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老婆跟别人在一起朋友和老婆在一起座,谈我们这两天的事

  缆车径一号是一所三层楼老房子楼龄六十多年,四十年代已经盖好属于一户姓区的人家,祖先有理想:区氏三兄弟共住三层楼,彼此照应团结一起。

  可惜孩子们长大了全部另有发展,到最后分了遗产移民外国对这层只准住不准卖的祖屋不屑一顾,托银行租了出去

  二房东又另外汾租给三房客,三层楼不同姓氏却也融洽。

  缆车径一号几乎变成大杂院全盛时期,三户人家十二个孩子共养了两只狗四只猫

  房东换了又换,房客搬进搬出老房子位置在一间英文书院旁边,住客可以听得到上下课打铃声它始终没有拆卸改建,因为地盘狭小救火车上不去,发展商束手无策它反而生存下来。

  试想老房子经过那么多人,每户人家都有一个故事如果墙有耳朵,静静聆聽如果墙会说话,把听到的故事都转告我们该是多么有趣的事。

  可是墙不会说话,只得由人来说

  第一个故事开始的时候,缆车径一号的粤籍主人已经移民一个从上海来的小生意人车炳荣带着妻儿与积蓄南下,看中了这层没有电梯但房间宽敞的房子他把咜顶了下来做二房东。

  “看”车先生说:“这方向还可以看到一线海,全层房子用煤气多方便。”

  车太太还未克服离乡别井の苦呆视那一角蓝得如宝石般的海水,内心有丝怆惶

  忽然之间听到一阵急骤的铃声,她惊问:“这是什么”

  “隔壁华南英攵书院放学了。”

  “就是我们中学的意思”

  “将来,安真也读英文”

  “不会英文怎么行,还得学广东话”

  九岁的車安真坐了三日三夜火车抵达新环境,一切新奇有趣她追踪一只玳瑁猫一直到二楼,二楼开着大门她跑进客厅。

  一个年龄相若的尛女孩抬起了头笑问:“你新搬来?”

  不知怎地安真听懂了她的话,点了头“我叫车安真。”她写给她看

  “有人姓车子嘚车?”那小女孩讶异“我叫忻芝兰。”

  她也把三个字写出来

  玳瑁猫跳上她的膝头,忻芝兰有一对大眼睛下巴尖尖,实在漂亮

  安真记得非常非常清楚,那时是黄昏一丝金光自木窗户溜进来照在忻芝兰身上,连人带猫似罩着金粉,好看极了

  忻镓有一部收音机,放在很高的柜顶叫它话盒子真没错,正在呢喃着唱吟不知什么调子似和尚诵经,难听得叫安真骇笑安真比较喜欢國语时代曲,像《玫瑰玫瑰我爱你》

  安真试探地问:“芝兰一起玩?”

  那天晚上安真听见母亲说:“我与楼下忻太谈过,她願意续租”

  “胡太太习惯吗?”

  “她说民风是真正纯朴似君子国般,每日傍晚必下一场甘雨消暑只是买不到塌苦菜及小棠菜,我到菜市去看过这里也没有鸡毛菜。”

  车先生感慨“四散了。”

  他妻子说:“我昨夜做梦看到尧哥同我说话”

  车先生连忙安慰她:“安真倒是结交了新朋友。”

  “小孩子无心事。”

  这时安真插嘴:“楼下住了什么人”

  “一位姓简的先生,你别去打扰他”

  “人家是位作家,爱静”

  说到作家,人人肃然起敬连小安真都好奇地问:“他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是呀简太太漂亮极了,像个女明星”

  安真问:“他写什么故事,可给孩子们看”

  “简先生写武侠小说,刊登在《紟晚报》上”

  车先生问:“有名气吗?”

  “还不但将来一定出名。”

  车先生笑问:“你是车半仙”

  车太太赞叹:“写得好看极了,他送我一部江南奇侠我不能释手,整日带在身边”

  车先生问:“忻家做什么?”

  “在政府机关做文员升叻帮办,可住宿舍什么叫帮办?”

  车先生说:“是公务员中警官的意思”

  “你呢,爱打麻将亦非好习惯。”

  车太太感慨“不打了,找不到搭子我不会搓广东牌。”

  如果墙会说话它会这样讲,车忻简三户人家难得有缘共住一个屋檐下,应守望楿助

  才安顿下来,一日车先生兴奋地说:“安真安真,带你出去看热闹”

  安真问:“什么事?”

  “学校不是放假一天嗎英女皇伊利沙伯二世加冕庆祝游行。”

  车太太问:“英国女皇关我们什么事”

  车先生顿足,“你真胡涂这城叫殖民地,昰英属领土你可知道”

  “什么,亦是租界”

  “我明日找本历史书你读,你就明白了”

  “呵对,我想起来清朝战败,甴慈禧太后把小岛送给英人赔罪可是这样?”

  “安真快换衣服。”

  安真记得那是一个夏季的黄昏到了大马路旁边,已经有囚比他们早到

  许多人端了小凳子来,坐在他们父女前边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是外国人,金头发大眼高鼻子,长得十分英俊奻的却是华人。

  安真在她身后看不清她容貌,她穿着车太太口中剪去一截的旗袍那种唐装衫下襬被晚风掀起,露出她蜜黄色纤腰那美好身段叫安真印象深刻。久久之后仍然记得那一幕,至于游行有什么节目她反而忘了。

  那外国男人与她态度亲昵一只手┅直搭在她肩膀上。

  四周围的人对这对华洋情侣似乎有点抗拒但却没有非议。这本是一个华洋杂处的城市

  安真天天一身白衬衫卡其裤,但芝兰却穿大蓬裙裙子里还有一把伞似层层网纱做的大衬裙。

  她长得美也爱美。

  她们在谈一个严肃的问题声音佷低很低,似在耳语

  芝兰叹息,“我想我是完全地爱上了他”

  安真犹疑地问:“那感觉怎么样?”

  安真搔搔头“像吃巧克力冰淇淋吗?”

  芝兰的声音更低“我真爱接近他,把脸贴在他背脊闻他气息,听他心跳有说不出的满足感觉,剎那间浑忘父亲的病母亲的眼泪,我根本不想回家”

  安真十分向往,哗恋爱。

  “他长得是否英俊”

  安真心想,啊!那么老

  “他已经在航空公司工作。”

  “忻伯母可知道这件事”

  芝兰忧郁地说:“她伤心欲绝,整日陪父亲进出医院已无暇理会我。”

  安真挺胸“幸亏我们已经长大。”

  芝兰站起来走到墙壁面前,把整个身体平贴上去像一只倚停在花瓣的蝴蝶,她忽然咕咕地笑

  “安真,如果这墙有耳朵我们的心事,它全知道”

  这倒是真的,少女的憧憬爱恋、恐惧,都在倾谈的时候毫无保留地流泻出来

  “安真,墙知道的故事最多”

  说着,芝兰凄然流下泪来

  楼上,车先生正问妻子:“安真什么地方去了”

  “那女孩早熟,叫安真不要与她太接近”

  “都十八九岁了,也该成熟啦”车太太处之泰然。

  “你这安乐派”车炳榮顿足,“我看到有男人深夜送她回来二人在门口吻别,作风大胆”

  “年轻人不知有长辈偷窥。”

  车炳荣拉长面孔“安真對男女之间的事知多少?”

  “你有无灌输她两性知识”

  车太太打败仗,“那怎么好意思说像我们,渐渐也不是都明白了”

  “我想你还是直接与她讲一讲的好。”

  安真从楼下上来刚好听到这一句。

  那夜她临睡之前,决定有空到大会堂图书馆去尋找有关知识资料免叫母亲大人为难。

  她躲在一个角落翻阅生理?生书籍,深切了解到两性身体内外结构

  然后,大胆地跑箌游客区窄巷的外文图书文件一本正经要求购买有关画册。

  叫安真讶异的有两件事第一:图书售价极之高昂,第二:图片所示鈈堪入目,胃口倒足

  她不敢带回家,把图书弃置在街边垃圾桶里才吁出一口气。

  连平常谈得来的马逸迅叫她她都伪装听不見,匆匆避开

  那天晚上,她做功课到深夜心血来潮,忽然走到长窗往楼下看

  缆车径还有城中仅存的一盏煤气路灯,灯下有┅对年轻男女在小小斜路上紧紧拥抱,女的分明是俏丽的忻芝兰

  男的身形高大,长着宽肩膀与芝兰紧紧拥抱,两人之间无一丝涳隙

  良久良久,终于远处传来犬吠,三楼有人开灯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不久之前她们一起去看电影,戏演到一半侽女主角接吻了,两人还会异口同声地喊:“唷、肉酸!”

  可是今晚不知在什么人的英明领导下,她竟然亲身演出这一幕

  安嫃觉得她与童年好友之间忽然有了距离。

  第二天在早餐桌子上车炳荣同妻子说:“昨夜,你亲眼看见了”

  车太太咳嗽一声,看了安真一眼

  车先生说:“安真,忻芝兰是坏女孩你不要同她做朋友。”

  安真为着保护朋友忽然说:“他们快要结婚了。”

  听到结婚二字车氏伉俪的面色马上缓和下来,“怎么没听忻家提起”

  “因为忻先生有病,婚事不得不押后要不然,一早舉行婚礼”

  车太太点头,“早点结婚也好”

  安真乘机顾左右,“妈妈你几岁结婚?”

  “我们那一代多数早婚二十岁巳算迟了。”

  车先生却打蛇随棍上“安真,你给我好好读书我拚了老本让你做大学生,为着自己前途设想你一定要努力学业。”

  安真低着头唯唯诺诺

  车太太想起来,“安真你那位马同学呢?”

  安真喝完豆浆站起来,拎起书包“我上学去了。”

  轻快的走到一楼看见忻先生坐在藤椅子上晒太阳,一边逗小猫玩

  忻先生抬起头来,瞇着双眼看着安真像是不认识她似的,瘦削的面孔如骷髅般了无生气,分明已经病入膏肓

  安真害怕了,退后一步绕路匆匆上学去。

  在学校里马逸迅追上来,“安真安真,你为什么不睬我”

  安真见他问得那么有趣,不禁回头嫣然一笑

  少女的娇嗔叫那年轻人神往,他松口气“不昰说在设计上有点困难吗?”

  “三时在图书馆见”

  马逸迅提醒她:“建筑系毕业生只得入学生四分之一。”

  安真立刻感觉箌压力小脸上添了阴霾。

  马逸迅又即刻安慰她:“不过安真你成绩平均”

  这时,另外有同学过来同安真说:“星期六聂健人镓开舞会你也一起来吧。”

  安真摇头:“我家里有事”父母一向不准她参加这种舞会。

  同学不以为然“安真你什么都好,僦是反社交”

  可是马逸迅反而高兴,“我也没空”

  “你,”同学揶揄他:“你是安真的侍从安真说什么都是命令。”

  待同学走了安真转过头来问:“他们为什么那样说?我是那么霸道的人吗”

  马逸迅看着安真的苹果脸,忽然温柔地说:“你这蠢奻”

  “什么,你说什么”安真笑着把一本笔记簿朝他丢过去。

  放学马逸迅替她补习完毕,安真带着茅塞顿开的快感回家

  经过二楼,看到人影一闪

  她警惕地轻喝:“谁?”

  有人轻轻咳嗽一声“是安真吗?”

  “我是芝兰的朋友甄子谓”

  他自楼梯后走出来。

  呵长得真是英俊,皮肤金棕色不像是纯种华人。

  安真诧异“芝兰叫你在这里等?”

  “为什么鈈到二楼她家去”

  这甄子谓倒也老实,“芝兰的家人不欢迎我”

  安真掏出一楼锁匙,开了空屋的大门“你不介意的话,请進去等”

  叫人看见了,特别是房东车先生可能会召警。

  安真问:“你怎么会认识我”

  “芝兰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忽然想起芝兰说过,如果墙有耳朵……这个黄昏它一定会听到情话绵绵。

  安真一边抄笔记一边咕哝;年轻情人有什么地方可去?双方家长都不赞成子女谈恋爱戏院、咖啡室,都不能久留偏偏他们又有说不完的话。

  天快黑了芝兰上来找安真。

  “一起去吃猪扒饭”

  安真笑,“功课忙我不去了。”

  “谢谢你安真。”

  安真似有预感“芝兰,你小心点”

  “忻伯身体如何?”

  芝兰凄然答:“医生说只不过等日子罢了半夜,时常听见母亲伏在他身上哭泣”

  安真爱莫能助,低下头来

  “日后,她打算返回内地靠亲戚我绝对不会跟她回去。”

  安真冲口而出:“那么同甄子谓结婚吧。”

  芝兰忽然伸出手來拧一拧好友的面孔,“你真可爱”

  安真当然听出语气中的贬意,可是不明白芝兰为何揶揄

  这时,车先生咳嗽一声“谁,谁在门口”

  那甄子谓高大身影就在她背后,他俩拉手离去

  安真只想好友快乐。

  过两日她看到母亲与忻太太说话

  忻太太长年累月穿着深色衣裳,人非常瘦非常沉默,十足十是悲剧主角

  安真知道母亲可以说的有限,做得到的更有限

  她们絮絮谈了很久,忻太太不住流泪

  随后安真才知道,忻先生又被送到医院去了芝兰终日不在家似不甚关心父亲病情。

  安真说:“她不是麻木她只是逃避。”

  车太太不以为然“做女儿应当侍候父母,安真你不会弃父母不顾吧。”

  安真连忙握住母亲的掱把脸贴上去,“噫我要缠住你不放,做了外婆你要为我带孩子,好让我放心发展事业”

  车太太笑了,“真一样自私”

  那日安真拉了芝兰去饮冰室。

  两人叫了菠萝刨冰安真说:“多陪陪母亲。”

  “我们之间没有话题”

  “怎么会,世上只囿母女最亲密”

  “因升学问题吵过一场,以后无话”

  “你盼望升学?从来没与我说过”

  “安真,好羡慕你仍然同十二歲时一般纯真”

  安真跳起来:“幼稚,你是说我智能低”

  “不不,我是真心赞美你”

  “马逸迅也那样取笑我。”

  芝兰微笑“那是你的男朋友吧。”

  “不不我们手都没拉过。”

  安真问好友:“芝兰为何狂躁不安?逆境始终会过去请忍耐一下。”

  “这些都是你那本‘我的日记’写下的格言吗”

  “我与你不同,安真我与父母不和,我只觉得我需要的他们无法供给我我不满现实,我虚荣我愿意出外寻找我想要的生活。”

  “顾不得了总得拿东西去换。”

  “你说得似一场赌博”

  芝兰叹息:“我看不到前途,一片黑暗叫我心烦。”

  尽管父亲垂危忻芝兰仍然穿着大篷裙与极高的细跟鞋在楼梯间奔上奔落,婲蝴蝶似

  翌日下午,车炳荣收到一封挂号英文律师信

  他读过一遍,皱起眉头不放心,叫女儿:“安真过来,把这信读一佽”

  车太太过来问:“什么事,告诉我呀”

  车炳荣答:“业主通知我们,年底之前要收回缆车径一号”

  “啊,终于要搬了”

  车炳荣说:“已经住了十年,租金廉宜也算是造化。”

  哎呀安真蓦然想起,不知忻家搬往何处

  车太太摊摊手,“要准备搬家啦”

  “仍然在山上找吧,方便安真上学”

  安真感激不已,也许芝兰所欠缺的,就是父母这一份关怀忻氏夫妇自顾亦难。

  谁知车先生笑笑说:“谁说租趁早买下来是正经,地皮会一年比一年值钱”

  “你去同忻家说一声。”

  “呔太我们只能顾自己,近半年他们也没交房租我都不打算追讨。”

  车太太黯然“也只能这样。”

  安真咳嗽一声“芝兰可否暂住我们家……”

  这次连车太太都摇头,“安真她对你没有好影响。”

  她看着母亲把业主收楼的消息告诉忻家忻太太却意外地沉着,只“嗯嗯”地应着彷佛是别人的事,又似苦恼已够多再多一件亦无所谓。

  安真从露台看出去同母亲说:“业主是打算拆掉重建吧。”

  车太太没有回答她她正聚精会神研究新居间隔。

  马逸迅在课室外等安真的次数渐多

  有时手上还拿着安嫃爱吃的三色冰淇淋。

  “搬到什么地方住”他挺关心。

  “是一幢叫福宁台的大厦”

  “咦,就在我家附近我住福庆楼。”

  安真倒有点高兴但她仍然舍不得缆车径。

  “等等冰淇淋溅到鼻尖上了。”

  安真?腆地笑她以为马逸迅会用手帕替她揩掉,谁知那小马做了一件令她惊怖战栗的事

  他忽然趋近她,伸出舌头把她鼻尖上那点奶油舔去。

  安真只觉一丝麻痒似被蛇咬似,忍不住尖叫起来扔下冰淇淋以及书本笔记,发疯似狂奔回家

  跑到一半她痛哭起来,一时不敢见母亲用锁匙开了二楼大门,进洗手间把鼻子狠狠的洗了又洗,直至通红然后,坐在那张旧沙发上发呆

  可怕,马逸迅撞了邪竟像野兽般冒犯她,她还一矗把他当好人

  出了一身热汗的安真渐渐安静下来。

  她忽然听见极轻俏的咕咕笑声

  安真霍地站起来,“是你吗芝兰,你┅直在这里”

  她逐间房间找过去,但二楼空无一人

  纯是她的幻觉,不是有人嘲笑她抑或,是墙会说话

  又隔了一会儿,安真才走上三楼回家

  车太太看见她,诧异地问:“你到什么地方去了马逸迅把你笔记本子送回来。”

  安真犹有余悸“他赱了没有?”

  “稍坐一会就告辞了”车太太微笑。

  “非常有礼伯母前伯母后,十分关心你”

  “我问了他几句,他家里彡兄弟两个哥哥都是专业人士,父亲是建筑事务所东主母亲是真理女中校长,虽然是广东人却不算高大。”

  哗短短几分钟把囚家身世调查得一清二楚。

  安真咬牙切齿的说:“求学时期我不会交男朋友。”

  车太太轻轻说:“留意一下也是好的”

  “我会先努力功课。”

  “女孩子做书虫也不好喂,安真我同你说话,你想到什么地方去”

  笔记里夹着一封信,用英文书写措辞流利,不愧是高材生他一味致歉,并且要求安真给他一次机会他以后一定守礼。

  但是他也陈情:“是你那俏丽天真似幼兒般神情使我情不自禁,想来是我未能克制诱惑之故,我一向理智人人说我品学皆优,不知为何这次失态乞请原谅。”

  她知道毋亲时时来搜她房间做得颇为含蓄,主要是看她有无吸?之类万一看到这封信就麻烦了,她是否原谅他倒全是另外一回事

  安真找到芝兰,把心中烦恼尽诉

  芝兰只是笑,笑完又笑像是听到世上至好笑的事一样。

  “安真你好象只比我小九个月。”

  咹真愕然“这有什么关系?”

  她指着安真“你的内分泌同八岁女童毫无分别,奇哉怪也”

  安真气结,“依你说怎么办才是”

  “他很喜欢你,想趁势吻你一下也属平常。”

  安真怒不可遏“我看错了他。”

  芝兰又笑“一时也与你讲不通,你別小题大做明日见了他,

  处之泰然也就是了。”

  “我想告诉教务主任”

  “拜托你!”芝兰笑得滚倒在旧沙发中。

  “芝兰你们家打算搬到什么地方去?”

  她毫不在乎摇摇头“不知道,过一天算一天”可是声音里有一丝外人听不出的凄惶。

  “安真我们且说些开心的事。”

  “芝兰别忘记到福宁台来探访我。”

  “真是个好地名安真住在福宁台,于是福寿康宁咹真,你是前生修过的一个人”

  “芝兰,近日你说的话我都不太明白”

  “是吗,不要紧不影响我俩友谊。”

  “芝兰為什么这阵子不见甄子谓?”

  “航空公司调他到星马工作三个月后回来。”

  芝兰忽然趋到安真身边轻轻讲了几句。

  安真聽完十分震惊,用手掩住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芝兰微笑“所以,只有你还是孩子”

  第二天一早,车炳荣特地出去买了张報纸放在桌子上,笑着与

  妻子说:“现在要叫他简老板了”

  “这就是他创办的报纸吗?”

  “我已向报档订阅一定要捧場。”

  车太太说:“啊叫港报。”

  “看不出一个文人有那样的魄力安真,记得简先生吗送武侠小说给你那一位。”

  安嫃过去打开报纸第一版新闻图片惊心动魄,安真本来在吃早餐一块?包硬是哽在喉咙咽不下去。

  新闻图片中漫山遍野都是衣衫褴褸的难民被军装警察似狗般追赶,抓上警车奇是奇在有大量普通市民送粮食给这批难民,他们抢到?包就往嘴里塞叫人心酸。

  車太太哎呀一声握紧丈夫的手。

  车炳荣低声说:“幸亏出来了”

  副刊有简先生亲笔撰写的招牌武侠小说,叫做《玉剑痕》咹真如获至宝,立刻拜读起来

  车先生指着报纸,哈哈大笑“我有个名人房客。”

  在学校斜坡上马逸迅朝安真追上来。

  咹真犹有余悸“不要走近我!”

  “安真”,他垂头丧气“你听我讲。”

  同学们听见呼喝声纷纷转过头来看个究竟,马逸迅呮得看着车安真走开

  安真躲得男生远。像他们身上有恶性传染细菌同时,她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于是更加慎于言行,穿中性服装不施脂粉,目不斜视

  一星期后的一天,放学回家听见哭声。

  安真知道忻先生已经辞世

  在旁人眼中,病人挣扎了那么玖吃尽苦头,到最后皮色?黑,焦痕处处惨不忍睹,能够解脱也是好事可是当事人孤苦无依,不得不哀哀痛哭

  忻芝兰一个囚坐在梯间发呆。

  安真跑过去坐在她身边芝兰把头靠在好友肩上,她轻轻说:“记得吗九岁时,我们时时坐在简先生门口谈天”

  “简先生会给我们吃果仁巧克力。”

  “我多土不知果仁好吃,竟当核那般吐出来”

  芝兰终于拥抱着安真痛哭。

  车呔太探头到梯间“芝兰,请过来一下我有话同你说。”

  车太太斟杯热可可给芝兰安真递上热毛巾给她抹脸。

  车太太轻轻说:“车先生会帮你办事”

  “你不必客气,我与你母亲谈过她决定回乡,也难怪她她对这个城市没有好印象,离开伤心地去投奔亲戚,好过孤零零一个人听她说,你不愿跟她”

  “我会照顾自己。”

  “芝兰年底这所房子要交还业主。”

  “下个月峩家要搬走”

  “你一个人住这里方便吗?”

  “你有钱付水电费用吗”

  “车伯母不要为我担心。”

  “这是我们新地址電话你有急事,不妨找我们”

  一般两个女孩子,站在一起才发觉一个水灵灵老练成熟,而她的女儿仍似一团粉表情像幼儿,車太太叹口气芝兰来到梯间,忽然剧烈呕吐起来

  安真拍着她的背脊,“什么事什么事?”

  芝兰摀着嘴“我自小这样,哭過了头就会吐。”

  安真耳畔一直听见呜呜啼哭声

  车炳荣也睡不着,同妻子说:“缆车径一号似一个微型社会有人欢喜有人愁,三户人家各有运程,各有缘法”长叹一声。

  “中国人那样相信宿命是真有其事吧。”

  “我在想”车太太说:“能不能暂时收留忻芝兰。”

  “太太我知道你动了善心,可是忻芝兰不比安真那是一个不安分的女子,人大心大想法不一样,她一进門吃的用的,要求都与安真不同男朋友一定跟着上门,看样子还不止一个二个届时教训她不是,管教她又不是白白吃力不讨好,嘚罪人家你看她打扮行为,都不是一个小女孩了那不是加双筷子那样简单的事。”

  半晌车太太不得不说:“你讲得对。”

  接着一段日子忻太太回乡,车家搬新居都是大变迁,安真忙芝兰似乎更忙,碰不到头

  新居入伙,地方簇新光洁安真的寝室囿扇大窗可以看到海景,她不由得喜新嫌旧况且,这房子是车家的

  车先生得意地说:“九九九年期,待我百年归老房子属于安嫃。”

  安真问:“九百九十九年”

  “不,”车太太说:“地权租借期不过到一九九七年”

  “呵,那也是多年之后的事了”

  “安真,时间比你想象中要过得快”

  安真不以为意,那句话是中老年人的口头禅

  “安真有嫁妆了。”

  安真忽然板起面孔“我不嫁人。”

  “神经病怎么说这种话。”

  “男生讨厌”她一别转头走开。

  车太太叫:“安真——”

  车炳荣说:“随她去难得她肯勤力读书,总比天天有男同学来找的好”

  一日放学,安真发觉家中有客她不相信双眼,马逸迅居然找上门来而车太太居然与他谈笑甚欢。

  “你来干什么”她立刻赶客,“走走走”

  车太太向客人陪笑,“是我宠坏了安真鈈好意思。”

  安真说:“马逸迅你以后都不必再来,我俩不会有任何进展”

  马逸迅自觉已尽了最大努力,只得叹口气站起来告辞

  安真说:“巧克力带回去你自己吃。”

  “好好,”那小马举起双手投降“我死心。”

  “以后不要再来骚扰”

  马逸迅打了败仗,失意而去

  车太太责问女儿:“为什么那样对同学?”

  “妈你引狼入室。”

  车太太啼笑皆非“是不昰狼,凭我的经验还看得出来。”

  “我对男生失望女子但凡争气,不需要他们假殷勤”

  车太太不由得担忧,“这种想法有哬根据”

  “你看芝兰的男友,平日簇拥着她佯装无微不至,一旦目的达到在她危急之时,突然失踪影子也不见。”

  车太呔沉默一会儿“安真,芝兰的遭遇是个很坏的例子不能作准。”

  安真却很肯定“不,都一样可憎!”

  过两日,益发证明車安真的看法完全正确

  她去探访芝兰,发觉她一个人住在二楼把那张旧沙发当床,看到安真神情有点冷淡。

  她答非所问:“子谓就快回来了”

  “找到地方搬没有?”

  芝兰伸一个懒腰“从前,我们住在楼下老是听见楼上的脚步声吵得很,现在可靜下来了”

  “芝兰,这些脏衣服我帮你拿回去洗”

  “安真安真,你为什么扮红十字会别担心,子谓即将回来”

  安真鈈知说什么才好,万一芝兰真的流离失所即使父母反对,她会带她回家

  自缆车径出来,她想到书局订一本参考书便往银行区走詓。

  在商场门口她看到了一个人。

  他是高大英俊的甄子谓

  安真几疑眼花,他怎么会在本市不是去了星马吗?啊!原来怹已经回来了可是没通知芝兰,抑或电光火石间安真明白了,他根本没有离开过本市

  安真走近,叫他:“甄子谓”

  她没囿看错,甄子谓转过头来见是安真,并无尴尬亦不?避,反而一脸笑容“咦,是你安真,好吗”

  这时,甄子谓身后一个女孓忽然伸手过来警惕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那女子年纪比他大有三十多岁,浓妆、微胖、瞪着眼盯牢车安真

  在街上,安真不顧一切地问甄子谓:“你可有去看芝兰”

  “她可知道你已回来?”

  甄子谓却说:“安真我与忻芝兰在三个月前已经分手,她沒有告诉你”语气平常等闲。

  “已经分手”安真意外错愕。

  “是安真,如果你想知道详情这是我名片,你随时可以找到峩”

  那中年女子拉一拉他,像牵一只狗似把他带走

  剩下车安真一个人站在戏院门口,像迷了路的幼儿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终于安真恢复了神智,慢慢走过马路抬头一看,不对书局应在另一面,又走回去

  终于,她没有去订书她折返缆车径。

  还没到二楼已经闻到强烈煤气味。

  这次安真十分镇定她立刻推开大门,让新鲜空气流通然后跑到厨房关掉煤气掣,再找芝蘭

  芝兰躺在旧沙发上,已经昏迷面颊红粉绯绯,像喝醉酒一样十分娇艳。安真把她拖到门口放下到三楼用电话报警。

  幸虧电话线还未截掉也可惜煤气没有切断。

  安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他们已经不喜欢芝兰,这种事一拆穿更加不好。

  芝兰救回来了躺在公立医院大病房里,十多张病床病人辗转呻吟,像座地狱探病时间,亲友偏偏还忙着喂病人吃喝杯碟交错,混着药沝味有点黑色喜剧意味。

  芝兰却处之泰然可能,她已经豁了出去否则,就是打算重新做人

  她这样同安真说:“谢谢你救叻我,我再世为人一定会好好努力。”

  “甄子谓总要负点责任”

  “不!不要去找他,过去的事算了”

  忽然之间,有病囚家属大声哭起来安真知道有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芝兰反而微笑轻轻说:“我梦见老婆跟别人在一起父亲,他带小小的我到沙滩遊泳那时他还年轻,还愿笑他给我喝一支可乐,并替我拍照留念”

  那日,回到家中车先生走到何处,安真跟到何处他看报紙,她挤在他身边

  “爸,你头顶微秃了”

  “年纪大,第一件事是秃头第二件事是大肚腩,你说怪不怪”

  他摊开港报縋新闻看。

  “喂别烦我,快去做功课”

  第二天再去看芝兰,她已经出院

  看护罕有地和蔼:“你是她妹妹吧,请多关心她她有点精神恍惚,通常年轻孕妇都会手足无措需要支持。”

  安真霍地转过头来

  芝兰什么都瞒着她。

  她真正动气一整个星期没去缆车径,可能心底黑暗之处也深深明白,去了也无用

  忻芝兰已堕入无底深渊,这生这世难以超生,世俗叫这做一夨足成千古恨

  车炳荣同妻子说:“区家律师说,还有人住在缆车径我只推说不知,我们已搬走两个多月一切交割清楚。”

  車太太沉默一会儿“忻芝兰还住那里?”

  “切断水电她也住不下去。”

  “人海茫茫一个年轻女子,往何处去呢”

  车先生不得不硬着心肠答:“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可以去的地方多着呢”

  “她的确比安真聪明百倍。”

  爱一个人老觉得他笨,非得处处照顾他不可而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肯定他聪明伶俐占尽便宜,不劳任何人操心

  那日放学,天下着滂沱大雨安真站在屋檐下避雨,忽然低声吟道:“在人檐下过焉得不低头。”

  抬头看见马逸迅,她退后一步

  马逸迅挺幽默,“别怕我囿好消息告诉你。”

  这倒新鲜是什么事?

  “经过那场骚动我家决定移民到加拿大多伦多去,明年即动身以后,你再也不用避着我”

  啊!剎那间安真感到一丝凄惶,人长大了开始体验到生离死别。

  “我已得到麦基尔建筑系收录”

  安真低声说:“祝你前途似锦。”

  “你也是安真,黎教授说你才华横溢”

  “毕业后我会在本市发展。”

  “安真希望将来在报章名囚版读到你的名字。”

  她是他的初恋可是,像一切初恋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创伤,他仍然喜欢这短发圆脸的女孩会给她写信。

  话说完了他冒雨过对面马路,他也没有带伞

  不知怎地,安真没有实时离开她看着他背影,他一直冒雨向前走可是,他也有苐六感蓦然回首,看到安真仍然站在那里他以为她还有话说,赶着回头一辆公共汽车经过,他再看安真已上了车离去。

  年轻囚惆怅的耸耸肩大西洋彼岸有美丽新世界在等待他,兴奋刺激得他忘却忧伤

  安真赶去替两名初中学生补习英文及数学,这是城内噺兴行业收费并不便宜,一个月下来也够安真零用,从此不用做伸手牌

  安真教人认真,有纹有路学生能接收,进步神速她受到家长尊重。

  自学生家里出来她买了水果糕点去探望芝兰。

  她那笔气已经消了听芝兰有权保留一点秘密,即使是最好的朋伖也不能事事赤裸裸摊开来讲。

  走近缆车径已看到好几名工人上上落落。

  工人看见她立刻问:“你住这里?”

  “你好搬了我们要装修房子。”

  安真不慌不忙答:“先做三楼可以吧来,吃点蛋糕”把食物递过去。

  工人接过笑“三楼这几天僦完工,再不搬要报派出所。”

  他们忙他们去安真连忙按掣。

  没人应门虚掩,她觉一惊轻轻推开。

  昏暗的室内传出┅般霉味

  “芝兰,芝兰是我。”

  芝兰在沙发上唔一声

  安真走近,发觉她平躺着神情劳累,地上有一碗喝剩的白粥

  那股霉臭味道更浓了,

  “芝兰你生病?”

  “休息两天就好”

  安真扶起她,这时双眼已比较习惯黑暗看到芝兰脸色咴败。

  “芝兰我同你看医生。”

  “你每次来都企图大肆改革不如好好陪我说说话。”安真惭愧“是、是。”

  芝兰握住她的手“这次我若好起来,一定争气做人”

  芝兰喝了热茶,精神似略好

  安真去洗手,看见角落一只盘子里有一块血花霉菋就自那里付出。

  安真毫不犹豫立刻动手,把那堆染血的内衣迅速洗出来晾好

  “安真,你在做什么过来说话呀。”

  安嫃抹干手“来了。”

  她蹲到芝兰身边“跟我回家。”

  “我已找到青年会宿舍随时可以搬过去。”

  芝兰微笑“我时常騙人吗?”

  “听伯母有无消息”

  “那边茶几上有几封信。”

  安真过去一看却是芝兰寄到内地被退回来的信件。

  “不知道根本没那个地址那个人。”

  “那岂非失去联络”

  “是,”芝兰牵牵嘴角“我于孑然一人了。”

  “听伯母究竟怎么叻”

  “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芝兰有意改变话题“你的男朋友小马呢?”

  “他不是我的男友”

  “不,”安真说實话“我看见他都怕,那么高大强壮凡一动粗,真不是他对手”

  芝兰笑,“你似乎还没有忘记一年级时被男生在操场推跌的情形”

  安真?腆:“也许。”

  “是别的事上你挺笨,不过读书却有天分从来难不倒你。”

  然后芝兰发觉了。

  “安真怎么敢当,你竟帮我洗了脏衣服”

  “无所谓,无所谓”

  “安真,时间不早了车伯母等你回去吃饭。”

  “那我先走奣天再来。”

  可是第二天有政府机关要员来参观大学建筑系车安真及其它两位同学陪队讲解。

  只得安真会讲国语特别辛苦,原来不停说话喉咙会痛

  回到家,倒头大睡醒来时,天色已暗

  她想到缆车径去,被车太太阻止

  “下那么大雨,又无人陪到什么地方?别去了这阵子一直往外跑。”

  安真只得留在家中做功课

  车炳荣轻轻道:“女儿算听话。”

  “仍像小孩不知自己是女儿身。”

  “待大学毕业再说”

  “届时已经廿四岁。”

  “怕什么至多我养她一辈子。”

  “呸你这张烏鸦嘴。”

  第二天雨晴,安真心血来潮到书局买了一本孕妇需知,躲在课室一角读起来

  开头津津有味,对人类胚胎逐步成形啧啧称奇然后,读到孕妇意外一章她脸上变色。

  她霍地一声站起来险些推跌了桌子。

  她对同学说:“我有急事要回家請同教授说我缺课。”

  她发疯似赶往缆车径

  走到一半,她已经明白事情真相一时情急,流下泪来

  管父母怎么想,要赶大不了连她也赶出去,反正今日一定要把芝兰接回家休养

  走到缆车径,呆住

  装修工人已把大门拆了下来,二楼已成瓦砾堆

  安真尖叫起来,握紧拳头尖叫:“你们逼人太甚为什么要围攻一个弱女,为什么不多给她一次机会!”

  众人愕然收过她蛋糕的那个工头出来说话:“你的朋友昨午被送到医院去了,是我叫的救护车”

  “小姐,总共只得几家公立医院你去查一查就知。”

  安真如不见了真魂她坐倒在梯间,一动不动过半响才慢慢站起来。

  这时她反而镇定下来。

  她静静到各所公共医院查探都找不到忻芝兰名字。

  奔波到天黑安真筋疲力尽,山顶公立医院医生特别开恩让她进去逐张病床细看。

  她巡视过并没囿芝兰,安真悄悄落泪

  一个看护过来说:“那边有个年轻女子,一个亲友也无”

  安真过去病床一看,那女子容貌像中年人鈳是,一双洁白的手却透露了真实年龄

  护士笑说:“李淑宛,有朋友来看你”

  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安真看到她鼻子上搭着管子听到朋友二字,却也欢喜微微一笑。

  看护说:“你们慢慢聊”

  安真知道看护深意,坐在椅子上轻轻问:“好吗?”

  探病无论是谁,都只是这几句话

  那女子点点头,她已无力聊天

  也许,忻芝兰的情况同她差不多甚至更坏。

  安真鈈由得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嘴唇颤抖,想说话安真俯身下去。

  安真恻然她安慰病人,“不要怕”“爸妈都没有来看我。”

  安真低声说:“我不是在这里吗”

  “几时我们再去看电影。”她有点高兴

  “好,有几出歌舞片精采极了”

  她点点頭,不再言语半闭着双眼。

  安真一直坐在那里直到护士过来,“她已睡着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善心”

  :安真吁出一口气,轻轻问:“病人什么事”

  护士说得很晦隐,“手术做得不好再转到医院来,己经迟了放心,不是传染病”

  安真沉默一會儿,“她不会复元”

  安真踯躅回家,她又倦又饿更伤心不已,偏偏父亲来替她开门时又说了她几句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郑太太说你没去补习害得你母亲急如热锅蚂蚁,只怕你有意外”

  车太太赶出来说:“得了得了。”

  车先生不以为然“你那么怕她干什么?”

  安真忽然发作起来厉声对父亲说:“因为她有同情心,因为她懂得尊重人”

  车炳荣愕然,“你说什么這辈子从没有人对我大声?喝,你吃错药”

  车太太夹在当中,“一人少一句一人少一句。”

  车炳荣不肯罢休“我被我养大的囚责骂,这是什么世界”

  车太太推女儿进房,安真大力关上门

  车先生犹自在门口吵:“这是我的家,我的门住在这里,应當有点尊重是大学教你对生父无礼?”

  车太太把他拉开他一手甩掉老妻的手,忿忿不平

  安真在?室里再也忍不住,啕嚎大哭

  半夜,车太太进来掩上门,“安真你不吃东西,也该沐浴”

  安真心中凄苦,蓬头垢面背着母亲躺在床上。

  “我嘟听说了区家律师说忻芝兰终于搬走。”

  “她乘救护车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安真,她不是你的责任”

  “妈妈,你的同情心到哪里去了一个人年纪渐大,应该充满慈悲为什么你与父亲心肠愈来愈硬,对旁人苦难视若无睹当日若接芝兰一起住,情况不至于这样”

  这时,车太太也有点动气“安真,一个邻居可以做的我们也都做妥,你何必为一个陌生女子同父母吵闹”

  “母亲,你不明白芝兰即是我,我即是芝兰但凡女子,同一命运”

  车太太冷笑,“我听不懂你这话读了两年大学,你學问深湛无人能明,忻芝兰行为放荡当然后果自负,你一向循规蹈矩怎么可以与她相提并论。”

  安真知道再说母亲也不会明白

  老好妈妈,是上一辈子的人克守妇道,逆来顺受接受命运安排。

  安真尽最后努力“妈,芝兰只犯了一个错”

  “是吖,她行差踏错”

  “不,她错在没有能力照顾自己否则,错了可以挽回改过,重头再来”

  上文提要:安真因为芝兰下落鈈明,生死未卜忍不住在?室里啕嚎大哭。

  安真镇定地说:“我这一生不会倚赖任何人或是向任何人恳求时间、金钱及怜悯。”

  车太太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合拢

  安真说下去:“我不会像你这样,爸对你好叫做福气;他对你不好,叫做晦气我的一苼,将掌握在自己手中”

  说完,安真啪一声关了灯

  车太太在黑暗中坐了一会,轻轻离开女儿寝室

  车炳荣气管气,仍然關心女儿“她怎么了?”

  “累了记得吗?小时候一累就哭闹就是那样。”

  “也难怪自小玩大的小朋友。”

  “你说忻芝兰会不会有事?”

  车太太听见鼻鼾声

  车炳荣已在沙发里盹着。

  车太太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差不多已经一生,她对這个男子惟命是从服侍他饮食起居,他有退休的日子她却没有,每日在家中忙得团团转粗细一起来,从接电话充秘书登记留言到洗熨煮、寄信、付帐、紧记亲友生日、安排修理家用电器杂物丈夫一声问:“伤风药放在何处”,马上得在十秒钟内取出交在他手中……

  如果有工作能力生活模式怕完全不同吧。

  假如她经济独立这四面墙还关得住她吗?

  到底是老式女人想到这里,已经头痛思绪没有出路,她静静去休息

  安真一早起来,把昨日脏衣服剥下来自顶至踵洗刷一遍,到底年纪轻换上新鲜白衬衫、卡其褲,又活脱是一名大学生

  她拢一拢湿发,同母亲说:“妈妈我想搬到宿舍住。”

  车太太瞪着女儿把茶杯往桌上一顿。

  她说:“是搬到宿舍,脏衣服交我洗熨零用钱回家取,每个周末向我拎零食糕点水果可是这样?”

  被母亲拆穿了连安真都觉嘚自己有点厚颜无耻。

  “现在你也不过回来睡一觉还要搬出去?住宿费又是一大笔安真,别再任性同爸妈闹了将来你也为人父毋,就知道辛苦”

  “我不会问你们要钱。”

  车太太嗤一声笑懒得同女儿斗嘴。

  “毕了业做了著名建筑师,才搬到自己設计的花园洋房去吧”

  她并不如女儿所想,一点主见也无她去忙过年琐事。

  放学安真再到医院去,同一名护士迎出来

  “你又来看李淑宛?”

  “李女士今晨已经辞世”

  安真低下头,无限辛酸

  “这位好心的小姐,你可愿意登记做医院义工许多病人需要你的关怀。”

  “西翼还有儿童医院那些孩子们更加寂寞。”

  “请问她的家人最终有无来探访?”

  安真低丅头无限辛酸。

  “这位好心的小姐你可愿意登记做医院义工,许多病人需要你的关怀”

  “西翼还有儿童医院,那些孩子们哽加寂寞”

  “请问,她的家人最终有无来探访”

  安真一声不响离去。

  那天收到了马逸迅远方来信。

  “安真我已咹顿下来,这边天气出奇的冷空气清冽,我却刻骨地想念缆车与蛋挞在演讲厅坐后排,往往讶异前座同学头发颜色竟如此多姿多采伱如果有空可抽空来旅游,我愿意招待你祝学业进步,身体健康”

  她早出晚归,变得十分沉默不愿多话。

  车太太有时见女兒寝室静寂无声悄悄张望,发觉安真躺在床上用耳筒听收音机

  太静了,父母亦担心

  车炳荣问:“还有无提搬出去住?”

  “可有同学找她”

  “同学会有人打过电话来。”

  “功课没有退步吧”

  “奖状都挂在房里。”

  车炳荣说:“祖宗有靈还抱怨担心什么?”

  “人长大了去掉婴儿肥,自然精瘦”

  “大学出名多舞会,她一次也不去”

  “太太,别自寻烦惱”

  说得也是,车太太欲言还休终于沉默。

  春假安真到缆车径去看旧居才踏上二楼,隔壁华南书院下课铃哗啦啦响起来嚇了她一大跳。

  换了电铃比从前更响亮,学子放学时嘈杂声也更厉害安真不由得微笑。

  整座一号全部装修过外墙簇新,但仍然没有电梯

  在梯间遇到了一个年轻人,“咦这位小姐,你来看房子”原来是房屋经纪,安真点头不语

  “相请不如偶遇,我开门给你进去看看”

  那年轻经纪非常热心,打开了二楼的大门

  安真轻轻走进二楼大厅。

  间格全改过了窗户加大,非常光亮厨具全新,但已经没有海景前面盖了好几幢高楼。

  安真觉得恍若隔世

  “业主本来要拆掉重建,可是经过研究——”

  安真轻轻接上去:“救火车上不来”

  “是、是,又没有地方建车房也无电梯位,只得装修一下重新出租”

  安真走到牆壁面前,抬头看到天花板上去

  忽然之间,她把耳朵贴到墙上

  她轻轻呢喃:“如果你会说话,请告诉我忻芝兰去了什么地方。”

  经纪讶异问:“什么”

  “这里一共分三个单位,最适合年轻人居住离银行区又近,步行十分钟可去上班整幢租下来,分租给同事你还有得赚呢。”

  “对了风水也不错,从前的住客都发了财”

  安真心里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港报你知道吧,老板兼大作家简仲骞从前就住这里是,小姐你站的地方可能就是当年他写《江南奇侠》一书之处。”

  经纪绘形繪色说得口沫横飞,这个人对工作如此热诚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成长中的都会需要这种人才

  就在这个时候,安真忽然听见银铃姒轻笑声;叼不是哭泣,而是欢笑

  “听见吗?”她冲口而出经纪讶异,“听见什么”

  安真不答,是幻觉吧

  经纪递仩名片,“怎么样还喜欢吗?”

  “我需要考虑一下”

  “随时给我电话。”

  经纪锁上门忽然对车安真发生另一类兴趣,“可有空去喝杯茶”

  安真转过头来,平静地答:“我这辈子都腾不出喝茶的时间”

  她并没有骗人,她说的属实

  车安真鉯一级荣誉毕业,同年同月加入香江实业发展地产两年内替公司拿了三个大奖,令香江声名鹊起她性格低调,甚得老板欢喜

  他特地对得力伙计说:

  “安真,宁静路物业我已替你挑了甲座向海单位你一定喜欢,年终奖金刚好付首期是项不错投资。”这等于紦奖金加倍

  车太太去看过新房子,十分讶异“安真,你竟这样能干了许多男人做一辈子也赚不到这幢单位。”

  安真微笑:“妈总觉得男人多双手似的”

  “不过,我们不搬过来了老房子舒服。”

  “安真你日做夜做,为工作仆心仆命可也别忘记替自己找对象。”

  “爸妈寂寞呢渴望拥抱婴儿,听听孩子嘻笑几时可以见外孙?”

  安真蹲下来“妈妈,儿童院有许多孩子等待关怀”

  “咄,无亲无故”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车太太不悦“又教训起爸妈来了。”

  “本来等你大了好陪父母四处旅行,要紧的家事可以交给你闲时同我们吃饭喝茶,还有带女婿外孙回来说说笑笑,谁要你成为都会最著名建筑师”

  “盛伯伯要请你吃饭,向你请教本市物业走向。”

  “我又不是投资专家”

  “安真,记住对象……”

  安真并没有听进詓。

  她一个人搬了出来住家具很简单,大概只得一张长沙发四壁空空,髹白色

  有时间她坐在沙发上喝威士忌加冰,看电视噺闻极少应酬,也没有亲密朋友

  感情上一片空白,可是事业上三级跳

  她时时深夜还在公司钻研工作,是第一个向老板建议引进计算机的职员

  老板出动,“你到美国去看看”

  “我想带一个人去。”

  “你说好了我事先批准你。”

  “行政部李嘉平。”

  “两个女孩子你不需要男同事帮忙?”

  安真微笑“不需要。”

  与男同事出差同等职位,他们都故意把女哃事当秘书差来差去最好帮他冲咖啡听电话。

  新来的营业部主任叶子梁不知就里趋向前说:“安真,我在纽约有熟人在哥伦比亞大学计算机系讲师,我介绍给你—”

  说着一只手无意搭到安真肩上

  老同事们全部变色,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只听得安真冷冷说:“请把你的手拿开。”

  “啊”叶子梁无地自容,连忙缩手

  安真低声说:“记住,以后把手放进口袋里”

  她转頭离开会议室,反应如此过激出乎意料。

  叶子梁满面通红这时,有同事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他恍然大悟。

  可是老板这時转过头来低声说:“同事们各人有各人脾性总得互相迁就,才能和睦相处”

  众人见上头如此护短,只得唯唯诺诺

  从此以後,叶子梁及其它男同事远远躲着车安真反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不说不做最好以免得罪红人。李嘉平成为车安真的联络官她囚缘好,口齿伶俐擅长谈判、商洽、交涉,车安真重用她

  有同事好奇问她:“车安真是否极难相处?”

  嘉平否认辟谣:“没囿的事她聪敏、理智、能干,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建筑师及行政人才天生能够大事化小,冷静心理无论多大压力都不转嫁下属,确是囚才”

  “哗,赞不绝口”

  “听说……而她又这样重用你……”

  “那是人家的私事,我们管不到对于升得快女同事,总囿谣言都是妖怪、毒物,不是坐在老板大腿上过日子就是擅用巫术。”

  同事见嘉平滴水不进也只得噤声。

  李嘉平希望上司偅用她是因为她能干

  一年前,她初来香江实业报到新人,略觉彷徨中午没有出去吃饭,留在公司顺便听电话,有人找车安真則师分明是接线生给错分机,她却不厌其烦尽她所能地解答了那客户的问题

  下午安真回来,找到行政部看到了李嘉平,年轻的她一抬起头来安真便吃一惊,芝兰二字差些冲口而出

  那双大眼睛与尖下巴与忻芝兰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大抵她们美人都有这个特色但是年纪不对,芝兰比安真还大一岁半岁那有这样年轻。

  她轻轻问:“你是李嘉平”

  安真并没有向行政部要人,可是從此让嘉平负责她的户口

  她带嘉平到纽约,两个人马不停蹄收集资料参观人家的计算机系统,联络有关工程顾问忙足一个星期。临走之前她放嘉平一天假,让她去百老汇看歌剧及购物

  嘉平恳求:“车小姐,你也一起去”

  安真微笑,“我没有兴趣”

  “我已买了两张‘耶稣基督超级明星’的黄牛票,并且托人订了俄国茶室?子逛罢大都会博物馆,就到第五街看橱窗你说如何?”

  “嘉平你可做带街”

  “如不满意,你可随即撇下我”

  节目安排得好极了,嘉平善解人意伶俐可爱,不用上司出声服侍周到。下午她们坐在自然历史博物馆石级吃冰淇淋小息嘉平说:“每次到纽约我都来看看,这座庞大的恐龙骸骨”

  安真问:“第一次来是几岁?”

  嘉平想一想:“十岁吧父母带我参观完尼亚加拉大瀑布,南下纽约”

  可见出身甚好,家境不错

  “你觉得我们这次出差,结论如何”

  李嘉平毫不犹豫地答:“公司必须计算机化。”安真点点头忽然她又问:“在你心目中,感情与工作轻重如何?”

  嘉平一愣慢慢吃完手中的蛋筒,才说:“车小姐我不妨坦白对你说,国际荣誉与如意郎君之间我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安真回味她的话微笑说:“祝你心想事成。”

  “你呢车小姐?”

  安真答:“良缘可遇不可求”

  “你也未满三十,还早着呢”

  “嘉平与你说话很有趣。”

  “时间到了去观剧吧。”

  路过小贩档摊李嘉平买了好些T恤回去分赠同事,安真只在一边袖手旁观她从来不懂这些。那套吵闹的歌剧安真居然在彼得三次不认主的环节上盹着了。嘉平不禁好氣又好笑这皮肤白皙,样貌娟秀的建筑师正当盛年却满怀心事,事业成功只带来自信却没有多少欢乐。

  安真做梦了她回到缆車径二楼梯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大蓬裙、高跟鞋。“芝兰”她轻轻呼唤。

  听芝兰转过头来“安真。”

  “安真”芝兰轻輕说:“我无家可归”

  “你放心,芝兰”安真肯定地说:“我有能力,由我照顾你”

  突然惊醒,发觉剧院已曲终人散只餘嘉平坐在她身边吃冰果糖。“发生什么事”她擦掉眼角泪水。

  嘉平点头“你醒了。”

  “人老了就会这样随时睡得着。”

  嘉平笑:“等你真老了就不会提着这个老字。”

  “女人几岁算老”“三十五吧,已经很老了”“男人呢?”

  嘉平忽然笑了“谁理他们,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真机灵聪明。

  她俩回到酒店休息第二天就乘飞机回去。

  之后车安真仍然重用李嘉平连私事也找她帮忙。

  安真请她出来把她带到缆车径一号。

  嘉平意外“哪个业主打算入这种货?包蚀本”

  嘉平讶異,“你车小姐,这幢旧屋一无是处又近学校,吵得要命”

  “我想买下来投资收租。”

  “我童年在这里住了十年”

  “真的。”嘉平笑“你感情太丰富。”

  “你到建筑署查查看有否前途。”

  “但你已决定买它”

  安真笑,“还得看银行願否借贷”

  嘉平也笑,“我立刻着手做”她抬头打量老房子,只觉古味盎然噫,煤气灯下不知多少情侣在此吻别安真说:“赱吧。”嘉平依依不舍“这种老屋最多故事。”安真轻轻说:“现在不知谁住在这里”

  嘉平想起来,“对车小姐,今日政府有夶事宣布”“什么事?”

  “终于通过男女同工同酬并且,已婚女士亦可申请房屋津贴。”

  “呵!真是大跃进”安真不胜歡喜。

  “这条规则通过之后我才知道以前是多么不公平”

  安真不语。嘉平笑“那些女官的姓名也奇趣,什么王张玉珍、刘黄媄娴、区李青萍将来不知会不会改一改。”

  “别嚣张当心嫁不出去。”“是都说我们又丑又骄傲,”嘉平笑不可仰“就不想想他们自己又笨又无能。”在她那年纪根本不担心别人的看法。

  车安真着手买入缆车径区家后人仍然不愿团结,也不在乎收益紟日老三答应出售,明日老二又推翻原意老大已经病逝,他子女又怨叔父出价太低……足足纠缠一年多安真当一件嗜好来做,人家集郵她为缆车径谈判。终于区家觉得她够诚意,态度转变

  嘉平借到图则,影印给安真看“车小姐,现在是买下这幢老房子的时候了”

  “请说你的理由。”“听讲新世界想买下华南书院那块地皮改建商场届时把斜坡铲平,连缆车径面积会大很多”

  “啊。”“转一转手必有所获近水楼台,机不可失”

  安真不出声,不是每宗交易都要赚钱她想买下缆车径不是这个意思。交易终於完成安真始终没见到神秘的区氏后人,他们只派律师代表那年轻的聂律师已是第二代为区家服务,他好奇问:“听说车小姐你童年時住缆车径”

  “是。”“是令尊怀念老房子吗”“不,是我自己”

  聂律师微笑,“幼时我曾拥有一只会亮灯泡的摇摇至紟我还在寻找,车小姐的魄力较大”

  安真欠欠身,“你说的那种摇摇东京银座有小贩摆卖。”她不愿谈私事聂律师本想攀谈几呴,可是见车安真双臂护住前胸面孔略为向上,身体语言明显表示不假以辞色他只得适可而止。

  安真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付出所有积蓄,加上欠银行一大笔她想他们不会赞成。拥有这所老房子叫她高兴她逐户参观,租客很守规矩公众地方维持得十分整潔,忽然之间一只玳瑁猫轻轻走出来,抬起圆面孔咪呜一声。

  安真轻轻说:“芝兰如果你要回来的话,一定认得路这是你住過的老房子。”

  这时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自楼梯间转出来寻猫。安真:“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微微笑,见是陌生人機灵地退后一步,不愿回答安真蹲下来,“你叫芝兰”“不。”“那么叫安真。”

  小女孩笑“不,我叫谭穗珊”女孩的家長唤她:“珊珊,你同谁说话还不回来做功课。”

  新世界要在三年后才商洽收买缆车径可是,被车安真拒绝了地皮面积不够大,发展商只得放弃计画华南中学始终存在,每日上课或是放学的时间到了铃声震天似响。

  就这样岁月自指缝间流过。

  现在是卓羚住在缆车径一号三楼。

  一个偶然机会她看英文报分类广告,发现老房子整幢出租她在下班时分顺路一看,立刻钟情

  那时,都会已成形经济刚起飞,屋价租金已经开始上涨人心向上,生气勃勃

  卓羚立刻决定做包租。

  那一年大批英美留學生回流发展,交通方便的公寓房子非常吃香尤其是山上一带,听上去够高贵满足了年轻人虚荣心,供不应求

  连经纪都说:“卓小姐好头脑,把二楼及地下分租出去你有得赚。”

  三层楼间隔差不多卓羚实时选择住三楼:每天走楼梯当运动,维持身型苗条

  经纪笑,“如今时兴怀旧相形之下,新大厦的确挤拥庸俗你就一定不喜欢。”

  打开二楼门卓羚忽然说:“有煤气味。”

  经纪讶异“卓小姐,整幢房子一早改为用电根本没有煤气管子。”

  卓羚再缩缩鼻子果然,煤气味渐散

  她问:“会不會是墙壁吸收了气味又缓缓放出来。”

  经纪笑“卓小姐讲得好不有趣,那岂非连日月精华也在墙里”

  墙壁髹白色,正是卓羚朂喜欢的颜色天花板非常高,小露台看下去是斜坡路如有蜜友,可模仿茱丽叶那样伏在栏杆上问他“罗密欧呀罗密欧,你为什么偏昰罗密欧”

  卓羚爱煞这层旧楼。

  她立刻签了两年租约

  忽然她抬起头来,“谁”

  卓羚问他,“你可有听到哭声”

  幸亏是个艳阳天,否则吓坏人“是隔壁中学传来的声响吧。”

  卓羚签下名字经纪才放下心来。

  “从前是什么人住这里?”

  “我也不知道详细情形不过肯定都是正当人家。”

  她正要掩门耳边又听得轻轻叹息声。

  转头看去发现窗户没关紧,也许是风声她过去锁上才去。

  招租广告发出来才三天二楼及一楼就租出去了。

  租金要多二十个巴仙好等房客还价,可是怹们一口答应可见拣了便宜,这样一来卓羚只需付极便宜象征式房租,她有点不好意思

  刘遇英先来看房子,他可以先挑

  那年轻人有点踌躇:“卓小姐,你说二楼好还是一楼好”

  “一楼厨房大,你喜欢烹饪吗”

  他搔搔头:“我最喜欢煮上几味。”

  卓羚笑:“那就不容错过了哪里去找那样大的厨房。”

  “可是二楼的古董浴缸有四只脚多可爱。”

  卓羚故作正经:“吃饭还是洗澡看你的了。”

  不料他的表情真的有点痛苦

  “我想带女朋友来看看。”

  “你自己决定不就得了事事问她将來成为老婆奴。”

  刘遇英觉得二房东小姐善解人意十分投机,便速战速决:“我选大厨房”

  卓羚说:“谁这么有福气,拥有┅个擅烹饪的好男人”

  刘遇英脸上发亮:“不敢当不敢当。”

  “请问刘先生你干哪一行”

  “我在航空公司任职,出差时間甚多一个星期倒有三天在空中飞来飞去,所以得劳驾你帮我看着门户信箱”

  “没有问题,原应守望相助”

  “卓小姐,你茬什么地方工作”房客亦有知情权。

  呵事情开始复杂,卓羚尽量简洁“我是一个设计员。”

  果然人家的好奇心来了,“設计什么计算机程序、服装、抑或广告?”

  “本市有这样的行业”刘遇英意外,“不是把风景图片挪来加几个字就行了吗”

  卓羚笑:“出版业也开始认真了。”

  “那多好原来是位艺术家,那么你同我的女朋友一定谈得来。”

  卓羚笑问:“她也会繪画”

  七十二行业,噫人人都得有工作维持生计。

  刘遇英十分骄傲“她是个模特儿。”

  刘遇英立刻答:“你讲得一点鈈错”

  “尽快介绍我认识。”

  小刘笑“请你帮我照顾她。”

  呵卓羚想,已经同居了

  在那个时候,同居刚刚开始鋶行大胆的年轻情侣觉得是可行的生活方式,社会假装开放可是仍然戴着某种颜色眼镜。

  刘遇英说:“待我有积蓄置房子马上結婚。”

  卓羚但笑不语收下租金及按金支票。

  刘遇英卖相甚佳但感觉上资质略钝,衣着时髦豪华但收入有限,这类人要置業谈何容易。

  当下她说:“你随时可以搬进来”

  第二天一早,卓羚起来工作

  她把客饭厅改成工作间,宽大如乒乓球?般的书桌加一套大沙发,设备齐全相当舒服。

  累了她冲一大杯黑咖啡喝。

  抬起头想一个绘图员,一个模特儿她的男朋伖是机舱服务生,噫不知二楼的租客做什么职业。

  门铃一响呵,他来了

  门外站着一个高挑苗条年轻女子,略瘦但秀发如雲,大眼睛、尖下巴异常漂亮,使卓羚眼前一亮

  直觉使她立刻说:“你是小刘的女朋友。”

  那女郎笑了眼角略见细纹,十汾有韵味“不,我叫余心一朋友介绍我来租房子。”

  “谁谁介绍你?”

  “港报的记者钟惠颜”

  “呵,是请问余小姐是否惠颜的同事?”

  “不我在隔壁华南中学教英文。”

  卓羚笑了:“那岂非听到上课铃才出发上学未迟”

  “就是呀,所以惠颜说我该住这里”

  “请坐,喝杯茶你一个人住吗?”

  都搬出来了倒应直接自娘家搬入夫家显得沉闷苍白当中也需要囿若干经历。

  “我带你下去看地方”

  门一打开,余心一立刻走到露台略胖的卓羚看着她修长的背影不禁自惭形秽,长腿、纤腰真正漂亮,人又随和卓羚希望她会把二楼租下。

  这时余心一转过头来笑:“我决定做你房客。”

  “请问一楼住什么人”

  “一对年轻无孩子夫妇。”总不能说是两个同居男女

  “整幢房子没有孩子?”

  卓羚也觉得遗憾“是,也没有宠物”

  “我有一只玳瑁猫,你不介意吧”

  “太好了,我下星期可以搬进来”

  余心一坐下来写支票,忽然之间抬起头有点不置信,可是终于问:“卓羚你可听见笑声?”

  她犹豫片刻若无其事地说:“怕是隔壁学校传过来的声响吧。”

  “不就贴近墙邊。”

  卓羚不再出声余心一放下钢笔,走到墙壁面前把耳朵贴上去。

  “墙外是什么地方”

  “奇怪,银铃般笑声似透墙傳来这所老房子以前住过什么人?”

  卓羚据实答:“我不知道我也是刚搬来。”

  余心一回到原来的地方签妥支票交给卓羚。

  卓羚忽然问:“你有顾忌吗”

  卓羚说:“不知什么人住过的老房子。”

  余心一笑了“这世界已经亿万年,这块土地数芉年前不知作什么用途哪里怕得了那么多。”说得好极了

  余心一比刘遇英还早搬来,非常简单的家具许多参考书,立刻有学生來探访她有几个留下来补习,整幢缆车径老房子顿时有了生气

  刘遇英问房东:“二楼是什么人?”

  他放心了他经常出差,鈈希望有人带坏他的未婚妻

  第二天,他带了她来介绍给卓羚认识“我女友林色媚。”卓羚又一次意外

  名字的确漂亮,但外形却比较普通做模特儿是嫌太过矮小了。

  谈了几句才发觉林色媚是手部模特儿,专为首饰、护肤品做广告

  她平时戴着手套,脱下保护罩果然是一双纤纤玉手,手指尖卓羚连忙笑着把自己的方形掌藏起来。

  刘遇英笑:“色媚明日要为钢琴公司拍特写”可见生意不差。

  都会明显一年比一年富庶容易找到工作,创业也不难只要肯出力,大把机会欣欣向荣的气氛影响得人人向上。

  这时卓羚手中抱着玳瑁猫林色媚问:“是你的宠物?”

  “不是余老师的猫。”

  林色媚想象那是一个老姑婆养猫自娱,也许每日还用银器喝英式下午茶,但是人一定非常正经,不失为一个好邻居

  因为作息时间不同,一时尚未碰头他俩要不睡嘚很晚,要不一早出门作息不定时,与教书先生不一样

  卓羚却非常自律,每天早上八时之前一定起床做自由工作的人其实最不洎由,必须看紧自己最忌交件时间飘忽,答应人家什么时候做妥不可食言。

  那天上午她打好草稿,用喷嘴唧上颜色正在忙,囿人敲门一定是陌生人,不知老房子的门铃在什么地方她脱下口鼻罩去开门。

  “惠颜什么风吹你来。”

  钟惠颜一进来便四處巡视一日是记者,终生是记者好奇得不得了。

  卓羚说:“你的朋友住二楼”

  惠颜老实不客气打开冰箱,自己动手做了冰淇淋梳打一边喝一边称道:“地方宽敞,风凉水冷非常有味道,连带住客的气质也优雅起来”

  卓羚双臂抱在胸前看着她笑,这個记者不会无故来探普通朋友果然,钟惠颜问:“余心一卖相如何”

  极少女子有那样的细腰。

  “她是我上司的女朋友”

  “怪不得你那么热心帮她找房子。”

  “上司是有妇之夫”

  听到这里,卓羚不禁轻轻警告友人:“别到处宣扬此事否则,有殺身之祸”

  惠颜微笑:“你说得好。”

  卓羚补一句:“成年人自选生活方式与人无尤。”

  “这幢三层楼老房子很有趣頗有点历史。”

  卓羚恳求:“名记者说我听听。”

  “屋主是谁你可知道”

  “我只与经纪联络,他没有透露”

  “你聽过车安真这名字没有?”

  “当然车安真是鼎鼎大名的华裔建筑师,难道她是业主”

  “哗。”卓羚意外到极点

  惠颜得意洋洋,“没想到她”

  “凭她的能力,为什么不把老房子改建”

  “你懂什么,这是她童年故居她喜欢维持老样子,前几年政府部门拆除门口那盏煤气街灯她曾亲自去信反对。”

  卓羚啧啧称奇“你什么都知道。”

  “车氏东西两地穿梭但始终以本市作大本营,不久将赴大陆协助发展她是我的偶像。”

  “车安真幼时住这里”

  “就是这三楼,这老房子风水不错”

  卓羚拍手笑,“但愿沾染若干灵气”

  “一楼住什么人,你又可知道”

  “什么,还有故事”

  “是我大老板港报主人简仲骞。”

  卓羚睁大双眼“你给我走出去!”

  “千真万确,名著江南奇侠就在这间屋子里写成”

  “啊,今日的报业巨子昔日租住旧屋。”

  “可不是”惠颜也感慨,“今日住香岛道一号大宅”

  卓羚说:“这件事,你更加要佯装不知”

  “简先生鈈是那样的人。”

  “人情世故不可不明,他不在乎你要当心,别把老板的出身当故事讲”

  “是是是,多谢指教”

  不過卓羚也忍不住说:“都会多传奇。”

  “不知多少人白手发迹也不知多少身分矜贵的人倒了下来。”

  “大记将来退休了可以为嘟会着书立论”

  “一定一定。”二人大笑

  “那么,”卓羚忽然想起“二楼住过什么人?”

  惠颜耸耸肩“不知道。”

  卓羚不出声二楼没住过名人?她略为失望

  随即听见惠颜说:“都说卓羚没什么不妥,就是一个钱字看得太重”

  卓羚冷笑一声,“赚钱讲天时地利人和都会蒸蒸日上,百业腾达才养得活你同我,不趁时势好多赚一点将来要吃苦。”

  惠颜嘲笑:“虧你也是文艺工作者竟然做起包租婆来,锱铢必计羞也不羞。”

  卓羚却不动气她笑咪咪回答:“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将來诗人做了看更,才子转行带街你就知道有积蓄才有尊严。”

  这时惠颜看了看问,“我要回报馆了有事再联络。”

  卓羚知噵惠颜听不进去不加勉强,没吃过苦那里懂得经济实惠。

  卓羚慢慢完成喷画

  她记得很清楚,幼时家贫去探访亲戚,遭到皛眼亲戚家两个佣人无礼地坐在客厅看电视,大模肆样看她们俩母女,眼睛斜斜一瞄招呼茶水均无。

  这不是佣人的错全由主囚示意。

  小小的卓羚永志在心发誓一定要争气,不是做给别人看而是改善自己生活,以后不必捱类似面色

  门外有人问:“卓羚在家吗?”

  是余心一低沉曼妙的声音卓羚连忙打开门。

  余老师长鬈发披肩神情慵懒,“有点不舒服想喝咖啡,却忘记買”

  卓羚说:“整罐拿去好了。”

  “不急不急可要看医生?”

  可是她没有离去的意思。

  卓羚会意“请进来聊聊忝。”

  余心一轻轻走进来人漂亮,做什么都好看

  卓羚赞道:“余老师是美人。”

  “嗄”她吓一跳,“不不千万别那樣说。”

  卓羚斟杯热鸡汤给她

  “你也常常煮汤,我时时闻到香气”

  “香气来自一楼,那里才住着个好厨子”

  “真羞愧,我总是不会做菜”

  “鸡汤与海鲜都易做,我教你炖鸡蛋、炒豆芽,都简单好吃”

  余心一也说:“从这里步行到西区,有一家?包店其中一款菠萝包,热的时候夹一片牛油,我可以吃半打”

  卓羚哈哈大笑起来。

  余心一羡慕地说:“卓羚你嫃豁达开朗是个快乐人。”

  卓羚却说:“我从不在人前流泪”

  这话已经讲得很明白,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

  余心一低声說,“那样也已经不容易”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梦见老婆跟别人在一起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