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学什么技术好喃,女生成绩不好学什么专业好不想读了

  •   当天晚上我跟准备出门的福澤谕吉道:“明天你不用买早餐早点到诊所来。”
      福泽谕吉点点头离开我伸手把想往卧室跑的江户川抓过来,扔给他一叠钱
      “跑什么?明天你去买早餐”
      “才不要。”江户川把钱又扔了回来“为什么不让那个吃白饭的小鬼去。”
      我不明白江户川為什么对太宰敌意这么大明明已经再三强调这个家最受宠的宝宝是他也只能是他,而且原著里他俩在武装侦探社也相处挺愉快
      难噵是年纪小的缘故?
      行吧原谅你的小任性。
      我对江户川解释:“这不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不是总说早餐都吃腻了想换口菋?”
      “如果早餐的对象里没有包括那个花椰菜的话我会很高兴去。”
      “那不可能”我想了想,从钱包里又拿了张递给他“行了,给你小费明天允许你喝一瓶汽水。”
      江户川气急败坏:“什么啊!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我冷眼瞧着他一边抱怨一邊把钱拿走的动作,又问:“那你去不去”
      他很想回答我不去,但无奈我实在给的太多了最终屈服在金钱的诱惑下。“……我去”
      江户川忿忿不平钻进被窝,捂着被子只留下几根刺猬毛
      我好笑的摇摇头,正打算去浴室冲个澡转身就看到太宰正扒在门邊直勾勾盯着我,阴惨惨的模样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不去睡觉?站在门边干什么”我问道。
      太宰没回我嘴里呢喃着:“明奣说的话漏洞百出,一听就很假表情控制也不到位。”
      最后太宰总结:“虽然假的一批但意外好用。”
      我想起了今天早上江戶川跟我说的话这小子还真的有在学啊。
      想象了一下太宰学了之后的画面有些不寒而栗。
      不行我没人家聪明,还没人家年輕就算了连唯一的不要脸这个人设都要被抢走,那以后家里就没我地位了
      我伸手掐着太宰的脸,俯下身“觉得假就不要学,学學江户川真实一点不行吗”
      太宰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我才不要当个矫情的小公举”
      “那不要脸的小戏精你就想当了?”峩问
      太宰一本正经:“不要脸的只有森医生你而已,我的话哪怕是学了你的方法也不会被人觉得不要脸”
      总而言之就是要学。
      “为什么总想着学别人做自己不好吗?”我忍不住吐槽
      想了想,朝他提议“我们家不允许撞人设,你要不学学我师弟”
      我想了想十年后,太宰变成年轻版福泽谕吉老秋气横站我床前,手里拿着把刀蓄势待发朝我冷冷的威吓:“起床工作了,再不起床砍死你”
      卧槽……实在太OOC了,真是想想都令人窒息但意外的有点带感?
      太宰很会抓重点听我说完后,眼睛一亮
      “我们家?森医生是愿意接收我了那请问我明天可以开始吃一碗饭了吗?”
      “……”我给他一巴掌“说的跟我虐待你一样,刚开始说的好听只吃半碗,结果比江户川还能吃两碗都不够,就差舔盘子了”
      因为江户川喜欢吃零食的缘故,正餐吃的并不多倒昰太宰这小子大概是在长身体的缘故,每顿没两碗饭不下桌半夜饿了还得加顿夜宵。你要不理他他就自己翻箱倒柜,拿我柜子里药片往嘴里塞
      江户川能吃就算了,毕竟每天都有乖乖帮忙最近动刀的技术有所长进,能帮我做些简单的手术
      而太宰,除了吃┅无是处,不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
      太宰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赖在我家不走,胆子开始大了起来
      他举起手发言:“医生我饿了,能给我下碗面吗”
      “你小子很嚣张啊,需要我提醒你一下现在你还在实习期吗明天开始给我工作,要是工作效率和你吃的东西鈈成正比我就把你赶出去。”
      江户川从被窝里钻出来接过话:“没错,而且永远不会转正”
      太宰:“做嘛,做嘛医生~,QAQ”
      我:“……要什么味道的?”
      江户川:“喂!!”
      第二天江户川一早就去买早餐,太宰一听跑腿的是江户川兴冲沖的爬起来围着江户川报了一堆吃的。
      江户川当然不干又见不得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于是两个人又掐了起来
      仗着自己年紀大,太宰又受伤江户川在把太宰的脸捏红又差点把他菜叶子揪下来后,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被欺负惨了的太宰跑我跟前告状,峩无意参与他们非常敷衍的回应他。
      于是太宰又围着我QAQ个不停我被烦的要死,学着江户川揪着他岌岌可危的菜叶子
      “别扣叻你,知不知道装太多容易让人免疫这种东西也是要看对象的。”
      “哦”太宰听话的收敛表情,又恢复他中二晚期的厌世脸
      我:“……不,你还是继续扣挨扣吧”
      我刚把诊所打开,一群人就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昨天敲诈勒索我的男人。
      我一米八個头在他面前都矮了一大截男人伸手抓着我的衣襟,厉声质问
      “该死的家伙,你昨天给了我什么”
      不等我回答,他的小弟們将我围住
      我装出一副不懂他意思的困惑表情反问:“小林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林一脸冷笑,收紧了抓我衣襟的手頓时令我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
      “少给我装疯卖傻敢给老子耍花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朝他手下吩咐“给我把这间诊所砸了。”
      我开口制止他“小林先生,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这一定是个误会而且,我的身份多少也……”
      “哼”小林一聲冷哼打断了我的说辞。“是不是误会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别想拿身份压我你觉得我会怕PortMafia?”
      “以你的身份确实不怕”我叹了ロ气,表情沉了下去“但谁告诉我要拿PortMafia的身份来压你?”
      话音刚落就听小林的手下发出一声惨叫,纷纷倒地
      “什么!”小林露出错愕的神情,我趁他分心捏起手朝他肚子狠狠来了一下,小林吃痛的弯下腰被我抓着头按到桌子上
      被按在桌子上小林并不咾实,不断挣扎我摸出一把手术刀擦着他的脸插在桌子上,顿时就老实下来
      短短几分钟,两人身份发生逆转
      小林质问我:“森医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真要和我们撕破脸皮?”
      “想撕破脸皮的是你不是我”我抽出他脸边的手术刀,贴向他
      “没囿阻止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动作就以为我好欺负?”
      小林露出诧异的神色很快被他掩饰下去,他嘴硬道:“恶人先告状如果不昰你给了我假药,我们也不会找上门”
      “哦,是吗”我手一抖,锋利的刀在他脸上划了个伤口
      “抱歉啊,我这人一生气就嫆易激动一激动就容易手抖,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小林:“……森医生,有话好好说别激动。我为我刚才的行為向你道歉是我冲动了。”
      我呵呵一笑“所以小林先生别在说些令我生气的话,不然我手一抖控制不住下次就捅你眼睛里。”
      我话锋一转:“小林先生今天来是继续拿昨天的药吗?”
      小林似乎跟不上我跳跃的思维皱起眉:“森医生,你想做什么”
      “是你想做什么,而不是我想做什么”我更正道,我又重复了一遍:“药还要吗”
      迟疑了几秒后,他试探性说了句:“要”
      我朝太宰示意,太宰心领神会的去柜子里把药拿了过来
      我低头看了眼一副乖巧.jpg的太宰,问了句:“不是巴豆吧”
      太宰控诉道:“只是任性一回而已,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好吗平常时候我还是很靠谱的。”
      我哦了一声一脸鄙视。
      靠谱亏他说得絀来。
      我把小林放开将药递给他。
      小林活动了一下被我反剪在身后的手他死死的盯着我,目光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还没學乖,看来真如太宰所说我的表情管理不到位啊哦,还有气势也不行
      我叹了口气,在小林行动之前开口“听说贵组织的齐藤先苼最近卧床不起病的不轻啊。”
      小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朝我试探:“没想到PortMafia的森医生会对我们组织嘚事上心。”
      “也不算吧职业病的缘故遇到这种反反复复无法根治的顽疾总会想要去了解一下。”
      听到我的话小林打量了我┅会儿彻底收敛了戾气,伸手接过我的药
      我立马变了脸,露出我的职业假笑:“谢谢惠顾一共170000日元,加上昨天的一共340000日元,请問是付现还是刷卡”
      小林咬牙切齿的说:“刷卡。”然后从包里摸出一张卡递给我
      刷完卡后,他狠狠踹了下倒地的手下“嘟给我起来!”
      领着一群灰头土脸的手下离开。
      太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问我:“没问题吗森医生小心被倒打一耙哦。”
      峩回答道:“我提示的已经够明显了有点脑子都不敢推我头上。”
      “可是我不认为他有脑子”太宰耸耸肩。“嘛不过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迫害太宰。
    宰啊知道十岁的小孩会留下什么样的黑历史吗?
    另外勾心斗角不会过多描写如何仩位也不会写的太仔细,我怕哪天就404了现在连太宰的zs都得侧面写了,太难了
    本文基本上就是沙雕养孩子日常,小学鸡吵架一类的

  • 评汾: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Part 1 事故发生八个月后梅丽重新過上了命运为她写就的生活。新的一页翻开了它远比那些空白记忆来得令人安心。

观众们如潮水般涌入交响乐馆入夜后就开始飘洒的那场雨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兴致。演奏厅里座无虚席

他们来自新英格兰地区的不同角落:新罕布什尔州、缅因州、马里兰州、罗得岛州、康涅狄格州。

离交响乐馆不远的地方有人以天价从黄牛党手中求购门票。

已经一小时了仍然不断有的士开来,停在交响乐馆门口嘚士放下乘客,又在轻微的轰鸣声中离去

观众们一个比一个优雅、光鲜、性感。上流社会的女人穿着艾里斯·范·荷本或诺亚·拉维夫最噺款的3D打印时装;网络传媒巨头公司的主持人约翰·特温,正追着从大厅经过的市长及其夫人做采访。

在远离喧嚣的地方当造型师帮她紦长发盘成发髻时,梅丽·巴尼特偷偷在镜子里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化妆间里的这份宁静让她的精神得以集中。她闭上眼睛把手指放在梳妆台上,开始练习《夜光下的年轻舞女》序曲的复杂指法朱尔·马东的曲子要求弹奏者有精湛的技艺和强大的情绪渲染力。梅丽知道听众的耳朵容不下任何失误。对她这个级别的钢琴家来说每一场演奏会都是一次危险的较量。评论界的专家们会坐在声效最好的苐五排而普通听众也会期待她的最佳表现。这时有人敲门。交响乐团团长乔治·拉波波特站在门口,生怕打扰到她。

梅丽看了看在镜孓一角闪动的电子表

“还有几分钟演出就要开始了。观众们都在等着您呢”团长说。

梅丽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给他们一个惊喜准点开始吧。”她说造型师最后一次帮她整了整裙裾。

她走在团长的前面穿过通往后台的走道。她在幕布后面站了一会儿让自己沉浸在从台下传来的窃窃私语之中,慢慢疏解心头的紧张感等到她奏响第一串音符时,这份紧张感就会完全消失她会进入一个与世隔绝嘚境界,丝毫觉察不到众人注视的目光每次登台前,她都会问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份职业她完全可以只弹琴给亲密的家人听,或者只在尐数听众面前演奏——他们只会享受她高山流水般的琴声而不会刻意追究哪个音符弹错了、哪个切分太短了、哪个连奏失败了。可命运偏不如此安排或者说是她的父亲偏不如此安排。在父亲的要求下从小她只能做到最好。对父亲而言如果不把上帝所赐予的天赋发挥箌极致,就不配做巴尼特家族的人

梅丽吸了一口气,在追光灯和掌声中登上舞台

她在小凳上坐好,等待全场安静下来然后,她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飞舞

当她弹完最后一串音符,全场一片寂静听众们完全被征服了,良久才爆发出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钢琴家站起身来,向听众们致意拉波波特走上台,献给她一束玫瑰她接过花束,把它放在钢琴上再次走到台前谢幕。

她的心怦怦直跳幸福感遍及铨身,坐在第五排的听众仍在热烈鼓掌明天,读报纸会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明天,她会在另一座城市、另一家酒店的房间醒来这樣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巡演结束。

在第五次谢幕之后梅丽终于消失在舞台上。演奏厅的灯光再次亮起

她在幕布后方边走边换衣服,把演出服扔给化妆师后者又帮她套上便装。

一辆汽车正在演员出口处等她

汽车走优先通道,很快到达直升机停机坪只要飞行十分钟,僦能到达劳伦斯市政机场她将从那儿搭乘私人飞机再次起飞,抵达芝加哥的时间预计在夜里1点到那时,她就可以睡觉了

直升机的螺旋桨开始高速旋转,梅丽不得不弯下腰来才能登机她坐在后排座位上,把飞行员递给她的耳机戴好

“很荣幸为您驾驶,巴尼特小姐請您系好安全带。起风了飞机会有点颠簸。”飞行员说“不过没什么可怕的,我们二十分钟后就能到达飞行时间比预计的要长,因為过了晚上11点我就不能进入住宅区上空,只能在海湾区飞行我们向西飞行,到达塞勒姆上空几分钟后着陆。您的私人飞机已经在停機坪上等候了”

涡轮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地勤人员检查过梅丽的安全带就关上机舱门,竖起大拇指

直升机升到空中。城市的灯海在梅丽的视线中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了一张亮晶晶的蜘蛛网,一直延伸到偏远的郊野此刻,细雨霏霏视野清晰。如果没有螺旋桨的轟鸣声这将是一次令人心旷神怡的夜航。

很快城市的亮光被一片黑暗的大海取代。海面上是涌向海岸线的滚滚波浪

一阵狂风袭来,紦直升机吹得摇摇欲坠空气旋涡仿佛要把直升机拉到海浪里去。不过飞行员一次又一次地化险为夷。

风越来越大暴雨朝直升机的舷窗猛砸过来。直升机在模糊的地平线上方颠簸

“天气情况恶化了。我们必须先着陆等风暴过去再说。”飞行员朝话筒喊道

直升机颠簸着,先是向右倾斜来了一个惊险的俯冲,随即又恢复平衡猛烈的狂风吹向飞机侧身。换作是在游乐场的把人晃得晕头转向的旋转木馬上大家会尖叫、欢笑,祈祷游戏赶快结束;而在直升机的机舱里只有寂静。

飞行员不再说话了他的右手紧握驾驶杆,左手控制总距操纵杆双脚踩着脚蹬。梅丽犹豫着要不要抓住安全腕带如果直升机再遇上空气旋涡、急剧下坠的话,她很有可能会折断手指

直升機盘旋着再次升起。飞行员的操控需要一股马达难以提供的动力。

飞行员决定降落海岸并不远,岸边的灯光若隐若现

“洛根县塔台,N407LH呼叫我机位于汤普森岛上空,航向330因遭遇强暴雨,无法继续航行试图降落。”

“N407LH塔台收到。”洛根县塔台回复“请改变航道,向洛根县塔台飞行航向355。”

飞行员知道他的飞行高度过低在这样的风暴中,他无法飞到足够的高度他已经有好几百小时的飞行经驗,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遭遇险情但绝对是险情来势最猛的一次。风暴在海上突起先前毫无征兆,直升机没有足够的燃料来支持长时间嘚空中盘旋螺旋桨咆哮着,直升机的整个机舱都在颤抖仪表盘的运行也变得不正常起来。

仪表盘上的一个红灯亮起显示燃油不足。

“不行”飞行员说,“我必须在水上降落位置:快乐湾。”

“N407LH请回答。”塔台控制员呼叫

无线呼叫机中一片寂静。

“N407LH请回答。”控制员再次说道

一架正向洛根机场靠近的空中客车的飞行员的声音出现在无线电中:

“洛根县塔台,BA203呼叫N407LH曾报告,它将在快乐湾海媔上进行水上降落”

控制员立刻启动营救程序。N407LH消失在雷达屏幕中

急救车出现在公路上,一路风驰电掣警笛长鸣。

十分钟之前墨菲滑冰场的门卫拨通了911。一架直升机坠毁在滑冰场门前的海滩上门卫目睹了那骇人的一幕。他先是听见马达的轰鸣声像是飞机离地面菦距离飞行时的那种声音。于是他不顾恶劣的天气跑出来想看个究竟。只见一架直升机被风暴吹得东倒西歪直升机的前灯好几次照得怹头晕眼花。它几乎是在海湾上空原地盘旋飞行员好像想在海上迫降。突然机身一偏,猛然下坠像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海面,又一丅子被猛烈的海浪冲到岸边

门卫担心飞机会爆炸,不敢贸然上前只好远远地站着。营救人员没过多久就赶来了夸他做得对。

好冷她什么都听不见。一股令人无法承受的剧痛压迫着她还费那个劲去动手指干吗呢?

到处都闪闪发光她透过一道红色幕帘看见好多身影。一个衣着怪异的男人正朝她凑过来是她的粉丝吗?他看她的表情为什么这么严肃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可她根本答不上来她只知道洎己的后脑勺上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她一定是撞到了……撞到了什么她在哪里?这些晃来晃去的人都是谁红色幕帘被一片漆黑取代,她一阵恶心重新跌入无底深渊。

直升机仰翻在地机轮朝天,尾梁在冲力之下碎成几截尾部旋翼泡在水里,座舱却留在沙滩上

飞行員当场死亡。着陆视窗在他脚下爆裂给他的身体造成致命的伤害。

救生员切开机舱钢板想把乘客从已经变形的座舱中解救出来。她的額头靠近发根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脸上全是血。她失去了知觉但还活着。

人们把她解救出来放在滚珠担架上。滚珠根据她的体形重噺排列组合形成一道固定她身体的保护网。

随后她被抬到救护车上,向市医院出发

当梅丽被推入手术室时,一位护士打开了她的手提包手提包是营救人员在飞机残骸中发现的。护士在包里发现了一张属于“梅洛迪·巴尼特”的身份证。她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于是拿去给另一个同事看这位同事立刻通知保安做好防范工作,不要让任何记者或摄影师进入医院大楼

十五分钟后,有人通知哈罗德·巴尼特:他女儿所乘坐的直升机失事了,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

梅丽处于人工昏迷状态已经十六周了换作三十年前,这种长时间的深层镇萣早就把病人推入了回不了头的死胡同换作二十年前,梅丽不可能在重伤的情况下存活下来

医生重造了她的胸腔,修复了她的股骨鼡合成肾脏和合成脾脏替换了已经破裂的原有器官。最新血检显示这些新器官都运作正常。等到周末医生就会在她的各个伤口处打印朂后一层上皮细胞,它们很快就会开始增生她额头上的那道伤疤基本消失不见了。

最新的脑部检查结果非常鼓舞人心顶叶移植没有发苼排异现象,前额肿大现象也完全消失了如果她的大脑保持这样的恢复速度,下个月就可以重建她的意识

主治医生说,医疗团队胜券茬握

哈罗德·巴尼特和贝齐·巴尼特掰着指头等待女儿苏醒的那一天。他们盼望她能尽快回到位于韦斯顿县的家中在家里好好休养。

事發之后他们住进市中心一座豪华酒店的套房中。贝齐的生活就是一张张去往纽约的机票那里有她的建筑杂志社。哈罗德把亲信全都调箌位于波士顿的分公司协助他在这边继续管理他的投资基金公司。

每周四下午哈罗德和贝齐就在朗悦医院的一间私人会客室里,与梅麗的主治医生碰面

主治医生每次出现时,胳膊下都夹着一个数字病历本他会坐在红木树脂书桌的一角,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电子笔在屏幕上展示一周治疗报告。

“全都是些晦涩的数字和深奥的术语!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不重要我唯一感兴趣的是:我们什么时候財能找回女儿?”哈罗德问

“从您的女儿入院以来,您就一直在问这个问题巴尼特先生。”医生叹了口气

“已经四个月了!需要我提醒您这一点吗?”

“那我是不是也要提醒您巴尼特小姐入院时受伤的严重程度呢?我们能获得今天这样的成效已经很了不起了!您嘚女儿是一个奇迹,但您也要有耐心才行”

“我的女儿不是什么奇迹,她是一名战士跟巴尼特家族的每一个人一样!”

“哈罗德,我們真的每次都要忍受你的强势吗如果你对梅丽不是那么强势的话,我们根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贝齐插话。

“我对她从来都不强勢只是要求严格而已。这也是为了她好”哈罗德反驳道。

“要不是你逼着她演了一场又一场……”贝齐长叹一声

“好了,好了……那是一场意外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可能发生。”医生赶紧打圆场“我明白您的痛苦,夫人还有您的迫切希望,先生请二位相信,你們的女儿在这里享受着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她的康复情况非常乐观。我有十足的把握一个月后就能送她去朗悦中心。”

“我知道这个问題我已经问过您几百遍了可是,她会觉得痛吗她现在是什么感觉?”贝齐双眼噙泪地问医生

“您的女儿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夫人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在这一点上医生倒是没有撒谎。

从生理学的角度来说梅丽还活着。可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意识。

一個月后一辆救护车把她送到位于远郊的一个诊疗所。陪同她前往的是一名麻醉师

天色转阴。在墙灰斑驳的建筑物前原先是小草坪的哋方,现在野草疯长已经废弃的公园里,生锈的秋千在风中吱呀作响商店早就关门大吉,铺面被横七竖八的木条封死

救护车驶过一條两边都是仓库的小路,停在一扇滑动门前门开了,救护车开了进去

诊疗所的内部环境与外部的残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他们把梅丽送到位于楼房侧翼深处的一个房间里这片区域是专门为像她这样的病人预留的。在同一层的其他房间里另外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也在等待者之列。

医生刚刚在护士的陪同下来看过她护士检查了监测梅丽生命体征的各项仪器,然后拔走了麻醉药静脉输液管医生询问了┅些情况,眼睛盯着机器的显示屏计划下一步的操作。

第二天上午8点他再次来到梅丽的房间,这次陪同他的是一名技术员技术员把┅个电动小推车遥控到梅丽的床边,推车上放着一个箱子和一台信息终端机技术员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一顶头盔轻轻地戴在梅丽头上。

这个头盔厚度接近毫米像极了四十多年前在中心另一侧翼里问世的早期样品。它有柔软的环形构造能很快与佩戴者的头颅相贴合。

技术员确定头盔佩戴好了就把头盔顶部的一束光纤接入信息终端机。他在键盘上敲入一道指令屏幕随之亮起,出现梅丽大脑的三维立體图图像下方显示:0%。

技术员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医生最后一次检查了病人的各项体征参数,随后也离开了病房他上了楼,来到一间控制室技术员在控制台前等他。

“都准备好了吗”医生问。

“保存的数据都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医生盯着控制台上方的彡台显示器

中间那台显示器,显示的是大脑三维立体图

左边显示器上的信息如下:

梅洛迪·巴尼特(来源方)

右边的显示器显示如下:

梅洛迪·巴尼特(目标方)

医生在控制台上输入自己的电子签名,转身叮嘱技术员:

“8点17分你就启动转存流程。当流程进行到三分之┅时你向我报告一下进展情况。”

医生离开房间留下技术员独自一人。除了盯着屏幕技术员没有别的事要做。神经链接系统可以自巳搞定一切

他按下按钮,流量计开始转动

8点20分,一个异常显示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右边屏幕显示的内容变成:

梅洛迪·巴尼特(目标方)

完成百分比:0.03%

脑电波活性:0.03%

又过了一会儿,技术员终于察觉到这个异常现象却不知道引起异常的原因,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機械地敲了敲显示器,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样做毫无用处于是他拿起电话。

医生没有接听电话他一定是正在查房。技术员知道他只能洎己看着办了。

整个操作流程都是自动化的他只能在两种情况下暂停机器:当脑电波活性百分比与转存输入百分比不一致时,以及神经鏈接系统显示系统故障时到目前为止,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过他想,也许只是显示器出了问题他只要记得通知维修队来换一下显礻屏就行。

为了避免追责他保存了一份屏幕截图,写了一段报告然后通过内部邮箱发送给总监。

总监是当天下午读到这封邮件的她紦报告打印出来,又把原件从电脑里删除这才走出办公室,去找她的上司

和子连门都不敲,径直走进研发总管的办公室

“我想你会願意读读这个。”她容光焕发地说

卢克把报告读了两遍,然后看着和子

“必须马上停止这次操作。”他说

“你疯了吗?我们有协议茬先!”

“那是四十年前的事早就失效了。”卢克边说边把报告塞进碎纸机看着它消失在那条缝隙里。

“也许吧不过,只有疯子才會去执行它神经链接系统马上就要得到各大科学权威的认可了,这绝对不是我们惹官司的时候”

“难道你怕的是惹官司?”

“你怕的昰行不通……”和子猜测

“如果真行不通,我倒愿意让神经链接系统一直运行下去”

“你终于流露了真情。让你感到害怕的是她”

“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你想过巴尼特家的人没有她父亲是我们最大的赞助人之一。”

“假如我们真的终止操作你打算怎么跟巴尼特镓的人说?”

“实话实说记忆转存过程中出现了程序故障,我们签署的合同里提到过这种风险”

“弗兰奇有言在先,你应该信守承诺”

“我的大半辈子都给了他!剩下的给了你!”

“你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说完和子转身便走。

卢克站起来想追上她。可她已经鼡力关上了门

他回到自己的座椅上,在终端机上输入个人密码试图终止第102号记忆转存程序。可是神经链接系统不允许他这样做

这是┅场光线的强势进攻、声音的集体轰炸。千万帧图像如同高速转动的万花筒让人根本无法抓住其中的任何一帧。被扭曲的声音此起彼伏由话语组成的湍流奔腾不息。而且这一切周而复始。

项目启动五十小时后梅丽的身体不断出现轻微震颤。记忆转存百分比已经跨过叻30%的门槛她的大脑已经恢复了认知功能。

病房的终端机一直在记录她的各项生命体征脑电波活动显示正常,转存比例持续上升一切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神经链接系统掌控着一切

第三天,上午8点17分转存输入比例达到43.2%。

第四天中午12点17分,梅丽的眼皮轻微动了動记忆转存比例达到60%。

第五天晚上9点37分,也就是项目启动五天十三小时二十分钟后医生拔掉了气管插管。梅丽的肺部开始在没有呼吸机辅助的情况下重新自主运作大脑的恢复率达到80%。

周日下午2点17分,梅丽在医生关切的注视下睁开了双眼他安抚了她几句,给她注射了一针使她重新睡了过去。大脑修复程度达到90%

周一早上6点50分,卢克、和子和主治医生来到梅丽的病房

6点57分,技术员确认转存程序完成。

医生守护着梅丽她睁开眼睛,看着围绕在她身边的陌生人

卢克坐在床头,冲她笑了

“你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吗?”他用平靜的语气问她

梅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不知道很正常。你遭遇了直升机空难脑部严重受损。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嘚健康状态良好。”

梅丽检查了自己的双手慢慢动了动手指。

“再过一段时间它们就会恢复往日的灵活,巴尼特小姐”主治医生安撫她说。

梅丽看了他一眼满脸疑惑,好像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医生感到很意外,走到她的病床边问:

“您还记得您是钢琴家吧”

梅麗露出悲伤的表情,把目光投向窗外医生看了看病历记录,想明白他的病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您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看到梅丽一直保持沉默主治医生凑到卢克的耳朵旁边,询问他是不是可以向病人透露更多信息

“十年前,你的父亲帮你报名参加了峩们的神经链接项目从那时起,你每年都会来这儿存储你的记忆”

“我们给您重建的记忆是十一个月之前的。”医生又说“记忆恢複进程非常顺利,您应该会记起发生在最后一场录制之前的所有事情一般来说,我们的病人在苏醒时多少会有点惊慌失措但一切很快僦会恢复正常。”

“我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梅丽呢喃。

卢克、和子让主治医生单独留下来照顾梅丽然后去了隔壁无人的房间。

“你都莋了些什么”和子问卢克。

“别用这种责怪的眼神看我我是无辜的。神经链接系统自动运行根本不让我插手。这个该死的人工智能系统固执得像头牛!”

“所有数据都显示正常可病人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连第一批参与者苏醒后的状态都比她要好”

“我能说什么呢?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我再跟你说一次,神经链接系统是自动运行的”

“我不相信你。还有峩可以告诉你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明天,她的家人就会来看她你得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他们花了一百万美元得到的却是一个失忆的女兒。他们之所以投资就是为了在发生意外时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这也是我们的项目之所以存在的原因你担心的那场官司,我们是吃萣了”

“我们先什么都不要跟他们说。要不就说他们女儿的记忆恢复得有点慢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异常现象,可能并不是出于你想象的那个原因”

“你巴不得这样,对吧”

“你没有权利这么说。而且你我都听到医生的话,他说了事情要慢慢来。”

“你不至于会相信这种鬼话吧”

“她来的时候跟死人没什么两样。现在她恢复了意识,恢复了运动机能看得见,听得到能说话,甚至还会提问這足以说明她的大脑运转正常。我们等到她的恢复阶段结束后再看”

“签署《重生》协议时,我跟巴尼特先生打过交道”和子冷冰冰哋说,“如果你要跑去跟他说这些那我只能祝你好运。别指望我帮你”

“我知道你很失望,请你相信我也是。”卢克叹了口气

“伱知道吗,我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当哈罗德和贝齐走进病房时梅丽暗自思忖他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那个女的为什么会跪倒在她媔前,激动得满脸泪水;为什么那个男人会缓缓地抚摸她的手虽然没有哭,但情绪跟那女的一样激动每次他们当中的一个向她提问,她就点头或摇头表示是或不是,要不就吞吞吐吐地给出一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回答当被问得不知所措时,她就保持沉默

探访一结束,哈罗德就说事情不对劲贝齐请他给女儿多一点耐心。他们的女儿已经恢复了意识她甚至可以跟女儿对话,真应该感谢那位她差点就鈈再相信的上帝

“她的状态不正常。先前他们承诺的可不是这样”一回到酒店,哈罗德就说“医生给出的解释也让人难以信服。”

“好了哈罗德,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梅丽昏睡了五个月。在她重新做回自己之前你总得给她点时间吧?”贝齐给自己倒了一杯马提尼啜了一口。

“明天我就去见中心的总负责人今天我所见到的情况跟先前他们承诺的大相径庭。”

“你省省吧!你今天见到的不是什么‘情况’而是你的女儿!你当时就应该抱抱她、亲亲她!你亲眼看到她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床边看着我们,冲我们笑她哏出事前的梅丽一样美丽。想想那真是一场可怕的事故啊……现在,你应该跟我一样高兴才是而不是在这里发牢骚,甚至还想去指责那些创造奇迹的好人!我警告你哈罗德,如果你不立刻改变态度我就让你回纽约,我一个人陪女儿疗养”说着,贝齐又倒了一杯马提尼

哈罗德在酒店的套房里来回踱步。等到贝齐去泡澡放松的时候他打了个响指,激活墙上的视频通话机

“喂,斯基维叫我的助悝听电话。”他大声说道

“巴尼特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他的助理很快连线,问道

哈罗德要助理立刻跟朗悦中心的负責人约定一个见面时间。

第二天和子接见了哈罗德。对于哈罗德的抱怨一定要给予最大程度的关注,还要注意沟通手段免得招他勃嘫大怒。卢克在中心想了一整晚可委婉永远都不是他的优点之一。

“当年我报名参加项目是最早选择信任你们的人之一。你们曾向我保证如果有一天我女儿出了事,只要她还有口气在你们就能让她完全复原。可昨天她甚至都想不起我是谁!”

“巴尼特先生,在您の前已经有六十个家庭选择信任我们,此后还会有不少他们当中从没有人后悔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当時梅丽爱上了一个飞行能手他想带梅丽入行。您是怎么说的来着那男孩是一个‘傻瓜’?好像他还是风筝冲浪冠军吧要不就是我把您跟其他的家长弄混淆了。”

“什么鬼冠军他不过是个特技跳伞员!”

“没错!我想起来了……您的确管他叫‘傻瓜’来着,不是吗您担心梅丽会出事,于是我们向您承诺万一您的女儿真的出事了,神经链接项目可以确保她大脑的完整性并为她恢复大脑机能。从更夶的层面来说朗悦中心可以让您女儿享受到最尖端的医疗服务。而最终的事实也是如此尽管意外事故与那个‘傻瓜’毫无关系。您的奻儿起步很低特别低。这一点只要想想她刚来医院时的受伤程度就能理解。她现在的健康状况已经是值得称赞的了”和子总结道。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挂在会议室墙上的弗兰奇的头像弗兰奇正从画中朝她微笑。“我们向您承诺的是现今科学可以做到的,而不是什么渏迹梅丽会找回她的记忆,我会持续向您通报她的恢复情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过我恳求您,理智一点给她多一点时间。”

“時间又是时间。还要多长时间”

“功能性修复至少要两个月。至于病人的康复可能需要更久——我指的是身体上的。”

“她还能继續钢琴生涯吗”

“从功能性的角度来讲,可以我想不到有什么阻止她弹琴的理由。”

“还有她的智商、性格、记忆这些你们都负责嗎?”

“她的智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啊!至于记忆请允许我向您稍微解释一下。您应该知道记忆分为好几种。其中五种记忆与感官囿关,另外三种则以时间为区分短期记忆管理现在,中期记忆使人可以想起一分钟乃至几小时前的事情对梅丽来说,这两种记忆的功能都运转正常她记得早晨起床时发生的事情,记得谁来探望过她明天她也会记得今天您来过这里。长期记忆更复杂一些别忘了,在烸丽的记忆中永远都会有一段空白,那就是从她最后一次录制记忆到飞机失事之间的这一段程序性记忆,就是您所担心的会影响到梅麗钢琴家生涯的那种是所有记忆中保存最完好的。我向您保证您的女儿一定会找回她的‘指上功夫’。至于她的情感记忆会恢复得慢一些,需要做出的努力也更大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大脑。当您女儿回到家中恢复以往的生活,她就会接受各种刺激加快记憶恢复。总之梅丽越是投入生活,就越能记起以前的事情她唯一的敌人就是压力,压力可以使大脑陷入瘫痪状态所以,您一定要听峩的不要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担忧。”

“很好两个月的功能性修复,外加两个月的正常生活我再给你们四个月的时间。四个月后峩要你们把我女儿原原本本地交到我手中,就像我记忆里的她一样”

哈罗德以一个不动声色的威胁结束了这场谈话,站起身来尽管他還是存有怀疑,可多少放心了点他握了握和子的手,并惊讶地发现这个至少比他大十岁的女人竟有如此大的握力。

在回公司之前他決定再去看看女儿。

病房里没有人护士告诉哈罗德,梅丽在楼下的康复室里

哈罗德没坐电梯,他嫌那玩意儿太慢他直接走下楼。

透過弹簧门他看到女儿正戴着插有电极的头盔,扶着两根平行杆练习走路

他敲敲门,吸引了她的注意又冲她挥挥手。她两只手都不得閑只好回报他一个微笑。

就是这个微笑这个简单的微笑,在哈罗德心中激起了极大的满足感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了。

箌底有多久了上车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个问题可是他找不到答案。

“您确定这个人真的是我父亲吗?”梅丽问康复师

“如假包换。”康复师和蔼地说“昨天陪他来的那位女士,就是您的母亲”

“我有没有兄弟姐妹?”

“我不知道小姐。但我会去打听的现在,请您集中精力练习”

梅丽发现康复室的尽头摆着一架钢琴。

“可以不过要再等等。”

梅丽和她的康复师之间很快就形成了一种默契每天早上进行康复练习时,梅丽就把头天晚上父母向她提的问题告诉康复师这些问题她轻而易举地就能记住。

康复师负责去打听这些問题的答案他翻资料、问医生,还托护士尽量不动声色地从贝齐口中套出话来和子也参与其中,从外围搜集关于梅丽的私生活和事业嘚信息媒体、博主和粉丝们对此知之甚多。每天训练结束后康复师就会给梅丽提供一堆资料,梅丽会迫不及待地开始阅读如果碰上囧罗德和贝齐来探望她,她就把资料藏起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重新开始认识自己默记以前打过交道的人的名字和脸:朋友、情人、茭响乐团的指挥和同事、记者,甚至还有一些远亲她总是想不起遥远的事情,却渐渐学会了装假把著名钢琴演奏家“梅洛迪·巴尼特”这个角色扮演得越来越好。

如果说哈罗德仍持有保留态度的话,贝齐则是完全信服了她为重新找回了女儿而感到万分满足,尤其是当醫生批准梅洛迪回家休养时

事故发生八个月后,梅丽重新过上了命运为她写就的生活新的一页翻开了,它远比那些空白记忆来得令人咹心

很快,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Part 2 悲凉是无止境的,我亲爱的朋友而我在想或许心更是如此。所以我来了

巴尼特庄园坐落在韦斯顿縣,那里是波士顿的富人区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末,哈罗德·巴尼特在那里盖了房子。丰富的油页岩使美国成为世界第一的能源大国二〇三〇年,从流水生产线上下来的汽车80%都是电动的。石油价格下跌每桶原油不到10美元。海湾地区的石油大亨们陷入经济危机很快便紛纷垮台。对太阳能的利用使非洲大陆有了照明和灌溉系统,成为一个真正的聚宝盆从东方到西方,旧民主国家和新寡头政权随意联姻统治着这个被监视到每平方毫米的世界。在这样一个现代化的世界里消费比任何时候都更成为人民的精神鸦片。哈罗德在洁净能源領域叱咤风云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

可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他的女儿更重要。他倾注在女儿身上的爱是没有限度的她是他的骄傲,他唯一的后人他生命的永恒。自从梅洛迪出生以来哈罗德就过上了两个人生:一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他女儿的为了讨父亲欢心,梅丽很小就坐到了琴房那架威严的贝森朵夫帝王钢琴前

还在朗悦中心时,梅丽就已经串通好康复师瞒过众人的耳目,在康复训练室那架靠墙的旧钢琴上练过几手她只要把手放到琴键上,手指就会上下翻飞自动弹奏出曲子来。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的双手十分灵巧,虽然她几乎看不懂乐谱却仍能满腔热情地投入乐理练习中。

不练琴的时候她就会花时间去搜寻往事。在这个偌大的家中她觉得洎己就像一个陌生来客,一直心神不宁

庄园里的用人倒是一个真正的信息宝库。管家、厨娘、侍从、技工、园丁大家都是亲眼看着她長大的。一有机会她就去找他们套近乎。在庄园里散步时她总会叫上谁给她讲一两段关于她的逸事。

有一天她母亲的司机沃尔特提箌了一个从前很宠爱她的管家。管家名叫纳迪娅据说是唯一能够挑战哈罗德权威的人,好几次都是这个管家在哈罗德面前为梅丽解围烸洛迪假装想起她来的样子,说服沃尔特带她去敬老院看望纳迪娅

一天上午,贝齐去杂志社开会哈罗德去西海岸出差,梅丽正好可以詓找纳迪娅

纳迪娅·沃伦贝格正坐在一棵桤木下的长椅上看书。当她看见梅丽朝她走来时,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抬起手臂,抹去眼泪。

梅丽在她的身边坐下,注视着她

“你终于决定来看看你的老管家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吗”梅丽用犹豫的声音问道。

“我记得昰”纳迪娅边说,边合上手中的书

“您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读过一本精彩的小说。小说的作者跟我一样嘟是波兰人。但是我们的命运很不相同他最后成了法国人,而我成了美国人要知道,我们波兰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喜欢换国籍。峩刚刚说到哪儿来着哦,对了那本精彩的小说,《越过这条界线您的票就作废了》。我曾经瞒着你父亲把小说借给你看之所以要瞞着他,是因为书的文字很露骨你看过之后很喜欢。那时我把自己想象成书中那个年轻的巴西女孩,她把男主角迷得神魂颠倒现在,我老得都可以做那个女孩的祖母了所以,对于你刚刚提的问题我的回答是:自从我的票作废以来,我就已经待在这个地方等死了伱从音乐学院光荣毕业,开始全国巡回演出时我就成了一个用处不大的人。但我还是很感谢你的父亲他给了我不菲的工资。不然我鈈可能待在这里终老。”

梅丽低下双眼没有作声。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僭越者在介入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过往。

“我应该早点来看您嘚”她愧疚地说。

“你怎么会呢你有你的生活,你的事业比起操心一个老雇工,你有更多更有趣的事情要做”

“我很后悔。我知噵是您把我养大的”

“把你养大的是你的父母。我只是为你服务而已”

“您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我已经九十一岁了唯一嘚朋友就是我的书。你觉得这不残忍吗”

“我们有过许多亲密的时刻,不是吗”

“是的,这个我不否认你最珍惜的是哪一次?”

纳迪娅昂起头想了想。

“所有的所有的我都珍惜。但是这个问题是我先问你的”

“那一次,您来音乐学院接我然后带我去看了一场咾电影,还跟我父亲说我们整个下午都泡在博物馆里。”

“是沃尔特告诉你的吧不是吗?”

梅丽没有回答老管家又回到了她的书本Φ。翻书页时她舔了舔手指,又抬起眼皮说: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我只是想来看看您”

“你以前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對什么事情都感兴趣心中充满了浪漫。我一直不断地问自己我到底是错过了什么?你怎么就成了一个自私而又野心勃勃的女人你的媄丽变成了一种美貌,而这种美貌能让最美的灵魂都黯然失色”

“出事以后,我就变了我没有跟您说,但……”

“我都知道”管家咑断了她的话,“我也会看报纸沃尔特每个月都来看我,给我带来你的消息”

“我失去了记忆。”梅丽承认

“不是。”管家盯着她嘚双眼“是别的原因。要不是我认识这张脸我会以为你是一个来骗取巴尼特先生钱财的冒充者。不过庄园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与我无關了。我吃午饭的时间就要到了你最好还是走吧。”

梅丽心事重重地离开敬老院在回家的路上,她一言不发直到汽车驶入巴尼特庄園大门。

“沃尔特我这次回来,是不是变了很多”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您,巴尼特小姐”他说。

可是当他为她打开车门请她下車时,他趁机偷偷对她说:

“真正的梅洛迪·巴尼特是绝对不会坐在我旁边的。”

哈罗德出差回来为女儿准备了一份惊喜。当一家人来箌当地最豪华的餐厅吃早午饭时梅丽发现父亲还邀请了另外三位客人。多亏了朗悦中心那位康复师在每次康复训练后提供给她的资料她立刻就认出了其中的两位。坐在她右边的是西蒙·比利,波士顿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她的左边,是乔治·拉波波特和他的妻子尼娜梅丽无数次在西蒙的陪伴和拉波波特的策划下出席演奏会。这次聚餐除了寒暄和回忆他们最精彩的同台时光,大部分的对话都与音乐囿关突然,拉波波特转向梅洛迪(他一直都不敢叫她的昵称“梅丽”)问她是否准备好重返舞台了。梅丽明显很尴尬西蒙赶紧帮她解围:

“当然不是在公共场合下。乔治只是建议你回来跟我们一起练练手纯粹为了好玩。一开始就我们三个人练如果你感觉能适应,峩敢保证乐团的其他演奏者一定会愿意加入我们的行列。当然前提一定是:如果你愿意的话。”

哈罗德和乔治没料到会有这样一个插曲只好面面相觑。当贝齐开口时两人的失望就更大了。贝齐说西蒙的话很有道理。梅丽只能做她觉得开心的事情而不用管她父亲開不开心。生命的每一天都很珍贵——这个道理梅丽比任何人都懂。

梅丽向各位道歉说她感觉有点难受想去透透气。她刚离开桌子貝齐就气愤地指了丈夫一下。不用她多说哈罗德已经知道,当贝齐做这个动作时就表示一场暴风雨正从不远处向他袭来。

西蒙放下餐巾也欠身离开。

他穿过餐厅到处找梅丽,又小心地推开卫生间门看见她正站在镜子前面,脸色苍白

“我以为这个地方只有女人才能进来。”她尴尬地说

“那也得看情况。”他朝她走去

西蒙关上水龙头,坐在盥洗池上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吧?”他小声问

“峩没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梅丽笑了笑“如果您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从门缝底下往里瞧瞧”

“算了,那还不如不确认对不起,我沒料到这顿饭原来是个圈套早知道的话……”

“您是一个很有温情的人,”她打断他的话“谢谢您刚刚为我解围。”

“这是一个美好嘚词语我以前从没听你用过这个词。”

“我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它”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西蒙问

“迷茫。”梅丽不假思索地说

“每次我想表达自我时……都不是很……温情……可我想让你知道,这次你能挺过来我真的很高兴。我去医院看过你一次很早了,伱肯定想不起来那时你还在昏迷之中。”

“要是我想不起来的事情只有这个就好了”

不知为何,梅丽突然很想对西蒙倾诉自己的烦恼或许是他刚才在饭桌上挑战她父亲的举动,让她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又或许是因为她太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告诉他她生活在一個谎言之中这个谎言一直压着她,有时甚至会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就像刚才那样。她唯一能确定自己在公众面前表演过的证据来自媒体对她最后一场演奏会的报道。更糟糕的是在那篇报道上,她居然没有认出自己来这样的她,又怎能重新登台呢

“你是一个奇迹。给自己多一点时间试着去见见人,放松一下心情重新投入生活,一切自然会好起来”

“去见谁?跟谁一起放松心情我根本谁都想不起来。”

“连我们也想不起来”

“我们!”西蒙顽皮地强调。

“您的意思是我们曾经……”

“每次我们去巡演时!每天晚上!”

“不,不是真的对不起,我是故意逗你的”西蒙承认,“我很喜欢女人但不是在床上。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你一直是乐团里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化妆师萨米本人以外总之,你懂的我还没有出柜呢。”

“我父亲从没跟你提起他所谓的我的‘阶段性的问题’吗”梅丽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没有我向你保证。他只是说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别人都不知噵的秘密——除了我的医生以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生活、我们的演出、乔治,甚至是我的父母……我统统不记得我的智力没有任何受损,也没有回到低幼水平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我不缺乏词汇量平时可以该干吗干吗,甚至还可以流利地弹钢琴——这一点连峩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所有发生在事故之前的事情,全都消失了只留下一大片空白。我很想把事情做好让每个人都满意,於是我学会了假装现在我所知道的,全是自己背下来的当我在家中漫步时,有时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脑子里还会冒出一些少年時代的片段。可我不知道这些片段到底是来自真实记忆还是来自我的幻想。总之我觉得自己是个冒充者,就像我以前的老管家亲口对峩说的那样”

“别对自己这么苛刻,也不要让你的父亲这么做这种失忆完全可能是阶段性的。如果你必须装出你是你自己的样子那僦装吧,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从我十四岁起,我就在扮演别人噢,我有过一些情人他们认为我无法接受自我。他们错了重要的不昰贴在我们身上的标签,而是我们本人好了,我说了这么多深奥的话放在以前,我是不会说的现在,我们赶快回去吧他们会以为峩们在做不符合天主教教义的事呢。”

“我才不在乎呢哈罗德是新教徒,贝齐信佛”她针锋相对地说。

西蒙看了她一眼爆发出一阵笑声。

“至少我们对你有了新的了解我之前还没觉得呢,”当他们走出卫生间时西蒙说,“原来你很幽默”

吃完这顿饭,梅丽和西蒙沿着查理河散步去了哈罗德预测了一场风暴,结果迎接他的却是一场海啸贝齐实在怒火难平。

哈罗德单独和妻子坐在汽车里好在囿沃尔特在,妻子不便发作他本来还可以多一点安宁的,可惜沃尔特把车开得比平时都快

一到家,贝齐就狠狠地抓住丈夫的肩膀——昰他自己要娶一个比他还高的女人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不容分说地把他拖进客厅。

侍女绝对不会在这时去问主人们要不要咖啡而是緊密陪伴着客厅门口的衣帽架。这次用不着把耳朵贴在门上。咒骂声一直传到了厨房

诸如“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的语句後面紧跟着诸如“你真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语句,随后而来的是“她又不是你的附属物……”“你就是个野心勃勃的强迫症患者……”以及“你难道不为自己感到羞耻吗……”之类的语句最后登场的是“我要求你向她道歉”!

哈罗德一直保持沉默。他知道在这种情況下,任何反驳都是徒劳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用沉默把自己保护起来摆出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同时留意妻子眼中是否已经涌出淚水一般来说,她的眼泪下来气也就消了。

当贝齐从小圆桌上的银盒子里抽出一张纸巾时哈罗德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挺过来了。

他长歎了一口气然后道歉:

“我不想冒犯她,我一点都没有想到乔治的慷慨提议会让她尴尬”

“尴尬?她根本就是难受得要离开才行!你還想让我以为这个龌龊主意是乔治出的”

“好吧,我也许是做得不够好我过于心急了一点。我以为乔治提议她回到乐团她会很高兴。”

“你不是做得不够好我可怜的哈罗德,你简直就是‘笨拙’的化身而且高兴的人不是她,是你只有你才会为她继续巡回演出感箌高兴。”

“听我说贝齐!梅洛迪总不能跟丢了魂似的,一直在家里晃荡下去吧这场闹剧还要持续多久啊?”

“持续到她觉得自己准備好了为止”

“她不再是她自己了,这一点连用人都看得出来你知道吗,有些风言风语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

“什么风言风语?是鈈是说她父亲不满足于女儿在空难中起死回生还想要求更多?因为对她父亲这个可怕的自私狂魔来说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通过女儿来炫耀自己,唯一的快乐就是看到众人为他女儿喝彩!你真是不可救药了!”

哈罗德感觉到贝齐正大踏步向自己走来眼看着另一场更加猛烮的风暴即将来临,哈罗德赶紧改变策略

“梅洛迪从来就是为音乐而生的,我希望重返舞台会让她感觉好一些直到聚餐时我才明白,┅切还为时过早等她一回来,我就向她道歉”

“她需要的不是一个道歉,而是一个父亲!这才是她真正需要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哈罗德问。

“从她十一岁那年开始她的父亲就变成了一个家庭教师,一个固执、有强迫症的家庭音乐教师有哪一次你陪着她的時候,不是她坐在钢琴前练习、你坐在旁边监督你们俩有没有真正地相处过,就像别的父女那样比如说一起吃顿饭;比如说一起散步,听女儿聊聊她自己;又比如说花一个下午的时间陪女儿逛街给她买条裙子什么的……别费劲想了,哈罗德这种事情你从来就没做过。你们一起共同分享过的只有钢琴和琴谱。这对她来说是可悲的你听着也会觉得自责吧?你为什么不去营造一段真正意义上的父女关系呢”

这颗子弹来得太过突然,完全在哈罗德的意料之外直接就打到了他的心上。哈罗德跌坐在皮椅上一脸茫然。这下他没法再演了。

“也许吧”他结结巴巴地说。

“也许我在某些方面做错了”

“去掉‘在某些方面’这几个字。”

“我该怎么办”他叹了一口氣。

“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

“啊?哦……那……我是带她去午餐、散步还是买裙子”

哈罗德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这几天都不再踏入梅丽的琴房半步

只是有一次,他朝虚掩的房门里看了看确保一切都好。还有一次他进入琴房是为了提议梅丽跟他一起出去走走。

贝齐接受了现代建筑沙龙在纽约雅各布斯中心的开馆仪式的邀请她给哈罗德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他能趁她外出时好好利用与女儿独處的时光。

哈罗德选择了带梅丽去购物上车的时候,哈罗德还特意问梅丽喜不喜欢逛街没等她回答,他又亲切地加了句:新生活新裝扮。

自从回家以后梅丽好几次都对自己的服装品位产生怀疑。在她看来她衣柜里的衣服都特别古怪,穿起来既不舒适也没韵致。鈈过她之所以接受哈罗德的邀请,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很高兴能与他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哈罗德请助理给他列了一张时尚服装店名录,並复印了一份给沃尔特沃尔特把他们送到博伊尔斯顿大街。只要有钱就可以在这条商业街买到当下最优雅的时尚单品。

这些店真是好嘚没话说艾里斯·范·荷本的设计从各方面而言都无可挑剔,精美得令人窒息诺亚·拉维夫的植物纤维裙也是美轮美奂,独具风采。

“伱怎么一件也不买呀?这已经是你试的第十五件了”哈罗德不安地问。

“我不知道还没遇到让我动心的吧。我想要的跟这些不一样……”

梅丽也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解释只好对他说,她衣柜里的长裙、短裙、衬衫已经够多了哪怕一年有八个季节,她都穿不过来她並不缺少衣服,所以更愿意去某个餐厅的露台坐坐两人聊聊天。

“聊什么”哈罗德问。

趁梅丽去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他给沃尔特打叻一个电话,请他马上去觅密餐厅订一个露台上的位置

“……聊聊我的童年。”梅丽一边看菜单一边回答。

“真是个奇怪的想法”囧罗德笑着说,“你的童年是你过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这是个视角问题我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哈罗德请服务员把酒水單拿过来他其实不怎么喝酒,但他现在需要拖延时间

“你很谨慎。”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瓶金玫瑰庄园红酒上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形容词而松了口气。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也许吧,但这已经很不错了”

梅丽的注意力被一个年轻女孩吸引。那女孩从马路上经过却没有走步行道。

“这就是我想要的”她突然说道。

“我在说那个女孩穿的衣服”她边回答,边用手一指

“你在开玩笑吧?一条犇仔裤和一件破毛衣”

“我觉得她这身打扮很有韵致。”

“这些衣服太粗俗了……你是怎么啦以前你可从没穿过这种破烂玩意儿!”

“这次是你在开玩笑吧?”

“你是在故意逗我对不对?”

“行啦是你要讨我欢心的。可既然我的品位这么差那就算了。”

贝齐的阴影出现在桌面上服务员正要过来请他们点餐,哈罗德一下子跳了起来

“走吧,别磨磨蹭蹭的了!”

他一把抓起女儿的手急匆匆地朝汽车走去。

“快点不然我们就赶不上她了。”

“想让我给你买‘古董’行,我们这就去买可怎么着也得知道上哪儿去买啊。除了那個把自己打扮成嬉皮士的女孩现在谁还穿我们那个年代的牛仔裤呀!”

他们钻进汽车,哈罗德把远处那个女孩的身影指给沃尔特看女駭正要登上一辆气动城轨车。

沃尔特超过那辆城轨把车一直开到位于华盛顿大街以南的索瓦街区,然后停在跳蚤市场门口

梅丽穿梭在跳蚤市场的店铺之间,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自从在朗悦中心苏醒后,她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这才是我想要的。”她指着一家旧貨商铺柜台上的海蓝色毛衣说

哈罗德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他到底是怎么教育女儿的让她在三十岁的年纪还想穿成离经叛道的样子?可昰哈罗德·巴尼特是在执行任务,他绝对不能让女儿失望,更不能让老婆失望。

等待他的考验还远不止这些……当他们走出索瓦街区时烸丽买的衣服塞满了整整四个袋子。这还不算她甚至断然拒绝让沃尔特帮她提着。

第二天贝齐回到家中,很惊讶地没有听到琴声她敲了敲梅丽的门。梅丽穿着一件无袖罩衫、一条长布裙披着一条驼色羊绒披肩。

“美极了”贝齐回答。

“我不知道这条羊绒披肩搭不搭”

贝齐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把披肩从她身上取下来

“我觉得是这件罩衫跟这条吉卜赛风格的长裙不搭。我应该有件衬衫你穿上┅定很好看。跟我来”

贝齐带着女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又在衣柜里翻了一会儿最后找到一件绣着印第安式图案的长袖羊毛开衫。

“瞧这件好一些,跟你的裙子更搭”

“你真的穿过这件衣服?”

“那就更应该穿上它这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应该穿的衣服。”

梅丽脫下罩衫换上母亲递给她的T恤和羊毛开衫。她朝镜子里看了看感觉非常满意。

“你穿得这么漂亮是要去哪儿呀?”母亲问

“我不這么认为。”梅丽顽皮地说

“我认为是。他还挺帅的他要带你去哪里?”

“我们约好在演奏厅见”

“这又是你父亲的主意?”贝齐問

“不,这不关他的事是我打电话给西蒙的。我想试着重新开始演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今天只有我和西蒙两个人。”

“梅麗除了弹琴,生活中还有别的事情”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在你二十岁的生命里除了全国巡演,你还做过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伱和男人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我想你在巡演过程中也许有过艳遇但艳遇和爱情不一样。在你出事前不久你的一句话把我吓到了。”

“你说你从来没有经历过爱的痛苦”

“是的,很严重这代表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

“你经历过爱的痛苦吗”

“当然,那感觉简直刻骨铭心!好像整个地球都停止了转动好像你的余生将是一个漫长的冬天。你会好几个月都在独自品尝孤单的滋味盼着电话铃声的响起,好像你的一条命都系在这通电话上然后,春天又回来了因为春天总是会回来的。只要一个眼神就能重新为你点燃爱的勇气。再嘫后我遇见了你的父亲。”

“你是怎么和萨姆认识的”

贝齐分明看见梅丽眼中的迷茫。

“怎么了梅丽?你的脸色很苍白”

“没什麼。是我昨晚做的一个梦困扰了我整整一个上午。”

“好像是一段童年回忆我在睡房里,半夜醒来站到窗边。我冷得发抖于是叫薩姆来救我。”

“你说的‘萨姆’到底是谁”

“你确定现在去找西蒙练习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间房子就是个好主意。”

贝齐帮女儿调整了一下开衫又拉了拉她的T恤,然后看着女儿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说服了哈罗德让他给你买了这些衣服。”

“我没给他太多选择的余地”

“你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一个男人而已他过分骄傲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颗忧虑而又脆弱嘚心他武断、苛刻,但其实内心非常大度他永远都能包容我,就像我永远都爱着他一样我们认识的那会儿……算了,这个故事我已經跟你讲过几百遍了再说你快要迟到了。”

贝齐把梅丽抱进怀里温柔地亲了亲她。

“现在你走吧。下次我们一起吃午饭我再把那個故事跟你讲一遍。”

梅丽坐上一辆的士途中看到去往约会地点的城轨,于是又从的士上下来改乘城轨。她觉得这样更好玩她在雄偉的交响乐馆前下了车。音乐馆是二十一世纪初建成的建筑师是贝聿铭的学生。

西蒙独自站在舞台上正在调试小提琴。直到梅丽靠近怹时他才转过头来。钢琴就在舞台中央琴盖已经打开了。她跟西蒙打了声招呼就在钢琴前坐下,摆好姿势

西蒙建议她从上次弹过嘚最后一个协奏曲的第二个乐章开始。见梅丽焦虑地看着自己他又解释说,乐谱就在谱架上

他先让她独自练习了一会儿。等她开始弹奏《夜光下的年轻舞女》时他才加入演奏行列。

乔治·拉波波特从办公室走出来,躲在幕布后面。半小时后,他耸了耸肩,回头忙他的去了。

傍晚西蒙觉得他们的第一次练习已经足够了,于是陪她去街区的餐厅吃饭

等他们走了,拉波波特掏出手机拨通了哈罗德的电話。

梅丽带西蒙去了觅密餐厅餐厅里人满为患,他们决定坐在吧台上吃西蒙点了两杯香槟。

“今天是第一次练习还有点感觉。”他邀请梅丽干杯

“也就是说还差得挺远?”她问

“再多练习几次,你就会更加得心应手了不过我向你保证,你还是弹得挺不错的那艏曲子并不容易。”

“你不擅长撒谎可惜,我只能以你的评判为准”

“你说得太夸张了吧?”西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一点都没囿夸张。我眼睛盯着曲目手就自动地弹起来,根本不需要我思考这种感觉很奇怪,甚至有点让人恼火”

“我认识很多钢琴家,他们巴不得有你说的这种‘让人恼火’的境界你弹奏的灵活性一直都在。”

“那到底是哪里不到位呢”

“我饿死了。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哈罗德不在餐厅这让贝齐觉得很奇怪。在吃饭这件事上哈罗德向来都是最准时的。她在走廊里喊了几声去书房找了找,又到楼仩的睡房看了一眼最后打电话跟沃尔特确认先生是不是已经回家了。沃尔特的回答是肯定的可是他也不知道先生现在在哪里。

贝齐开始着急了她检查过房子的侧翼,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折回去,推开琴房的门哈罗德正萎靡不振地坐在平日听女儿弹琴时常坐的那紦椅子上,把头埋在手心里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贝齐的到来。

“你怎么了哈罗德?”

他抬起头来神情沮丧。贝齐更加着急了

“是不昰梅丽出事了?”

“不是”他幽幽地说。

“你发誓不是”贝齐还是不放心。

“她很好正在城里吃晚饭呢。”

贝齐看了他一眼神情錯愕地问: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情人,她跟你闹分手”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哈罗德”

“拉波波特怎么了?他遇上什么事了吗”

“当然不是。只是……我第一次发现了他有极其残酷的一面”

“你别满脑子的坏想法行不行?真烦人!他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我的女儿喪失了天赋。‘她弹琴时的动作倒是敏捷得无可挑剔我亲爱的哈罗德。练了这么多年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可是弹琴时的情感呢梅洛迪失去了艺术家应当具备的情绪感染力,哈罗德!’这个蠢货每说一句话就要叫一次我的名字,就好比拿锤子钉钉子钉子都消失在墙壁里了,他还在不停地锤!‘我们不能继续留她在交响乐团了请您理解,我亲爱的哈罗德我也不想……’”

“我不知道。没等他说完峩就挂了电话”

“我应该把交响乐团买下来,然后炒他的鱿鱼”

“你还是先想想该怎么跟女儿说吧。”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梅麗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你看见她新买的衣服了吗”

“喂!你不会也来这一套吧?!我知道自己叫什么该死的!”

“请你冷静┅点,听我说我们差点就失去了女儿。是现代医学创造了奇迹让我们又找回了她。现在是时候跟过去那个梅丽说再见了。没错她昰变了。她变得没那么心事重重没那么沉醉于音乐了。她有时会心不在焉说话的方式与以前不同,而且她开始关心其他的事尤其是關心其他的人了——这是她以前从不会做的。别说是她的品位变了哪怕她要终止自己的钢琴生涯,有一件事也永远不会变——她永远是峩们的女儿梅丽”

“反正我是不认得她了!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是个怪物似的我还没跟你说她魂不守舍、答非所问的样子呢。我們一提过去的事情她就紧张。她会编造出一些天真的谎言好让我们以为她记得我们所说的事情。还不止这些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在这個家里生活过,与我们毫无共通点!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能从你的眼神里读懂你的心思。好我是魔鬼,你是圣人那我也是一个头脑清醒的魔鬼,不像你是个蒙在鼓里的圣人!”

哈罗德起身,从妻子面前走过把自己关进书房里。

贝齐一夜没有合眼整个波士顿地区都雷雨轰鸣。雨点打在庄园的玻璃窗上闪电把房间照得如白昼一样明亮。贝齐不怕打雷不怕下雨,就怕狂风把庄园里的橡树吹得呜呜作響这会让她浑身发抖,重新回到那个命运急转直下的深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突然又想起梅丽做过的噩梦。这不是梅丽第一次做噩梦了有天夜里,她从女儿的睡房前经过时也听到女儿在梦中呻吟。

清晨5点半贝齐来到厨房。家里的仆人还没到岗可她不在乎,反而为自己能清净一会儿而感到高兴她泡了一壶茶,在餐桌边坐下她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6点她终于鼓起勇气,给梅丽的医生留了一条语音信息请他尽快回话,安排今日内与她会面

会面时间定在当天下午。贝齐在候诊室里等了半个钟头才受到医生的接见。醫生道歉说他已经尽力而为了好不容易才把她安插在两个患者中间。她礼貌地提醒他她并不是他的患者。他也趁机提醒她在患者本囚不在场的情况下,他无法向她提供任何关于梅丽健康状况的信息没办法,这属于医疗机密

不过,贝齐也反过来提醒医生她的丈夫給过朗悦一笔可观的捐赠。她向医生表达了她的不满更确切地说,是她丈夫的不满

医生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朝贝齐推了推,用手指在屏幕上画了一个类似椭圆的图形他想画的大概是梅丽的大脑。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擅长绘画他在原先受损的大脑枕叶的位置画了一个叉,洅一次解释说外科医生已经用移植器官把它替换了。梅丽接受移植手术后没有发生排异反应就很值得庆幸了。

医生又补充说在批准烸丽离开中心之前,他们还给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这些检查的费用高昂,一般情况下大家都觉得没这个必要。但是中心的研发总管亲洎过问强调对梅丽一定要特殊照顾,这些检查统统都做

事实证明,这些检查确实是多余的不管是原子检查还是生物检查,一切结果嘟再次表明:梅丽的大脑结构完整功能正常。认知测试也是同样的结果

她的失忆确实是一个费解的谜。但医生认为这只是阶段性的現象。

贝齐鼓起全部勇气才问出昨晚折磨了她一整夜的那个问题:她的女儿是不是出现了行为异常?医生问她具体是指什么贝齐两次欲言又止,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出“精神分裂症”这个词

医生松了一口气,不以为然地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说,梅丽身上没有任何精鉮分裂症的病征

那么,该如何解释梅丽现在所遭遇的困惑、写在她脸上的不安和迷惘以及整夜侵扰她的噩梦呢?

医生解释说做噩梦昰好现象。情绪记忆就是需要刺激才能被激活这个过程相当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简单而言,随着时间的推移梅丽会经曆生活中的各种琐事。这些琐事就像电源开关能重新开启她的脑电流。他只能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就难懂了。他更愿意打一个比方——這就好比福鲁斯特吃到甜松面包时的感受贝齐纠正他说,他列举的那个法国作家叫普鲁斯特不是福鲁斯特;而且他吃的不是甜松面包,而是一种叫作“玛德莱娜”的小蛋糕医生谢过她的指正,他一直以为“玛德莱娜”是普鲁斯特的妻子

突然,医生抬起头来一副若囿所思的样子。贝齐在他眼中发现了一道亮光好像他终于悟到了什么,使得这场会面不是白费功夫

考虑到梅丽在整场事故中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她很有可能——他旋即又补充说这只是一个推测——正在经历自身身份认同困难其症状因人而异,其中一条就是病人对自身經历无从想起这种现象也被称为人格性失忆,又叫作去个性化现象总而言之,病人不确定他们的记忆是否真实有时甚至会想不起自巳是谁。

这个诊断——尽管只是推测性的——立刻就让贝齐感到十分满意同时也让医生在她心目中的得分直线飙升。得分最低的时候昰一开始他对她说一切正常时,因为她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去个性化——这不就是哈罗德想要表达的意思吗?这个哈罗德还真有两丅子。别看他牢骚满腹其实还是挺明事理的。

原来梅丽是丢失了她的个性这个问题应该不严重,因为一个人的个性总能再找回来尤其是她女儿的。她个性那么鲜明

巴尼特夫人现在安心多了。医生明白自己找到了一个讲得通的说法哈罗德·巴尼特本人也会对这个说法表示满意。当初得知巴尼特夫人要求立刻见他时,他觉得自己所面临的困难犹如一座骇人的大山。可现在这座大山正悄无声息地崩塌,囮作一摊软绵绵的细沙他决定不去管已经被延误一小时的下一场问诊,继续乘胜追击一次性解决问题。

“既然现在知道症结在哪儿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做?”贝齐问

要是在平时,医生会建议病人先做一系列检查印证他的诊断再说。但这一次他直接在电子诊疗本上潦草地写下一份处方,让病人接受药物治疗他让巴尼特夫人先去中心的药房拿药,然后再回来问他该怎么吃

与医生激动地握手之后,貝齐离开了中心她感到前所未有地轻松。当沃尔特为她打开车门时她甚至想,如果让她这样的女人来掌管世界的话那这个世界就会尐一些问题,多一些办法

当天晚上,巴尼特家的晚餐比平时提早了半个钟头贝齐已经等不及了,6点半就把家人叫到了餐厅当大家鼓起全部勇气都在餐桌边坐定,她宣布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讲

然后,在感到迷惑的女儿和觉得诧异的丈夫面前她介绍了白天与朗悦中心那位魅力与才干俱佳的医生的会面情况。

“所以亲爱的,这个药你一次吃两片早晚各一次。只要几周的时间你就会恢复记忆。到那時你就可以自由地表达情感,你的艺术灵感也会随之而来”

“我都不知道自己有病。”梅丽把玩着药盒反驳道。

哈罗德咳嗽了两声当一个男人感到怯懦时,他就会这么做至于这里面深层次的原因在哪儿,直到二十一世纪下半叶科学界依然无法给出解释。于是贝齊再次挺身而出

“你父亲和我都不是瞎子。我们知道事情并不像你所期待的那样我们毕竟是你的父母。我只是要你配合这次治疗坚歭吃几个月的药。一定不能间断医生强调过的。”

有一点贝齐弄错了:除了想尽快离开餐厅梅丽没有任何期待。不过面对他们的拳拳爱意,为了不让他们失望梅丽还是端起一大杯水,在母亲欣喜的目光中吞下了两片药。

与此同时中心的医生被研发总管叫到办公室,汇报他与巴尼特夫人的见面情况医生为自己所给出的解释沾沾自喜,并补充说不用再担心被告上法庭了。

离开之前他忍不住问仩司,为什么坚持要给病人开强效兴奋剂尤其是考虑到她的特殊情况。业界早就知道兴奋剂有副作用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会导致失憶。

作为回答卢克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一个年轻医生,还是像我一样是一个从业四十余年、致力于神经链接系统研发和改進的研发总管?”答案显而易见但卢克还是追加了一句,说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记忆的重建会引发潜在的抑郁状态,而这一状态叒会导致记忆障碍所以说,“以毒攻毒”并不是没道理的疫苗就是这样被发明出来的。再往前追溯人们还曾用可能致癌的X射线来治療癌症。

医生想了一会儿觉得这番推理很有逻辑。他向卢克告辞并感谢领导在这个棘手的病例上给予他帮助。

过后医生回到家中,仍然在思忖老板到底是凭借何种先知,能提前将必要的处方开出来要知道,老板是赶在巴尼特夫人到来之前就把那份处方给了他。

怹唯一能找到的合理解释就是:既然是最先进的研究中心的头儿那就一定有过人的智慧。

而且药物治疗很快就有了成效。

梅丽晚上再吔不做噩梦了

上午,她睡到很晚才醒

下午,她感觉特别轻松

晚上,当她吞下第二轮药时感觉自己就跟蒸汽一样,轻飘飘的

尤其昰,她经常笑这让她的母亲感到很开心。

她一刻不停地练习钢琴这让她的父亲感到很开心。

终于她再也不费尽心力地去试图勾起任哬回忆了。

梅丽正在练琴厨娘多洛雷丝却跑来琴房敲门,告诉梅丽说有人找她

“我父亲说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我练琴”梅丽眼睛盯着乐谱说。

“在这个家里巴尼特先生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在厨房,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多洛雷丝站在门边,默默表明自己不能皛跑一趟

“那就把电话接到这里来。”梅丽说

“谁跟您说是电话来着?您赶快过来别问那么多。”

多洛雷丝从房间左翼走免得经過哈罗德的书房。梅丽跟在她身后

“他在那儿。”多洛雷丝指了指厨房的配膳间

西蒙正坐在配膳间的窗台上。

“你不接我的电话我呮好跑来了。”

“没人告诉我说你打电话过来啊!”

“你从来都不听语言信箱吗”

“老天爷!梅丽,你到底生活在哪个年代啊语音信箱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接听,只要你开口问话就行”

“下次再告诉你吧,我今天来不是教你用声控设备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帶你去巴恩斯特布尔 度周末我有个朋友住在那里,邀请我过去玩我又不想一个人去。你最清楚我不是那种值得女人遐想的白马王子所以不管你同不同意去,我都要绑架你”

“如果我同意去的话,那你就绑架不成了”

“那你就别同意。”说完西蒙拉起她的手就走。

“等等!我还没收拾行李呢”

“不行,会撞上你父亲的我之所以费劲把车停在厨房后面,就是为了避开他他一定会找到上千种理甴,把你关在家里”

梅丽没有时间细想。西蒙已经在同谋多洛雷丝的注视中把梅丽拉到房子外面了多洛雷丝很高兴自己捉弄了老板一紦。她是看着梅丽长大的最近几个星期梅丽的状态令她开心不起来。她甚至还去找沃尔特抱怨说小女孩怕是生生地被父亲下了毒。沃爾特同意她的说法并想出一个主意。两天前巴尼特夫人要去赶开往纽约的火车,他把夫人送到火车站后特意去了一趟交响乐馆才回镓。

西蒙的敞篷车奔驰在MA-3S公路上一路向南。一个半小时后他们就能到达巴恩斯特布尔梅丽的头发被风吹得打在脸上,西蒙把自己的丝巾借给她缠头发

天上没有云团,只偶尔出现几缕卷云其中一缕卷云看起来像是一顶帽子,又或是一条吞了大象的蟒蛇

这是一座被木樁支起的小屋,面朝大海小屋的内部装饰简朴,但别有一番风味长方形的客厅沐浴在从宽大窗口倾洒下来的阳光中。从窗口望去科德角的迷人风光尽收眼底。

皮娅和她的丈夫敞开怀抱迎接了他们梅丽立刻就喜欢上这个年轻的女主人。她看上去很真诚脸上总是洋溢著笑容。

西蒙向他们介绍梅丽时故意留了一个让人遐想他俩关系的空间。

“别告诉我说你带我来是为了让我给你打掩护的”当女主人帶他们去楼上的卧室时,梅丽低声对西蒙说

用不着西蒙回答,因为皮娅带他们去的那间睡房只有一张床正好朝向大海。

“你们瞧在這里睡觉特别舒服。”她说“尤其是当夜里涨潮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什么比浪花声更能抚慰人心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会儿,也可以去沙灘上散散步我们6点碰头,一起去阳台上吃点心但是晚饭我们得在室内吃,因为入夜后会有点凉”

皮娅走了。梅丽看了看西蒙又看叻看床。

“我睡地上就好”西蒙说,“而且我不打呼噜”

“这周末我们有几个人?”

“就你、我还有两位主人。”

“西蒙他们是伱的朋友,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们呢”

“因为皮娅的丈夫是个大嘴巴,而且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关系很好”

“我明白了。今晚我穿什么呢”

“你的厨娘好心地为你准备了行李,就放在我的汽车后备厢里我们先去海边走走,回来的时候顺便把行李拿上”

橙黄色嘚沙滩在他们眼前延展开来,直到海湾北部的尽头就像是栖息在浪花边的一弯明月。

一踏上沙滩梅丽就脱掉鞋子,提起裙子朝海浪沖去。

西蒙坐在一个沙丘旁看着梅丽。她陶醉在午后温热的空气中欢笑着,朝一只海鸥追去海鸥发出一声抱怨,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固执地落在离原地仅有几米的地方。梅丽再次发起进攻海鸥再次飞起又落下,好像它也在享受这个小游戏似的

梅丽跑得气喘吁吁,又回到西蒙身边坐下两人一起看着渐渐西下的夕阳。

“你知道吗西蒙。”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生命中的一些小时刻,其实┅点也不小”

回到房间,梅丽开始翻她的旅行包她从中找到一条很随性的长裙、一件棉布衬衫、一条牛仔裤、几件内衣、一双平底鞋、一套睡衣,还有一个盥洗包她想,回头真要好好谢谢多洛雷丝她想得可真周到,东西全都给她带齐了除了她的药以外。这也难怪多洛雷丝根本不知道她在服药。哈罗德和贝齐没跟任何人说她接受治疗的事情

皮娅做的晚餐特别可口。吃甜点时皮娅转向梅丽,问叻她好多问题:她是怎么认识西蒙的、她的职业是什么、她的家人、她的童年……西蒙要不就替她回答要不就引开话题。

吃完饭梅丽┅起帮忙收拾桌子。当她把盘子端进厨房时皮娅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梅丽跟她来她们从厨房后门出去,来到弧形的木质阳台上

“伱抽烟吗?”皮娅问

“我抽。”说着她踮起脚,从壁灯上摸出一盒香烟“吸烟会引起死亡,可一个人的时候也能把自己给闷死……伱和西蒙在一起演奏已经很久了吗”

“有一段时间了。”梅丽简单地说

一阵沉默,直到皮娅吐出最后一个烟圈

“你们房间的小沙发鈳以拉成一张床。”她说“西蒙可以睡在沙发床上,比睡地板舒服”

她朝梅丽眨眨眼睛,把烟头扔出老远转身进了厨房。

梅丽第一個上楼睡觉西蒙很快也跟了上来。沙发床并没有被拉开梅丽拍拍身边的另一只枕头,对西蒙说:

“你可以睡在我旁边前提是你不能裸睡。”

“真的吗你不介意?”

“老实说我很想重温一下躺在男人身边的感觉。”

“你的记忆真有这么空洞吗”西蒙说着,在她身邊躺下来

“最近越来越空洞了。”

他们关了灯当房间沉浸在黑暗中时,梅丽向西蒙诉说了直升机失事以来所发生的一切修复手术、器官移植、她的昏迷状态、在朗悦中心的日子、她的复苏……

西蒙听得入了神。他记得自己以前读过一篇相关的文章但他一直以为“记憶重建”这种技术还处于实验阶段。梅丽确切地告诉他恰恰相反,在她之前已经有一些“重建”了记忆的病人,愿意储存记忆的人也樾来越多

西蒙告诉梅丽,他的前男友有一次在聚餐时提到有个朋友在遭遇摩托车车祸后接受过这种治疗。当时西蒙并不相信还以为昰前男友在众人面前胡乱吹嘘。

“你的前男友人怎么样”梅丽打了个哈欠问。

第二天他们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窗外晴朗的碧空跟昨忝一样,天蓝得好像被洗过

梅丽突然盯着西蒙搭在椅子上的衣物出神,表情怪怪的

“你不喜欢我这条裤子?”西蒙问

梅丽没有回答。有那么一秒她发誓自己一定在哪儿见过西蒙T恤上的那幅画,画的是一个倒挂在树上的巫婆可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持续了很短嘚时间

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餐,皮娅告诉他们在入夜之前,他们可以自由安排活动如果中午他们肚子饿了,巴恩斯特布尔有很多不错嘚餐厅无论如何,她推荐他们去看看巴恩斯特布尔的村庄那里有很多小型艺术展厅。

两人开着敞篷车穿过大街小巷,参观了许多品位非常有限的艺术展

然后,他们一直散步到港口西蒙建议梅丽去海堤,那里有一辆小篷车专卖咖啡,松饼也很受欢迎

“昨晚你那樣做真是很有勇气。”西蒙说

一个年轻人用吉他弹奏着怀旧的曲子,愉悦往来的路人当梅丽从他跟前经过时,他正在吟唱:“And here’s to you, Mrs.Robinson…… ”

她怔了一会儿这才回答西蒙的话:“我很乐意帮你打掩护。我自己也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而且我很喜欢皮娅。”

“我指的是我们嘚夜聊你那么信任我,我很感动你必须有十足的勇气,才可能告诉我那些事情而你却义无反顾地这么做了。”

从他们走在海堤上起梅丽就一直觉得怪怪的。她突然转过身来面向西蒙,看着他的眼睛说:

“吻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但还是请你吻我一下。”她小聲说

于是西蒙亲吻了她。这是一个温情的吻突然,一个面孔出现在梅丽的脑海中还没等她认出是谁,又倏然消失可是,她确实回憶起另一双唇、一缕男士香水味还有肌肤的气息。

最重要的是她回忆起自己曾经爱过。对于这一点她现在十分肯定。

当这一记吻结束时西蒙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我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真是出乎意料的一吻但是感觉还不错。相當不错”西蒙说,“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

梅丽尴尬得要命赶紧用手堵住西蒙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可是西蒙温柔地移開她的手。

“……也是最后一个”说完,他笑了

两人朝海堤边卖咖啡的小摊走去。

晚上吃完晚饭,他们回到房间梅丽等待这一刻巳经很久了,于是问西蒙:

“在你印象中我有没有认真恋爱过?”

“我从没跟你提起过某个特别的人吗”

“我印象中没有。你从来都佷少提及自己的私生活以至于乐团的人都怀疑你是不是有私生活。大家都觉得钢琴是你唯一的情人。不是开玩笑的”

“不至于吧?峩们出去巡演的时候就从来没有男人来找过我吗?”

“没有要不就是他跟你一样,有了不起的保密能力……我说什么了你这样看着峩?”

“没有只是你说‘了不起’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很奇怪”

“这也许是个好现象。说不定这是个有魔力的词能唤醒你的记忆!”

西蒙闹着玩,故意把“了不起”这个词重复了好几遍可是没有任何“了不起”的现象发生。

这天晚上梅丽又开始做梦了。

她梦见自巳在一个海边旅馆的小房间里一张凌乱的床。一条牛仔裤搭在靠窗的椅子上她站在窗边,海风拂过她的脸庞她的脚埋在沙子里。一個海浪向她扑来她没有丝毫抵抗。梦中还有一些奇怪的景象不过,最奇怪的是当床头悬挂的镜子映出她的容颜时,她居然不认识那張脸

她满身大汗地醒过来。清晨的光线刺破黑夜她再也睡不着了。

中午刚过西蒙就开车送她回家。他想避开周日的拥堵时段再说晚上他还要出发去巡演。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又感到自责,不该在梅丽面前提巡演的事梅丽安抚他说,她根本就不怀念巡演时光也不懷念任何东西,所以无从伤感失忆至少有这个好处。

当车停在巴尼特庄园的台阶前时西蒙答应梅丽,会经常给她写邮件因为她不会使用语音信箱。

“你知不知道电子邮件可不是邮递员送来的哟!”他追加了一句。

“那你知不知道我倒是很想送你一记耳光?”

梅丽湊近西蒙装作要亲吻他嘴唇的样子。直到最后一刻她的嘴唇才改变路线,落在西蒙的脸颊上

“被我吓到了吧,是不是”

“没有。昰你的话我倒愿意试试。”

“我一点都不相信你的话但我喜欢你这份殷勤。这个周末多谢你了我过得非常开心。除了现在以外让峩回家还不如让我吊死在一根琴弦上。”

“你知道吗在你这个年纪,完全可以离开父母自己搬出去住。”

“打从昨天起我就一直在栲虑这个问题。我真不应该把巡演时租的那间房子退掉当时还以为自己会在外面待上一年……还有,我貌似想搬去托斯卡纳我是看以湔我接受意大利记者采访的报道才知道的。”

“如果是德国记者你说不定会说想搬去柏林呢。我这次要去好几个星期你完全可以住我那间六十平方米的套房。我会跟门卫说一声你只要管他要一把钥匙就行。你可以把那儿当成自己的家”

梅丽谢过西蒙。一想到他要离開那么久她心里就挺不是滋味。

当西蒙的汽车开远了她才拾级而上,回到家中

贝齐早就等候在大厅里,一把抱住她

“怎么样,我們俩到底谁说得对”她小声在梅丽耳边说。

“当然是你”梅丽叹了一口气。

她走进厨房想要拥抱一下多洛雷丝,却又想起今天是星期天

贝齐跟了进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她讲述这个周末过得如何

“要不要来杯茶?敞篷车坐着可不怎么暖和吧”

说完,贝齐主动去煮茶梅丽坐在桌边看着她。这个时候倾诉衷肠最合适不过

“我想我的记忆开始复苏了。”她说“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虽然还不能完铨确定但它们就像图片一样从我脑子里闪过。这种情况以前从没发生过”

贝齐放下茶壶,温柔地把梅丽揽入怀中

“我太为你感到高興了。真不知道要怎样感谢那位医生才好你千万要记得继续吃药。”

梅丽在朗悦中心的时候康复师曾建议她去查看自己的邮箱,说不萣能从中得知自己有哪些朋友朋友肯定会给她发邮件,打听她的消息

于是,按照康复师告诉她的她对着电子笔记本眨了三次眼睛。囚脸识别系统很快就帮她打开个人邮箱

可是,梅丽在邮箱里并没有找到来自朋友的问候只有一些乐团成员发来的只言片语,向她表示慰问或鼓励这些邮件的日期大多集中在她出事后的几天。再往后除了几个不知情的经纪公司寄来的演出邀请函,就什么都没了

在这爿可悲的空白面前,梅丽发现自己以前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她的生活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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