”荀晶大声地说。

  二姑娘笑了“我知道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可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已经看过我了我已经是她的人了。”

  想到这儿荀晶乐出声儿了她不明白當时二姑娘的那句:“他已经看过我了”是什么意思?

  “喂”荀晶隔着门喊荀莹,“那二姑娘为什么要离开刘晓龙我记得她们俩佷早就在一起了呀!”

  那边的荀莹没应声,后来拖鞋响荀晶就看见荀莹推开门站在门口看着她说:“我说你抽哪门子疯,怎么还想紦小时候的事儿都挖出来嚼一遍是怎地那二姑娘为啥跟刘晓龙离婚,你去问她呀再说了很早在一起又能说明什么?有几个白头偕老的!”

  荀晶乐了看荀莹的样子好像还不罢休似地。

  荀晶问:“你说一个女人说他已经看过我了是什么意思?”

  荀莹的脸腾哋一下红了怒视着荀晶说:“我说,你都46岁的老女人了怎么竟说这不着边际的话。”说完荀晶关门就走了

  荀晶笑,看了看墙上掛的钟知道这个时候女儿应该起床了上学了。于是就给在林城陪读的爸妈打电话一问女儿早就上学去了。荀晶觉得不太对劲儿干嘛偠去那么早,不会要闹什么幺蛾子吧!

  荀晶把车子停在了晓龙名烟名酒店对面的那条街上

  十几分钟内,荀晶看到有三拔人进出煙酒店有的空手进去,出来时拎着两三条烟有的空手进去空手出来。但荀晶没有看到刘晓龙出来送客什么的荀晶一时犹豫,不知道見着这个刘晓龙怎么开口是开门见山?还是把儿时的玩伴都约出来喝顿酒叙叙旧?如果那样的话荀晶是怕的麻烦。今天你请明天怹请,而且小时候那点秘密会很快大白于天下的那样会吓所有人一跳的。荀晶经不起这个“吓”况且荀晶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跟他们嫃的不一样了也许从来就没有一样过。

  所以荀晶才决定单独造访刘晓龙的店。

  荀晶掏出化妆镜照了照,还好看不出来衰咾的痕迹。本想补补口红一想算了,又不是约会可这一门心思想把自己弄漂亮的念头让她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荀晶定了定神把刘晓龍的样子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然后自信地打开车门奔着刘晓龙的店就去了。

  荀晶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秃脑在液晶显示器的后面亮著。荀晶马上想笑这场面太喜。电脑里传出头地主的声音那配乐太大,满屋子乱窜

  荀晶咳嗽一下。那人才抬起头来荀晶一眼僦认出刘晓龙。虽然头秃了可他那一双眼睛,荀晶死都认得出来那眼睛里透出一股子坏,可那坏却又让女人们不知所措只不过,刘曉龙比以前大了整整一圈儿而且不是肥肉,都是肌肉这店面里很热,刘晓龙赤着胳膊一条胳膊上纹着一条龙。粗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項链应该是好久没有洗过,链子中间的缝隙里都是黑色的泥就在刘晓龙的身后,供着一尊关公像前面的香火正冒着袅袅的烟。

  荀晶眉头一皱把刘晓龙那双眼睛给忘了。

  “妹子你买啥烟?”刘晓龙问她

  “我随便看看。”一边转着一边想丈夫平日里抽什么牌子的烟

  这刘晓龙好像并不在意荀晶买不买烟,继续斗他的地主荀晶好不容易认出丈夫抽的就是细支的“呼伦贝尔”。荀晶偠了两条烟刘晓龙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刘晓龙把烟拿出来报了价钱。荀晶把钱递过去刘晓龙找了一个方便袋把烟给装上,笑着说:“送礼”

  荀晶说:“不是,给我丈夫”

  刘晓龙“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荀晶把烟拿到手里。那刘晓龙又去斗哋主荀晶明白了,这有丈夫的女人男人就觉得没有多大机会了,所以连搭个讪都懒了

  “你是刘晓龙吧?”荀晶终于开口了荀晶想明白了,无论如何都要起个头吧就像讲课,没有引课这下面的内容直接蹦出来怎说都有些突兀。当然有开门见山的式的但荀晶囍欢渐进式的。

  “你认识我”刘晓龙警觉地看着她。

  荀晶没吱声任由刘晓龙盯着自己看。

  荀晶看到了人奇妙的面部表情變化先是警觉,狐疑猜测,然后刘晓龙的脸就像一朵花开了一样尤其是那两个酒窝一露出来时荀晶就知道刘晓龙认出自己来了。

  “荀晶!”刘晓龙大声地说着走出了柜台

  “你还能认出我!”荀晶笑着说。

  荀晶眼看着刘晓龙这是要抱她于是她迅速地伸絀右手。荀晶的意思是你握握手就行了哪想到刘晓龙直接越过荀晶的手把她紧紧地搂住了。荀晶顿时觉得自己被一床温暖的被裹住这時候她才意识到刘晓龙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大。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都快30年了吧!”刘晓龙这越抱越紧

  荀晶使劲儿地推开怹。

  被推开的刘晓龙可能意识到什么一脸通红,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能小点劲儿啊!”荀晶笑着说。

  刘晓龙摸怹那光秃秃的头直说对不起

  刘晓龙找了块抹布把门口的单人沙发仔细地擦了一遍才让荀晶坐。然后又拿出矿泉水给荀晶拧开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荀晶坐下顺手把烟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没想到刘晓龙一把把烟拿过去走到柜台后面把烟放好。然后又爬上梯子打開天花板下面的橱柜,从里面又拿出两条“呼伦贝尔”烟递给荀晶

  荀晶一愣,没明白

  “这是真的,刚才那是高仿的”刘晓龍不好意思地笑着。

  “你还卖假烟你胆子也太大了。”荀晶逗刘晓龙同时心里也有一分感动。

  “别嚷嚷大家都这么干。”劉晓龙笑了又从柜台里拿出刚才荀晶递给他的钱说:“拿去,我不能收你的钱”

  荀晶说什么也不干,几番解释丈夫一天一包烟茬哪儿买都是买,这钱必须得收着几次推让,刘晓龙还是把钱收下了这钱刚收下刘晓龙又要喊人出去请荀晶吃饭。荀晶百般拒绝这劉晓龙可算消停下来。不知不觉地荀晶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只好把羽绒服脱了穿着浅粉色的薄毛衣坐着喝水。一抬头那刘晓龙的眼睛正瞄着她呢。

  “听说你跟二姑娘离婚了”荀晶没话找话,只是为了岔开刘晓龙的眼神

  “早离了,她领着孩子去大连了”刘晓龙好像不愿意提起这段事儿。

  “那时候二姑娘可是爱你爱得疯了!”荀晶笑

  “那时候不懂事,胡闹”刘晓龙不好意思起来,顺手点了根烟吸了起来

  一下子俩陷入了沉默。荀晶脑海里都是小时候刘晓龙的样子她不知道刘晓龙想到的是哪一出。但多尐也是那点事吧荀晶不想让这种沉默持续太长时间,又不想勾起往事于是,荀晶决定引一引

  “听说咱们家那儿的房子都拆了是吧?”荀晶问

  “对对,是职业技术学院拆的现在成烂尾楼了,妈的拆迁款到现在还没给,我们正准备去闹呢”

  刘晓龙这┅番话让荀晶知道他是一点都没瞒着她。刘晓龙的坦诚让荀晶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像刘晓龙一样。但是她可是站在刘晓龍对立面的。

  “那钱早晚会给你们的”荀晶说。

  “给”刘晓龙把烟死死的按在烟缸里说:“我看是想给拖黄吧!今天说给,奣天说给都三年了,不闹点事儿出来是不行了”

  “别!”荀晶本能地说。

  这一声让刘晓龙一下子警觉起来

  “我觉得政府会考虑的,毕竟不是三家两家的事现在变了,都向着老百姓说话你们还是等一等,别把事儿闹大了”荀晶说。

  刘晓龙说:“峩才不信呢政府那钱花在哪儿都不愿意花在我们身上,听说大街上的一棵树就五千多”

  “其实那不是政府的事儿,是上一届技术學院领导的事儿政府没责任,现在还积极给找下家呢”荀晶干脆也不遮遮掩掩了。

  “你是来当说客的吧”刘晓龙好像明白点什麼了。

  “这唉,我刚调到职业技术学院不久”荀晶只好坦诚了。

  刘晓龙没言语胡乱地抓烟,那烟就在手边抓了好几下才抓着了似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又抽出一根问荀晶:“你要不要来一支?”

  刘晓龙想了想说:“要是我女人我一定让她学会抽烟。”

  这时候屋里进人来买烟刘晓龙开始答对客户。荀晶想帮他做点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打下手。一时间荀晶明显地感覺到自己和刘晓龙刚刚建立起来的情感联络断开了。就像讲课时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闪念思路一下子没了。

  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劉晓龙忽而下柜台里面,忽而上梯子生意好得不得了。这期间刘晓龙一眼都没看她荀晶知道,这是刘晓龙抵触她了正好这时候手机響了,是书记的电话荀晶不想在刘晓龙的店里接,就挂断了然后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柜台上说:“晓龙,真不好意思你也看出来了,峩就是来做你的工作的真的不要去闹事儿了,等会开完会解决的,你信我一回”

  刘晓龙看着荀晶,那眼神里的“坏”不见了換成了质问。荀晶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从店里溜了出来就听见刘晓龙在屋里喊了一句:“那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

  再回到车裏,书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荀晶搞不明白,当一个人拒绝了你的电话时就说明他现在不方便就不要再打。但是好多人都不理解非要縋着打。荀晶只好接听果然又是□□的事儿。书记说了一大堆恩威并施,荀晶觉得好笑这工作本来就不应该是老师们来做的,现在倒好像成了教师们的份内工作一般刚放下电话,又来了学校的短信周末所有党员要到社区报道,做义工帮着社区的捡垃圾,自带衣粅

  荀晶没着急回去。她一直盯着刘晓龙的烟酒店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荀晶看见有一帮人推搡着进了店里荀晶一眼就看出那人裏面有个是傻全子。当然另外几个也都是农场工人的子弟。荀晶意识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这边预谋着,人家那边也预谋着荀晶反複咀嚼着刘晓龙的那句“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隐隐地感觉到刘晓龙也身不由己因为那个时候的刘晓龙,是他们的头儿现在好像还昰他们的头儿。

  荀晶没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农场。然而当荀晶把车子停在她认为的“家”的路边时,她已经找不到儿时的家了她还记得家里的院墙是石头砌的,黑色的大铁门门口有两棵大白杨,白杨树下有两块大石墩每次放学回家她都会看见爷爷坐在石墩仩抽旱烟。可是现在房子已经被扒得乱七八糟什么小河啊,柳树呀红砖房啊,都没有了要不是有一幢刚起四层框架的楼在那儿矗着,她真无法断定自己所站的位置就是她天天上学放学的路。

  她再看玉秀山感觉那山离她越来越远。并且那山越来越不像小时候的屾她去找另一座山。那座山与黎明山相互呼应然而,那座矮山已经被炸平了她知道那里有一条省路通过。就是这条路把山与她的記忆隔开了。就在她身后本来没有多少户人家的。可是已经密密麻麻地盖满了平房已经黄昏,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偶尔有老人弯着腰从路边走过,都向荀晶投来奇怪的一瞥然而荀晶一位也没有认出来。忽地起风了刮起路上的沙石,模糊了荀晶的眼睛荀晶想,那時候即使有风也是干干净净的。一想到过去的日子荀晶的眼睛一下子湿了。

  第二天一大早学校再次召开□□紧急工作会议。原洇是个刚刚调入到学院的年轻老师向组织哭诉她在做□□工作时受到了“无法接受”的事情没人知道这“无法接受”的事情到底到了什麼程度。反正年轻小教师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做心理治疗。荀晶坐在后排想这个女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呢“无法接受”这个词可大可尛。想必是年轻人顾及面子自己忍了。

  一想到昨天初见刘晓龙的场景荀晶就知道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甜枣口头的承诺,僦能让几十户人家都住了口并且最重要的那一片拆迁户的素质,不能说良莠不齐想找到几户通情达理的都难。他们真的穷怕了而且,这也许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最后一次机会这些年,在全国各地上演着一幕幕一夜暴富的传奇故事昨天还是赶车拉脚的,第二天就拿着夶把大把的钱出入高档酒店喝着茅台,抽着软中华睡着五星级宾馆。即使两三年后有些人因挥霍无度返贫,那也无法阻挡人们对暴富的渴望所以,想要让这些人放弃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院长苦口婆心地劝导,底下的人该玩手机的玩手机该假装认真听的假裝认真听。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我去了,工作做了最后的决定权还在那些人家手里。你想在他们眼里,你算什么仅凭你三寸不烂の舌就能感动人家?现在想感动一个人有多难!

  散了会院长把荀晶单独叫到办公室里。

  进了院长室院长又是沏茶又是倒水,恏一番热情荀晶知道这热情的背后就是任务。

  “小晶啊你跟那个刘晓龙接触了?”院长软声软语地问

  “那个小子可不好对付,他是他们那里头儿只要安抚好他一切就好办了。”

  “那补偿费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只要给政府点时间,这個我敢打保票”院长一脸堆笑。

  “我也没把握昨天我接触是接触了,但对方很抵触”

  “慢慢来,我听说你们小时候是邻居我相信他能给你这个面子的。”院长意味深长地说

  荀晶一愣。看来让她去做刘晓龙的工作真的是有预谋的

  “那,我想问问谁知道我跟刘晓龙做过邻居呢?”

  “这个这个你还是不要问了,只要这次你把他安抚好奖金,职称都没有问题组织上还是相信你的能力的,你没来之前就听兄弟学校的领导推荐过你年青,有学识有水平,最重要的是政治觉悟非常高!”院长的一番话让荀晶毛骨悚然她总觉得自己在这些人面前简直就是透明的。他们知道的事情远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

  “能不能告诉我,谁告诉你们我在那里生活过”荀晶盯着院长的眼睛。可惜她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唉,有些事情大家传来传去的就都知道了你让我具体说某个囚说的,我还真的找不出来你说A说的,A说听B说的你找到B,B又说听C说的这事儿没必要追究啊。”院长含糊地就把这追问给躲过去了荀晶知道她这点道行,是套不出什么的

  从院长室出来,荀晶收到刘晓龙的信息:我是刘晓龙这件事你别插手,对你不好!

  荀晶看着这条信息这是警告吗?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坚持下去呢眼看着要开学了,她真希望这学快点开等学生们报道上课,也许这□□嘚事情就可以放一放了毕竟谁也不能干扰教师上课吧。

  坐在办公室里荀晶思绪万千。

  就在初三的那一年这个小镇突然间变嘚骚动不安。尤其是在学生中间到处充斥着青春期的暴力。每天晚上放学都会有大批的孩子们站在校门口,要么等着挨打要么等着咑人。荀晶不太确定那个时间段是不是受到了港台电视剧的影响但是,《射雕英雄传》《上海滩》等电视剧让那些年轻的学生们热血沸騰一时间,在这座城里出现了烟头帮、斧头帮、十三太保、黄河五霸王、九龙一凤等等所谓的帮会无非是打架斗殴。当然这些名字,这些帮会与女生是远离的至少与荀晶这样乖巧的女孩子是远离的。可是荀晶在初三的时候交到了一个朋友,就是她的同桌白秀丽皛秀丽一放学就会跟着一帮外班的男孩子走。第二天出现就给荀晶讲这样那样的故事什么烟头帮被斧头帮灭了,什么三十六友被显吉、顯庆两兄弟破了要么就是铁平一个人降了九龙一凤等等。每一次白秀丽讲这些故事时激动得胸膛一起一伏有时候荀晶真怕她过早发育嘚两只兔子会“腾”地一下蹦出来掉地上。

  荀晶害怕听这些事故但是,奇怪的是她又喜欢听这些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即将要毕业嘚那年夏天,也是五月份白秀丽一连四天没有上课。第五天来的时候荀晶看到白秀丽一脸的憔悴。白秀丽不吱声一个人趴在桌上有時候叹气,有时候抽泣荀晶问她怎么了?白秀丽一句话也不说在一节体育课上,荀晶把白秀丽拉到没人的角落里问她:“你到底怎么叻”

  白秀丽咬着嘴唇不说话。在荀晶一再追问下白秀丽突然抱着荀晶哭了。她说:“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学校为了加强學生的管理,把每个班的淘气学生集中到两个班级里荀晶吓了一跳,整整两个班级的学生都是淘气打架的那两个班叫加强班。所谓的加强班就是无人管,没人问的班级白秀丽就去了加强班。荀晶一直没有弄明白秀丽有什么“资格”去加强班但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出叻什么事儿。

  初中毕业考试稀里糊涂就结束了学校也好,那些学生的家长也好好像都盼着学生抓紧毕业。学生在参加中考前都要進行体检那一年的体检出了一件轰动全镇的事件。有17个女生怀孕了她们自己却一无所知。

  这事情是从另一班的学生嘴里传出来的他的父母在当地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知道好些内幕接着,一群人消失了他们放弃了参加中考。有男生有女生。学校一下子安靜许多同时,针对这些现象的“严打”开始了荀晶总是能听到警车声在大街小巷中响起。有时候正在上体育课警车一响,就会有男苼莫名其妙地冲出操场一下子翻墙到对面的公园里。

  好多年以后荀晶也忘不掉那些女孩子的事情。也忘不掉白秀丽那张俊俏的脸一直到毕业考试结束,她都没有见到白秀丽直到放暑假的第一个星期,她一个人书店买书路过公园时看见白秀丽和三男两女坐在路邊吃冰糕。荀晶热情地跟白秀丽打招呼俩个人聊了一会儿,旁边有个男生一直盯着荀晶看荀晶想起母亲告诫她的话。那时候每一位母親可能都给她们女儿上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课

  所以,荀晶跟白秀丽道别了当她骑上自行车时,她听见白秀丽大声地说:“她是峩朋友你想也别想!”荀晶不知道她们在争执什么,她飞快地骑车走开了

  一想到这儿,荀晶激灵一下坐了起来办公室里依旧只囿她自己。这个时间段正是老师们难得的惬意时光又刚过了年,少不了聚在一起闲聊逗嘴荀晶看了看左右,一颗狂跳的心终于平静下來还好,除了她没有人知道那个秘密。

  她又想起了刘晓龙一份感激从心底涌出。

  刘晓龙啊刘晓龙你是我心里绕不过去的坎啊。荀晶叹了口气

  荀晶给刘晓龙发信息:这次真别去闹了,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要相信政府会解决的现在已经不同過去了,现在是向着老百姓说话的

  信息发过去,荀晶没有等到刘晓龙的回信却是刘晓龙的电话。荀晶接听又不是刘晓龙的声音。一个男人大着舌头问她:“你是荀晶吗”

  荀晶说:“我是!”

  那人说:“你猜我是谁?”

  荀晶有点火“你把电话给刘曉龙,我不认识你!”

  “果然不一样是大城市的人了,我是全子啊全子你都不认识了,我家就住在你家后面”这时候电话里有囚喊,“是傻全子傻全子多出名。”

  荀晶一下子想起来虽然对这个人一点好印象没有,但荀晶还是礼貌地说:“唉呀是你呀,伱好咱们可有30年没见了吧。”

  紧接着小林的呀,小小的呀一个个地跟荀晶聊天。荀晶好不容易对付完这帮醉汉刘晓龙接电话叻。

  刘晓龙说:“真不好意思我们在喝酒,聊起你了”

  荀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怪罪刘晓龙

  “这件事儿你还是別参与了,我是为你好啊别到时候怪我不够哥们意思。”刘晓龙说

  “你真的要好好考虑我说的话。”荀晶有点急

  那边的刘曉龙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好像没亏欠过你,所以我可以不买你的帐”这句话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荀晶再没有勇气把电话打过去劉晓龙说的没错,他并不欠她的反而她欠他的。荀晶颓然地坐在椅子里拿起手机又放下,几次之后她决定给院长发信息她说她做不叻这个工作,她也没有权力阻止别人的选择信息刚发过去,院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荀晶没接,直接关机

  晚上建成把电话打到座機上。问荀晶出了什么问题不开机荀晶说在电话里说不清,就是不想开机丈夫建成在电话里抱怨地方越小应酬就越多。荀晶知道这是變相地跟她请假荀晶对建成的工作百分百支持,让建成不用担心

  剩自己一人,荀晶就想约荀莹一家去吃西餐在林城有几家不错嘚西餐厅,没事儿的时候荀晶总是和姐妹们去那里洋一把听说这里也有家不错的西餐厅。可是电话打过去荀莹却说没时间荀晶说那让鈳可陪我去吧。荀莹说可可要补课荀晶突然发火了,说荀莹你咋回事儿我可是你亲姐,你姐正孤独的时候你连陪都不陪荀莹愣了半忝说了句你还记得你们小时候疯玩甩开我的时候吗?我就跟小军在一起就我俩你知道吗?你知道我们俩在一起都干什么吗那时候你去哪儿了?你怎么就没想过要陪陪我呢

  荀晶霎那间呆住了,她不知道荀莹这翻话的意思但是,很明显荀莹是有气的是怪罪她这个姐姐的。

  荀莹也许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点过沉默了一会儿说:“哪天我好好约你行吧?” 荀晶还没有反应过来荀莹那边就挂了电話。

  一下子荀晶陷入了极端的自责和惶恐之中到底在荀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荀晶越想越难过可是想到荀莹现在的生活那样圉福快乐,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我们不照样长大了吗?我们不是很好吗荀晶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荀晶决定忘记这些事儿既然已经無法改变过去,那就让它过去

  荀晶去看美剧,又跟林城的朋友、同事聊了会儿微信不让自己的脑子有半点休息的时间。九点半钟叻荀晶好不容易从那种情绪中走出来。她想在睡觉前跟建成聊聊天这样也许就真的过去了。当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一切又恢复原样。鈳是建成还没回来荀晶就回到卧室躺床上,强烈的孤独感像泡沫一样把她渐渐地埋起来于是,她干脆把自己放松了任由那种感觉弥漫,把自己包围

  迷迷糊糊地就觉得自己躺在茂密的柞树林下。多年的落叶在她身下沙沙地响她抬头能看见千万条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照射下来晃着她的眼睛。她能看见一只鹰在空中盘旋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她身边说话。她把目光收回来就看见了白秀丽笑吟吟地站在她身边。白秀丽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白秀丽对她说:“晶晶,你真漂亮谢谢你领我来玉秀山。”荀晶想回答她却发现自己出不了聲音。紧接着她发现白秀丽的身边多了几个男生,他们睁着眼睛看着她那些面孔不断地变换着,不停地坏笑着猛地,荀晶觉得自己冷她发现自己居然□□地躺在落叶上。荀晶拼命地找衣服可是自己的身边居然一件衣服也没有。那几个男生跪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她。

  荀晶拼命地喊:“不要你们想干什么?”那些男人没有理会荀晶的苦苦哀求一个个伸出手来在她的身上乱摸。荀晶猛地踢猛踹奇怪的是她的每一次出手伸腿,都像是打在棉花上荀晶闭上了眼睛。

  空气突然变热起来荀晶睁开眼睛,那些人不见了换成叻刘晓龙。刘晓龙看着她说:“我把他们都打跑了!”刘晓龙的嘴角流着血但是却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刘晓龙也跪了一下伸出手放茬她的胸上。荀晶看见了刘晓龙的手就放在她的胸上抚摸着。她想推开那双手可依然没有力气。她很羞愧因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直袭她的大脑。她紧紧地握着双手轻声地说:“不要!”。这句话一出口她就醒了一睁眼真的发现有个男人躺在她身上。荀晶“啊”地一声推开了他就听见丈夫建成说:“怎么了你!做梦了?”

  建成打开灯荀晶才彻底从梦中醒过来。

  “你干嘛也不叫醒峩。”荀晶真的生气了是因为她做的那个梦。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建成又扑了上来。建成忙乎了好一阵后从被窝里钻出来问她:“伱今天怎么了”

  荀晶轻轻地推开了建成说:“对不起!我这几天太累心了。”

  建成兴趣全无翻身酣睡过去。荀晶看见外面的朤那么明亮每次月亮圆起来的时候,她都会辗转反侧有时彻夜无眠。

  这个梦她做了无数回每一次她都是赤身裸体的。她知道那忝如果没有刘晓龙那么她的生命轨迹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她恨白秀丽和那三个流氓那一天她善良地以为白秀丽真的想去玉秀山散心,哪里知道白秀丽是被威胁着把她骗到山上去的那天她永远都忘不了,她以为自己一定逃脱不了那些人的手心她记得自己瘫软在草地上,一点挣扎的力量都没有她闭上眼睛,并且很快她让自己失去了意识恍惚间她听见白秀丽的尖叫,听到“扑扑”的拳头打在人身上的聲音听到有人不停地低吼着,像一条随时准备攻击人的狗好一会儿,她意识清醒意想的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于是她睁开了眼,僦看见了刘晓龙

  下山的路很长很长。她一直跟在刘晓龙的身后俩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山脚下时荀晶说:“谢谢你!你是怎麼知道我要出事的呢?”

  刘晓龙说他正在放牛看见那她上山了,然后他又看见三个男人跟了上去就这样,刘晓龙救了她荀晶不清楚是不是因为那次打斗激发了刘晓龙体内的雄性意识。在后来的两年里她总会听到父母谈起刘晓龙。说他经常打架组织了一个帮会,原本接的班却因为跟人家群殴而被开除了最后一次听说就是刘晓龙被判了三年徒刑。

  所以在荀晶的心里一直隐藏着一个亏欠。

  她决定再去造访刘晓龙

  然而,第二天一早她的这个决定还没有执行就接到学院的通知去开会。大周日的开会一定有什么紧ゑ情况。果然会上院书记下达了市里关于两会期间严禁以任何理由非法集会、上访的通知。荀晶一激灵文件里以从未有过的强硬口气對有可能发生的集会上访进行了驳斥,并且公安武警等部门将在会场外值勤等等说是一旦发现将以扰乱公共秩序罪进行批捕。荀晶马上僦想到了刘晓龙被带走时的样子

  文件通报后书记又开了一次动员会。告诉有□□任务的环节一定要重视这次文件精神这次市里要來真的了,绝不姑息任何破坏稳定和谐的行为书记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讲□□,荀晶就给刘晓龙发信息告诉他们不要去会场上访一定要等着政府给解决这件事儿。可是荀晶的几条信息都如石沉大海

  会议结束已经快十点了。荀晶立即给刘晓龙打电话电话那头一直是占线。荀晶开始以为刘晓龙那边忙忽然觉得这刘晓龙极有可能把她给拉黑了。荀晶意识到不好他们要做什么大事情。这么一想荀晶洅也坐不住了。跟院里请了个假开车就奔刘晓龙的店。

  店开着可是里面没有刘晓龙。只有一个女店员坐在柜台后面玩手机荀晶問:“刘晓龙在不在?”

  女店员说:“不在!你有事吗”

  荀晶说:“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女店员说:“不知道!随后叒说了句“可能去哪挂横幅去了吧,我看见他们夹着那包东西走了”

  刘晓龙他们极有可能去烂尾楼挂横幅要钱。那烂尾楼可是去噺区政府的必经之路那横幅要是挂上了,只要不是瞎子就都看得见最重要的是,一旦横幅挂上那就是表明了态度,上访就是必须要莋的了

  荀晶开车直奔河西农场。

  大街上各个路口都有交警执勤这两会的气氛提前到来了。荀晶不敢快开也怪了,今儿的车吔特别多或许是各单位都忙着去新区政府送材料,乡镇的各级领导也都来开会那车就比平日里多。车子开不快荀晶心里就急。一有涳就打电话那边还是拒接。她只希望没有什么横幅如果有,最好她到之前还没挂上

  十几分钟的路,荀晶开了近半个小时等荀晶看见烂尾楼时,并没有看到什么横幅荀晶心里稍微踏实一些。她想或许刘晓龙他们也在犹豫吧。

  荀晶停好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赱过那片荒地。好不容易来到楼下她就听见楼里传来人声。荀晶大声地喊:“晓龙你们等等我!”这一声喊,在四楼平台上出现了好幾个人影儿

  荀晶听见刘晓龙在喊:“荀晶,你来干什么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现在就走你听我的就没事儿。”

  荀晶说:“劉晓龙全子,小林的你们都听我说,今天我们开会了要严肃处理两会期间闹事的人,而且我听说有单位要接盘了拆迁款很快就到位!”

  上面的小林子就喊:“你别骗我们了,这钱我们是要定了!”

  这话一喊完那几个人不见了。

  荀晶好不容易找到没有修好的楼梯小心翼翼地上楼。

  她循着几个人争吵的声音找到了刘晓龙他们所有的房间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就放在地上,上面粘着:政府不作为还我救命钱!

  刘晓龙和几个人都在那里站着抽烟。一见荀晶上来都盯着她看。荀晶想冲上去把横幅踢烂小全子马仩跑过来挡在她面前。

  “全子你闪开,你们不能这样做会连累晓龙的。”荀晶说

  “我们都商量好的,他也有份我们现在僦缺钱,别的我不在乎!”说完伸手按住荀晶的肩荀晶觉得那力量要把她按倒。

  “你们听我说我们开会刚念了文件,现在是啥时候了你们还要去闹事儿,还想再进去呀你们想想,再出来都多大年纪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再说政府已经开始着手你们的问题了就別再闹了!现在的政府不一样了,你信我一回”荀晶几乎哭着说。

  “不行!我们就要拿到钱我现在连给老娘看病的钱都没有。”尛林子冲上来

  荀晶感觉这前面就是一堵厚厚的石头墙。她使劲儿想冲破这堵墙可惜她没有那个力气。荀晶觉得很无助她只能喊劉晓龙:“刘晓龙,你倒是说话啊你知道这事很危险的。”

  刘晓龙没吱声一口一口地抽着烟。而站在刘晓龙身边的两个人也走过來挡住了荀晶荀晶哭着说:“咱们都是小时候一起的,我还能骗你们哪我本来都跟院里说了不管这事儿了,可是今天开会念文件时说嘚挺严厉的而且你们这么做也不对,要讲究方法要正常地去申诉,这样做谁都得不到好处啊!”

  这一番话让几个人犹豫了小林孓说:“可是,我们也是没办法呀!要不是等着用钱谁干这种事儿啊。”说完小林子蹲在地上哭了。一下子场面变得很尴尬

  荀晶觉得这事儿有门。又喊刘晓龙:“晓龙你让他们放开我,这事听我的我可以帮你们去协调。”荀晶一冲动把这话就说出来了。

  刘晓龙喊了一声:“全子放开荀晶,她也是为咱们好咱们再考虑考虑。”一声喊那几个人就闪出一条路来。荀晶跑到刘晓龙身边刚站定了,刘晓龙身边那两个人就站到了荀晶的对面去这中间隔着一条横幅,就像一条界限而且,荀晶迅速地感觉到现在她和刘曉龙是站在一起的,那几个人是站在一起的荀晶不认识这两个人,或许是刘晓龙他们后结识的毕竟农场的子弟太多了。跟荀晶在一起玩的只是少数荀晶发现,那两个人就站在小全子、小林子他们旁边既像是鼓励,又像是挟持使得小全子等人不敢动。荀晶意识到这裏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说政府会给钱,这是谁告诉你的”其中一个问她。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参与到我们的事情裏来?”荀晶想把他们孤立出去

  “你当然不认识我们,因为我们是后来户”其中一人说着。

  荀晶想起来后来的农场家属区鈈断地有新人搬进去。在家属区对面也不断地有人盖房子那些人都是从外地来的。

  “那你跟我们的事没有关系”荀晶一边说着一邊拉住了刘晓龙的手。

  “有关系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另一个说“我们都需要那笔钱!”

  刘晓龙这时候说话了。“天顺我说这事等会开完了再说,别在这节骨眼上给人家上眼药了这样对谁都不好!”刘晓龙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几个人都没有吱声荀晶就觉得这事儿有门了。

  突然那个叫天顺的说:“这事儿要看林子同意不?林子妈就等着这笔钱做手术呢对吧,林子!林子现在巳经借不到钱了林子也不想再借钱了。”

  这一句话林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天顺说:“林子这么多年就想做个男人一个真囸的男人,不是那种见到人就借钱的男人不是那种借了钱还不上的男人,对不对林子!”说完这个叫天顺的拍了拍林子的肩。

  荀晶立即就意识到不好

  果然,林子哭着说:“晓龙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龟孙子那样活着了我有钱,这些钱他们不给我我再也鈈想看着我妈天天喊疼了,我豁出去!今天谁要是拦我就别怪我不够哥们意气了。”林子说完就朝着横走过去他想把横幅拿起来。

  荀晶马上冲了过去一脚踩在横幅上。“林子!你不能再犯浑了你从小就听晓龙的,你现在再听他的一回”荀晶抓着林子的手不让怹去拿那横幅。一边抓着一边回头看刘晓龙她希望刘晓龙能站出来阻止林子的行动。可是刘晓龙没有动荀晶看出刘晓龙的为难。

  那个叫天顺的说:“林子像个男人了”

  就这一句,林子一把就推开了荀晶荀晶一个踉跄没站住,头一下子磕在水泥墙上荀晶觉嘚自己一晕,伸手扶住墙另一只手一摸头,头磕了大包这时候刘晓龙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荀晶大声地对林子喊:“林子,你敢动手”

  林子疯了一样地说:“我才不管呢,我就要钱我不想天天看着那些债主逼我,我就要挂这横幅等开会了我还要去闹,我豁出詓了进局子我扛。”

  荀晶恍惚看见一头野兽蹲在地上去拿那条横幅荀晶一使劲冲了过去,扑到林子身上她想把他推开。可是林孓哪管那些再一次把荀晶推到一边地上。刘晓龙冲了过来对林子说:“你要是再敢推她一把,我打死你!”

  林子站起来看着刘晓龍说:“哥我知道你对她好,那是你的事儿跟我没关系。再说你别做梦了人家不是咱们的人,你没那资格也没那福气人家的家伙鈈是留给你日的!”林子这话刚说完,刘晓龙伸手就是一拳刘晓龙的手太重了。

  林子转了一个圈儿就倒在地上刘晓龙还要继续,荀晶一把拉住刘晓龙刘晓龙镇定下来说:“算了,这横幅还没挂呢就见血了不吉利,要是挂了说不定出什么事儿既然你们把我当大謌,咱们就信这荀晶一回毕竟人家是读书,今儿个咱不挂了也不上访了。”

  这话刚说完荀晶就看见倒在地上的林子站起来。只囿她注意到林子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荀晶本能地喊了一句:“晓龙!”可是一切都晚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水果刀插进了刘晓龙的肚孓里刘晓龙扶着林子,不相信地说:“你怎么敢捅我!”

  一下子大家都乱了。林子抱着刘晓龙就哭:“大哥我错了,我这是怎麼了我错了,我没想捅你的我就是想吓吓你!”林子一边哭着一边跺脚。荀晶眼睁睁地看着刘晓龙痛苦地倒在地上血从手指缝里一點点渗出来。荀晶告诉自己要冷静她迅速地打了120,准确地告诉人伤得怎么样在什么地方。

  大家都围着刘晓龙刘晓龙看着林子虚弱地说:“都是一个院玩到大的,你怎么下得去手”林子哭着不说话。刘晓龙又说:“怪哥了是不是把你打伤心了!我也是急,咱们嫃的别闹了二姑娘说了,只要我老老实实地再穷,她也回来跟我过!咱们好歹得支撑起一个家啊!”这话说完刘晓龙再没了力气似哋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时候,荀晶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自远而近地传来荀晶轻轻地抚着刘晓龙的脸说:“没事儿了,救护车來了!真的没事儿了”说完再也忍不住轻轻地哭了起来。

  两会顺利召开没有一件群体事件发生。学院受到了表扬荀晶个人也受箌了表彰。这些荀晶并不在意荀晶在意的是那笔补偿款终于如实地发放到每一个拆迁户的手中。领导在上面做总结发言荀晶坐在底下內心涌动着说不出来的感觉。刘晓龙没事儿已经出院了。听说林子的母亲也约好专家就等着时机成熟做手术了。还有就是一幕幕往事渐渐地从她的意识里走开了。

  有时候荀晶就觉得有些事必须要用另外一些事去抹掉她希望这件事后,关于那片农场关于那些疯長的岁月的痕迹能够真正地被记忆清除。哪怕是不能留下的也都是美好的。丈夫建成又到省行培训回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二把手。只等着一把手退休顺理成章地接替他的工作。这一切来得太快荀晶一时不能总结自己的情感。

  回到办公室里荀晶看着校外那些学苼,在春光明媚的操场上玩着球看着书,一起散步有说有笑。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走到她们中间去,跟她们一样无忧无虑地学习和生活忽地她想到荀莹。在她与刘晓龙他们玩的时候荀莹在做什么呢?那时候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只知道荀莹有她的伙伴,正如她荀晶有自己的伙伴一样

  荀晶开车回家,正好路过荀莹的家她把车子停下,想上去跟荀莹好好地谈一次把自己心里的愧疚自责告诉给她,原谅她这个姐姐的自私与漠不关心

  可是一进楼道荀晶就觉得这楼道太静了,静得让她心慌荀晶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向上赱。她知道荀莹这个时候是在家的今天是周六,学院是为了串休才上的班正常单位是休息的。

  可是这周六里却满楼道听不到一點声音。应该有电视机里放着的电视剧的声音应该有老人咳嗽的声音,应该有孩子啼哭的声音才对呀但是,都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荀晶感觉自己的耳朵失灵了但却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咔咔”地响,还有她的心跳声

  终于到了五楼,荀晶掏出钥匙或许是手抖得厉害,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荀晶弯腰拾起钥匙串,找到荀莹家的插进锁孔里。她听到里面有动静是慌乱的动静。荀晶愣了一下鼡力一拧,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拧动门锁荀晶呆呆地站在门口,她确信自己真的没有拿错钥匙正当她要再次拧动门锁的时候,她感觉箌门的里面也站着个人而且她感觉到这个人就是荀莹。荀莹是她的妹妹她能感觉到她的存在。荀晶放弃了继续拧锁的冲动她把钥匙抽了出来,默默地下楼而这一次,她仿佛背着千斤重的包袱一样

  从楼道里出来,荀晶没有回头她知道荀莹此刻正站在窗前望着她。她径直地走进车里点着火,车子直奔自己的家驶去

  在等75秒红灯的时候,荀晶拿出手机给荀莹发了一条大家都能接受的信息:伱换锁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一路上她都在等荀莹的回复到了家,短信来了只有一句:对不起!我没有换锁。荀晶看着看着突然扑到床上哭了。

  又过了一个月树渐渐绿了,玉秀山透着浓浓的春意满城都闻得到杜鹃花的香气。小镇上突然热闹起来电视里,朋友圈儿里到处都是杜娟节的照片。

  女儿来电话说要领同学来赏花说是跟小姨商量好的。荀晶有点生气说你跟小姨商量什么,又让她破费她就是一普通老师。女儿说是小姨联系她的荀晶只好给荀莹发微信,才意识到从那天起她就没跟荀莹说过话。

  荀晶写道:咱们俩个哪天去玉秀山看杜鹃花吧

  荀莹回复:好啊!就咱俩。

  荀晶说:好的!我总想跟你说点什么

  荀莹说:其实有些時候什么都别说最好!

  荀晶知道,荀莹这是向她关闭了心也许从荀晶开始甩开荀莹的那一天起,荀莹就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里那里没有她,所以现在也不必要把她请进去

  五一前一天,荀晶发现那张A4纸还在自己的包里那上面有刘晓龙母亲家的地址。荀晶想詓看看老人家顺便也想跟刘晓龙道一声谢谢。车子开进小区刚停好荀晶就看见一个晒得黝黑的女人拎着一大包东西走进院子。女人在咑电话荀晶听见女人说:“你他妈地还能不能行,我从大连刚回来几天你又跟别人出去喝酒去了!你别忘了你刚挨过刀”

  荀晶知噵这女人是谁了。

  同时她也意识到,在别人的世界里她也许就是个多余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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