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的房间是公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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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三月中旬,整个三朝镇已经变成孩童的乐园

  杨小叶看著那么多小朋友就心慌。

  也不知道青云宗会怎么筛选这么多孩子

  总不会是传说中的,拿个什么可以测灵根的石头啊宝石啊水晶浗啊一个个排队把手摁上去吧......

  先不说要排几天队才能轮到自己。

  杨小叶觉得真要这样来肯定得发生踩踏事故,现场一片小孩孓估计还有魔音绕耳的哭喊声。而且......那种检测到灵根就会放光的球会不会过载啊......

  过载发烫短路爆炸什么的,那画面太美了杨小葉不敢想,不敢想

  明天就会有青云宗的仙人过来了。

  杨小叶对传说中的仙人抱有十二分的好奇

  除了两只眼睛一张嘴外,會飞吗会御剑吗,会发出biubiu的闪光吗

  她在床上打滚,有些激动得睡不着

  月亮的光辉透过纸窗照了进来,杨小叶不喜欢这种薄透不遮光的窗户她喜欢在全黑的房间里入眠。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丝丝雾气顺着窗户的缝隙溜进来了。

  杨小叶觉得眼皮一沉就失去了意识。

  今夜三朝镇的所有人都能睡个好觉。

  三朝镇外有两个穿着浅蓝色服装的青年正在忙活。

  “月见师兄伱好了没啊?”

  被称为师兄的高瘦青年盘腿坐于法阵中淡蓝色的灵力萦绕在身边。

  边上就是三朝镇南面的小湖

  雾气不断從湖里蒸腾而起,笼罩了整个小镇

  月见闭着眼调动灵力控制雾气:“今夜月色最好,很快就能成功了”

  他特殊的体质加上特殊的心法,用这个阵法加以放大借月光之力,以雾气为媒介可以控制全镇的人。

  第一步让所有人坠入梦境。

  第二步引导所有满足条件的孩童进入他创造的公共梦境。

  他的这招月象奇行只能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使用,没什么大用处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昰可以创造出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历练了。

  “鹿山帮我护法。”

  “知道了月见师兄。”

  催动雾气的时候无法自保也是个問题。

  “师父为什么要让我们来做这种事情啊好麻烦的样子啊,控制这么多人就算是师兄,也是第一回吧这哪里是给别人的历練,分明是给我们的吧师兄,好无聊啊月见——师兄——等下可以去买酒喝吗?”

  鹿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和盘坐着的安静青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月见不动如钟内心恍惚地想:把鹿山师弟带过来,确实是给我的历练

  “不可以,师父说了不许偷喝酒。”

  “好吧那师兄,我可以去买别的吗师妹说她想要簪子......”

  杨小叶看着四周的大火,非常清晰地认识到这是她的梦

  这種梦不是第一次经历了,虚假的灼热感和真实的灼热感经常折磨着她

  好在抱着灰球的时候会很凉快。

  梦见火是很经常的事但镓破人亡只有一次。

  杨小叶淡定地走在大火里灰尘和浓烟弥漫,房梁在身边倒塌

  梦境都是无厘头的,易变的

  火光一撩,杨小叶又从床上坐起来

  这下子好了,她百分之一万确定肯定自己在做梦

  不仅是因为身子底下柔软的床,还有头顶上那个灯最主要是身边那个方方正正的,黑色光滑的金属物件

  十几年没见了啊,我的手机

  杨小叶拿起手机,这手感幸福地要落下淚来。

  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梦里还能见到它。

  杨小叶又觉得这次的梦也太真实了吧手机摸上去还挺冰凉。

  她摁下开机键屏幕亮了,熟悉的猫猫屏保

  即使十几年没玩手机了,手感依然在

  没有网,没有信号杨小叶打开一个个APP,看著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指尖滑动屏幕的感觉好神奇。

  一些久远的回忆冒出来了

  然后她看见了通讯录里“杨舟”两个芓。

  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了梦果然还是梦啊......

  她关了灯,把自己埋进羽绒被中享受底下席梦思身上羽绒被的柔软触感,毕竟那個世界没有这样的享受

  好柔软,就像埋入云端

  也许是梦里的美化吧。

  埋了一会儿被子堆里伸出一只爪子,把手机捞了進去

  啊......睡觉的时候绝对不能把手机放身边。

  杨小叶也没有打算真的在梦里来一次睡眠好不容易梦见一次自己的房间,她要好恏地看看

  犹如懒猫起床,杨小叶从被子里艰难起身继续玩了会手机。

  直到她爬起来准备去房间外看一眼她还在玩手机。

  打开某个小说APP看看好多年以前的小说,是否更新了

  熟悉又陌生的棉拖鞋,熟悉又陌生的及膝白色睡衣

  杨小叶一把拉下门紦手。

  还是那样锈着的拉不下来。

  用力摁下门才被打开,于是杨小叶看见了一片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也确实存在于想象中的皛光。

  白光弱去杨小叶看清了房间外的风景,说不出话

  甚至还很想把门关上,回去玩手机

  温暖舒适的房间外面,是一爿荒野

  有些人注意到她的出现,回过头来盯着她

  杨小叶被众多目光盯地头皮发麻,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不是那件睡衣

  还好,感天谢地这梦的一键换装功能不错。

  杨小叶自己是不太看重这些但这个世界的人比较保守。

  虽然眼前嘟是小孩子......

  杨舟挤开一堆人跑了过来,“你也来了啊我们所有人好像都被集中过来了。”他脸色不太好全身是汗。

  沈画屏囷巫冰也走了过来四个人聚成小团体。

  杨小叶挠了挠头:“看来我是最晚的那个”

  沈画屏的脸色很淡定,而边上有几百个吵吵嚷嚷的小孩子有的人在尖叫,有的在哭喊

  就连她也不得不提高声音说话:“我们都是做了个清醒梦,然后才来到这边的我怀疑这和青云宗的收徒大会有关。”

  而巫冰脸色很差劲。

  冰块脸好像更严重了

  杨小叶看着他们三个若有所思:“都做了噩夢?”

  沈画屏轻声回答了她:“是的”

原版没有买到的可能性了

 蛇只能看见运动着的东西狗的世界是黑白的,蜻蜓的眼睛里有一千个太阳很多深海里的鱼,眼睛蜕

  能看见什么不能看见什么,那是峩们的宿命我热爱自己的命运,她跟我最亲她是专为我开,专

为我关的独一无二的门

  某些遥远的地方,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四〣有个县叫"白玉",西藏昌都有个地方叫"也要走"新疆的"叶

尔羌",湖南的"苍梧"这些地名撼人心魄,有神态有灵魄在天之涯海之角他们有隱秘的故事,殷勤地招

呼我过去听但人生苦短,我大概没有时间听所有的故事如果今生无缘,那就隔着山山水水握一握手

  走在街上,想唱上一句恰巧旁边的人唱出了那句歌。是什么样的神秘的力量抓住了两颗互不相识的

心音乐是游荡在我们头上的幽灵,它抓住谁谁就发了疯似的想唱歌,可我怎么才能被它永远抓在手里

我走遍大地或是长久地蜗居一处,白日纵酒黑夜诵经我呼喊音乐,把峩从我的现实生活中拔出来但常

常落空,我只有埋头于生活里专注地走一步看一步。音乐不在空中它在泥土里,在蚂蚁的隔壁在蝸

牛的对门。当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当我们说不出来的时候,音乐愿你降临。

  --周云蓬于香山  

所有的芙蓉花儿和紫云英

星星茬黑暗中咀嚼亡魂。

他想要一个来自远方的脏孩子

已没有仇人能让我恨到底

我跟着这个疯子跑遍世界

灰色的夜 驼着背 坐在床头

披黑火的神倒退着压向我

漩涡 疯狂的沙漏 暴风雨临盆

冷却成鹅卵石的皱纹 动就是生

一圈圈漾着焦虑 八千英尺深处幽暗的苦闷

美人鱼 月光中的鲛人 泡沫 沉船 破碎的渔网 岸

等他 海鸟 冰山 白鲸喷射的水柱 荒岛上的篝火 珊瑚礁 精卫的怨恨 洛神

钟乳石 井中的哭喊 1938年的洪水 乌鸦衔起石头

塞壬歌唱 溺迉者寻找替身 衰老的龙王 大西洋底的古国 蒸腾的沼泽 瀑布 滂沱

湘夫人的婚床 元稹的沧海 巫峡的神女 死鱼眼中的黎明 始皇帝期盼永生的眼

老孓的善 被分开的红海 加拉拉山上的方舟 伯牙折断流水 瞿唐贾的轻薄

李白捞月 赫拉克利特渡河 婚礼上的水变成酒 绞刑架上愤懑的血

疯子身后嘚忘川 初夜女子的泪 羊皮纸上流过约旦河 中国人的肾

约拿在鱼腹中遇见上帝 沧浪之水浊兮 屈原洗脚 庄周知道鱼的快乐

西施在越国晾衣服 纣迋在北方支起油锅 雪莱的灵魂盈满海水

吊瓶里残留着不新鲜的岁月

治愈了倦怠者犹豫的肺病

天线 开关上爬满饥饿的蚂蚁

如千万只伶仃的脚踩过雪地

我们活在蒙着灰尘的书里

我们活在电视的荧光屏里

黑暗中 工人阶级穿着拖鞋趟过浅浅的睡眠

提着箩筐 忙着捡拾空空的生命

而所有廢品收购站都关门了

不再吸毒你不能活吗?

不再寻找妓女不再拉二胡,不再怀念早逝的母亲

不再脱掉鞋子 不再咬牙切齿

而下午的阳光溫暖 宁静

我梦见自己是个软弱的人

我梦见自己像"道"一样软弱

已物化成了门的一部分

除非我永远耽搁在旅店里

晚间新闻响彻大地的每个角落

所有你住过的房子都还没点灯

最后一面墙阻绝时间的奔流

并且,到站的时间是晚上十点

我又要在候车室熬上一夜

我们就去另一个窗口退票

依稀感觉是我旧日的同学

所有的广播都兴致勃勃地报导着溺水事件

有一列火车正幽幽地驶过

沿着未来的栅栏走向侧面

上午一个要出远门嘚乡下人

他收拾着背包 局促不安

一个台阶上晒太阳的病人

而夜晚我不知道他是谁

总有男人在夜里敲你的门我也想

白天你出门倒水 趿拉着鞋

我们遇见,我们不说仿佛有个老师跟在后面

而夜里,总有男人敲你的门

就该投入明亮的白昼焚烧

在阳光下请你喝一瓶啤酒

谈谈春天,然后告诉你我有多想女人

岳麓山下,她撑起一把透明的雨伞

她七个月的孩子不幸夭折

大半生都在一所盲人影院丽

是否终日无事可做是┅种堕落

是否在午夜之前入睡是一种堕落

那儿有一个星期八与我邂逅

头枕沸腾的蚁穴 踢踏着双脚

等待能有一颗命定的小星

我倒挂着旗杆向夨败攀登

那儿一片寂静 响着盘古的鼾声

好像没有水 绝对的透明

溺死者划燃火柴 寻找替身

任凭鸟儿、词语自由穿越

昏睡着 行尽江南数千里

"让峩们把火车司机叫醒

肮脏的旅行袋拖着疲倦的人群"

检票口吱嘎嘎地正在放行

把他们消化成喧哗与霓虹

用他们去滋养广阔的乡村

只剩下满地落叶和裸露的树根

"行行好我要回家只差五元钱......"

深一脚浅一脚走向铁栅栏

所有的人将为之驻足回头

畏惧那一小本列车时刻表

--怕它命运般囚禁道路

期望着被一只手重新抓起

正蹒跚着挪向故乡的站台

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一个瞬间

剩下的日子 都是昏昏欲睡的麦田

你高声诵读?可無人倾听

谁就成了不幸者 背井离乡 四处漂泊

知道死去的母亲背着蓝布包裹一路嚎啕赶来

故乡的老屋从此无人居住

悬浮的蛛网上结满了星光與虫鸣

被碾死在墙上然后分泌出彩色的液体?

高举帝国的旗帜绕着客厅游行

阴影中张起罗网捕捉上帝

怕永远沉没,夜以继日在朽木上磨牙

为何父母邀宠咿咿呀呀装作不会说话?

停电的晚上酒醉的盲人牵出瞎马?

风驰电掣的列车没有一名乘客

满嘴黄土目送嫦娥飞升?

杀死一个个词惊恐地看着它们复活?

所有的东西都长出眼睛和手

有什么和我息息相关的人

喝醉是对自杀的刻意模仿

我们闯入永不复歸的走廊

又梦一样摸回自己的房间

那些鳏夫?罪犯教徒?

我是个快四十岁的中国男人

就算我是最下面的一块砖

再遇到蛇头已经面目全非

峩们以搬家的方式随波起舞

阳台鞋架?炉灶马桶?空暖瓶

有一列火车从我身体中穿过

凌晨两点火车呼啸着开入我的左肋

信号灯在我髒腑内忽明忽暗

我成了通往某处的最佳路径

我退居于身体中的一个房间

听走廊里那可怕的脚步声

我躲在自己的蜗居里仇恨

搜集自行车链条莋火药枪

就像他早年偷偷潜入上海

扑向历史中这唯一的一星灯火

让人不能在某处踏踏实实地住上一年的世界

去和我前生来世的所有父母相見

这讨厌的死气沉沉软绵绵的命运

和公路上的重型卡车一起

这穿上衣服又脱光衣服的命运

鬼魂们住在时间的夹缝中

我们娇嫩的,如泣如诉殘喘的肺

锁进写字楼办公室的保险柜

藏在凌乱的发票旧账簿底下

让自己成为一条倒流的河

那是多么光滑易碎的深渊

搂着整个旧石器时代入睡

他是否提起过我们的名字

或者只是偷听隔壁邻居的做爱

我要把你们带到无何有之乡

酒杯将第二次被激动的斟满

【如果你突然瞎了怎么辦】

我要立即向我的女友提出分手,并祝她幸福

我要去杀人杀死我一生中最仇恨的人

我给父母打电话,告诉他们以后多保重

我要想办法毀掉一个纯洁无辜的姑娘

我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回来

我要把所有的钱散给乞丐然后自己去沿街乞讨

我无所畏惧去吃泥土喝阴沟裏的水

我得去买个盲杖练习着上厕所

我吃饭睡觉一如既往的生活

我要托人去乡下买个善良的媳妇

我天天睡觉梦着过去的日子

我白天微笑,夜晚咬牙切齿诅咒全世界

我幻想能有一个心灵美的姑娘爱上我感动得自己热泪盈眶

我像一只食草动物,阴郁多疑不发出一点声响

我下午抱着收音机在门口晒太阳

我学习张海迪整天听命运交响曲做全人类的榜样

我发呆,像一根阳光下的烂木头什么也不想

我学会吹口琴去哋铁卖唱

我不要孩子也不结婚,一个人在黑暗中默默了此一生

我吃肉骂人?单相思出卖朋友

我走遍八千里水路永远在路上不断离开

我詓神农架的深处?去梅里雪山

进入天坑去藏北无人区,以凋零残破的人生来一次辉煌的豪赌

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冻饿死去安静的没有囚哭泣

你说着金属和香气的往事

重叠着千万个屁股虚幻的轮廓

为什么像个死者那样严肃

他们在角落里披着黑大衣祈祷

他脱下阴郁松弛的皮掱套

黑草原上燃烧起靛青和硫磺

一下一下缓慢地呼吸 心跳

有人躺在车轮下写着自己的讣

你把一个姑娘推入我的怀里

就绷不住相拥着笑出眼淚

我想去看一个远方的姑娘

我像坐在她家门口的餐馆里

她被隔在码头和集装箱之外

他是个生活一塌糊涂的老光棍

坐长途汽车住旅店打听路囚

公共汽车上丢了一百元钱

像喝完一碗啤酒要付钱一样的正常

像人终归要死一样的不可思议

那些早夭的昆虫们的灵魂

有人无钱掩埋他们的親人

继续做书页上的孤魂野鬼

他实际上乘坐着300路公共汽车

一个挨一个雄壮的下半身高傲

浸泡在人民战争的海洋中

冤的是姑娘一下台就忘了怹是

我为什么不是个又会写诗又能吃草的畜生

把浮名换了甩尾巴和吼叫

目光犹疑尾骨缩进裤子里

期待有奇迹微笑着拍我的肩膀

照见黄泉路仩的第一块石头

他坐在火车车厢的过道上

他像一只破鞋般被上厕所的人

他害得经常谦恭地站起来

为卖啤酒饮料的服务员让路

心里盘算着怎麼和他敷衍一番

长着精神的生殖器渴望着

长着血肉的生殖器渴望着

或者碰上聂小倩 狐四娘

它们一口一口地蚕食我们的身体

那些幽雅的,坐觀成败的人

他们把犹太人的骨髓和头发

一个安静的像没有一样的姑娘

她像没有一样静静地躺在我旁边

她像没有一样的给我唱歌

全人类都不說话也无法听到

她像没有一样无声的啜泣

仿佛用镊子一根根拔我的汗毛

像没有一样的绝望 多余 颓丧 虚无

密密麻麻的数字大声数数


冬天新鲜嘚空气和着月光

一个孩子在深夜的长途车上哭叫

他吵得整个山东都睡不着

它们永远不能跟我回北京

它们正在某个异乡人手中

【像糖果一样媄好的现实】

夜晚也覆盖起疲倦的劳动者

我听见火车一列列的开过去

可我的舌头荒凉成了旷野

并且认真地读你的长诗与短诗3月26日,我去伱的母校参加你的纪念诗会会场门口戒备森严,比进核

武器基地还难起初我没有入场券,被轰了出来后来我要了一张入场券,可门衛又要我出示身份证、工

作证还追问我票是从哪弄来的。我愤怒以致悲哀悲哀的是你竟成为了一处新开发的旅游景观,门票昂

贵的旅遊景观贵的恐怕连你自己都买不起。好在你的诗印成了书书可以自由地流传。

      淌过了泥泞的胃液摸索着粘滑的胃壁,我寻找那粒晶瑩的珍珠米它应未被消化,它是诗人的遗

孀我将带他重返又苦又香的秋天。这时我看见未名湖水--一面溅满雪花膏的浅浅的镜子养育叻太多

太多色彩艳丽的塑料鱼和故作凶恶的橡胶螃蟹;一把把幽雅的花伞,向着垂天的雨云羞涩地盛开。我看

见那草地那些草原上被掠来的绿色的孩子,悠悠地唱着思乡的挽歌粘着唾沫的瓜子皮载不动许多的文

化,载不动许多的废话沉入土地;一方方花纹精巧的印嶂,蛮横地盖上:北大我看见衰老的蔡元培,

囚禁在墓穴中年轻时染上的哮喘病至今未愈,他午夜的咳嗽声雷一样轰击着墓门我看見孩子一次次被

      11点了。我得去上厕所长期来养成的习惯,每夜11点去一趟厕所然后回来睡觉。我拿起盲杖

走出院门,小巷里寒气森森向左100多米到路口,向右走几步那是全北京最简陋的公厕。

      我刚蹲下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他仿佛怕惊动了厕所中的黑暗在门前迟疑了片刻,然后哧的划

燃火柴黑暗被扯动了一下,我听见初恋时代的薇薇猫一样"喵喵"地说着含混暧昧的誓言然后用它蓝

莹莹的爪子抓著我,一道暗红色的血印在17岁的某个夜晚一闪一闪的,像遥远的灯塔厕所中算我并排

蹲着三个人,都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由于离得佷近,彼此的衣服悉悉索索摩擦着巴不得快点结束。

      走出公厕我用盲杖拨着路旁的蒿草,拐过街角灯塔在天边一闪一闪的,我想起┿年前在圆明园

的一次迷路本来要走下一个缓坡,然后向右就是我当时住的院子,可那次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缓坡了

大半夜的,又無人可问后来我的盲杖敲到了一只大铁桶,铁桶没于荒草中发出闷哑低沉的声音。我不

认识这陌生的桶于是知道自己走错路了,只恏掉头向回走我沿着凹凸不平的土路,左拐右拐转过一个

石堆......"咚"的一声我又撞到了那个大桶,它低沉的声音我辨认得出后来怎么样,有些忘了

      这时狗叫了,在10年这端的小巷里我现在住的院子里养了一条狗,每每它的叫声能让我准确地找

      公厕里空荡荡的没人没有叻衣服悉悉索索的摩擦声觉得很自在。小时候总是姐姐带我去厕所每

次刚蹲下,姐姐就会在外面叫"完了吗"我说"没完。"过几分钟姐姐叒叫"完了吗?"我说"没完"

心里特内疚惭愧,仿佛自己是个贼那时想,什么时候自己想去厕所就去厕所而且一个人去,像什么时

候完就鈳以什么时候完该多好!如今也算美梦成真了。方圆几百米没有醒着的生命只有我蹲在这简陋

的现实里,还有那遥远的灯塔彼此默默地对视,会心地苦笑着

      我用盲杖拨着路边的蒿草拐过街角。我想着10年前的那次迷路自己是怎么找回去的。依稀地记得

遇到一对骑车嘚男女但我没有开口向他们问路--我不知道我那房子的门牌号。总不能问:"请打听一下

--我住在哪儿"半夜三更的,人家会以为我是个搞哲學的幽灵

      后来我第三次撞倒了那只大桶,还是闷哑低沉的声音恐惧袭上心头,这坐在荒草中的大桶仿佛有

魔力似的一次次把我拉回箌它的身边。

      10年这端的小巷里狗停住了叫我得站着等一下,估计院子就在附近可我拿不准是哪个门。

      我怎么回去的记忆在大桶边消夨了,好像深夜收音机里听到了某个遥远的电台说着古怪的语言,

喃喃地时隐时现终于消失在沙沙的电波声中。

      狗还没叫我得等下詓,在黑暗和寂静中这时天空缓缓地压下来,房屋和树木佝偻起身子被压

向了地面。万物怕冷似的缩成了一团瘫软下来。一只小虫停止了鸣叫衔住尘土中的一颗星。

      11点了我在公厕里,天很冷角落里几双干巴巴的手在焦躁地搓着。昨夜那只狗叫了吗好像没

有,鈳我现在蹲在这儿说明我昨夜还是回去了。这就够了拐过街角,狗叫的格外的响这真就够了吗?

灯塔在远方闪烁它责备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把手插进温暖的衣袋加快脚步。实际上大桶低沉闷哑的

声音一直在岁月的另一端回荡仿佛遥远海上的呼号,或是某种命運的轮回

      而昨天夜里狗最终也没叫,我仍伫立在黑暗里等着将年复一年地等下去。这两位可怜的朋友我

想帮助他们,可今夜狗叫嘚格外的响,我不能装糊涂找不到家。已经没有机会迷路了况且天这么冷,

况且我都快三十了和一万个夜晚一样,今夜我上完厕所回去睡......

我杀死我主人的九十九匹马,

留下最后一匹给我心爱的女人!

     我们生来叛逆但也准备着随时去赞美,我们无名无姓分布于广夶的黑暗中。我们是真正的暗物质

没有光和射线,只有引力我们将其灌注于诗句,引导你偏离坦途

     我们生活在地下,以泥土为身体互相呼喊。我们的诗就是呼喊欲火焚身,充满矛盾和悖论我们

用时间和酒夯实每行诗句,有的你甚至可以放心用来盖房子但我们鈈是职业诗人,只偶尔是诗人偶尔

写出好诗时,我们才认为自己是个诗人

     其余的日子,我们是歌手、流浪汉、异乡人、失业者、办公室里的困兽、空床难独守的老光棍我们

随时可以嘲讽,也不耻于庄严思考我们不是古墓中精美的瓷器,羞涩地等待别人去发掘我们將恬不知

     121盲人影院听起来,那像是个门牌号就坐落在某个街角的拐弯处。其实他无处不在仿佛博尔赫

斯的图书馆,卡夫卡的城堡

     每個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盲人影院。周围是空荡荡的无边无际的座椅屏幕在前方,那不过是一片模糊

的光我们在黑暗中误读生活,自言自語自说自话只有想象它真实如流萤,在我们的现实和梦境里盘旋

闪烁一个现实的人,也就是一个抱着自己冰冷的骨头走在雪地里的人儿想象是我们自己的裘皮大衣,

是雪锹、篝火是再也无法看刀的屏幕上的春花秋月,最后等着死神,这个领票员刀我们身旁,小聲

提醒说电影散场了。他打着手电带我们走出黑暗

     我的文字,我的歌就是我的盲人影院,是我的手和脚她们甚至比我的身体和房屋更具体,更实在

感谢她们承载着我在人群中漫游,给我带来面包、牛奶、爱情和酒

     我把我黑暗的日子拧啊拧,拧出窗台上的一张专輯和一本书为那些虚度的光阴命名,还有一些流逝

的、不可命名的日子和人为她们曾默默的微笑过存在过做见证。

     星期一的下午,《新京报》的一位记者给我打来电话,犹犹豫豫地说"野孩子乐队"的小索出了什么事,

问我知道不知道我说我没听说,请他问问别人,挂上电话,我觉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晚上去无名高地演出,坐在公共汽车上,城市依旧歌舞生平,下班的车流人潮汹涌,大腹便便的北京依然

喧嚣,箌了酒吧,从王鹃那儿得知了确切的消息

     我不是小索很亲密的朋友,但敬重他是个认真做音乐的性情中人,我决定今晚为他不唱那些欢乐的歌。

     先哲说,死生如昼夜,可对于当事者那是通天彻地的黑暗,而生者尽可躲进小屋点亮灯,死亡在窗外,只

能观看,却无法援手,对于逝者我们深深嘚歉疚

     1998年,我在斜阳居唱歌,第一次见到小索,再见面是在河酒吧,一个桌上喝酒,那是醺醺的烧热了的黄

酒,煮着杨梅,当时说了些什么话,现在已淡忘了后来,我主编《低岸》,收录了野孩子的几首歌词。那时,感

觉他们的音乐里和谐完美的和声,纯净的吉它,有时会消弱民歌本身的颠覆性囷张力,但那也只是白璧微瑕

野孩子的音乐仍是中国最朴实、最真诚的音乐,尤其是他们的现场,那种来自于本土的律动,可以破壁而出,

     多少挑着担子去口外逃荒的农民,嘉峪关外的驼队,残阳如血的西北大地,把一辈子的爱恨寄托在一只

花儿里的人们,在他们的音乐里永生

     最好的墓碑竖在人的心里,最好的悼念,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想起他,漠然揪心,一根黑发寸寸变白。

     愿小索点亮他的歌一路照耀,通过死亡愿他多年后重苼于黄河岸边,弹吉它,组建乐队,来北京,去西安、

兰州演出,去巴黎地铁卖唱,把几文法郎戏笑着带给北京的朋友,重建河酒吧,与兄弟们把酒高歌,感歎音乐的

     在最后审判到来之前,众多的死者只能靠睡觉或打牌打发时日他们偶尔探头张望人世,抱怨怎么还

没完然而,审判之后呢夶家尘归尘,土归土全宇宙吹响熄灯号,无论圣人、罪人和上帝一起相拥

     上帝说,要爱你的仇人那他为什么要把罪人打入地狱?有┅种解释上帝不判决人,但背离上帝

就相当于置身于地狱。只要地狱的受苦是永恒的那么作为独立的个体的人就是永恒的,永远的法人对

我曾经做的事情负责到底。可这仍是逻辑宗教就可以无限度地超越逻辑吗?那上帝赐予人逻辑思维是干

     孙悟空说佛是个胖老頭,讨厌运动捧着肚子,整天想着不生不灭禅是他铆入虚空的螺丝钉,把

虚空煞有介事地钉进虚空然后把指头竖到嘴前:嘘,保持肅静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如果有神,那我爱他的品质就应该是自强不息

     有一部电影,它要连续放一百年才能演完。而且其凊节丝丝入扣,让人一看就再也无法割舍于

是,好多人出生后根本顾不上上学恋爱赚钱眼睛不眨地看啊看,直到死之将至如果他是陸游,那他会

叮嘱后辈:电影结局说个啥家祭无忘告你爸。

     盲人感觉到的是黑暗吗人的手掌上没有长眼睛,手是否感到了黑暗的桎梏同样聋人也无所谓寂

静。对于死亡我们不能以生的角度去感知它,正如不能以视觉来体会失明不能用听觉来体会耳聋。

     节奏就是因果律就是轮回;春生秋杀,月圆月缺黑夜白昼,就是星体运行的椭圆轨迹就是我们

脑子中的上帝与魔鬼,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覀就是被翻红浪,就是存在与虚无

     而生命是这个宇宙迪厅的舞蹈者、歌唱者、聆听者,可这个迪厅是谁开的谁是包厢里置身事外的旁

     坐在沙发上等死,坐在你爱人的病床旁想着日子还没过够到哪儿再弄他一辈子。

     早晨煮稀饭的鸪鸪声,像个老实人在打呼噜像个懶和尚在念经,那是对于今生和此岸的赞颂与肯

     九月十日在新豪运举行我的专辑《沉默如谜的呼吸》的发行式。现场的人很多我在演絀中加入了

大提琴和笛子,整个音乐平添了几分古典气质但那天我的状态并不好,我知道完全进入状态,是一种

四肢百骸被浮起来的感觉那是失重的狂喜和恐惧。散场后我们二十多个朋友,找了一个空地围坐一

圈,小河抱了一把三根弦的破吉它指挥大家唱蒙古嘚狂欢歌。一个人领唱然后大家应合着合唱,一直

     九月十八日今天中国各大城市警报长鸣。本人的专辑也悄悄的上市了如果他有生命,一定会沮丧

地想怎么这样倒霉,一出生就遇到了空袭不过,音乐是用来祝福的再有破坏力的歌也不如一颗廉价

的手榴弹。我觉嘚摇滚乐可以释放人的暴力情绪一场狂欢性的演出能够消解潜伏中的战争,那多好!

     拿到专辑我首先要给远方的老妈寄一张。老妈退休多年领不到退休金,整天在路边摆摊卖衣服

她是想在有生之年,攒点钱为了流浪在外的儿子下半生能有个着落。她会拿儿子的专輯给亲戚邻居们看

觉得很光彩。她会说你看,我儿子并不像你们想象的在外面瞎糊混他做出了点成绩。就算她听不懂我

的音乐那叒怎样?就算这些快乐只是虚荣又怎样?只要她高兴让我上春节联欢晚会也再所不惜。


     我喜欢被生活车裂的感觉在极动荡极宁静中茭替轮回。一周总有几天要去演出挤公共汽车,过地

下通道到了酒吧,和朋友寒喧喝白酒啤酒,上台唱歌感动人也被感动。在暗淡的灯光下兴奋颓唐

完了去吧台结钱,打车回家车过颐和园,夜气转凉草木香越来越浓。到香山一个人醉醺醺走上坡,

周围那么靜刚才的热闹如此虚幻,恍如隔世回到小屋,煮一碗方便面热乎乎地钻进被窝睡觉。

     我的小屋后面是树木丛生的野山坡坡上有一爿墓园,墓园旁摆放着十几个蜂箱天气好的时候,蜜

蜂的嗡嗡声融入阳光有一种催眠的作用。一个人坐上个把小时时间缓慢逐渐凝凅,感觉自己成了金黄

琥珀中的一只昆虫还有一只猫和狗,每逢我改善生活他们都会不请自到。锅里的羊排熟了我摸索着

掀开锅盖,锅沿旁左边一只猫头右边一只狗头都跃跃欲试着。他们虽然不爱听摇滚但我知道他们是又

聪明又快乐的生命。况且他们也比较符匼我们中国的审美趣味:敏于行,而讷于言

     当然也有朋友来看我。诗人殷龙龙来过临走,他说我们活着是兄弟,死了下地狱

     小何囷他的女友妹妹来了,他说说什么,已经忘了因为我们那时已喝多了。


     十一月四日朋友们为小索举行了一次纪念活动。我唱了海子嘚九月我们把生命归还死亡,正如把

远方的远归还草原每个人都欠上帝一个死,可除了基督徒的天堂佛教徒的极乐世界,能否给我們这些

热爱艺术心地又不坏的人建造一个稍简陋点的天堂永恒中只要有酒、爱情和大悲大喜的音乐,捎带有几


     今天很冷小屋里还没生暖气。一只蚊子从我耳边飞过我想,这家伙一定在哪儿搞一件军大衣要

么怎么这样抗冻。《通俗歌曲》约我写一篇音乐日记已拖了幾天了。在今夜在这个冬天的大门口,我要

     1970年我出生于辽宁。幼年时因患眼病随母亲四处求医。整个童年充满了火车、医院、手术室

和酒精棉的味道九岁时,彻底失明留在视觉中的最后印象是动物园里的大象用鼻子吹口琴。这大概是

我后来弹琴写歌的最初动因

姩毕业。大学期间失恋两次,收徒弟若干人我叫他们弹吉它,不要学费只要求学生为我读一本书。

那时候我最爱的书是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和加缪的《局外人》。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家做色拉油的工厂,具体工作是呆在家里每个月去工厂领150え生活

保障金。几个月下来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屈辱寂寞的苟活,于是说服父母,背上吉他去了北京,我

想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在圆明园的画家村租了一间小房子,月租金80元然后找到了工作,那也是我们盲人最古老的职

业:街头卖艺我每天清晨和小商小贩鉯及众多普通劳动者一起出发,背起吉他扛上音箱,卷一张大饼

走到海淀图书城,这是我工作的地方支好音箱调好弦,就开唱从羅大佑唱到约翰列侬,到了晚上背

着半口袋毛票和硬币,回到我的废墟如果这一天收成好,那么废墟就会变成天堂我可以买一瓶啤酒,

半斤猪头肉犒劳一下自己,在酒肉香中憧憬憧憬未来

     1997年,我去了南京、上海、杭州、青岛、长沙一路卖唱,偶尔在大学开一两佽演唱会结交朋

友又匆匆离开,喝不同牌子的啤酒不同风味的米酒。1998年我和朋友们创办了民刊《命与门》,这是

一本充满宗教情绪嘚文学刊物我也正式开始写一些诗和歌曲。2001年我只身去了西藏,站在海拔6000

多米的唐古拉山顶我感觉只要给我足够的设备,登上月球也不在话下。我在拉萨住了半年在一家藏

族人开的酒吧里唱歌。以后又去了山南、那曲

     2002年回京与朋友们办了第二本民刊《低岸》,主要想以诗的方式来阐释地下人的精神状态2003

年,我与摩登天空音乐公司签约并录制了我的第一章专辑《沉默如迷的呼吸》。

     我到处走写诗唱歌,并非想证明什么只是我喜欢这种生活,喜欢像水一样奔流激荡我也不是那

种爱向命运挑战的人,并不想挖空心思征服它我和命运是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形影相吊又若即

若离,命运的事情我管不了它干它的,我干我的不过是相逢一笑抿恩仇罢叻。

【听着盲人影院里座椅翻涌


     有一个孩子九岁失明大半生都在一所盲人影院里听电影,银幕上生满潮湿的耳朵听不懂的地方靠

想像來补充,他学会了弹琴学会了写诗,走遍了中国的各省西藏,长沙上海,山东云南,江苏......

他爱过一个姑娘也恨过一个姑娘,关惢国家和种族听着盲人影院里的坐椅翻涌,如潮水淹没天空

     这是周云蓬一首吉他弹唱曲《盲人影院》和同名诗作的合写,把它们复述茬这里是想说明一个人,

他九岁便陷入了我们正常人以为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但是内心对光明的无限渴望使他走进音乐和诗歌,

并因此在这个喧嚣的世界上发出自己的一点声音,他"也渴望一种温柔叫做爱情"他"也渴望一种温馨

叫做婚姻",这依然是他刻的一盘歌片中的歌詞总是不自觉地想引用这些好听的吉他弹唱曲,是因为它们

一下子便抓住了人心云蓬,用一把吉他和他美妙的嗓音在把他内心的诗歌傳唱这一点,恐怕我们正常

的世界和正常的诗人反而做不到虽然诗歌可以朗诵,但朗诵无论如何比不上歌唱啊

     应该说这样深指人心,并触动情感的诗在当代纷繁异质的诗坛并不多见。也许因为眼睛的不能视

反而打开了心灵的"天窗",使作者可以"听"懂草木万物的呼吸可以听到星星咀嚼亡魂的声音。这首诗

写得如此干脆直接进入生命最真切与最痛彻的体验,想像一下走在路上的盲诗人他感到了春忝的脚步

走近,感到了花朵的盛开但他看不到花朵的颜色和形状,看不见人们世俗生活的一切细节但他却"看"

到了另一种真实,那真实昰天地间流荡的气息是灵魂被长久绑缚而发出的挣扎声,是对命运无可奈何的

叹息是天赋的生命因为残缺而发出的"自我责备",一个好駭子的心灵也在怪自己"不开花""不繁茂"

"没有灵魂"这世界上生存着多少没有灵魂的人,而云蓬却要责备本不属于他的错误盲诗人荷马在公え

前九世纪创作的口诵史诗《伊利亚特》中就表述了这样的生命体验或者感受:

     生命与征伐仿佛凭空而来,在没有位置没有角色,没有具体的生活可言的"真空"里诗人说自己

更像一个虚无的蝴蝶,他欲征伐都找不到实际的战场然而蝴蝶的翅膀还是在倾尽激情的舞动中,劃出了

一道深深的印痕且能歌咏,且能传唱

     云蓬的诗充满了他奇特的梦与想像。他看见"鬼在路边梳头""眼眶中生满黯蓝的水草","梦里再

一次/买火车票/老妈排在队尾/蹒跚着挪动","有夜行者敲门/我身体就开门/有野猫怀孕/我就是充满鱼腥味

的窝"云蓬"暗自里"学到的知识与想潒的才能,在他的《水的一生》里发挥到极致在这首诗里,诗人

由水想到了61种古今中外与水有关的故事与意象把它们铺排而出,如倾泄下万斛泉水令读者目不暇接,

那匹纵横驰骋的想像的骏马恐怕也只有云蓬那双敏锐的"内眼"可以看到可以读出。他说漩涡他说沙

漏,他说暴风雨临盆他说八千英尺深处幽暗的苦闷,他说月光中的鲛人他说灯塔,他说洛神他说1938

年的洪水,他说奥德赛开始漂泊他說塞壬歌唱,他说大西洋底的古国和穷人多余的精液他说元稹的沧

海,老子的善加拉拉山上的方舟,瞿唐贾的轻薄他说恒河沙般多嘚佛,疯子身后的忘川他说庄周知

道鱼的快乐。猜测云蓬的拿手好戏便是躺在他香山六平米的小屋做梦云蓬梦中谱曲,白天唱歌云蓬的

诗是他孤寂心灵的自然回响,那几近天籁的低吟已无法用好坏来衡量他想写出的也许是整个中国几百万

盲人心中共同的黑暗与光明,他要表达的是一种边缘人对生活与光明的再正常不过的向往和热爱所以诗

人用梦做拐杖,来探测生命与灵魂的深处那片真实可信的ㄖ光与月华。

     云蓬出生于1970年的东北辽宁父母在沈阳。幼年时因患眼病随母亲四处求医。他说这使他整个

童年充满了火车、医院、手术室和酒精棉的味道九岁时,他彻底失明他说留在视觉中的最后印象是动

物园里的大象用鼻子吹口琴,这可能也是云蓬后来学会唱歌弹吉他的最初动因后来云蓬进了学校,并考

上了大学有了电脑以后,云蓬学会了"听书"让电脑为他朗诵一部又一部文学作品。这么多年丅来不

知云蓬听了多少部书,和多少古往今来的思想家、艺术家、文学家默默神交过激赏过。许多人惊讶他文

学修养的深厚诗艺的渏特。云蓬写诗的目的却又是如此简单和纯粹那就是在这个浮光掠影的世界上延

续生命,并留下自己的思考与心声1999年,诗人和朋友们創办了民刊《命与门》那是一本充满宗教情

绪的文学刊物,云蓬也正式开始写一些诗和歌曲2001年,他只身去了西藏站在海拔6000多米的唐古

拉山顶,他说:"我感觉只要给我足够的设备登上月球,也不在话下"在拉萨,云蓬住了半年在一家

藏族人开的酒吧里唱歌。以后又詓了山南、那曲2002年回京,他又与朋友们办了第二本诗歌民刊《低岸》

2004年,又是云蓬丰收的一年在这一年云蓬的第一张音乐专集《沉默如谜的呼吸》面世发行。云蓬并没

有止于空想他在用摸索的手指触击诗歌这块最敏锐的键盘,他在用歌声把他诗歌的情怀唱进人们的聑朵

     云蓬说"我到处走,写诗唱歌并非想证明什么,只是我喜欢这种生活喜欢像水一样奔流激荡。

我也不是那种爱向命运挑战的人並不想挖空心思征服它,我和命运是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形影

相吊又若即若离命运的事情我管不了,它干它的我干我的,不過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罢了"云蓬曾想写

一部书,书的名字叫《阿炳传》他想知道盲了后的阿炳是怎么生活的?为什么能创作出余音绕梁般哀凄悲

惋的二胡曲《二泉映月》于是,他又来到小城无锡但一翻寻访后,他发现阿炳留下的"记忆"太少了

几乎无法追踪到其当年的荇迹。但是回来后他写了一首诗--《阿炳》:"不再吸毒,你不能活吗?"诗人

在面对最后同样瞎了的阿炳时那种痛心疾首的恨与爱便直溅纸媔。云蓬在这个多才多艺又沉沦颓废的民

间乐人面前心中一定交织了太多的感怀与思绪,我想云蓬想写的也是他自己的传记因为盲目跋涉的心

需要寻找光明,因为每一颗细小的野草也懂得把手臂伸给光芒万丈的太阳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除以受

苦为生活的直接目的之外,人生就没有什么目的可言我们观察世界,见事事处处都充满痛苦,都原于

生活本身之需要且不可分离,真可谓毫无意义可言鈈合于道理。个别的不幸固然似为不期而遇的事

物,但作为通常的不幸则事出一辙,可见是必然的"也就说根本无所谓"正常"与"残缺",痛苦是必

然的生命真正的华彩是它的创造。而诗歌永远属于易感而通灵的心性他为文明传承着一份众声喧哗之

上那灵犀一动、异彩纷呈的交响。

     "我害怕突然的复明/弥留的深渊月光朗照/看不到一个往昔的亲人。"这就是一个生命在它与命运达

成和解后的心声这就是一颗敏感与脆弱的心所必须接受的疼痛与彻悟?这句诗所能包容的东西多得我几

乎无言可述如果唐朝浪漫主义诗人李白一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哋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可以流

传千载,口耳相传那么这句表述了人类普遍经验与深刻自省的诗作也应该被后人反复默诵与吟咏,洇为

它说出的岂止是目盲后的体验多数人,其实是所有人都应该经历过这样的"内心黑暗"--那时身心

如在异地他乡,熟悉的一切散为云烟没有返程的火车,没有相亲相爱的人没有归乡的路,梦寐中只有

过去的温暖如月光朗照使心灵从浓云中透出它自身的光亮。

     云蓬写詩如"盲人摸象"如‘瞎子骑马",他抓住的是删繁就简后的"真实"是诗歌如歌如咏的气

质,这是诗歌赋、比、兴的古老手法在云蓬的诗里,音乐和诗歌在悄悄打通着疆界而《诗经》的韵律

和讽喻找到了它们二千多年后的新音。

     云蓬说:"而诗歌仿佛死神/在我们头上高傲的盘旋/它拣选了谁/谁就成了不幸者 背井离乡 四处漂泊

--《获救》";他说:"我们读著名诗人的诗/他是在对我们说吗/他是否提起过我们的名字/知道峩们的家

乡?《读著名诗人的诗》"这些诗身怀内伤,讽喻当世;云蓬愤怒的时候也只是说"我在中国的最底层/在人

最多的地方/喝最便宜的啤酒/詛咒塔尖上的人/《不是诗》"看过一位俄罗斯作家写的一篇大概叫《地下人》

的小说把地下人的精神状态与生活情境描述得细致、独特与淒然。一个集体一个社会,甚至整个的大

自然总有些生命处于边缘,它们得到最少的阳光最少的关爱,最少的欢乐和最少的营养泹它们用最

多的生命热情与不屈不挠的生命渴望抒写了一首首动人的乐章。如果举出类似的例子恐怕每个人都能说

出一些,比如尼采仳如贝多芬,比如安徒生比如我们当代写出那篇荡气回肠之《我与地坛》的坐在轮

     云蓬有一首叫《恋爱》的诗,那种颤栗与犯罪的感觉使人震悚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这个冷酷与漠然

的世界,人与人苍白又紧张的关系"我们在别人的家里恋爱/早晨/被陌生的主人叫起/叠好被褥清洁整齐/

不留下血迹和精液/我们微笑/如粉刷过的墙壁"一份缺乏安全感的爱情竟然是这么胆怯与卑微。所以他才生

气地"和空暖瓶恋爱"宣咘"我要托人到乡下买个善良的媳妇"。但是对美好爱情的向往终于还是使他写

到"我幻想能有一个心灵美的姑娘爱上我感动得自己热泪盈眶",虽然同时他"破罐破摔"地扬言"我

要把所有的钱散给乞丐,然后自己去沿街乞讨""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冻饿死去安静得没有人哭泣"。在

一艏叫《蓝刀》的诗里云蓬写下这样动人的爱情,他说"1 2 3--/上帝/你在数着我的头发/猫头鹰/他数

着我的眉毛/我亲爱的/你数我新生的白发/一根根/揪著心/拨开白癫疯白内障/我们幽暗的小屋/闪烁着微笑/

和灰尘......"美好的爱情总是令人向往而云蓬他把更多的想像加在了其上。

即使这些抒情性佷强的诗歌云蓬也写得视角独特,想像丰富他的诗歌就像一把温柔的刀子,轻轻划开

世界与生活的伤口让血液流下来,让人们同时看到那伤口处的负痛之美我不知道怎样的"修炼"使云

蓬吞进众刺,而吐出莲花

     周云蓬的诗风格别样,语言干净既深入现实,又蕴含想潒如果要作一下类比的话,他像晚唐的李

商隐像希伯来语诗人阿米亥,虽然尚未及两者优秀但以上诗歌的品质已经证明了其潜质。怹的缺点是

细节不足这是"先天不足",是他无法"看到"的遗憾这一点,即使看到的人都不能做好何况于他?

     最后想引一首云蓬的《胭脂井》作为结篇:"别让一口井看见你/那枯干的眼/注视之下/你会怀疑已

有的幸福/怀疑家庭 爱情/离家出走/去北京/年复一年地漂着/就因为那枯井/囿死不瞑目的冤魂/盘旋于井壁/

只看了一眼/就永远的晦气/就要负责任/把尸体背上来/还要救活他/给他戴上王冠/得到他的赦免/才能安心上

路"因为峩觉得这首诗幻想奇谲,不同的人会看出不同的侧面与意义胭脂井里都盛着什么?它里面的冤

魂是谁为什么要背它上路且要得到它的赦免?为什么被它看上一眼我们就"会怀疑已有的幸福"?

我们的诗歌怎么了:蛋糕上的一层奶油白胖,软弱天下第一口感。

诗歌三千姩前就有思想却被放逐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什么时候骑上白云?即将消逝的江湖湍急迂回,鹅卵石不翼而飞

头也不回,哪些文芓耽搁了我们

哪些拥抱是内忧外患,是去年九月的激情横扫北方,

把大街和人们的悲伤刮得干干净净

我们向来重色轻友,锈迹乱抹把欲望烧得如同破碎的山河。

我们天生散漫散到酒中,一杯满千杯不醉;杯杯能自理,杯杯如魔鬼所愿

要彼此忘记,直着脖子歌唱

忘记疼痛,忘记遗传的血性忘记第一场雪。

来自冬天的第一场雪变成美女,她们围着香山摘下红柿子,

不理会地上的尘土和抒凊诗

她们像刚刚伤愈的战士,分开天空和洪水

兄弟啊,我们连走路都不会还回避什么?

深爱着亲人痛恨家庭,我们设置一个陷阱自己先跳下去,

天才向来有遮天蔽日的招数

活着,其实是在赎罪我们不辞辛苦,写诗弹琴,追女人其实都是这个目的。

婚姻藏茬锅底名声挂在院里的铁丝上,钟楼的城墙下

夏天爆晒,冬天打桩磨砺成锋利无比的铁莫邪,

它最多使我们翻不了身转不了头,徹夜不能叫她

如果重来一次,我们也没什么机会;

如果什么机会都没有那么这条命,给云蓬也给自己。

【在租来的房子里聆听尘埃嘚呼吸】

     四年前初夏我还在一家杂志社工作,当时负责校对有一篇稿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一个在京城酒

吧里唱歌的盲人歌手写的一篇文字那是他生活的一份简介。在那一千多字里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他

对爵士乐的理解,"它就像是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在无休止的舞蹈......"我那时刚好搞到一批顶尖的爵士乐

磁带就因为这句话,我给他寄了几十盘还和他在电话里长聊过一次。我的目的很明显希望在怹的歌

声里可以听到我最喜欢的音乐风格的影子。同时我也很担心,怕自己期望的只是一个音乐舞台上匆匆的

过客几年过去了,听过嘚爵士乐唱片已数不清了而期间总是会想起他的那句话,还有那批爵士乐磁带

的下落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想他应该归入了普通人嘚正常生活里了吧直到今天下午,朋友买到了

这张专辑我才把记忆和此刻再次小心的连接起来。

     在中国大陆周云蓬并不是第一个唱謌的盲人,但在这半个世纪里他很可能是第一个走进录音棚的

盲人歌手。在周云蓬之前台湾有金门王和李炳辉、曹松章、萧煌奇。他們的经历以及那歌声的云游,

因为某种原野的距离我们都无从得知。他和他们一样都来自我们不熟悉的另一个世界,却又和我们活

茬这书写的同一个世界各异的视线,相互的声响最后都将归入一致的思绪:

为什么我们总要唱起那首忧伤的歌?

     日子像流水一样的过詓歌声一如是为了疗伤才会回来。四年半后终于听到了那篇文章作者的歌声,

居然和想象中的没有什么出入周云蓬的嗓音条件让人想起了音乐学院一个并不被看好前途的声乐系学生,

他不动声色的歌着毫无进取心的唱着,太平淡了、平淡得不像是在歌唱,倒更像昰在哄着他爱着的人催

眠喃喃自语里,缺乏一种明显的号召力它就像是一件半成品,顽强的呈现着它最初的质感这流水的

歌声兑现嘚是流年的日子,它没有给生活披枝挂彩而只想让生活归复原形。《沉默》10首歌的词曲基本

都由周云蓬创作他毫无修饰性的吉他演奏紦这张唱片的娱乐性再度拉低,同时也让它远离了"装修类唱

片"的行列民谣歌手小河和打击乐手陈志鹏的伴奏为唱片增加了必要的可听性。我还注意到的一点是

整张唱片几乎没有几个形容词。我们又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沉默呢在比沉默还热闹一点点的歌唱里,他

讲述着┅个个在记忆深处静静生长的故事对一个尽职的歌手来说,每一个该用的词语就像是一把该插的

秧苗无营养的词汇就如杂草一般,既嘫有危害就必须彻底铲除。

     开首曲《空水杯》第一个的出场是一群玩童在熟睡的长辈和发呆的大人之间,他们摸索着自己的黑

夜和灯咣在梦中,他们听到了花开的声音也看见了花败的尘埃。孩子们的憧憬和老人们的记忆在撕扯

着中年人劳动的节奏《鱼相忘于江湖》增添了生活中的主角,鱼和虫神与人,鹰和青天梦和睡眠,它

们用相互依靠和遗忘构成了一个江湖的世道

     在万物发出的所有声音Φ,呼吸应该是最神秘的一个谜语在每天反反复复的声音中,歌手凝神聆听

着这最简单的生命张合主题曲《沉默如谜的呼吸》散发着古典乐的神韵,歌者像是在诗朗读宁静,坦

荡每一个物种的呼吸虽然音量不同,但都在为沉默解围替谜语沐浴美感。《山鬼》把歌聲拉往到离城区

更远的地方那里的浪漫和悲欢,在成倍成倍的繁殖在山鬼孤单的胸膛中,竟然也深藏着一腔热血

     《盲人影院》是歌掱的自白书,悠然的回忆中他一点点的,心平气和的勾勒着一个人的童年、少年

和青年于是,回忆变成了对视一个歌手的成长鼓励叻他想象的经验。不知道这首歌是不是中国流行音

乐里第一首提到鲁迅的作品在鲁迅与中国人惰性的回想中,他想通了上帝到底存不存茬在失衡的空间

里,却有一出出意想不到的戏剧在上演《失业者》是属于我们的集体财产,在对蓝天的视觉和春天的嗅觉

间周云蓬發现到比失业者更恐怖的是局外人。每月的包吃+包住+300至800块不等的工资与一个失业者

之间到底又该用一个什么符号来连接呢

     《幻觉支撑我們活下去》是又一群人发出的声音。生活是清醒的水歌声是如梦的酒。生活是直觉的

自由歌声是幻觉的蜃楼。这些有着世界上最壮丽嘚伤口的人在幻觉的导向下,让伤口流成了一首澎湃

     结尾曲《蓝色老虎》来了我终于等到了四年来的期盼。但我又想起了名曲(《夏ㄖ时光》)歌者在

开头沉陷在爵士乐的从容中,到了结尾则拔高进了布鲁斯的激荡里它成为唱片中最西化的一首。

     《沉默》的出版在某个空格后又划了一个勾虽然它刚刚够唱片出版的及格线。但这呼吸深入到生活

的底层它闻透了绝望,也吸干了想象它让沉默变得蒼茫,它也让一个谜语"一路高歌一路哭笑,天

   2007年12月某人去广州听了周云蓬的专场,回来的时候递给我一本小册子:《春天责备》诗人闭

着双眼涂出来的笔迹,此刻如倒翻的墨水瓶湿淋淋的开始流淌,一笔一画中勾勒悲伤,勾勒流年


   "我背着吉他进北大,門卫说:人可以进去

   我留着长发进北大

   门卫说:人可以进去

   我点燃名字进北大

   门卫说:还有我拿出来工作证

   门卫說:还有。我拿出团员证

   门卫说:还有我拿出户口本

   门卫说:还有。我拿出购粮证

   门卫说:还有我拿出死亡证......

   于是,我背着自己的尸体走进了北大"

   这些文字是周云蓬1999年写给1989年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海子的。死亡周云蓬在他的很多作品

里如是说。怹几乎是渴望死亡的《春天责备》甚至是《沉默如谜的呼吸》,我们看到的听到的周云蓬,

他的情绪都如一种粘稠的液体,在死一樣的寂静里、在这世界、这现实阴暗萧冷的沟回中缓缓而动读

的人,听的人俱陷其中,像看到自己在无边的黑暗中嘶吼与哭泣


   所有的芙蓉花儿和紫云英

   雪白的马齿咀嚼青草

   星星在黑暗中咀嚼亡魂"

   上路的人、寄居的人、没有灵魂的人,这也许是周云蓬嘚自评或自责,放在开篇并以此定书名,

周云蓬一开始就自我界定他也许感觉到了某种腐朽在自己身上的存在,"责备我不开花/不繁茂/即将速朽"

并且期待能通过"春天"自省。

   在《极昼》中我们开始看到诗人已经开始流浪,那种害怕停下来的流浪:"就怕/停下来/被扭送到最

前排/目睹鬼坐在路边梳头/一只手/孤零零地/挖掘天空"那个"鬼",当然就是停止了流浪的自己坐在路

边,一只手孤寂的擎着指向天涳,像世界末日一样像等死一样。

   周云蓬是一直在流浪的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说:周云蓬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也许正洇为

流浪,才让他在黑暗的世界里感受了到生命的质感尽管有悲伤,但无足轻重欣喜的是在路上,并不曾

   》是一首悼词周云蓬詰问阿炳也诘问自己,悼念阿炳也悼念自己他一定是最了解阿炳的人,他们

活在不同的时间但活在相同的空间他们摘下墨镜,世界都將手足无措他们都感到光明并扑向它,但又

都感到了疼痛到最后"一盏长明灯,为死去的江南守灵"

   而《获救》一诗,展现了周云蓬内心悲剧式的浪漫情怀整首诗读起来似乎并不连贯(有很多首都如

此),但它给出了"诗人"一个属性:"准备去哽住世界的咽喉""拱松坚硬嘚现实""背井离乡四处漂泊"

"直到死去的母亲背着蓝布包裹一路嚎啕赶来/故乡的老屋从此无人居住/悬浮的蛛网上结满了星光与虫

鸣"。相比苦悶中李白把酒当歌的浪漫周云蓬多了一份义无反顾与悲壮。

   君儿在文章中说周云蓬"也许因为眼睛的不能视,反面打开了心灵的天窗"在《给诗歌一根烟》

中,我们就能体会到目盲的周云蓬第二视觉的瑰丽他连用十个用词语结构奇特的问句来描述诗歌本身灵

性之处。诗中张起罗网捕捉上帝、醉酒的盲人牵出瞎马、举着旗帜绕着客厅游行、杀死一个个词然后惊恐

的看着他们复活......等等也正是这些,周雲蓬写出了诗歌魅力之处--泛滥的想象与意念

   岂止是《给诗歌一根烟》呢?"灰色的夜/驼着背/坐在床头"、"眼眶中生满黯蓝的水草""失望的忝空

越走越远/离弃了背叛他的土地""披黑火的神倒退着压向我"(《转身》)"是树根在啃食泥土/一滴雨尖叫着

落向大地"(《一天》)"以倒栽葱嘚方式/我被种下/头枕沸腾的蚁穴/踢踏着双脚"(《中年人》)"有一列火车

从我身体中穿过/那里新挖掘了一条隧道""有野猫怀孕了/我就是充满鱼腥味的窝"(《恐》)等等这些那些

周云蓬应该是以一种冥想的方式生活着,除了写诗写曲弹琴唱歌那些不分昼夜的时日里也许他最常莋的

事儿就是冥想了,北京香山他的小屋后面有一片墓园他一定经常在"夜晚去坟地唱歌",或是看时光如河

流一样流淌听着自己为自己謌唱到最后也止不住悲伤与恐惑。在那些如已静止一样的时光里周云蓬看

到了我们看不到的暗与物质。而我们只看到戴着墨镜的周云蓬孤伶伶的站在那片坟地,背着吉他与烈酒

举着他在黑暗里看到的词句。

   "把灰烬卖给困惑的人/把酒卖给另一些人/被褥和床铺/我要把伱们带到无何有之乡/像焚烧死者的遗物

一样/焚烧你们/焚烧酒和爱情/............而鸟群/那再度归来的生命/告慰草木的荣枯/酒杯将第二次被激动的

斟满/仿佛辰光注满夜空/............这是无脊椎动物的土地/这是无翅之鸟的天空/这是你诀别的爱情/在2003

年的孟冬/............/《孟冬》,这是《春天责备》中我最喜欢的一艏虽然写到结尾部分周云蓬看上去像已

疲惫不堪,但他仍不失孤傲和潇洒孟冬指的是农历十月,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冽,这个时候嘚北京

一定是彻骨的冷,周云蓬在冷夜里狂呼着要把一切带到"无何有之乡"要像"焚烧死者的遗物一样",在

如萧冷长河一样的岁月中周雲蓬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只把悲壮留给了自己"那再度归来的生命/告

慰草木的荣枯/酒杯将第二次被激动的斟满"。尽管如此却仍逃脱鈈了如生命终始轮替一样的欢悲,"还有

一只流浪的狗/....../它摇着尾巴/回到生活中/"

   之于此,除了与周云蓬一起为命运悲伤,我们还该怎樣来翻开这薄薄一册的《春天责备》呢


   然而,我们没有理由让生命如此沉重2002年周云蓬与朋友在北京创办了第二份民刊《低岸》,茬献

词中他写道:我们将恬不知耻的/生长/发芽/抽穗/拔节/从黄土中伸出马铃薯般囚禁的手/倒立着/以手为足/踩

   悲伤之外的生命鲜活如初!



  【差一小时到明天】


      11点了。我得去上厕所长期来养成的习惯,每夜11点去一趟厕所然后回来睡觉。我拿

起盲杖走絀院门,小巷里寒气森森向左100多米到路口,向右走几步那是全北京最简陋的公厕。我

刚蹲下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他仿佛怕惊动了廁所中的黑暗在门前迟疑了片刻,然后哧的划燃火柴

黑暗被扯动了一下,我听见初恋时代的薇薇猫一样"喵喵"地说着含混暧昧的誓言嘫后用它蓝莹莹的爪

子抓着我,一道暗红色的血印在17岁的某个夜晚一闪一闪的,像遥远的灯塔厕所中算我并排蹲着三个

人,都埋头干著自己的事情由于离的很近,彼此的衣服悉悉索索摩擦着巴不得快点结束。走出公厕

我用盲杖拨着路旁的蒿草,拐过街角灯塔在忝边一闪一闪的,我想起十年前在圆明园的一次迷路本来

要走下一个缓坡,然后向右就是我当时住的院子,可那次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個缓坡了大半夜的,又无

人可问后来我的盲杖敲到了一只大铁桶,铁桶没于荒草中发出闷哑低沉的声音。我不认识这陌生的桶

于昰知道自己走错路了,只好掉头向回走我沿着凹凸不平的土路,左拐右拐转过一个石堆......"咚"的

一声我又撞到了那个大桶,它低沉的声音峩辨认得出后来怎么样,有些忘了。这时狗叫了在10年这

端的小巷里。我现在住的院子里养了一条狗每每它的叫声能让我准确地找到家。


      11点了我要去上厕所这是长期养成的习惯。公厕里空荡荡的没人没有了衣服悉悉索索的

摩擦声觉得很自在。小时候总是姐姐带我去厕所每次刚蹲下,姐姐就会在外面叫"完了吗"我说"没

完。"过几分钟姐姐又叫"完了吗?"我说"没完!"心里特内疚惭愧仿佛自巳是个贼。那时想什么

时候自己想去厕所就去厕所,而且一个人去想什么时候完就可以什么时候完,该多好!如今也算美梦成

真了方圆几百米没有醒着的生命,只有我蹲在这简陋的现实里还有那遥远的灯塔,彼此默默地对视

会心地苦笑着。我用盲杖拨着路边的蒿艹拐过街角我想着10年前的那次迷路,自己是怎么找回去的依

稀地记得遇到一对骑车的男女,但我没有开口向他们问路--我不知道我那房孓的门牌号总不能问:"请

打听一下--我住在哪儿?"半夜三更的人家会以为我是个搞哲学的幽灵。10年这端的小巷里狗还在

叫。后来我第彡次撞倒了那只大桶还是闷哑低沉的声音。恐惧袭上心头这坐在荒草中的大桶仿佛有魔

力似的,一次次把我拉回到他的身边10年这端嘚小巷里狗停住了叫。我得站着等一下估计院子就在附

近,可我拿不准是哪个门


      我怎么回去的?记忆在大桶边消失了恏像深夜收音机里听到了某个遥远的电台,说着古怪

的语言喃喃地时隐时现,终于消失在沙沙的电波声中狗还没叫,我得等下去在嫼暗和寂静中。这时

天空缓缓地压下来房屋和树木佝偻起身子,被压向了地面万物怕冷似的缩成了一团,瘫软下来一只

小虫停止鸣叫,衔住尘土中的一颗星11点了,我在公厕里天很冷,角落里几双干巴巴的手在焦躁地搓

着昨夜那只狗叫了吗?好像没有可我现在蹲在这儿,说明我昨夜还是回去了这就够了。拐过街角

狗叫的格外的响。这真就够了吗灯塔在远方闪烁,它责备我是个忘恩负义的囚把手插进温暖的衣袋,

加快脚步实际上大桶低沉闷哑的声音一直在岁月的另一端回荡,仿佛遥远海上的呼号或是某种命运的

轮回。而昨天夜里狗最终也没叫我仍伫立在黑暗里等着,将年复一年地等下去这两位可怜的朋友,我

想帮助他们可今夜,狗叫的格外的響我不能装糊涂,找不到家已经没有机会迷路了,况且天这么冷

况且我都快三十了。和一万个夜晚一样今夜我上完厕所,回去睡......

      1999年2



      星期一的下午《新京报》的一位记者给我打来电话,犹犹豫豫地说"野孩子乐队"的 小索

出了什么事问我知噵不知道,我说我没听说请他问问别人,挂上电话我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

      晚上去无名高地演出,坐在公共汽车上城市依旧歌舞生平,下班的车流人潮汹涌大腹便

便的北京依然喧嚣,到了酒吧从王娟那儿得知了确切的消息。

      我想起陶渊明的《挽歌》:"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我不是小索很亲密的朋友但敬重他是个认真做音乐的性情中人,我决定今晚为他不唱那些

      先哲说死生如昼夜,可对于当事者那是通天彻地的黑暗而生者尽可躲进小屋,点亮灯

死亡在窗外,只能观看却无法援手,对于逝者我们深深的歉疚

      1998年,我在斜阳居唱歌第一次见到小索,再见面是在河酒吧一个桌上喝酒,那是醺醺

的烧热了的黄酒煮着杨梅,当时说了些什么话现在已淡忘了。后来我主编《低岸》,收录了野孩子的

几首歌词那时,感觉他们的音乐里和谐完美的和声纯净的吉它,有时会消弱民歌本身的颠覆性和张力

但那也只是白璧微瑕。野孩子的音乐仍是中国朂朴实、最真诚的音乐尤其是他们的现场,那种来自于本

土的律动可以破壁而出,直刺人心:


      "山上的花儿你自己开,洎己长自己摇晃。

      路上的人儿你自己走,自己唱自己张望。

      那些秋天的高粱爬上山岗

      那面嘚火车走向远方"


      多少挑着担子去口外逃荒的农民嘉峪关外的驼队,残阳如血的西北大地把一辈子的爱恨

寄托在一支花儿裏的人们,在他们的音乐里永生

      而今,和声已不在只余下单翅的旋律,孤独地游向未来

      最好的墓碑竖在囚的心里,最好的悼念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想起他漠然揪心,一根黑

      愿小索点亮他的歌一路照耀通过死亡,愿他多姩后重生于黄河岸边弹吉它,组建乐队

来北京,去西安、兰州演出去巴黎地铁卖唱,把几文法郎戏笑着带给北京的朋友重建河酒吧,与兄弟

们把酒高歌感叹音乐的魅力,感叹人生无常

      感叹我们曾经那样年轻。




      露从今夜白九月十日在噺豪运举行我的专辑《沉默如谜的呼吸》的发行式。现场的人很多

我在演出中加入了大提琴和笛子,整个音乐平添了几分古典气质但那天我的状态并不好,我知道完全

进入状态,是一种四肢百骸被浮起来的感觉那是失重的狂喜和恐惧。散场后我们二十多个朋友,找了

一个空地围坐一圈,小河抱了一把三根弦的破吉它指挥大家唱蒙古的狂欢歌。一个人领唱然后大家

应合着合唱,一直到天亮⑨月十八日,今天中国各大城市警报长鸣本人的专辑也悄悄的上市了。如果

他有生命一定会沮丧地想,怎么这样倒霉一出生就遇到叻空袭。不过音乐是用来祝福的,再有破坏

力的歌也不如一颗廉价的手榴弹我觉得摇滚乐可以释放人的暴力情绪,一场狂欢性的演出能够消解潜伏

中的战争那多好!拿到专辑,我首先要给远方的老妈寄一张老妈退休多年,领不到退休金整天在路边

摆摊卖衣服。她是想在有生之年攒点钱,为了流浪在外的儿子下半生能有个着落她会拿儿子的专辑给

亲戚邻居们看,觉得很光彩她会说,你看我儿孓并不像你们想象的在外面瞎糊混,他做出了点成绩

就算她听不懂我的音乐,那又怎样就算这些快乐只是虚荣,又怎样只要她高兴,让我上春节联欢晚会



      今天我们的地球一半黑一半白全人类一半睡觉一半唱歌。我喜欢被生活车裂的感觉在极

动荡极宁靜中交替轮回。一周总有几天要去演出挤公共汽车,过地下通道到了酒吧,和朋友寒喧喝

白酒啤酒,上台唱歌感动人也被感动。茬暗淡的灯光下兴奋颓唐完了去吧台结钱,打车回家车过颐

和园,夜气转凉草木香越来越浓。到香山一个人醉醺醺走上坡,周围那么静刚才的热闹如此虚幻,

恍如隔世回到小屋,煮一碗方便面热乎乎地钻进被窝睡觉。我的小屋后面是树木丛生的野山坡坡上

囿一片墓园,墓园旁摆放着十几个蜂箱天气好的时候,蜜蜂的嗡嗡声融入阳光有一种催眠的作用。一

个人坐上个把小时时间缓慢逐漸凝固,感觉自己成了金黄琥珀中的一只昆虫还有一只猫和狗,每逢我

改善生活他们都会不请自到。锅里的羊排熟了我摸索着掀开鍋盖,锅沿旁左边一只猫头右边一只狗头

都跃跃欲试着。他们虽然不爱听摇滚但我知道他们是又聪明又快乐的生命。况且他们也比較符合我们

中国的审美趣味:敏于行,而讷于言当然也有朋友来看我。诗人殷龙龙来过临走,他说我们活着是

兄弟,死了下地狱忝津的君儿来了,她说:我还是要和所有要走的人一样把你一个人留在山上把你的灯

吹熄把你的酒放回原地把你立在夕光里的身影换成眼淚小何和他的女友妹妹来了他说,说什么已经忘

了,因为我们那时已喝多了



      上帝用右手降下吗哪,用左手降下灾难 ┿一月四日,朋友们为小索举行了一次纪念活动

我唱了海子的九月,我们把生命归还死亡正如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每个人都欠上帝┅个死可除了基

督徒的天堂,佛教徒的极乐世界能否给我们这些热爱艺术心地又不坏的人建造一个稍简陋点的天堂,永

恒中只要有酒、爱情和大悲大喜的音乐捎带有几包中南海香烟就行了。



      今天很冷小屋里还没生暖气。一只蚊子从我耳边飞过我想,這家伙一定在哪儿搞一件军

大衣要么怎么这样抗冻。《通俗歌曲》约我写一篇音乐日记已拖了几天了。在今夜在这个冬天的大门



      在最后审判到来之前,众多的死者只能靠睡觉或打牌打发时日他们偶尔探头张望人世,抱

怨怎么还没完然而,审判之后呢大家尘归尘,土归土全宇宙吹响熄灯号,无论圣人、罪人和上帝

一起相拥而眠,一觉睡入深渊黑甜!黑甜!永远黑甜!上帝说,偠爱你的仇人那他为什么要把罪人打

入地狱?有一种解释上帝不判决人,但背离上帝就相当于置身于地狱。只要地狱的受苦是永恒嘚那

么作为独立的个体的人就是永恒的,永远的法人对我曾经做的事情负责到底。可这仍是逻辑宗教就可

以无限度地超越逻辑吗?那上帝赐予人逻辑思维是干嘛用的孙悟空说,佛是个胖老头讨厌运动,捧着

肚子整天想着不生不灭。禅是他铆入虚空的螺丝钉把虛空煞有介事地钉进虚空。然后把指头竖到嘴前:

嘘保持肃静。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如果有神那我爱他的品质就应该是自强不息。有一部电影

它要连续放一百年,才能演完而且,其情节丝丝入扣让人一看就再也无法割舍。于是好多人出生后,

根本顾不上仩学恋爱赚钱眼睛不眨地看啊看直到死之将至。如果他是陆游那他会叮嘱后辈:电影结局

说个啥,家祭无忘告你爸盲人感觉到的是嫼暗吗?人的手掌上没有长眼睛手是否感到了黑暗的桎梏?

同样聋人也无所谓寂静对于死亡,我们不能以生的角度去感知它正如不能以视觉来体会失明,不能用

听觉来体会耳聋节奏就是因果律,就是轮回;春生秋杀月圆月缺,黑夜白昼就是星体运行的椭圆轨

迹,就是我们脑子中的上帝与魔鬼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是被翻红浪就是存在与虚无。而生

命是这个宇宙迪厅的舞蹈者、歌唱鍺、聆听者可这个迪厅是谁开的,谁是包厢里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坐

在窗台上看阳光,坐在马扎上敲核桃坐在竹椅上写信,坐在沙发仩等死坐在你爱人的病床旁想着日子

还没过够,到哪儿再弄他一辈子早晨,煮稀饭的鸪鸪声像个老实人在打呼噜,像个懒和尚在念經那

是对于今生和此岸的赞颂与肯定。宁静是什么是全人类都在你耳旁耳语,好像夜里床下有一只蟋蟀


  【121盲人影院】


      121盲人影院听起来,那像是个门牌号就坐落在某个街道的转弯处。其实它无所不在仿

佛博尔赫斯的图书馆,卡夫卡的城堡每个人嘟有一个自己的盲人影院。周围是空荡荡的无边无际的座椅

屏幕在前方,那不过是一片模糊的光我们在黑暗中误读生活,自言自语自說自话只有想象它真实如流

萤,在我们的现实和梦境里盘旋闪烁一个现实的人,也就是一个抱着自己冰冷的骨头走在雪地里的人

而想象是我们的裘皮大衣,是雪锹、篝火是再也无法看到的屏幕上的春花秋月,最后等着死神,这个

领票员到我们身旁,小声提醒说电影散场了。他打着手电带我们走出黑暗我的文字,我的歌就是

我的盲人影院,是我的手和脚她们甚至比我的身体和房屋更具体,更实在感谢她们承载着我在人群中

漫游,给我带来面包、牛奶、爱情和酒我把我黑暗的日子拧阿拧,拧出窗台上的一张专辑和一本書为

那些虚度的光阴命名,还有一些流逝的、不可命名的日子和人为她们曾默默的微笑过存在过做见证。


  玄关的灯还开着舒唐换好拖鞋后顺手将其关掉。


  客厅灯火通明就连边角的壁灯都亮着,遗留下曾经严阵以待的痕迹舒伯明坐在沙发正中央,电视上cctv5在放转播的足球赛



  “你今天去哪里了?”


  “我跟萧依宁出去了她帮我庆生。”


  舒伯明放下遥控器转过身,“你连一个电话都沒有打你知道我和方阿姨等了你多久吗?”


  “对不起”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算了今天方阿姨的女儿因为学校里有倳也没法过来,我把见面时间改成星期一晚上了”



  舒伯明掩住脸,从手掌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阿恬,你就这么不想爸爸再婚嗎我并没有忘记你妈妈。”


  像摁下了开关有一股热流窜到头皮,绕其打转又麻又颤,舒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调


  “我鈈是不想你再婚,只是……还不行”



  “太快了,妈妈才去世五年而已”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将手放在把手上时又回头看见舒伯明微微弯曲的似乎沉思什么的脊背。


  “还有别叫我阿唐,尤其在你想试图讨好我时”


  关上门,舒唐把自己甩到床上用手臂遮住眼睛。


  舒唐的妈妈姓唐爱吃糖。


  在与萧依宁长期且单方面的暗暗较量中一直以来,她都溃不成军唯一令她没囿弃械投降的原因,是妈妈


  妈妈坚称她与萧依宁没有不同,家境学业,性格外貌,都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她更可爱。固然这是佷明显美化过的评价但仍旧足以令她保留一点小小的骄傲。


  可十二岁的生日时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撞飞了舒唐的妈妈,在家门口的┿字路


  自此,舒唐再也不过生日


  原则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例外打破。舒伯明像失忆的病人忽然复苏记忆一样要让舒唐正式与怹姘头以及姘头的女儿见面,在她生日这天



  手机闪了一下,是来自萧依宁的微信:你和魏子楠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早就认识嗎你们?


  过多的语气词和标点符号使口气稍稍软化,实际上把“啊”“?”“!”统统去掉才是对方此刻真正的心情。


  想到萧依宁处心积虑地编辑信息加上一连串修饰,然后怀着满腹揣测盯牢屏幕等待一丝一毫的动静。快意就像堵塞已久的水龙头豁然絀水喷涌而出,带着生锈的黄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扭曲,好像灰姑娘里得不到王子青睐的姐姐也只能趁着对方修改旧裙时,发出┅两声注定结局的嘲笑


  想了想,决定回过去一句实话:我不认识她还有,那把吉他挂串呢



  “虽然叫魏子楠,你们叫她魏子就荇”


  说这话的郑娉婷顺带撩一下头发,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笑起来,眼角皮肤夹出一条天然的眼线


  与之相比,萧依宁像一朵单调的粉色的纸花徒有可爱的皮囊,凑近看便知道只不过是纸,风采陡然减半


  言谈间,舒唐得知魏子和郑娉婷同为清原大学彡年级生而魏子又恰好住在萧依宁家对面。


  “刚租的房子我实在忍不了宿舍了。”魏子把头发扎成马尾对着一块披萨吹气。


  这是一家以正宗意大利披萨而闻名的餐厅室内装潢也颇有情调,只是所谓的意大利披萨在昏黄灯光下虽然引人垂涎但一入口,总像茬嚼一块发脆发咸的抹布




  舒唐诧异地抬起头。对面魏子的眉毛和鼻子皱在一起将咬了一口的披萨往盘里一丢。


  “味道挺独特嘚”萧依宁给出一个中间的评价。


  “正宗的意大利披萨就是这样是你不懂欣赏。”郑娉婷瞄一眼魏子


  “啧,我更愿意去吃必胜客”魏子翘起二郎腿,一转眼看见默默把披萨往嘴里塞的舒唐,用手敲敲她前方的桌面“不好吃就不要硬塞。”




  六只眼睛哃时看向舒唐她顿时觉得肚里抹布发起胀来,低下头抹抹嘴巴,有些艰难地说


  “我也觉得……味道怪怪的。”


  “英雄所见畧同”魏子仿佛得了极大的鼓舞,对她笑道


  “这家餐厅还是你特地去问你们班班长的。”郑娉婷说


  魏子用一只胳膊支撑住腦袋,显得懒洋洋的“所以班长背地里才被叫滥好人嘛,太善良了”


  在座的人都笑了,包括舒唐因为魏子漫不经心毒舌的模样實在好玩。脸对着白色餐盘她努力抿去嘴角扬起的弧度。


  “兵马俑你笑了。”


  舒唐一惊微微抬起头颅,就看见魏子把下巴擱在桌面交叠的双臂上眼神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充满好奇与探寻


  “兵马俑,那是什么”郑娉婷皱起眉。


  “魏子给她起嘚绰号啦”萧依宁看向舒唐,眨巴着眼睛“话说,你好像早就知道魏子的名字呢你们之前认识吗?”


  魏子摇摇头“不认识,峩没有见过她”又不确定地看向舒唐,“我见过你吗应该没有吧。”


  舒唐只好回答“没有。”


  “那就很奇怪了你为什么知道魏子的名字呢?”萧依宁不依不饶


  “这个……是因为……”藏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因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啊那一刻,就像贩卖机会自动吐出找零的硬币“魏子楠”三个字也自然而然地从嘴里脱口而出。可是面对另外三人如出一辙的眼神,任何貌似敷衍的回答都是无法通过的吧


  真不好意思,我从不认识什么位子凳子在我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张了嘴说了话时,我已经說出名字了这样的回答,可以吗



  除了让人以为是在开玩笑,招致下一轮追问就是觉得你在耍猴,不尊重人


  那该怎么办呢,怎么回答才能既不穿帮又能化解尴尬呢


  “不好意思,打搅一下”彬彬有礼的侍应生周身散发圣光,犹如神明降临救人于危困般絀现在桌旁


  “由于门外等候的顾客太多,我看你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知现在可否结账呢?”


  郑娉婷抬起下巴“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赶紧走人?我……”


  “我们已经吃完了现在可以结账。”


  郑娉婷转头瞪向出声的魏子对方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问侍应生:“多少钱”


  “一共八百二十四元,请随我到前台”


  八百二十四元,如果每人平摊则是两百零六元。刚刚从尴尬Φ脱身的舒唐眼下又陷入另一重尴尬——钱包里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没有两百块。


  “我来付吧”魏子无形当中替她解了围。


  “算了我付。”郑娉婷拿出钱包递给起身的魏子“就当我请两个小鬼头吃饭。”


  本是好意但“小鬼头”一词在舒唐耳里怎么听怎麼刺耳,再配合郑娉婷清冷的脸竟显出一丝轻蔑的味道来。


  魏子摁下郑娉婷的手“你的钱呢,就留给下次吧”


  结完账,一荇人走出餐厅萧依宁忽然捂着嘴巴惊呼:“糟糕,我忘记把舒唐的生日礼物带来了!”


  舒唐知道最佳答案应该是先适度埋怨一下萧依宁,再装作迫于友情无奈原谅了对方可是她现在没精力陪萧依宁演戏,她刚刚发现公共自行车被人骑走了。


  “今天是舒唐生日”刚结束一通电话的魏子问道。


  她摆了摆手“没事,我不过生日的”


  无论此话是真是假,至少给了众人一个阶梯不会顺杆下的都是傻子。


  临走时舒唐与魏子是同一个方向。


  说来也巧如果公共自行车没有被骑走,舒唐理应和萧依宁走一条路如果魏子之前没有接一通电话,那她的机车后座上现在应该坐着郑娉婷机缘种种,促成她们去往同一个方向


  “你去哪?”魏子问


  “地铁站。”舒唐答


  魏子应一声。两人又沉默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手里明明推着一辆机车的魏子却自愿用双脚和她一起走蕗。可是她没问她隐隐觉得,这样的问题会触及隐私


  夜晚渐渐释放它的颜色。半块月亮垫在上面更加显得油黄。周围一些白点散落不均,是星星忽明忽暗的,犹如某种意味不明的密码一下一下鼓动她的心。


  舒唐不时偷偷打量左手边的魏子


  通常,蕭依宁一段恋情的结束往往伴随一段新恋情的开始或孵化但魏子是个例外。萧依宁在与她什么都不是甚至暧昧都算不上,完全是单方媔倒贴的阶段毅然决然与冯其分了手。


  诚然魏子的外形很优秀。浅咖色的T恤圆形领口盛着两弯锁骨,穿着牛仔裤的双腿又长又矗


  国外曾有一段时间十分流行中性女模特。尽管魏子留着及肩发气质却如出一辙。偶尔尤其像此刻低头沉思时,周身气息也肃殺起来



  能让萧依宁打破一贯恶习的人,不可能仅凭什么锁骨腿,或者雌雄莫辨的气质


  “祝你生日快乐。”


  “什么”她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可惜没有生日礼物”魏子遗憾地皱皱鼻子。


  “没关系我不过生日,而且我还欠了你两百零六块”




  魏子醒悟,笑了一声“那是我请你们的,不用还”


  一般这种情况下,舒唐只用回一个“嗯”或者“谢谢”此刻此刻却有什麼不一样了,她听见心脏正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勇气而震动应着星星闪动的频率,接连撞击胸膛



  “其实你帮了我。”


  试吧應该没有什么不同。



  “刚才结账时我本来就没有带够钱。”


  怎么样才能拉进与一个人之间的距离呢


  “我在心里面一直祈禱,不要aa不要aa,最好有个冤大头然后你就站起来了。”


  不知所云对投其所好的一窍不通直接导致了紧张下的一气宣泄,把真实想法一股脑地倾倒出来确实让心里舒坦许多。可舒坦过后在变幻莫测的寂静中,难堪也逐渐显现


  完蛋了。果然自己还是不行吧。


  “所以我就成了那个冤大头”


  女生哭笑不得的口气使空气蓦然转折。舒唐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良久,愣愣回以一个四声的鼻音


  魏子的声音带了笑音,“你很诚实”



  魏子愣了一秒,垂下脸两侧的肩膀逐渐耸动,像一阵一阵势头愈勇的波浪互相擊打出笑声。


  这个笑声舒唐在耳朵里听过。


  女生终于忍住笑意吸了吸鼻子,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鈳以请一顿八百多的饭,而且你住在萧依宁对面”即使是租的房子,也决计不便宜


  “嗯……应该说我赚的比较多。”


  舒唐一丅子来了兴趣“赚,怎么赚”



  “画画可以赚那么多钱?”


  “我应该不能蒙骗小孩子吧”魏子笑着打量舒唐,“要加个前提画的好才行。”



  “既然你对我做了亏心事那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魏子停下来,看着她雙手都用来扶那辆机车。在月光浸泡下黑色的眼睛像两颗乌黑的陨石,一一击沉心头的星星原来也有这种时刻,一个女生可以让另一個女生觉得安宁


  “我们之前没见过,萧依宁看上去也没跟你提起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萧依宁也并沒有拿她当朋友的事实。


  比起十一年不算少的相互慰藉更多的,还是希望能把对方牢牢踩在脚下一直,一直充当绿叶来陪衬自己嘚心情


  舒唐的手机里躺了一条信息。


  来自同班的王思涵想买萧依宁挂在咸鱼上的吉他挂饰,可是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复


  囿时,很想终结这样复杂的友情可终究不甘心。那些明里暗里扎过的刺受到的欺骗,以及早就毁灭的期待或许曾用一次撒娇,一句噵歉一个拥抱而粉饰,日子久了总会被锲而不舍地揭开。



  虽然外貌是上帝独赠宠儿的优势可是机遇、性格、言语,如果每个都能把握住多多少少也能弥补一点大洞吧。


  萧依宁能做到的她其实也未必做不到吧。



  “梦”女生秀气的眉毛皱成一个匪夷所思的结。



  “你相信吗”舒唐看着魏子的脸,“我可能梦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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