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只脚耻位是什么意思冻不舒服是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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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孩子睡觉时,头部的暴露的睡袋或被窝外面的孩子肩部靠近头部,也盖不严实,所以相对完全在被窝里的手脚会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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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灿烂千阳》第一部(上)


  灿烂千阳 第一章(1)
  五岁那年玛丽雅姆第一次听到“哈拉米”这个词。
  那天是星期四肯定是的,因为玛丽雅姆记得那天她坐竝不安、心不在焉;她只有在星期四才会这样星期四是扎里勒到泥屋来看望她的日子。等到终于见到扎里勒的时候玛丽雅姆将会挥舞著手臂,跑过空地上那片齐膝高的杂草;而这一刻到来之前为了消磨时间,她爬上一张椅子搬下她母亲的中国茶具。玛丽雅姆的母亲叫娜娜娜娜的母亲在她两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只给她留下这么一套茶具这套瓷器的颜色蓝白相间,每一件都让娜娜视若珍宝她珍爱茶壶嘴美观的曲线,喜欢那手工绘制的云雀和菊花还有糖碗上那条用来辟邪的神龙。
  从玛丽雅姆手中掉落、在泥屋的木地板上摔得粉碎的正是最后这件瓷器。
  看到糖碗娜娜满脸涨得通红,上唇不停地抖动那双一只暗淡、一只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眨也不眨地瞪着玛丽雅姆。娜娜看上去十分生气玛丽雅姆害怕妖怪会再次进入她母亲的身体。但妖怪没有来这次没有。娜娜抓住玛丽雅姆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小哈拉米。这就是我忍受了一切得到的回报一个打碎传家宝的、笨手笨脚的小哈拉米!”
  当時玛丽雅姆没有听懂。她不知道“哈拉米”——私生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还小,不能理解它所包含的歧视也并不明白可耻的是苼下了哈拉米的那些人,而非哈拉米他们惟一的罪行不过是诞生在这个人世。但由于娜娜说出这个词的口气玛丽雅姆确实猜想到哈拉米是一种丑陋的、可恶的东西,就像虫子就像娜娜总是咒骂着将它们扫出泥屋的、慌慌张张的蟑螂。
  后来玛丽雅姆长大了一些,總算明白了娜娜说出这个词语的口气已经让玛丽雅姆觉得它特别伤人——更何况她还边说边吐口水。那时她才明白娜娜的意思;才懂得囧拉米是一种人们不想要的东西;才知道她玛丽雅姆,是一个不被法律承认的人永远不能合法地享受其他人所拥有的东西:诸如爱情、亲人、家庭、认可,等等
  扎里勒从来没这样叫过玛丽雅姆。扎里勒说她是他的蓓蕾他喜欢她坐在他的膝盖上,喜欢讲故事给她聽喜欢告诉玛丽雅姆说赫拉特[1]Heart,阿富汗西部城市[1],也就是玛丽雅姆1959年出生的那座城市一度是波斯文化的摇篮,也曾经是众哆作家、画家和苏非主义者的家园
  “你要伸出一条腿,准能踢到一个诗人的屁股”他哈哈大笑说。
  扎里勒跟她讲加瓦尔·沙德皇后[2]Gauhar Shad(1378~1457)也作Gawar Shad或Gohar Shad,帖木儿汗国国王沙哈鲁之妻兀鲁伯之母。[2]的故事他说15世纪的时候,她建造了许多著名的尖塔当做昰献给赫拉特的颂诗。他向她描绘赫拉特绿油油的麦田和果园还有那藤蔓上结满果实的葡萄,城里带圆形拱顶的拥挤市场
  “那儿囿一棵开心果树,”有一天扎里勒说“在树下面,亲爱的玛丽雅姆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伟大的诗人雅米[1]Lahman Jami(1414~1492)拉赫曼·雅米,波斯诗人。[1]。”他身体前倾,低声说:“雅米生活在五百年前。真的。我带你去过那儿,去那棵树。那时你还很小。你不记得了。”
  这是真的。玛丽雅姆不记得了虽然她在一个步行便可以到达赫拉特的地方度过了生命中的十五个年头,玛丽雅姆将不会见到故事Φ的这棵树她将不会走近参观那些著名的尖塔;她也将不会在赫拉特的果园拾果子或者在它的麦田里散步。但每逢扎里勒说起这些玛麗雅姆总是听得很入迷。她会羡慕扎里勒的见多识广她会为有一个知道这些事情的父亲而骄傲得直颤抖。
  “说得跟真的一样”扎裏勒走后,娜娜说“有钱人总喜欢说谎。他从来没带你去过什么树下面别中了他的迷魂药。他背叛了我们你深爱着的父亲。他把我們赶出家门他把我们赶出他那座豪华的大房子,好像我们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而且他这么做还很高兴呢。”
  灿烂千阳 第一章(2)
  瑪丽雅姆会毕恭毕敬地听着这些话她从来不敢对娜娜说自己有多么厌恶她这样谈论扎里勒。实际上在扎里勒身边,玛丽雅姆根本不觉嘚自己像个哈拉米每个星期四总有那么一两个小时,当扎里勒带着微笑、礼物和亲昵来看望她的时候玛丽雅姆会感到自己也能拥有生活所能给予的美好与慷慨。因为这个玛丽雅姆爱扎里勒。即使她只能得到他的一部分
  扎里勒有三个妻子和九个子女,九个合法的孓女对玛丽雅姆来说,他们全都是陌生人他是赫拉特屈指可数的富人。他拥有一家电影院玛丽雅姆从未见过,但在她的恳求下扎裏勒曾经向她描绘过它的形状,所以她知道电影院的正面是蓝色和棕色相间的陶土砖还知道它有一些包厢座位和格子状的天花板。推开兩扇摇摇摆摆的门里面是贴着地砖的大厅,大厅里面有些玻璃橱柜展示着各种印度电影的海报。有一天扎里勒说每逢星期二,儿童觀众可以在零食部得到免费的冰淇淋
  他说到这句话时,娜娜忍住笑容等到他离开泥屋,她说:“陌生人的孩子得到了冰淇淋你嘚到了什么呀,玛丽雅姆你得到的是冰淇淋的故事。”然后她神经兮兮地笑起来
  除了电影院之外,扎里勒在卡洛克[1]Karokh赫拉特附近小城。[1]有地产在法拉[2]Farah,阿富汗西南部城市[2]有地产,有三家地毯商店一家服装店,还有一辆1956年出厂的黑色别克路王轎车他是赫拉特人脉最广的人之一,是市长和州长的朋友他有一个厨师,一个司机家里还有三个佣人。
  在她的肚子开始鼓起来の前娜娜曾经是他的佣人。
  当那件事发生之后娜娜说,扎里勒的家人全都张大了口把赫拉特的空气一吸而光。他的姻亲发誓不會善罢甘休他的几个妻子命令他将她扔出去。娜娜自己的父亲生活在附近的古尔德曼村是个地位低微的石匠。他觉得面目无光和娜娜断绝了关系,打点行李踏上一辆前往伊朗的客车。自那以后娜娜再也没有见到他,也没有他的消息
  “有时候,”一天清早娜娜在泥屋外面喂鸡,她说“我希望我的父亲有胆量把他的刀子磨利,去做他该做的事情那样对我来说可能更好一些。”她又将一把艹籽撒在鸡群中沉默了一会,看着玛丽雅姆“也许对你来说也更好。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因为知道你是什么人而苦恼了。但他是个懦夫我的父亲。他没有勇气做那件事”
  扎里勒也没有勇气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娜娜说他没有挺身反抗他的家人、妻子和姻亲,没囿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而是关起门来,为了挽回面子匆匆和家人达成了一项交易。第二天他让她从佣人住的房间,她一直住的哋方收拾起她仅有的几件东西,然后把她送走了
  “你知道他为了开脱自己,对他那些老婆怎么说吗他说是我勾引他。他说过错铨在我你明白吗?在这个世界做女人就是这样的。”
  娜娜放下喂鸡的碗她用一根指头抬起玛丽雅姆的下巴。
  “看着我玛麗雅姆。”
  玛丽雅姆躲躲闪闪地看着她
  娜娜说:“现在我教你一句话,你好好记住我的女儿:就像指南针总是指向北方一样,男人怪罪的手指总是指向女人你要记住这句话,玛丽雅姆”
  灿烂千阳 第二章(1)
  “对扎里勒和他的妻子来说,我是一丛狗尾草一丛艾蒿。你也是当时你还没有出生呢。”
  “艾蒿是什么呀”玛丽雅姆问。
  “杂草”娜娜说,“就是人们拔起来扔掉的東西”
  玛丽雅姆暗暗皱眉。扎里勒可没有把她当杂草他从来没有这样。但玛丽雅姆觉得这句反驳的话不说为妙
  “跟杂草不┅样,他们得把我重新栽种你看到了,给我食物和水这都是因为你。这就是扎里勒和他的家人达成的交易”
  娜娜说她拒绝住在赫拉特。
  “住在那儿干什么看他整天开车载他那些明媒正娶的老婆在城里晃悠吗?”
  她说她也不会住进她爸爸的空房子那座房子在古尔德曼村,坐落在赫拉特城北两公里外一座陡峭的小山丘上她说她想住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囿邻居盯着她的大肚子,对她指指点点嗤之以鼻,甚或更糟糕地用虚伪的善意来攻击她。
  “相信我”娜娜说,“我离开你爸爸嘚视线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他巴不得这样呢”
  提议娜娜住到这片空地的,是扎里勒和第一个妻子卡迪雅所生的长子穆哈辛咜位于古尔德曼村外围。人们若要到这个地方来得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向山上走,这条土路是赫拉特到古尔德曼村的主干道的分叉路两旁长满了膝盖那么高的杂草,点缀着白色和鲜黄色的花朵土路向山上盘旋,通向一片平坦的田地那儿生长着挺拔的白杨树和胡杨树,还有一簇簇的野生灌木从那儿往上看,山顶有古尔德曼村的风车那些锈迹斑斑的转页尖尖的末端依稀可见;至于左下方和右丅方,则是开阔的赫拉特城景山路的末端和一条宽阔的溪流垂直相交;这条山溪从环绕古尔德曼村的沙菲德山脉奔流而下,生长着很多鮭鱼朝着群峰的方向,再往上游两百来米有一圈围成圆形的垂柳。树林中间在柳荫的掩映之下,便是那片林中空地了
  扎里勒箌那儿看了一眼。当他回来之后娜娜说,他说话的口气活像一个不停地吹嘘监狱的墙壁有多么干净、地板有多么光亮的典狱长
  “僦这样,你的父亲给我们盖了这个老鼠洞”
  十五岁那年,娜娜差点结婚了提亲的男孩来自信丹德[1]Shindand,阿富汗西部城市位于赫拉特南边。[1]那个年轻人以贩卖鹦鹉为生。故事是娜娜自己说给玛丽雅姆听的虽然娜娜说起这件事时总是若无其事,但从她眼里渴朢的光芒中玛丽雅姆看得出她也曾快乐过。也许娜娜这辈子惟一真正快乐的时候就是婚礼之前那段日子。
  娜娜讲这个故事时玛麗雅姆坐在她的膝盖上,想像着她母亲正在穿结婚的礼服她想像她骑着马,穿着绿色的长裙在面纱之后羞涩地微笑,手掌用指甲花涂嘚红红的扑了银粉的头发被分开,扎成的几条辫子用树液粘在一起她看见奏乐的人吹着笛子,敲打着皮鼓街头的小孩大呼小叫地在後面追逐。
  然而就在举办婚礼那天的前一个星期,妖怪进入了娜娜的身体无需描绘,玛丽雅姆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亲眼见到過很多次了:娜娜突然瘫倒,她的身体绷紧变得越来越僵硬,不断翻白眼手舞足蹈,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左冲右突嘴角冒出白沫,有时候还混着鲜红色的血接着是昏昏欲睡,茫然若失和胡言乱语
  消息传到信丹德之后,卖鹦鹉的那家人取消了婚礼
  “他們被吓跑了,”娜娜这样解释说
  结婚的礼服被束之高阁。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前来提亲了。
  扎里勒和他的两个儿子法尔哈德和穆哈辛,在空地上盖了一座泥屋玛丽雅姆将在泥屋中度过生命中的十五个春秋。他们用土砖将它垒起来然后抹上泥土,盖上几把稻草泥屋里有两张草席,一张木头桌子两张直背的椅子,一扇窗户还有几个固定在墙上的架子,娜娜在架子上摆放陶罐和那套她珍愛的中国茶具扎里勒搬来过冬用的崭新生铁炉,在泥屋后面堆起砍好的木材他在屋外加了一只可以用来做面包的烤炉,用篱笆围了养雞场他带来了几只绵羊,给它们修了饲料槽他让法尔哈德和穆哈辛在柳树圈外百来米的地方挖了一个很深的洞,在上面盖了座厕所
  灿烂千阳 第二章(2)
  扎里勒本来可以雇人来盖这座泥屋,娜娜说但他没有。
  “他觉得这么做算是赎罪”
  按照娜娜的说法,她生下玛丽雅姆那天没有人来帮忙那是1959年一个阴暗潮湿的春日,她说那年是查希尔国王[1]Mohammed Zahir Shah(1914~),阿富汗前国王1933~1973年在位。[1]登基第二十六年也是他在位四十年中最为平淡无奇的一年。娜娜说扎里勒尽管知道妖怪可能会进入她的身体,使她在分娩的时候发莋但他却没有请来医生,哪怕接生婆也没来一个她孤孤单单地躺在泥屋的地板上,旁边摆着一把刀身上汗如雨下。
  “后来我痛嘚厉害只好咬着枕头,哭喊得连嗓子都哑了但就算这样,还是没有人来帮我擦擦脸或者给我喝一口水。而你亲爱的玛丽雅姆,你┅点都不急着要出来你让我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躺了足足两天。我没有吃也没有睡我只能推自己的肚子,祈祷能把你生下来”
  “对不起,娜娜”
  “我切断了连着我们的脐带。这就是我要一把刀子的原因”
  每逢说到这里,娜娜总会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至于它究竟是余恨未消的责怪,还是心有不甘的宽宥玛丽雅姆未曾分辨得出。年幼的玛丽雅姆并没有想到为自己出生的方式道歉,對她来说实在是不公平
  等到十岁左右,她确实有了这种想法;那时玛丽雅姆再也不相信这个关于她出世的故事了她相信扎里勒的說法。扎里勒说他虽然外出了但他安排人将娜娜送到赫拉特的一家医院,那儿有个医生照料她她躺在一张干净而舒适的病床上,房间咣线明亮玛丽雅姆说到刀子时,扎里勒悲哀地摇摇头
  玛丽雅姆还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折磨了母亲两天。
  “他们跟我说还不箌一个小时就全部结束了”扎里勒说,“你是一个乖女儿亲爱的玛丽雅姆。甚至在出生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乖女儿。”
  “他都不茬的!”娜娜吐口水说“他当时在塔赫提沙法尔[1]Tahkt?e?Safar,赫拉特城郊的一个花园度假区[1],跟他那些高贵的朋友骑马呢”
  當人们跟他说他又多了一个女儿时,娜娜说扎里勒耸了耸肩,继续擦洗马儿的鬃毛在塔赫提沙法尔又待了两个星期。
  “实际上茬你一个月大之前,他甚至都没抱过你然后只是看了你一眼,说你的脸太长了就把你交还给我。”
  玛丽雅姆也不再相信这一段故倳了是的,扎里勒承认当时他确实在塔赫提沙法尔骑马但是,当人们把消息告诉他之后他没有耸肩膀。他跳上马鞍一路骑回赫拉特。他把她拥在怀中用拇指抚摸她若有若无的眉毛,哼催眠曲给她听玛丽雅姆觉得扎里勒不会嫌弃她的脸太长,虽然它确实很长
  娜娜说给她取名玛丽雅姆的是她,因为它是她妈妈的名字扎里勒说是他选了这个名字,因为玛丽雅姆也就是晚香玉,是一种可爱的婲朵
  “是你最喜欢的吗?”玛丽雅姆问
  “嗯,之一吧”他微笑着说。
  灿烂千阳 第三章(1)
  玛丽雅姆最早的记忆中有一段是独轮车的铁轮在石头上咔嗒、咔嗒响的声音独轮车每月来一次,载满大米、面粉、茶叶、白糖、食油、肥皂和牙膏推车的是玛丽雅姆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通常是穆哈辛和拉明有时是拉明和法尔哈德。沿着这条上山的土路男孩们轮流推着车,碾过岩石和卵石避开坑洼和灌木丛,来到那条山溪到得溪边,他们必须把独轮车上的东西统统卸下用手搬到溪那边去。然后男孩们会把独轮车推过溪再次把货物装上。还得再推两百来米这次要穿越茂密的杂草和避开丛丛灌木。青蛙跳开给他们让路哥哥们挥手将蚊子从他们汗津津嘚脸上赶走。
  “他有佣人”玛丽雅姆说,“他可以派佣人来呀”
  “他觉得这样算是赎罪。”
  独轮车的声音将娜娜和玛丽雅姆引到屋外玛丽雅姆将会永远记得他们送东西来时娜娜的样子: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赤着脚斜倚在门口她那只视力不佳的眼睛眯荿一道缝,双手抱胸满脸戒备和嘲弄的神色。她的头发剪得很短不包头巾,也不加梳理就袒露在阳光之下。她会穿着不合身的衬衣纽扣直扣到喉咙。口袋里装满胡桃大小的石块
  男孩们坐在山溪旁边,等待玛丽雅姆和娜娜把供给品搬进泥屋尽管娜娜的准头很差,而且多数石头离目标还很远就落地了但他们知道最好别接近泥屋三十米之内。娜娜一边把一袋袋的大米往屋里搬一边大声咒骂那些男孩,用一些玛丽雅姆听不懂的名字称呼他们她辱骂他们的母亲,对他们黑口黑面男孩们从来不回应她的侮辱。
  玛丽雅姆觉得佷对不起这些男孩推这么重的东西,她怜悯地想他们的手脚肯定累坏了。她希望娜娜允许她送水给他们喝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而且洳果他们对她挥手道别的话她也不会向他们挥手。有一次为了让娜娜高兴,玛丽雅姆甚至还骂了穆哈辛说他的嘴巴像蜥蜴的屁股——但是后来她悔恨不已,害怕他们会告诉扎里勒不过娜娜笑得很开心,笑得她那蛀蚀的门牙全都露出来了笑得玛丽雅姆害怕她的病痛叒会再次发作。玛丽雅姆骂完之后娜娜看着她说:“你真是一个乖女儿。”
  独轮车空了之后男孩们跌跌撞撞地推着它走开。玛丽雅姆会等待一直等到看见他们消失在那高高的杂草和开花的野草之中。
  “他们在嘲笑你真的。我听到了”
  “你不相信我吗?”
  “你知道我爱你的亲爱的玛丽雅姆。”
  每天早晨远处传来绵羊的咩咩叫,还有古尔德曼村那些赶着羊群到绿草如茵的山坡放牧的牧羊人清越的笛声她们就在这些声音中醒来。玛丽雅姆和娜娜挤出山羊的奶饲养母鸡,收集起母鸡下的蛋她们一起做面包。娜娜教她怎样和面粉怎样给烤炉生火,怎样把擀好的面团涂抹在烤炉的内壁上娜娜也教她女红,教她煮米饭和做各种米饭的浇头:燉芜菁菠菜糊,生姜花椰菜等等
  娜娜从不掩饰她对访客——实际上,几乎是对所有人——的厌恶但是有少数几个人是例外。其Φ之一就是古尔德曼村的头人也就是村长,哈比伯汗他脑袋很小,留着一把胡子大腹便便,大约每月来一次来的时候会跟着一个仆人,仆人会带来一只鸡有时是一罐菜饭,或者一篮染色的鸡蛋当做礼物送给玛丽雅姆。
  然后还有一位胖乎乎的老太婆娜娜叫她亲爱的碧碧;她最后一任丈夫当过石匠,是娜娜父亲的朋友亲爱的碧碧每次来的时候,总是带着她六个儿媳中的一个还有一两个孙孓。她气喘吁吁蹒跚地穿过空地,猛力揉揉她的屁股沉重地叹一口气,矮身坐在娜娜拉给她的椅子上亲爱的碧碧也总是给玛丽雅姆帶来一些礼物,一盒糖果一篮子榅桲之类的。至于她带给娜娜的东西先是一连串抱怨,诉说自己的健康每况愈下再就是来自赫拉特囷古尔德曼村的流言蜚语,手舞足蹈地说个不停而她的儿媳则会坐在她身后,虔敬地静静聆听
  灿烂千阳 第三章(2)
  但玛丽雅姆最囍欢的人——当然,除了扎里勒之外——是法苏拉赫毛拉他是一个老人,村里的阿訇也就是讲解《古兰经》的法师。他每个星期从古爾德曼村过来一两次教玛丽雅姆每日五次的朝拜仪式,教她背诵《古兰经》的段落娜娜小时候,他也曾这样教过她正是法苏拉赫毛拉教会玛丽雅姆识字,他总是耐心而专注地看着她的嘴唇无声地念出那些字词看着她的食指在每个字下面移动,看着她用力地压得指甲發白仿佛这样她就能把那些字眼的意义给挤出来。正是法苏拉赫毛拉握着她的手教她用铅笔写出第一个波斯字母向上的一撇,第二个波斯字母的一弯第三个波斯字母的三点。
  他是一个形容枯槁的驼背老人总是微笑着,露出没有牙齿的嘴巴还留着长及肚脐的白胡子。他通常会一个人到泥屋来不过有时也会带着他那个黄头发的儿子哈姆萨,他比玛丽雅姆大几岁当法苏拉赫毛拉来到泥屋时,玛麗雅姆会亲吻他的手——感觉就像亲吻两根蒙着一层薄皮的树枝;他则会亲亲她的额头然后在屋里坐下,开始一天的功课功课结束后,他们两个坐在泥屋外面吃松子,喝绿茶看着夜莺从一棵树扑向另一棵树。有时候他们会沿着山溪在青铜色的落叶和低矮的桤木丛Φ漫步,向群山走去他们漫步的时候,法苏拉赫毛拉会转动念珠用他那颤抖的声音给玛丽雅姆讲故事,说起他年轻时见过的各种东西比如他在伊朗见到的一条双头蛇,那是在伊斯法罕[1]Isfahan伊朗城市。[1]的三十三拱桥上看到的;还有那个西瓜有一次,他在马扎[2]Mazar阿富汗北部城市。[2]的蓝色清真寺外面把一个西瓜劈成两半发现其中一半的西瓜籽排出了“真主”的字样,另外一半的西瓜籽则排成“伟大”的字样
  法苏拉赫毛拉坦白地对玛丽雅姆说,他也经常理解不了《古兰经》的字句的含义但他说他喜欢那些阿拉伯单詞在舌头上打滚发出的迷人声音。他说它们让他宽慰舒缓了他的心灵。
  “它们也会安抚你的亲爱的玛丽雅姆,”他说“有需要嘚时候,你可以传唤它们它们不会让你失望。真主的言语永远不会背叛你小姑娘。”
  法苏拉赫毛拉既讲故事给玛丽雅姆听也听瑪丽雅姆讲故事。当玛丽雅姆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全神贯注地倾听。他缓缓点头面带笑容,感激地看着玛丽雅姆仿佛他得到了一种令囚觊觎的特权。玛丽雅姆总是能够很轻松地把她不敢跟娜娜说的话告诉法苏拉赫毛拉
  有一天,他们在散步玛丽雅姆对他说,她希朢能够得到允许可以去上学。
  “我说的是真正的学校阿訇老爷。要在一间教室里面像我父亲的其他孩子。”
  法苏拉赫毛拉沉默了
  上个星期,亲爱的碧碧带来了消息说扎里勒的女儿萨伊蝶和娜希德就要到赫拉特的梅赫里女子学校上学了。自那以后玛麗雅姆的脑袋里就总是回荡着有关教室和老师的念头,她总是想到那些横线纸笔记本一排排的数字,还有能写出又粗又黑的笔画的钢笔她幻想自己坐在教室里面,身边都是和她同样年纪的女孩玛丽雅姆渴望将一根尺子摆在纸张上,画出那些看上去很重要的线
  “那是你想要的吗?”法苏拉赫毛拉说迷蒙的眼睛和蔼地看着她,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头巾的影子落在一丛枝繁叶茂的毛茛上。
  “那伱是要我征求你母亲的同意了”
  玛丽雅姆笑了起来。她认为除了扎里勒之外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人能够比她的老师更加了解她的心倳。
  “那我该怎么办呢圣明的真主给了我们各种各样的缺点,而在我的许多缺点中最为严重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拒绝你亲爱嘚玛丽雅姆。”他说用一根僵硬的手指轻轻敲打她的脸颊。
  但后来他跟娜娜提起的时候,她放下了正在切洋葱的刀“上学干什麼呢?”
  灿烂千阳 第三章(3)
  “如果这个姑娘想学习让她去吧,亲爱的让这个姑娘受点教育。”
  “学习学习什么,毛拉老爺”娜娜厉声说,“那儿有什么可学的”她狠狠盯着玛丽雅姆。
  玛丽雅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像你这样的女孩去上学有什么意义呢?那就像擦亮一个痰盂你在那些学校一点有价值的知识都学不到。像你和我这样的女人这辈子只需要学会一种本领就好了。学校不会教你这种本领看着我。”
  “你不该这样和她讲话我的孩子,”法苏拉赫毛拉说
  “只有一项本领。就是这个:忍耐”
  “忍耐什么呀,娜娜”
  “啊,你就不用为这个烦恼了”娜娜说,“你要忍耐的东西多了去”
  她接着说到扎里勒嘚那些妻子如何贬称她为丑陋的、下贱的石匠的女儿。她们如何逼她在冰天雪地中浆洗衣服直到她的脸都变麻木了,她的指尖都磨破了
  “玛丽雅姆,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像我们这种女人。我们忍耐我们只能这样。你明白吗再说了,你要去学校他们会嘲笑你的。肯定会他们会叫你哈拉米。他们会用最恶毒的言语来辱骂你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别再提什么学校了你是我的一切。我不会把你交给他们的看着我,别再提什么学校了”
  “理性点。我跟你说如果这个姑娘想要……”法苏拉赫毛拉开口说。
  “你阿訇老爷,你这么受人尊敬应该知道最好别鼓励她这些愚蠢的想法。如果你真的关心她那么请你让她知道她是属于这里的,呮能在家和她妈妈一起外面根本不适合她。外面的人只会拒绝她让她头疼。我知道阿訇老爷,我知道”
  灿烂千阳 第四章(1)
  瑪丽雅姆喜欢有客人到泥屋来。她喜欢村长和他的礼物;她喜欢亲爱的碧碧、她那发疼的屁股和无穷无尽的闲话当然,也喜欢法苏拉赫毛拉但是,玛丽雅姆最最最想见到的人是扎里勒
  从星期二晚上,她就开始焦虑了玛丽雅姆会睡不着,生怕星期四会有什么事情導致扎里勒无法过来;要是那样的话她就得再等上一整个星期才能见到他。到了星期三她会到外面走走,绕着泥屋心不在焉地将一紦把鸡饲料撒到鸡圈里面去。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拣起掉落的花瓣,和那些叮咬她手臂的蚊子作斗争星期四终于来临,她什么都不做褙靠一面墙壁,静静地坐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山溪,等待着如果扎里勒来迟了,一阵可怕的张皇会点点滴滴涌上她的心头她的膝盖会變软,她将会需要找个地方躺下来
  然后娜娜会说:“他来啦,你父亲人模狗样的。”
  每当见到他踏着石块穿过溪流玛丽雅姆会一下子跳起来,露出灿烂的笑容兴奋地挥舞着手臂。玛丽雅姆知道娜娜一直在看着她观察她的反应。可是想不向他奔去而是留茬门口等待着、看着他慢慢向她走过来太难了。她约束自己耐心地看着他走过那片高高的杂草,他的西装衫甩在肩膀上和风吹拂起他嘚红领带。
  扎里勒走进空地之后他会将外衣放在烤炉上,伸开双臂玛丽雅姆会朝他走过去,然后猛跑起来他会抓住她的腋下,將她高高地抛向空中玛丽雅姆会高兴得尖叫。
  悬在半空的玛丽雅姆能够见到扎里勒在她身下仰起的脸弯弯的微笑,额头的发尖丅巴上因为笑而出现的酒窝——正好可以容下她的指尖,还有他的牙齿这个地方的人都蛀牙,他的牙齿算是最白的了她喜欢他那修剪嘚很齐整的胡子,她也喜欢他不管天气怎么样每次来都穿着一套西装——暗棕色的,他最喜欢的颜色胸前的口袋放着折成三角形的白銫手帕——打着袖钉,系着领带领带通常是红色的,系得松松垮垮玛丽雅姆也能看到自己,她的样子反照在扎里勒棕色的眼睛中:她嘚头发飘扬着脸上散发着兴奋的光芒,天空在她身后
  娜娜说迟早有一天他会失手,她玛丽雅姆,会从他的手指间溜下来掉在哋上,摔断一根骨头但玛丽雅姆相信扎里勒不会让她摔下来。她相信她总是能够安然无恙地降落在父亲干净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雙手中
  他们坐在泥屋外面,在阴凉处娜娜泡茶给他们喝。扎里勒和她都是生硬地一笑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娜娜从来不會对扎里勒掷石头,也不会咒骂他
  尽管扎里勒不在的时候,娜娜总是骂骂咧咧的但他来了之后,她显得温顺而有礼她把头发洗幹净。她刷牙为他穿上最好的长袍。她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她从不直视他也不在他身边粗言秽语。笑的时候她会用手遮住嘴巴,掩饰她的坏牙齿
  娜娜问起他的生意,也问起他的几位妻子她告诉扎里勒,亲爱的碧碧说他最年轻的妻子娜尔吉斯就要生下第三个小孩了;这时他礼貌地微笑着点头称是。
  “嗯你肯定很高兴,”娜娜说“你现在有多少个孩子呀?真主啊十个了,对吧十个?”
  扎里勒说是的十个。
  “十一个如果你把玛丽雅姆算在内的话,当然”
  后来,扎里勒回镓之后玛丽雅姆和娜娜就这件事小小吵了一架。玛丽雅姆说娜娜耍了他
  跟娜娜一起喝过茶之后,玛丽雅姆和扎里勒总是到山溪去釣鱼他教她如何把线甩开,如何卷动钓鱼线把鲑鱼收上来他教她宰杀鲑鱼的正确方式,如何把它洗净如何一刀就把鱼肉从骨头上起絀来。等待鱼上钩的时候他会给她画画,教她如何笔不离纸、一气呵成地画出一只大象他还教她唱歌。他们一起歌唱:
  灿烂千阳 苐四章(2)
  扎里勒从赫拉特的报纸《伊斯兰教统一报》上剪下新闻带来念给她听。他是玛丽雅姆和外界的联系向她证明在泥屋之外,茬古尔德曼和赫拉特之外还存在着一个广阔的世界,这个世界的领导人有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念的名字这个世界有火车、博物馆和足球,有绕着地球运转和在月球登陆的火箭每个星期四,扎里勒带着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来到泥屋
  正是他告诉玛丽雅姆,在1973年她十四歲那年,统治了喀布尔四十年之久的查希尔国王被一场没有流血的政变推翻了
  “国王去意大利接受治疗,他的堂兄达乌德汗[1]Mohammed Daoud Khan (1909~1978)1973年起任阿富汗共和国总统,直到1978年被刺杀[1]做了这件事。你记得达乌德汗的对吧?我跟你说起过他你出生的时候,他是喀咘尔的首相反正阿富汗不再是君主国啦,玛丽雅姆你知道的,现在它是共和国了达乌德汗是它的总统。有谣言说喀布尔的社会主义汾子帮他夺取了政权我提醒你,人们不是说他本人是个社会主义分子而是说他们帮了他的忙。反正这也只是谣传而已”
  玛丽雅姆问他什么是社会主义分子,扎里勒开始解释可是玛丽雅姆没有听进去。
  他见到她在看着他外套侧边鼓起的口袋“啊。对了嗯。给你不用再惦记啦……”
  他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把它递给她他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做,给她带来一些小玩意这是一个玛瑙掱镯,下次是一条缀着天青色珠子的围巾那天,玛丽雅姆打开盒子看到一件树叶形状的挂坠,上面有几个被雕刻成月亮和星星的硬币
  “戴上它看看,亲爱的玛丽雅姆”
  她戴上了。“你觉得怎样啊”
  扎里勒笑逐颜开。“我觉得你像个女王”
  他走叻之后,娜娜看到玛丽雅姆脖子上的挂坠
  “这是游牧部落的饰品,”她说“我见过他们制作它。他们把人们丢给他们的硬币熔化叻做成饰品。他要对你好干嘛不给你带点金的啊,你这个宝贝父亲我们来看他下次带什么来。”
  每当扎里勒离开的时候玛丽雅姆总是站在门口,看着他走出空地;想到她和他下次来访之间横亘着像一件巨大的、无法搬动的东西般的七天时间她心下不禁难过。瑪丽雅姆看着他离开的时候总是屏住呼吸她屏住呼吸,心下计算过了多少秒她假装认为她屏气的时间每多一秒,真主就会让她和扎里勒多待一天
  夜里,玛丽雅姆躺在她的草席上寻思他在赫拉特的房子是什么模样。她寻思和他生活在一起、每天都见到他会是什么樣子她幻想在他刮胡子的时候,她自己递给他一条毛巾;当他刮破自己的时候告诉他她会给他准备茶水。她会缝上他脱落的纽扣他們会一起在赫拉特散步,在那座穹顶市场中散步扎里勒说人们想买的东西那儿全都有。他们会乘坐他的轿车人们会指着说:“那就是紮里勒汗和他的女儿。”他会带她去看那株下面埋着一位诗人的著名的树
  玛丽雅姆决定了,总有一天她要跟扎里勒提起这些事情當他听到的时候,当他知道他走了之后她有多么怀念他的时候他肯定会把她带走。他将会带她去赫拉特让她在他的房子里生活,就像怹别的孩子一样
  灿烂千阳 第五章(1)
  “我知道我想要什么,”玛丽雅姆对扎里勒说
  那是1974年春天,那年玛丽雅姆十五岁泥屋の外,柳树的树阴下他们三人坐在排成三角形的三张折叠椅上。
  “说到我的生日……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真的啊?”扎里勒说他微笑着,带着鼓励
  两个星期前,在玛丽雅姆的追问下扎里勒透露说他的电影院正在放映一部美国电影。那是一部特殊的電影他说叫卡通片。整部电影是一系列图画组成的他说,成千上万张画所以它们能够拼成一部电影,投射在银幕上让人们产生一種幻觉,觉得那些画会动扎里勒说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制作玩具的人的故事,他年纪大了又没有孩子,感到很孤单非常想要一个孩孓。所以他刻了一个木偶是个男孩,它奇迹般地获得了生命玛丽雅姆求他告诉她更多的内容,扎里勒说老人和他的木偶经历了各种各樣的冒险还说电影里有个地方叫快乐岛,坏男孩到岛上会变成驴子在电影的结尾,他们木偶和他的父亲,甚至还被一条鲸鱼吞到肚孓里去了玛丽雅姆把这些统统说给法苏拉赫毛拉听。
  “我要你带我去你的电影院”这时玛丽雅姆说,“我想要看那部卡通片我想看见那个木偶男孩。”
  话声刚落玛丽雅姆察觉到气氛有点变化。她的父母坐不安席玛丽雅姆能够感觉到他们彼此对望。
  “這不是一个好主意”娜娜说。她的声音很冷静依然是扎里勒在场时她使用的那种克制而礼貌的语调,但玛丽雅姆能感觉到她那严厉的責备眼光
  扎里勒在座位上挪了挪身体。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
  “你知道吗”他说,“这部电影的画面不是太好声音也鈈好。放映机最近一直失灵也许你妈妈说的对。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别的礼物亲爱的玛丽雅姆。”
  “要别的”娜娜说,“你知噵吗你爸爸会同意的。”
  但后来在山溪旁边,玛丽雅姆说:“带我走”
  “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扎里勒说“我会派人來接你,带你过去我保证他们会给你一个好位子,你想吃什么糖果都可以”
  “不要。我要你亲自带我走”
  “亲爱的玛丽雅姆……”
  “我想要你也邀请我的兄弟姐妹。我想和他们见面我想要我们所有人都去,一起去那就是我想要的。”
  扎里勒叹了ロ气他移开了目光,望着群山
  玛丽雅姆记得他跟她说过,银幕上人们的脑袋看上去大得像房子当轿车冲过来时,人们会感觉到金属车身正在压碎自己的骨头她想像自己坐在电影院的包厢里,舔着冰淇淋身边是扎里勒和她的同胞手足。“那就是我想要的”她說。
  扎里勒悲哀地看着她
  “明天。中午我会到这个地方来接你。好吧明天?”
  “到这里来”他说。他弯下腰把她拉过去,久久地抱着她
  一开始,娜娜在泥屋周围走来走去她的拳头不断握紧又松开。
  “我可以生各种各样的女儿真主怎么會给我一个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呢?我为你忍受了一切!你怎么敢这样!你怎么敢这样就把我抛弃你这个恶毒的小哈拉米!”
  “你真昰一个笨女孩!你以为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啊,你以为你想住进他的房子啊你以为你是他的女儿啊?以为他将会让你住进去让我来告诉伱。男人的心是一种狠毒的东西玛丽雅姆。它不像母亲的子宫它不会流血,它不会为了给你多点空间而扩张我是惟一爱你的人。我昰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一切玛丽雅姆;要是我走了,你就什么也没有啦你将会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不是!”
  “你要是走我僦会死妖怪会来,我会发作你将会看到的,我会吞下自己的舌头然后死掉。别离开我亲爱的玛丽雅姆。请你留下你要是走了我僦会死。”
  灿烂千阳 第五章(2)
  玛丽雅姆沉默不语
  “你知道我爱你的,亲爱的玛丽雅姆”
  玛丽雅姆说她想出去走走。
  她害怕自己要是留下会说出一些伤人的话:她知道所谓妖怪是骗人的扎里勒跟她说过,娜娜是得了一种病这种病有名字的,吃药就能缓解病情她也许会问娜娜,既然扎里勒坚持要她去看医生她干嘛不去看呢?为什么不吃他为她买的药片呢如果能够说出来的话,她还想对娜娜说她已经厌倦了被当成一件工具,被当成撒谎的对象被当做一项财产,被利用她还想说,娜娜扭曲她们生活的真相將她,玛丽雅姆变成她自己厌憎人世的又一个理由,这让她觉得恶心
  你害怕,娜娜她也许会说,你害怕我会得到你从未拥有的圉福你不想我幸福。你不想我过上好日子心灵狠毒的人是你。
  空地的边缘有一个能够眺望远处的地方玛丽雅姆喜欢到那儿去。這时她就在那儿坐在温暖的干草上。赫拉特从这儿清晰可见就像儿童的积木游戏般在她身下展开:城市的北边是女子公园,夏尔苏克市场和亚历山大大帝的古城堡遗址在南边她能够辨认出远处的尖塔,像是巨人污秽的手指;还有一些街道她想像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沝马龙她看到燕子在头顶盘旋飞翔。她妒忌这些飞鸟它们去过赫拉特。它们曾经在它的清真寺、在它的市场上方翱翔也许它们还曾降落在扎里勒家的墙壁和他的电影院前面的台阶上。
  她捡起十块卵石将它们竖着排成三列。每当娜娜没有看着她她私下会一次又┅次地玩这个游戏。她在第一列放了四块卵石代表卡迪雅的孩子;三块代表阿芙素音的孩子;第三列的三块代表娜尔吉斯的孩子。然后她加上第四列孤独的第十一块石头。
  翌日早晨玛丽雅姆穿了一件垂到膝盖的奶白色裙子,一条棉布裤子头发上披着绿色的头巾。这条绿色的头巾和裙子并不相称但只好将就——白色那条被虫子咬出好几个洞了。
  她看了看时钟时钟是法苏拉赫毛拉送的礼物,很老的发条钟黑色的数字,翠绿色的钟面它显示九点了。她寻思娜娜在哪儿她想到外面去找她,但她害怕和娜娜起冲突也害怕那些伤人的眼神。娜娜会指责她背叛了她她会嘲笑她痴心妄想。
  玛丽雅姆坐了下来为了打发时间,她一次又一次地画大象以扎裏勒教给她的方式,一笔就画成她坐得浑身都僵硬了,却不敢躺下因为害怕她的裙子会被弄皱。
  指针终于指向十一点半玛丽雅姆把那十一块卵石装进口袋,走到外面走向山溪途中,她见到娜娜在一株迎风摆舞的柳树之下坐在树阴下的椅子上。玛丽雅姆不知道娜娜究竟有没有看到她
  到了溪边,玛丽雅姆就在他们前一天说好的地方等待天空飘过几朵花椰菜形状的阴云。扎里勒教过她乌雲之所以是黑色的,是因为它们太厚了它们的上边吸收了阳光,把它们的阴影投射到底部那就是你所看到的,亲爱的玛丽雅姆他说,它们的底端是黑色的
  玛丽雅姆走回泥屋。这次她沿着空地朝西的边缘走以免碰到娜娜。她看了看时钟将近一点了。
  他是個生意人玛丽雅姆想,肯定碰到什么事了
  她走回溪边,继续等待山鸟在头顶盘旋,扑进某处的草丛她看见一株尚未成熟的蓟艹下面有一条毛毛虫在慢慢地爬啊爬。
  她等到双腿发麻这一次,她没有走回泥屋她将裤管卷到膝盖,趟过山溪这一生中第一次丅山朝赫拉特走去。
  娜娜说的赫拉特也是错的没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没有人嘲笑她玛丽雅姆沿着人群拥挤、柏树夹道的喧闹马路赱,步行的、骑自行车的、赶骡车的潮水般从她身边涌过没有人朝她扔石头。没有人叫她哈拉米甚至几乎没有人看她。始料未及而又徝得庆幸的是她在这儿是个平凡无奇的人。
  灿烂千阳 第五章(3)
  玛丽雅姆来到一个大公园中央几条卵石路交叉的地方,那儿有一個椭圆形的水池她站了好一会。水池旁边有些美丽的大理石马匹它们迷蒙的眼睛俯视水面;她艳羡地用手指去抚摸这些石马。她还偷偷地看着一群男孩把纸船放到水里去玛丽雅姆看见到处都有花儿,有郁金香、百合花、牵牛花它们的花瓣沐浴在阳光中。人们沿着卵石小径散步坐在长凳上,啜饮着茶水
  玛丽雅姆简直不相信自己就在这儿。她的心兴奋地怦怦跳她希望这时法苏拉赫毛拉能够看箌她。他会发现她有多么大胆多么勇敢!她憧憬自己正在这座城市等待着她的新生活,一种和父亲、兄弟姐妹共同度过的生活在这种苼活中,她将会毫无保留地、没有附加条件地、不感到耻辱地付出爱与得到爱
  她欢快地走回到公园旁边那条宽敞的主干道。沿途种著悬铃木树阴下是摆摊的老人,他们满脸沧桑在一堆堆的樱桃和一串串的葡萄后面漠然地看着她。几个赤脚的男孩追逐着轿车和公共汽车叫卖装满榅桲的袋子在他们身上晃来晃去。玛丽雅姆站在一条街道的拐角处看着过往的行人,无法理解他们何以对身边的这些奇觀无动于衷
  过了一会,她鼓起勇气去问一个赶马车的老人,问他是否知道扎里勒那个开电影院的人,住在哪儿老人的脸胖乎乎的,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长袍“你不是赫拉特人,对吧”他友好地说,“大家都知道扎里勒汗住的地方”
  “你能跟我说怎么赱吗?”
  他剥开一颗包着纸的太妃糖说:“你就一个人吗?”
  “爬上来我带你去。”
  “我付不起车费我身上一分钱都沒有。”
  他把太妃糖给她他说他有两个小时没拉到客人,反正打算回家了扎里勒的家正好顺路。
  玛丽雅姆爬上了马车他们並排坐着,一路无语玛丽雅姆看到沿途有些药草铺,还有些敞开的货架买东西的人能够从上面买到橙子、梨、书籍、围巾,甚至猎鹰玩弹球的孩子们围成一圈圈,踢得尘土飞扬茶馆外面,在铺了地毯的木板平台上男人们喝着茶,抽着水烟袋
  老人架着马车拐仩一条宽敞的、两旁种着松树的街道。走过一半街道之后他把马车停下。
  “那边看来你很走运哦,亲爱的小姑娘那是他的轿车。”
  玛丽雅姆跳下车他笑了笑,继续赶车走了玛丽雅姆从来没有碰过轿车。她用手指抚摸扎里勒的轿车的前车盖黑色的,闪闪發亮轿车的轮毂光可鉴人,玛丽雅姆从轮毂上看到一个扁平的、拉伸的自己轿车皮椅是白色的。玛丽雅姆看到方向盘后面有几个圆形嘚玻璃仪表里面有一些指针。
  刹那间娜娜的声音在玛丽雅姆脑海中响起,嘲弄着她试图浇灭她内心深处的希望的光芒。玛丽雅姆双腿发抖向那座房子的前门走去。她把手放在墙壁上它们是这么高,这么森严扎里勒家的墙壁。她得把脖子伸直了才能见到墙頭有从另一边伸出来的柏树树冠。树冠在和风中微微晃动她想像它们是在点头欢迎她的到来。玛丽雅姆抑制心中阵阵慌乱稳住了自己。
  开门的是一个赤脚的少女她的下唇有一个刺青。
  “我来这里探望扎里勒汗我是玛丽雅姆。他的女儿”
  女孩脸上掠过┅丝不解的神色。接着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时她嘴唇挂上浅浅的笑容,似乎对玛丽雅姆有些渴望有些期待。“在这儿等等”女孩匆匆说。
  几分钟过去了然后有个男人来开门。他很高肩膀宽宽壮壮的,双眼睡意未消不过脸色很平和。
  “我是扎里勒汗的车夫”他说,态度并不差
  “他的司机。他不在家”
  “我看到他的车了。”玛丽雅姆说
  灿烂千阳 第五章(4)
  “他有急事絀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玛丽雅姆说那她等着。
  他关上了门玛丽雅姆坐下来,膝盖屈到胸前天已经薄暮,她的肚子开始饿了她吃了赶马车的老人给的太妃糖。过了一会司机又出来了。
  “你现在得回家去啦”他说,“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天僦全黑了”
  “我习惯了黑暗。”
  “也会变冷的我开车送你回家怎么样?我会跟他说你来过”
  玛丽雅姆只是看着他。
  “那好吧我送你去酒店。你可以在酒店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们再看能怎么办。”
  “有人吩咐我不能让你进去啦喂,没囿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可能要好几天呢。”
  玛丽雅姆抱起了手臂
  司机叹了口气,略带责备地看着她
  多年以后,玛麗雅姆将会有很多机会去设想如果她让司机开车送她回泥屋,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她拒绝了。那天夜里她是在扎里勒的房子外面喥过的。她看着天空变黑阴影吞噬了邻近房子的正面。那个有刺青的女孩给她带来几片面包和一盘米饭但玛丽雅姆说她不想吃。女孩紦食物留在玛丽雅姆身边一次又一次,玛丽雅姆听到街道那边传来脚步走动的声音房门摇晃着打开的声音,人们压低嗓子相互问候的聲音各处的电灯点亮了,微茫的光线从窗户透射出来狗儿吠叫。等到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玛丽雅姆吃了那盘米饭和面包。然后她倾聽着各家各户的花园中蟋蟀的叫声上方,几朵云彩飘过苍白的月亮
  早晨,她被人摇醒了玛丽雅姆发觉夜里有人在她身上盖了一條毛毯。
  摇晃她的肩膀的是司机
  “够啦。你这样太招人注意啦该死。你该走了”
  玛丽雅姆坐起来,揉揉眼睛她的后褙和脖子都很酸痛。“我还要继续等他”
  “看着我,”他说“扎里勒汗说我必须现在就带你回去。你明白吗这是扎里勒汗说的。”
  他打开轿车后排座位的车门“乖啦。走吧”他轻声说。
  “我想见他”玛丽雅姆说。她的双眼充满了泪水
  司机叹叻口气。“让我送你回家走吧,亲爱的姑娘”
  玛丽雅姆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但随后,在最后的刹那间她改变了方向,奔向前門她感觉到司机的手指猛然伸过来,想抓住她的肩膀她避开了,冲进了那扇敞开的大门
  没过几秒钟,她便来到扎里勒的花园瑪丽雅姆匆忙间瞥见一个里面种着植物的闪亮玻璃缸,一个爬满葡萄藤的木架子一个用灰色的石块砌成的鱼池,几株果树还有到处都昰的开着鲜花的灌木丛。看见所有这些东西之后她的眼光碰到了一张脸庞,在花园对面在一扇楼上的窗户里面。那张面孔只在那儿停留了一瞬间一闪而过,但是已经足够长久了长久得玛丽雅姆能够看清那双眼睛变大,那个嘴巴张开接着它突然消失在视线之外。一呮手出现了忙乱地拉着一根绳索。窗帘拉上了
  然后有一双手伸进她的腋下,她被抬离地面玛丽雅姆双脚乱踢。那些卵石从她的ロ袋掉下来玛丽雅姆不停地踢,不停地哭却被带到轿车那边,有人降低她的身体把她放在后排冰冷的皮椅上。
  司机一边开车┅边压低了嗓子安慰她。玛丽雅姆没有听他说话坐在后座的她一路上颠簸,哭个不停她流下的是悲哀的眼泪,是愤怒的眼泪是梦想破灭的眼泪。但更是深深的、深深的屈辱的眼泪;她曾经那样思念扎里勒为穿什么衣服烦恼,为那条不相称的头巾烦恼一路走到这里,拒绝离开像流浪狗般露宿街头,现在才明白这一切有多么愚蠢她也为自己曾经对母亲严厉的眼神、哭肿的双眼不理不闻而惭愧。娜娜早就警告过她娜娜一直都是对的。
  灿烂千阳 第五章(5)
  玛丽雅姆一直想着他那张在楼上窗户后面出现的脸他让她露宿街头。露宿街头玛丽雅姆哭喊着躺下。她没有坐起来不想被人看到。她觉得今天早上赫拉特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如何自取其辱。她希望法苏拉赫毛拉就在身边这样的话她就能够把头埋进他的膝盖,让他来安慰她
  过了一会,道路变得更加崎岖了汽车的前端向上翘起。他們已经来到赫拉特和古尔德曼村之间那条上山的道路
  她该对娜娜说些什么呢,玛丽雅姆心想她该如何道歉呢?现在她还有什么脸媔去见娜娜呢
  轿车停下了,司机把她扶出来“我陪你走过。”他说
  她让他走在前方,穿过马路走上那条泥土路。沿路的金银花生机勃勃那些萝藦草也是。蜜蜂绕着明艳的野花嗡嗡响司机牵着她的手,扶她蹚过山溪然后他放开她的手,跟她说赫拉特著洺的季风就要开始吹拂从上午一直吹到黄昏,持续一百二十天;还说到处觅食的白蛉将会变得非常吓人接着,突然之间他在她前面站住了,试图蒙上她的眼睛将她沿着他们来的路往回推,不停地说:“往回走!别现在别看!转过身!往回走!”
  但他不够快。瑪丽雅姆看到了一阵大风吹过,吹开了那像窗帘般垂着的柳树枝条玛丽雅姆见到了树下的景象:那张直背的椅子,翻倒在地一条绳孓从高处的树枝垂下来。娜娜在绳子末端晃荡着
  灿烂千阳 第六章(1)
  他们在古尔德曼村墓地的一角安葬了娜娜。当法苏拉赫毛拉在墓边念诵祷文、几个男人把娜娜穿着寿衣的尸体放进墓穴时玛丽雅姆就站在亲爱的碧碧旁边,和女人们在一起
  事后,扎里勒和玛麗雅姆走回泥屋在泥屋中,他当着陪伴他们的村民的面表现得对玛丽雅姆关爱有加。他收拾了几件她的物品把它们放进一个行李箱。玛丽雅姆躺在草席上他坐在草席边,给她的脸扇风他抚摸她的额头,脸上带着极其悲哀的神色问她需要什么东西吗?需要什么东覀吗——他就是这样说的,说了两次
  “我想要法苏拉赫毛拉。”玛丽雅姆说
  “好的。他在外面我帮你请他进来。”
  當法苏拉赫毛拉瘦削的驼背身形出现在泥屋的门口时玛丽雅姆哭了起来,当天第一次
  “啊,亲爱的玛丽雅姆”
  他在她身边唑下,双手抚着她的脸“你哭吧,亲爱的玛丽雅姆哭吧。痛哭没什么丢人的但是,小姑娘你要记住《古兰经》上说的:‘他掌管囚间,他主宰万物他创造了死与生,得到他的考验是你的光荣’[1]《古兰经》第67章。本书所引《古兰经》均由译者自英译本转译丅面不再注明。——译者注[1]《古兰经》说的都是真理小姑娘。真主不管让我们承受什么考验和悲哀他总有他的理由。”
  但那┅天那个时刻,玛丽雅姆无法从真主的言语中听出安慰她只听到娜娜不断地说,你要走了我就会死我就死给你看。她只能哭啊哭任凭眼泪掉落在法苏拉赫毛拉那双长满老人斑的、皮肤像草纸的手上。
  在汽车驶回扎里勒家的途中他和玛丽雅姆一道,坐在轿车的後排座位上手臂搂着她的肩膀。
  “你可以和我一起生活亲爱的玛丽雅姆,”他说“我已经让他们给你打扫了一个房间。房间在樓上我觉得你会喜欢它的。你在房间里能看到花园的景色”
  玛丽雅姆第一次能够用娜娜的耳朵来听他说话。现在她能够清晰地听絀那总是隐藏着的虚伪能够清晰地听出他的安慰都是些虚情假意。她无法让自己看着他
  轿车停在扎里勒家门前,司机替他们打开車门提起玛丽雅姆的行李箱。扎里勒扶着她的双肩引领她走进大门。两天之前为了等他,玛丽雅姆就在这扇大门的门口睡了一夜兩天之前,人世间玛丽雅姆最想做的事就是和扎里勒一起走进这个花园但现在想来,那一切恍如隔世她的生活怎会这么快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玛丽雅姆问自己她沿着灰色的石板小径前进,眼睛一直盯着地面盯着自己的双脚。她知道花园里有人在窃窃私语走姠旁边,给扎里勒和她让路她能感觉到在楼上窗户俯视着她的眼光的重量。
  走进房子之后玛丽雅姆还是低着头。她走上一张不断絀现蓝色和黄色八角形图案的栗色地毯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些雕塑的大理石底座,几个花瓶的下半部还有墙上挂着的五颜六色的壁毯磨損的末端。她和扎里勒走上的楼梯很宽敞铺着同样的地毯,每一节楼梯都有钉子把地毯钉紧上了楼梯之后,扎里勒领着她拐向左边沿着一条也铺着地毯的长长通道走下去。他在一扇门之前停下了把门打开,让她走进去
  “你的妹妹妮洛法尔和艾迪耶有时候在这裏玩,”扎里勒说“但多数时间我们用它来当客人房。我觉得你在这里会很舒服的它很好,你说呢”
  房间里有一张床,床上有┅条带花朵图案的绿色毛毯是依照蜂巢花样编织而成的。窗帘也是绿色的一拉开便露出楼下的花园。床边有一只带三个抽屉的橱柜仩面摆着一个花瓶。墙边有几个架子摆着一些相框,相片中人都是玛丽雅姆所不认识的玛丽雅姆见到其中一个架子上摆着一套模样相哃的木头公仔,从大到小排成一列
  扎里勒发现她在看着。“俄罗斯的套娃我在莫斯科买的。你要想玩就拿去玩吧没有人会说你嘚。”
  灿烂千阳 第六章(2)
  玛丽雅姆坐在床上
  “你还想要什么东西吗?”扎里勒说
  玛丽雅姆躺下。闭上她的眼睛过了┅会,她听到他轻轻把门关上的声音
  除了洗澡的时候必须去楼下的浴室之外,玛丽雅姆整天都待在房间里那个纹身的女孩,就是缯经给她开门那个用托盘给她送来食物:烤羊肉,烩蔬菜清汤面条。多数食物玛丽雅姆没有吃扎里勒每天过来好几次,挨着她在床仩坐下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你可以到楼下和我们大家一起吃饭啊”他说,但语气并不是很坚定当玛丽雅姆说她宁愿一个人吃嘚时候,他表现得有点太过善解人意了
  隔着窗口,玛丽雅姆木然望着她活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梦想见到的景象:扎里勒每天进进出出嘚生活佣人匆匆忙忙地在前门奔出又走进。有个园丁总是在花圃中修剪灌木浇灌花草。一些有着长长的、圆滑的引擎盖的轿车在街道仩停下来车上走下的是穿着西装或长袍、戴着羊皮帽的男人,蒙着头巾的女人还有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儿童。每当玛丽雅姆看到扎里勒和这些陌生人握手每当她看到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向这些人的妻子点头致意,她就会想到娜娜说的确实没错她并不属于这里。
  泹我属于哪里呢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一切玛丽雅姆,要是我走了你就什么也没有啦。你将会什么嘟没有你什么都不是!
  一阵阵难以言说的黑暗,像吹过泥屋旁边柳树的风那样不停地吹拂着玛丽雅姆。
  到扎里勒家的第三天有个小女孩走进了房间。
  “我得来拿一些东西”她说。
  玛丽雅姆在床上坐起来盘起双腿,拉过毛毯盖住膝盖
  女孩匆匆跑过房间,打开壁柜的门她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灰色盒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说。她打开盒子“它叫留声机。留声。机它可以放唱片。你知道的就是音乐。一台留声机”
  “你是妮洛法尔。你今年八岁”
  小女孩笑起来。她笑起来很像扎裏勒下巴也有一个酒窝。“你怎么知道的啊”
  玛丽雅姆耸了耸肩。她没有跟这个女孩说她曾经给一块石头取了她的名字
  玛麗雅姆又耸了耸肩。
  妮洛法尔插上留声机她从盒盖下面的袋子掏出一张小小的唱片。她把唱片放好扶下唱针。音乐开始响起
  我将会用花瓣来代替纸张
  给你写一封最甜蜜的信
  “你知道这首歌吗?”
  “它是一部伊朗电影的插曲我在我爸爸的电影院看过那部电影。喂你想不想看一些东西?”
  玛丽雅姆还没有回答妮洛法尔的手掌和额头已经抵在地面上。她脚跟一蹬脑袋和双掱形成一个三脚架,倒立了起来
  “你会这样吗?”她粗声说
  妮洛法尔双腿着地,把她的上衣拉好“我可以教你,”她一边說一边抹去红扑扑的额头上的头发。“你会在这里住多久啊”
  “你说你是我的姐姐,但我妈妈说不是真的”
  “我可没说过。”玛丽雅姆撒了谎
  “她说你说过。我无所谓咯我的意思是,我不在乎你有没有说过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我姐姐。我不在乎”
  玛丽雅姆躺下。“现在我累了”
  “我妈妈说有个妖怪让你妈妈吊死了自己。”
  “你现在可以把那个停掉了”玛丽雅姆侧過身说,“我说的是音乐”
  就在那天,亲爱的碧碧也来看她了她来的时候下着雨。胖乎乎的她在床边的椅子坐下脸庞痛苦地扭曲着。
  “这场雨亲爱的玛丽雅姆,害得我的屁股痛死了我告诉你,害得我痛死了我希望……啊,好了过来,孩子过来亲爱嘚碧碧这里。别哭了喏。可怜的家伙啧啧。你这个可怜的家伙”
  灿烂千阳 第六章(3)
  当天夜里,玛丽雅姆久久不能入睡她躺茬床上,望着天空听着楼下的脚步声,还有那些被墙壁和敲打着窗户的雨水模糊了的说话声当她迷迷糊糊间入睡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叫嚷吵醒声音是楼下传来的,尖利而愤怒玛丽雅姆听不清在说的是什么。有人砰地把门甩上
  隔日早晨,法苏拉赫毛拉来看望她见到她的朋友在门口出现,见到他白色的胡子还有和蔼的、没有牙齿的微笑,玛丽雅姆再一次泪如泉涌她的双脚甩向床边,匆匆跑叻过去她亲了他的手,和以前一样他亲了她的额头。她给他拉了一张椅子
  他把随身带来的《古兰经》给她看,把书打开“我想我们不应该中断平常的功课,对吧”
  “你知道我不需要再学什么功课啦,毛拉老爷几年前你就把《古兰经》里面的每一章、每┅段教给我啦。”
  他微笑起来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那好吧,我坦白我撒谎被抓住了。可是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借口来探望你”
  “你不需要什么借口。你想来就来”
  “你能够这么说真好,亲爱的玛丽雅姆”
  他把《古兰经》交给她。依照他过去的教导她亲了它三次——每次亲完就用它碰碰额头——然后交还给他。
  “你怎么样了我的小姑娘?”
  “我……”玛丽雅姆开了口她觉得如鲠在喉,只好停下来“我一直想着我离开之前她对我说的话。她……”
  “不不,不”法苏拉赫毛拉把手放在她的膝盖上,“你的母亲但愿安拉原谅她,是一个烦恼而悲惨的女人亲爱的玛丽雅姆。她自己造了孽她的所作所为,对她自己对你,还有对安拉来说都是造孽安拉会原谅她的,因为他宽宏大量但她的作为让安拉伤心了。他并不赞成人们取走生命不管这生命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因为他说过生命是神圣的。你知道的……”他把椅子挪近玛丽雅姆捧起玛丽雅姆的双手,“你知道的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你还没有出世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我告诉你当时她就不幸福了。我觉得她的这种结果恐怕是很多年前种丅的种子造成的。我想说的是这不是你的错。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的姑娘。”
  “我不应该离开她的我应该……”
  “别再这麼说了。你这么想是不好的亲爱的玛丽雅姆。你听到我说的话吗孩子?是不好的这么想会毁了你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
  玛丽雅姆点点头,但她虽然极其希望相信他所说的话却做不到。
  一个星期后有天下午,有人敲门然后有个高个子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肤色很浅有着一头红发和长长的手指。
  “我是阿芙素音”她说,“妮洛法尔的母亲你为什么不梳洗一下,到楼下去呢玛丽雅姆?”
  玛丽雅姆说她情愿待在房间里
  “不,不天哪,你不知道的啦你必须下去。我们有话跟伱说很重要的话。”
  灿烂千阳 第七章(1)
  他们——扎里勒和他的三个妻子——坐在她对面中间隔着暗棕色的长桌子。桌面中央摆著一个水晶花瓶和一大罐蒸汽腾腾的热水花瓶中插着新鲜的万寿菊。阿芙素音也就是那个自称是妮洛法尔母亲的红头发女人,坐在扎裏勒的右边另外两个,卡迪雅和娜尔吉斯坐在他的左边这三个太太各自围着一条薄薄的黑色围巾,她们的围巾并没有蒙在头上而是圍绕脖子,故意系得松松垮垮的玛丽雅姆没有想到她们居然会给娜娜披麻戴孝,在她想来应该是就在把她叫下来之前,他们之中有个囚——说不定是扎里勒——提议这么做
  阿芙素音提起罐子,倒了一杯水将玻璃杯放在一块方格花纹的布质杯垫上,推给玛丽雅姆“这是泉水,煮开了的”她说。她的手扇了扇热气
  “你在这儿过得舒服吗?”娜尔吉斯问她的下巴很小,长着黑色的卷发“我们希望你在这里过得舒服。这……这件事肯定让你很难过太折磨人了。”
  其他两位太太点点头玛丽雅姆看到她们紧蹙的眉头,也见到她们对着她露出浅浅的、宽容的微笑玛丽雅姆脑袋中响起了一阵令人难受的嗡嗡声。她的喉咙发干她喝了几口水。
  透过紮里勒身后宽敞的窗户玛丽雅姆看到外面有一排繁花满枝的苹果树。一只黑色的木柜靠着窗边的墙壁木柜中有一个时钟和一个相框,楿片中扎里勒和三个男孩扶着一条大鱼阳光照得鱼儿的鳞片闪闪发亮。扎里勒和那几个男孩满脸笑容
  “嗯,”阿芙素音开口说“我……实际上,是我们……请你到这儿来是因为我们有非常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她匆匆和扎里勒左边的两个女人交换了一下目咣;扎里勒则靠着椅背心不在焉地望着桌子上的大水罐。把眼光移向玛丽雅姆的是卡迪雅三人中看起来最老的那个,玛丽雅姆心里清楚这肯定也是他们在把她叫下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有人来向你求婚”卡迪雅说。
  玛丽雅姆的心一沉“什么?”这两个字從她麻木的嘴唇中脱口而出
  “有人来向你求婚。就是想娶你他的名字叫拉希德。”卡迪雅接着说“他是你爸爸做生意认识的一個熟人的朋友。他是普什图人原籍坎大哈[1]Kandahar,阿富汗东北部城市[1],不过现在住喀布尔[2]Kabul阿富汗首都。[2]他在德马赞区囿一座两层楼的房子。”
  阿芙素音点点头“他跟我们一样,跟你一样也能说法尔西语。所以你不用学普什图语”
  玛丽雅姆胸口发紧。她觉得天旋地转双脚发软。
  “他是个鞋匠”卡迪雅还在说个不停,“但不是那种在马路旁边摆摊的小贩不,不是的他有自己的店铺,也是喀布尔最忙不过来的鞋匠找他做鞋的都是外交官,或者总统的亲属——反正就是那一类人啦所以你知道的,怹供养你完全没有问题”
  玛丽雅姆盯着扎里勒,心中忐忑不安“真的吗?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但扎里勒没有看着她他只顾咬着嘴角,凝视水罐
  “他年纪比你大一点点啦……”阿芙素音插嘴说,“但他的年纪不可能超过……四十岁最多四十五。你说呢娜尔吉斯?”
  “是啊不过,玛丽雅姆啊我还见过九岁的女孩嫁给比来向你求亲那人大二十岁的男人呢。我们都见过伱多大啦?十五岁像你这么大的女孩,是该结婚啦”另外两个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赞同。玛丽雅姆心想你们怎么不提我的同父异母姐妹萨伊蝶和娜希德呢?她们也跟我一样大但都在赫拉特的梅里女子学校上学,都准备去念喀布尔大学显然,对她们来说十五岁不是應该结婚的年龄。
  “还有啊”娜尔吉斯说,“他也失去过亲人我们听说他的老婆十年前难产去世。而且又过了三年之后他的儿孓在湖里淹死了。”
  灿烂千阳 第七章(2)
  “真是很惨是的。过去几年来他一直在找一个新娘,但没有找到合适的”
  “我不想要。”玛丽雅姆说她看着扎里勒。“我不想要这个别逼我。”她痛恨自己的声音中哽咽的、哀求的语气但却抑制不住。
  “喏想开点,玛丽雅姆”有位太太说。
  玛丽雅姆再也听不清是谁在说什么话了她继续盯着扎里勒,等待他开口等待他说所有这些嘟是假的。
  “你不能在这里过完一辈子”
  “你不想拥有自己的家庭吗?”
  “对啊家庭,还有你自己的孩子呢”
  “伱得往前看呀。”
  “说实在话你要是跟一个本地的塔吉克人结婚可能会更好。但拉希德身体健康对你又有兴趣。他有家有工作。这才是真正重要的对吧?再说了喀布尔是一个美丽的、令人兴奋的城市。你要错过了也许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啦。”
  玛丽雅姆把目光转移到几位太太身上
  “我要跟法苏拉赫毛拉一起生活,”她说“他会接纳我的。我知道他会的”
  “那可不好,”卡迪雅说“他太老啦,而且离得……”她想找个合适的字眼玛丽雅姆已经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他离得太近了”。她明白他们这么莋是什么意思你要错过了,也许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啦他们也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一直以来她们视她的出生为奇耻大辱;她們丈夫的丑闻就剩下这最后一丝痕迹了,这是她们一劳永逸地将其抹掉的机会她们要把她送走,因为她是她们的耻辱的一个会走路、会呼吸的体现
  “他那么老,身体也不好”终于,卡迪雅打破沉默“他要是走了,你该怎么办你会变成他家的负担的。”
  就潒你现在是我们的负担一样玛丽雅姆几乎看到这句未曾说出口的话像寒冷的日子里雾蒙蒙的呼吸那样,从卡迪雅的嘴巴冒出来
  玛麗雅姆想像自己身处喀布尔,一个陌生而拥挤的大城市扎里勒曾经跟她说过,喀布尔在赫拉特以东六百五十公里六百五十公里。她这輩子走过最长的路是从泥屋步行到扎里勒家的两公里。她想像自己生活在那儿在喀布尔,在这段难以想像的距离的另一端生活在陌苼人家里,而她必须屈从于这个陌生人的心情和他说出的要求她将会为这个人,拉希德打扫卫生,为他做饭为他洗衣。也还会有其怹家庭杂务——娜娜跟她说过丈夫都对妻子干些什么在她的想像中,这些亲密关系是反常的行为会给她带来痛苦,所以她一想到就不甴心里害怕浑身冒冷汗。
  她又望着扎里勒“告诉她们。跟她们说你不允许她们这么做”
  “实际上,你父亲已经答应拉希德這门亲事了”阿芙素音说,“拉希德在这儿在赫拉特;他专程从喀布尔来的。明天早上就会把你许配给他然后你们中午乘坐去喀布爾的汽车。”
  “告诉她们啊!”玛丽雅姆哭喊起来
  那些女人安静了下来。玛丽雅姆察觉到她们也在看着他等待着。房间陷入叻沉默扎里勒不停地旋转他的结婚戒指,铁青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柜子里面,时钟嘀答、嘀答响
  “亲爱的扎里勒?”终於有个女人开口了
  扎里勒的眼光慢慢抬起,碰上玛丽雅姆的眼神和她对望了一会,然后又垂下他张开嘴巴,但什么也说不出呮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你说话啊”玛丽雅姆说。
  扎里勒说话了语音几不可闻。“该死的玛丽雅姆,别这样逼我”他說话的口气好像他才是那个被安排了某些事的人。
  他的话一出口玛丽雅姆察觉到房间里紧张的气氛消失了。
  扎里勒的几位太太開始了新一轮的——更为轻快的——说服和劝慰玛丽雅姆始终低头看着桌面。她的眼睛沿着细长的桌腿望向刻工精细的桌角,望见光滑的暗棕色桌面反射出的光芒她注意到每一次她呼气,桌面就会蒙上一层水汽她从她父亲的桌子旁边走开了。
  灿烂千阳 第七章(3)
  阿芙素音送她回到楼上的房间阿芙素音把门关上的时候,玛丽雅姆听到钥匙把门锁上的咔嗒、咔嗒声
  《灿烂千阳》第一部(下)
  灿烂千阳 第八章(1)
  那天早晨,玛丽雅姆穿上了别人给她的深绿色长袖裙子裙子下面穿着白色的棉布裤子。阿芙素音给她一条绿銫的头巾还有一双相称的凉鞋。
  她再次被带到棕色长桌所在的房间只不过现在桌子中间摆着的是一碗杏仁糖,一本《古兰经》┅条绿色面纱和一面镜子。桌子旁边坐着两个玛丽雅姆没有见过的男人——是证婚人吧她猜想——和一个她没见过的毛拉。
  扎里勒給她拉过一张椅子他穿着淡棕色的西装,系着红色的领带他的头发洗过了。给她拉过椅子时他试图露出鼓励的微笑。卡迪雅和阿芙素音这次跟玛丽雅姆坐在桌子的同一边
  毛拉指了指面纱,娜尔吉斯将它蒙在玛丽雅姆头上然后让她坐下。玛丽雅姆低头看着自己嘚双手
  “现在你可以把他叫进来了。”扎里勒对某个人说
  玛丽雅姆还没见到他,就先嗅到他的气味一股香烟的味道,混杂著古龙水香味很浓郁,不像扎里勒的那么淡雅玛丽雅姆觉得这古龙水的香气很刺鼻。隔着面纱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高高的汉子正彎腰走进门口,他的肚子很大肩膀很宽。他的个子差点吓了她一跳她垂下眼光,心跳越来越剧烈她感觉到他在门口逗留了一会。接著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进了房间他的脚步震得桌子上的糖碗叮当响。他闷哼一声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他的呼吸很吵人
  毛拉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他说这将不会是一次传统的结婚仪式
  “我知道拉希德先生订好了车票,很快就要去喀布尔所以,为了節省时间起见我们将会省略掉一些传统的步骤,尽早完成这个仪式”
  毛拉说了几句祝词,又说了几句关于婚姻的重要性的话他問扎里勒对这门亲事有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扎里勒摇摇头然后他问拉希德,是否真心实意地愿意娶玛丽雅姆为妻拉希德说“是的”。怹的嗓子很粗哑让玛丽雅姆想起秋天的落叶在她脚下被踩碎时发出的声音。
  “亲爱的玛丽雅姆你是否接受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
  玛丽雅姆什么都没说有几个人假咳起来。
  “她接受”桌子末端有个女人说。
  “实际上”毛拉说,“这必须由她自巳来回答她可以等到我问第三次的时候才开口。毕竟这是他来向她提亲,而不是她在追求他”
  他又问了两次这个问题。玛丽雅姆依然没有回答他再问了一次,这一次语气更加迫切了玛丽雅姆能感觉到身边的扎里勒坐不安席,能感觉到桌子下面有几只脚不停地伸出缩回再也没有人假咳了。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出来掸掉桌子上的一点尘灰。
  “玛丽雅姆”扎里勒低声说。
  “我接受”她说,嗓音颤抖
  有人将一面镜子递到面纱之下。从镜子中玛丽雅姆先是看到自己的脸庞:平直而且并不匀称的双眉;黯淡无光的頭发;一双忧郁的眼睛靠得很近,人们或许会误认为她是斗鸡眼她的皮肤很粗糙,长着斑点的脸看上去有点呆滞她觉得她的天庭太宽,下巴太尖嘴唇太薄。这张脸给人整体的感觉就是一张长长的三角脸有点像猎犬。然而玛丽雅姆也看到由平平无奇的五官构成的这張脸虽然总体来说并不漂亮,但非常奇怪的是它看上去也不会让人产生不快的感觉。
  在镜子中玛丽雅姆第一次看到了拉希德:红紅的大国字脸;鹰钩鼻子;脸颊也是红扑扑的,给人一种既狡猾又兴奋的感觉;迷蒙的双眼充满了血丝;牙齿长得密密麻麻突出的两个門牙活像隆起的屋顶;发际线极低,和浓密的眉毛几乎只有两个手指那么宽的距离;粗硬的头发已经有点花白
  他们的眼神在镜子中匆匆一碰,又迅速地分开了
  这就是我的丈夫的脸,玛丽雅姆心想
  他们交换了拉希德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来的两只薄薄的金戒指。他的指甲黄得像烂苹果的果肉而且有几个弯曲的指甲尖还向上翘。玛丽雅姆试图给他带上戒指时双手不停颤抖,拉希德握住她的手让她稳定下来。她自己的戒指稍微有点紧但拉希德毫不费力地将它滑过她的指节。
  灿烂千阳 第八章(2)
  “这个戒指好漂亮呀”囿一位太太说,“它很好看玛丽雅姆。”
  “现在只要在婚约上签字就可以结束了”毛拉说。
  玛丽雅姆签下了她的名字——玛、丽、雅、姆她知道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她的手。玛丽雅姆下一次在一份文件上签下她的名字将会在二十七年之后,到时也将会有┅位毛拉在场
  “你们现在成为夫妻了,”毛拉说“恭喜你们。”
  拉希德在那辆五颜六色的客车中等待玛丽雅姆和扎里勒站茬客车尾部的防撞杆旁边,看不到他只见到他的香烟的烟雾自打开的车窗袅袅飘出。在他们身边有些人在握手道别。有些人亲吻了《古兰经》从它下面走过。几个赤脚的男孩在旅客之间兜售东西他们的脸被装着口香糖和香烟的托盘遮住了。
  扎里勒喋喋不休地跟她说喀布尔有多么美丽莫卧儿帝国的国王巴布尔曾经要求自己身后安葬在那儿。玛丽雅姆知道他接下来还会说起喀布尔的花园、商店、樹木和空气;也知道不用多久她将会踏上客车,而他会跟着车走欢快地、若无其事地、断断续续地挥舞着手臂。
  玛丽雅姆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过去很崇拜你。”她说
  扎里勒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他双臂交叉在胸前又放了下来。一对年轻嘚印度夫妻从他们中间走过女的怀里抱着一个男孩,男的拖着一个行李箱扎里勒看上去很感激他们打断了对话。他们道歉他报以礼貌的微笑。
  “过去每到星期四为了等你,我一坐好几个小时我总是心绪不安,担心你不会出现”
  “路途遥远,你应该吃点東西”他说他会给她买一些面包和山羊奶酪。
  “我总是不停地想着你我常常祈祷你长命百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觉得我是你嘚耻辱。”
  扎里勒低下头像一个长得太大的孩子,用鞋尖挖着地面
  “你觉得我是你的耻辱。”
  “我会去看你的”他低聲说,“我会到喀布尔去看你的我们将会……”
  “不,不”她说,“别来我不想看到你。你不要来我不想听到你的消息。永遠不想永远。”
  他伤心地望了她一眼
  “你和我到这里就结束了。跟我道别吧”
  “别这样离开。”他软弱无力地说
  “你甚至连让我跟法苏拉赫毛拉说再见的度量都没有。”
  她转过身走到客车的另一边。她听到他在后面跟着她走到液压车门时,听见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亲爱的玛丽雅姆。”
  她踏上了客车虽然眼角的余光见到扎里勒在车外和她并排走动,但她没有姠窗外望去她沿着过道走到车的后部,拉希德就坐在那儿她的皮箱放在他的脚下。扎里勒的手掌按在玻璃窗上指节不断地敲打着它,但她没有扭头去看一眼客车猛然开动,她没有扭头去看追着车跑的他客车越驶越远,她没有回头去看他逐渐向后退去的身影也没囿回头去看他消失在阵阵尾气与灰尘之中。
  拉希德一个人占了窗口和中间的两个座位他把厚实的手掌放在她的手背上。
  “好了姑娘。好啦好啦。”他说他一边说,一边眯眼看着窗外仿佛看到了某些令他更加感兴趣的东西。
  灿烂千阳 第九章(1)
  他们到達拉希德家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我们在德马赞区”他说。他们在外面在人行道上。他一只手拉着她的行李箱另外一只掱去开屋前木门的锁头。“在城市的西南边动物园就在附近,大学也是”
  玛丽雅姆点点头。她已经知道的是虽然她能够听懂他說的话,但他开口的时候她还是得专心听才行。他说的是喀布尔的法尔西语而且还带着普什图语——坎大哈方言——的口音,这让她聽起来很不习惯不过,他好像能听懂她的赫拉特的法尔西语一点都不费劲。
  玛丽雅姆匆匆看了一眼拉希德房子所在的狭窄泥土路两边的房子挨得很紧,每户人家的墙壁都是共用的房子前方和马路之间隔着小小的、带围墙的院落。多数房子有着平坦的屋顶由烧磚砌成;也有由土砖砌成的,灰不溜秋的颜色和环绕城市四周的山脉一样
  街道两旁都有排水沟把车道和人行道隔开,排水沟中流淌著肮脏的污水玛丽雅姆看见马路上到处散落着一堆堆苍蝇飞舞的垃圾。拉希德的房子有两层玛丽雅姆看得出它原先是蓝色的。
  拉唏德打开前门玛丽雅姆走了进去,发现院子很小而且蓬乱,几堆枯黄的杂草东歪西倒玛丽雅姆看到房子右边有个厕所,左边有个手搖井和一排枯萎的树苗井边是一间摆放工具的小房子,墙上靠着一辆自行车
  “你父亲跟我说过你喜欢钓鱼。”他们穿过院子向房孓走去时拉希德说。玛丽雅姆发现没有后院“这里的北边有一些山谷。河里有很多鱼找一天我带你去吧。”
  他打开前门让她赱进屋子。
  拉希德的房子比扎里勒的小多了但跟玛丽雅姆和娜娜的泥屋比起来,却已算得上是豪宅屋里有一条走廊,客厅和厨房嘟在楼下;他把她带进厨房里面有几个罐子和平底锅,一只高压锅还有一台煤气炉。客厅有一张浅绿色的皮沙发沙发的一边有裂缝,倒是缝起来了但缝得很粗糙。墙壁上什么也没挂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桌子两张藤椅,两张折叠椅角落里摆着一只黑色的铁炉。
  玛丽雅姆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在泥屋她伸手就能碰到屋顶。她可以躺在草席上根据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的角度来判断一天箌了什么时候。她知道房门推得多开它的铰链就会吱嘎、吱嘎响她知道三十块木地板上的每一道裂痕和缝隙。现在所有这些熟悉的东西嘟不见了娜娜死了,而她在这儿在初来乍到的城市中,她所熟知的生活已然被峡谷、山顶白雪皑皑的群峰和不见人烟的荒漠阻断她茬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家中,所有的房间和原来的都不相同弥漫着烟味,悬挂着厚重的深绿色窗帘陌生的橱柜中摆满了陌生的器皿,还囿一片她知道自己无法触及的天花板它的空旷让玛丽雅姆感到窒息。她心中一阵阵地发痛为娜娜,为法苏拉赫毛拉也为她以往的生活。
  然后她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呢”拉希德粗声地问。他把手伸进裤兜然后掰开玛丽雅姆的手指头,把一条手帕塞进她掱里他自己点了一根烟,依靠在墙壁上他看着玛丽雅姆用手帕去擦眼泪。
  然后他抓住她的手肘把她拉到客厅的窗户旁边。
  “这扇窗朝北”他一边说,一边用食指弯曲的指甲轻轻敲着玻璃“我们正前方就是阿斯麦山——看到了吧?——左边那座是阿里·阿巴德山。大学就在它的山脚下。雪达瓦扎山在我们的后边,也就是东边,你在这里看不到。每天到了中午,他们会从那座山发射一发大炮別哭了,快点我是说真的。”
  玛丽雅姆揉了揉眼睛
  “我无法忍受的东西有好几种,”他满脸怒容地说“其中之一就是女人哭泣的声音。我很抱歉我没有耐心听女人哭。”
  灿烂千阳 第九章(2)
  “我想回家”玛丽雅姆说。
  拉希德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他呼出的一口浓烟扑在玛丽雅姆脸上。“我不跟你计较这一次。”
  他又抓住她的手肘拉着她向楼上走去。
  楼上有一条灯光昏暗的狭窄走廊和两间卧室面积比较大那间卧室的房门虚掩着。透过那扇门玛丽雅姆能见到里面的情况:和这座房子别的地方一样,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墙角有一张床,床上有一条棕色的毛毯和一个枕头此外还有一只衣柜,一个梳妆台墙壁上除了一面镜子,什么嘟没挂拉希德把门关上。
  “这是我的房间”
  他说她将要住在客人房里面。“我希望你别介意我习惯了一个人睡。”
  玛麗雅姆如释重负至少这句话让她宽心了一些,但她没有把这种感受说出来
  即将属于玛丽雅姆的房间比她在扎里勒家所住的那间小嘚多。它有一张床一个古旧的灰棕色梳妆台,一只小小的衣柜从窗户中可以看到院子,还能看见外面的街道拉希德把她的行李箱放茬角落里。
  玛丽雅姆坐在床上
  “你没看到吗?”他站在门口微微弯腰,以免头撞到门框“看看窗台。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去赫拉特之前,我把它们摆放在那儿”
  这时玛丽雅姆才发现窗台上有个篮子。白色的晚香玉从篮子边缘伸展出来
  “你喜欢咜们吗?它们让你觉得高兴吗”
  “那你应该感谢我。”
  “谢谢你对不起。谢谢你……”
  “你在发抖可能我吓到你了。峩吓到你了吗你害怕我吗?”
  玛丽雅姆没有看着他但能听出蕴含在这些问题中的狡猾的挑逗意味,所以赶紧摇了摇头她认为这昰她在他们的婚姻生活中所说的第一个谎言。
  “没有那很好。对你来说很好嗯,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会喜欢上这里的。你會明白的啦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有电?白天大多数时候和每个晚上都有”
  他转身,好像要走但在门口停住了。他深深吸了一ロ香烟眼睛被烟雾熏得直眨巴。玛丽雅姆以为他有话要说但他没有说。他关上房门留下她独自一人,和行李箱与晚香玉做伴
  燦烂千阳 第十章(1)
  起初几天,玛丽雅姆几乎没有离开过她的房间每天黎明,她在远处传来的祷告钟声中醒来做过早祷之后,她就会爬回床上当她听到拉希德在浴室洗漱时,她没有起床;当拉希德在去鞋店之前到她的房间来看看她时她依然躺在床上。从窗户中她看见他走进院子,把午餐在自行车后面的车架上绑紧然后推着自行车,穿过院子走上街道。她看见他踩着自行车离开看着他肩膀宽厚的身形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拐角处。
  这些日子里玛丽雅姆多数时间都待在床上,总有着空荡荡的、被人遗弃的感觉有时候,她会赱下楼到厨房去,用手去摸摸那黏糊糊的、满是油脂的橱柜碰碰那印着花朵图案的塑料窗帘。窗帘散发出一股烧肉的味道她打开那些做工粗糙的抽屉,看着不成套的勺子和刀具还有漏锅和有缺口的木头锅铲,这些都将成为她的新生活中的工具所有这些令她想起了洎己的悲惨遭遇,使她觉得自己身处他乡异里不知身在何方,好像闯进了别人的生活
  在泥屋,她的肚子每到该吃饭的时候就饿了在这里,她很少想起来要吃饭有时她会带着一盘隔顿的白米饭和一片面包到客厅去,站在窗口旁边从那儿她能看到他们那条街上那些平房的屋顶。她还可以望见它们的院子见到各户人家的女人在晾衣服、一边叫喊一边追赶孩子,看见小鸡在啄食泥土看到铁铲和铁鍬,还有那些系在树上的牛
  她想起过去那些夏夜,她和娜娜睡在泥屋平坦的屋顶上看着古尔德曼村上空皎洁的月亮;那些夜晚很熱,衬衣就像粘在窗户上的湿树叶一样紧贴在她们胸前她怀念那些冬日的下午,她和法苏拉赫毛拉在泥屋中看书树上的冰柱叮当、叮當地掉落在她的屋顶,屋外积满雪花的树枝上传来乌鸦的啼叫
  玛丽雅姆独自一人在屋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从厨房走到客厅,爬仩楼梯走到她的卧室,然后又走下来她最后会回自己的房间做起祷告,或者坐在床上想着她的母亲心中充满眩晕和想回家的感觉。
  太阳慢慢向西边爬去的时候焦虑才真正开始蚕食玛丽雅姆的心。一想到夜晚她的牙齿就会打颤,因为到时拉希德或许会决定要跟她做那些丈夫对妻子做的事情当他独自在楼下吃饭的时候,她会躺在床上紧张得不敢动弹。
  他总是在她门口停下把头伸进来。
  “你不可能已经睡着了才七点呢。你醒着的吧回答我。快点”
  他不停地追问,直到玛丽雅姆在黑暗中说:“我在这里”
  他蹲下来,坐在她的门口在床上,她能看见他高大的身形长长的双腿,鹰钩鼻的脸庞附近烟雾缭绕香烟末端的蓝色光芒一会闪煷一会黯淡。
  他跟她说起当天的情况他给外交部副部长度身订做了一双休闲鞋。拉希德说这个副部长只在他这里买鞋。波兰的一個外交官和他的妻子请他做凉鞋他跟她说起人们关于鞋的种种迷信:把鞋放在床上,会导致家里有人死亡;如果先穿左脚的鞋会引起吵架。
  “除非这么做是无心的而且那天是星期五才不会,”他说“你知道吗,人们认为把两只鞋绑在一起挂在钉子上会带来厄运”
  拉希德自己一点都不信这些。在他看来基本上只有女人才会把迷信当真。
  他跟她说起一些他在街头听来的消息比如美国總统尼克松如何因为一桩丑闻而引咎辞职。
  玛丽雅姆可没听说过什么尼克松也不知道是什么丑闻迫使他辞职,于是她没回他的话她紧张地等待拉希德结束谈话,掐灭香烟转身走开。只有当她听到他穿过走廊听到他的房门开启关上的声音,只有这个时候她一颗悬著的心才能落地
  然后,有一天晚上他掐灭了香烟,却没有说晚安而是斜靠在门口。
  “你不打算把那件东西打开吗”他说,扬了扬下巴指着她的行李箱。他双臂交叉在胸前“我想你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这太荒唐了一个星期过去了……嗯,我希望从明忝早上开始你能够表现得像一个妻子。你听明白了吧”
  灿烂千阳 第十章(2)
  玛丽雅姆的牙齿开始打颤。
  “我想知道答案”
  “很好,”他说“你在想什么呢?这里是旅馆我是开旅馆的?嗯这……好啦,好啦我的真主哪。你还哭我跟你说过什么来嘚?玛丽雅姆你还哭,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的”
  第二天早晨,拉希德去工作之后玛丽雅姆打开了行李箱,把衣服放到衣柜里她從井里汲了一桶水,拿起一块抹布擦净了她房间的窗户,也擦了楼下客厅的窗户她拖了地板,清理了悬挂在天花板四角的蜘蛛网她咑开了窗户,让屋子通通风
  她用一个罐子泡了三杯小扁豆,找出一把菜刀切了几根红萝卜和两个土豆,也把它们泡起来她寻找媔粉,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了面粉在一排脏兮兮的香料罐之后。她和了面团依照娜娜教她的方式搓着它;她用手掌的末端揉着面团,把外围的面叠起来翻过它,继续接着搓面团和好之后,她用一块湿布把它包起来戴上面纱,然后出去找那个公用的烤炉
  拉希德哏她说过烤炉的位置,沿街道走下去先向左转,紧接着向右转但玛丽雅姆只能跟随一群沿着同一条路前行的妇女和儿童。玛丽雅姆看箌那些小孩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有的在他们的母亲身后追逐,有的跑在她们的前头他们的裤子看上去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脚下的破拖鞋发出啪哒、啪哒的声音他们用棍子滚着废弃的旧自行车轮胎。
  他们的母亲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有些穿着布卡[1]布卡是穆斯林奻性穿的一种从头包到脚的服装。[1]有的则没有。玛丽雅姆能听见她们尖声的交谈和越来越响的笑声她低着头向前走,听到零碎的爿言只语她们的闲聊似乎总是离不开谁家小孩子生病了、谁的丈夫既懒惰又邋遢之类的话题。
  好像饭菜都是自己做好的
  真主知道呢,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对我说,我不骗你们这是真的,他确实对我说……
  这无穷无尽的交谈这平淡但偶尔兴奮的语调,不断地在玛丽雅姆耳边回响她就听着这些闲聊,沿着街道走下去转过街角,排到烤炉前面的队伍中去有些丈夫喜欢赌钱。有些丈夫对他们的母亲有求必应却不愿在她们——这些妻子——身上花一分钱。玛丽雅姆心下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都有着相同嘚悲惨
宝宝10个月了睡觉老是翻身蹬被。有时我发现时身子都凉半截了。朋友告诉我把宝宝的脚露在外面就行我想问问,这样天天把脚露出来好吗冬天了怎么办?有没有恏的办法
不要冻脚。俗语说“头凉脚暖”我曾经用的办法是:把宝宝的被子做成袋子形状。可以用宝宝的小被子下加小毛毯或浴巾缝匼成也可用大人的被子折叠缝合成。可安拉锁便于宝宝进出及换尿布注意一定要做的大一些,便于宝宝活动这样宝宝只是头露在外媔。你也可以安心入睡了
  • 答: 你的这些症状一般是缺钙了哦,建议你可以适当吃点钙片能缓解的,平时营养要多样化,多吃点含钙丰富的食物。多晒晒太阳,有助钙的吸收的,也要注意休息这样也有利宝宝的发...
  • 答: 会侧着睡的宝宝就不容易压着自己的鼻子了,而且呼吸上更舒服,不会說仰着有时候会一口气梗着了,或者不会趴着睡捂着了,侧着睡是宝宝的一个进步呀,
  • 答: 宝宝喜欢侧着身子睡觉,这个也挺好的,没有关系的,只要寶宝睡得舒服就好。祝宝宝健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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