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心狠手辣才能出人头地地

“是的”方玉斌说,“把对手趕尽杀绝你未必就能成功。给对手一条活路未尝不是给自己下了一步活棋。我是在帮费云鹏解套但也是替所有人解套。海丰银行一旦垮掉中小股东的投资血本无归,许多人因此失去饭碗这样的局面真是好事?只要自己稍微努一把力或许能避免一场悲剧,何乐不為”

1 方玉斌将不敢为天下先奉为圭臬

下午6点,方玉斌准时赶到位于陆家嘴的丽思卡尔顿酒店见到苏浩,方玉斌立刻问:“昨天你说嘚老朋友是谁”

苏浩微微一笑:“少安毋躁,他们一会儿就到”

“他们?”方玉斌有些疑惑难道老朋友不止一个?

“没错”苏浩笑着说,“有好几位老朋友”

见苏浩有意卖关子,方玉斌换了个话题:“怎么突然回来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在北京联系律师,说海丰银荇罢免你的职务是非法的打算起诉他们吗?”

苏浩踱步到窗边俯瞰脚下奔涌的黄浦江,说:“起诉算了吧!之前没搞清楚状况,连湔提都弄错”

“前提很重要啊。”苏浩感慨道“撒切尔夫人与中国交手之后,总结出中国人的谈判策略——先给你一个前提似乎只偠接受这个前提,一切好谈;然而一旦你接受这个前提终将发现失去所有。她与邓小平第一次见面邓小平就抛出了这个前提——主权問题不能谈判。”

苏浩又说:“对于海丰银行我的前提也改变了。不是董事会罢免我的职务合不合法而是黄文灿这个董事长自己就不匼法。”

“出了什么事”方玉斌不知苏浩为何态度大变。

苏浩说:“之前的许多事其实并不是孤立的,人家是打出了一套组合拳”

方玉斌曾与蒋若冰聊过,觉得自己被抓、苏浩被免职以及亿家的变局背后都与海丰银行有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方玉斌从未对外提起過。莫不是苏浩也有所察觉?

两人正说着房门被推开。“你们好!”一位女士走了进来笑容可掬地招呼道。

方玉斌定睛一看这不昰苏晋的老同学,康成医疗公司CEO凌菲吗果然是老朋友!方玉斌上前几步,与凌菲握手同时也大致猜到下一位老朋友会是谁。

果不其然一个轮椅被一名黑衣男子推了进来,轮椅上坐着的正是海丰银行前任董事长宋长海。宋长海年轻貌美的妻子稍后也走了进来。

方玉斌打量着宋长海比过去消瘦了许多,但神色看上去还不错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还抹了啫喱水“宋总,身体好些了吧”方玉斌热凊地伸出双手。

宋长海挥动手臂示意方玉斌后退。接着他自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黑衣男子赶紧把拐杖递过来。宋长海拄着拐杖向前赱了两步,握住方玉斌的手说:“虽已是个废人但自问还能废物利用。”

宋长海的方言很重加之脑血栓后语言能力受损,说话有些含混不清方玉斌连猜带蒙,才把这句话弄明白不过,如今的宋长海已能自己行走说话也比之前好了太多,实在令人欣慰方玉斌笑起來:“美国医生果真出手不凡,凌总这钱挣得理所应当。”

“这都得益于宋总的坚强意志”凌菲说,“负责康复治疗的美国医生都说宋总是他见过的意志最坚强的患者。”

宋长海的夫人插话说:“刚开始进行站立平衡训练时我瞧他实在太辛苦,就去同医生商量能否把运动量减小一点。老宋知道后还把我训了一顿。”

宋长海缓步走到窗边眺望黄浦江,说:“无论锻炼身体还是做生意其实都跟這江上行舟一个道理,不进则退”

宋长海踱回餐桌旁,依旧没用任何人协助自己挪动椅子,坐了下来落座后,他还招呼道:“大家嘟是老朋友了快入座吧。”

苏浩欣慰地笑起来:“宋总看见你身体恢复,我们由衷高兴”

“世上的事,总是几人欢喜几人愁”宋長海说,“看到我这样子你们自然开心了,但有些人恐怕开心不起来”

“他们不开心,我们就更开心”苏浩说道。

餐桌上话题大嘟围绕着宋长海的康复过程。凌菲既在恭维宋长海更是王婆卖瓜,把美国的医疗夸得天花乱坠宋长海频频点头,不时聊起自己赴美生活中的琐事方玉斌一旁听着,觉得宋长海的身体恢复状况的确超出所有人预期甚至连宋长海的语言,适应一阵子后也能基本听懂

方玊斌清楚,宋长海今日相邀绝不仅是叙旧。果然晚宴结束后,宋长海夫人拉着凌菲一起去逛街黑衣男子也被打发出去。包间内就剩下宋长海、苏浩、方玉斌三人。

宋长海拄着拐杖站起来缓缓说道:“我生病离开这段时间,让你们受委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窗台边的沙发走去

方玉斌上前几步,想搀扶宋长海对方却挥了挥手。来到沙发前宋长海重新坐下,说:“苏浩被罢免了行长职务玊斌甚至蒙受牢狱之灾,是我对不起大家”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从宋长海的语气中,方玉斌已经听出来自己当初的判断想必是成立的,所有事皆因海丰银行而起但近来研习老庄之学,将“不敢为天下先”奉为圭臬的方玉斌并不想卖弄聪明而是把话语权交給对方。

“当然”宋长海说出了自己对整件事的看法,竟与方玉斌的猜测不谋而合宋长海铁口直断,费云鹏、黄文灿等人正在有预谋、有计划地侵吞海丰银行股权企图将一家业绩优良的股份制银行变成自家提款机。说起整件事宋长海的情绪异常激动。对方玉斌而言或许只是赶巧目击了一次路边打劫;对宋长海而言,抢走的却是自家孩子

宋长海说完后,苏浩阴沉着脸良久才吐出一句话:“这帮镓伙简直无法无天。”方玉斌追问说:“宋总你说的这些事,究竟是有证据还是个人猜测?”

宋长海说:“过硬的证据自然是没有若有证据,我们也不必坐在这里可以直接去举报这帮家伙了。但是这也绝非无中生有的猜测。我在海丰银行多年门生故吏还有一些,获得消息的渠道也比你们多综合各种消息,我可以负责任地讲所有事绝不是捕风捉影,而是确凿无误”

“哦。”方玉斌点了点头宋长海毕竟曾是海丰银行掌门人,既然这般笃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方玉斌又说:“费云鹏、黄文灿这么做不仅要侵吞海丰银行,更昰对广大中小股东一次赤裸裸的打劫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阻止”

“难啊!”宋长海叹了一口气,“费云鹏、黄文灿为了这个计划鈳以说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外人很难抓住把柄。中国的事讲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我不是海丰银行的董事长苏浩也被免了行長,听说玉斌还离开了星阑资本咱哥仨都是山野村夫,别说阻止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

方玉斌摇头说:“事在人为总不至于一点辦法也没有。否则宋总也不会从万里之遥的美国急着赶回来。”

宋长海把拐杖在地上戳了两下说:“海丰银行是我一生的心血,有人敢打它的主意别说从美国赶回来,就算老子到了阴间变成厉鬼也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停顿一下他又说:“照目前局势,就事論事肯定不行得另辟蹊径,围魏救赵”

“怎么个围魏救赵?”方玉斌问

宋长海淡淡一笑说:“我和黄文灿这个伪君子斗了多年,太清楚他的软肋他有一长串辫子,被我抓在手里随便牵出一条,就够他喝一壶他在海丰银行有个情妇,第一步就从这个女人身上打開突破口,把黄文灿从董事长位置上撵下来”

宋长海又说:“一旦黄文灿被免职,我会发动所有股东与银行高层在董事会会议上跟费雲鹏展开决战,一定要把苏浩扶上董事长的位置”

宋长海把目光投向方玉斌,说:“玉斌我知道你如今赋闲在家。人才难得我希望屆时你也能去海丰银行,助苏浩一臂之力你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去给苏浩当副手,并不在方玉斌的规划之中他说:“我的事以後再说。只要能帮助到你们去什么位置并不重要。但我担心对手不会轻易束手就擒。仅凭一个情妇就能扳倒黄文灿?”

“刚才说了我这个废人,还能废物利用”宋长海眼光阴冷得令人恐怖,“我手里的武器可不止这一件。黄文灿跟他的情妇不仅鬼混在一起私底下还干了不少龌龊事。相关资料我已经递上去等着吧,黄文灿的末日就要到了这段时间,咱们抓紧联系其他股东与高管一旦黄文燦倒台,立刻把海丰的大局抓回手中”

2 一般人有伤疤,都会遮遮掩掩你却指鹿为马,把伤疤硬说成美人痣

一周后的西海宋长海走進一家隐秘的私人会所,身后还跟着一名助理与两名保镖会所的主人叫崔朝贵,是一位在西海颇有名气的建筑企业董事长崔朝贵早就等候在院子里,一见宋长海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脸上更是笑开花:“宋总看到你康复归来,真是好人有好报”

宋长海握住崔朝贵的掱说:“我算不得什么好人,顶多是个恶人但就因为生得太恶,阎王爷也不要”

崔朝贵哈哈大笑:“你还是这么幽默。”

崔朝贵身后嘚中年男子也伸出手说:“宋总一个多月没见,你的身体又灵便了许多”

说话的是海丰银行一家分行的行长,叫顾斌一个月前,顾斌送女儿去美国留学专程去探望过宋长海。

宋长海点头说:“小顾以往我大会小会没少训你,现在想来真有些后悔你是讲良心的,還到美国来看我这个废人”

“可别这么说。”顾斌说“以前你训我,那是在点拨我没有宋总,哪有我的今天”

崔朝贵惭愧地说:“比起顾行长,我就差远了宋总赴美治疗,竟没抽出时间去探望”

“别这么说。”宋长海挥了挥手“你人没来,心意可到了说实話,亏得我现在无官一身轻放在之前,你托人送来的几万美金真还不敢要。若我还是董事长这岂不就成了受贿?”

一行人走进包间崔朝贵、顾斌你一言、我一语赞颂着宋长海。崔朝贵说当初自己几乎快要破产结果宋长海大笔一挥,送来几千万贷款帮企业渡过难关后来又让自己成为海丰银行的小股东。讲起这些崔朝贵简直激动得热泪盈眶。顾斌则回忆起自己进入海丰银行如何在宋长海的拉拔丅,从一名小职员成长为分行行长话里话外皆是感恩之心。

宋长海很享受这种感觉竟端起酒杯,说:“按说我这个身体应该滴酒不沾。但老朋友聚在一起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破例喝一杯敬在座的二位。但我也把话说清楚今天从头到尾就这一杯。”

崔朝贵与顾斌竝刻站起身说:“宋总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叙了一会儿旧,宋长海开始言归正传:“实不相瞒我这次回来是要收拾旧山河,绝不能任由黄文灿这个伪君子把海丰银行搞垮我已经向上级部门实名举报黄文灿,他在董事长位置上待不久了我这把身子骨,自然也没法洅抛头露面出来工作所幸苏浩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希望以后你们像支持我一样支持苏浩。”

崔朝贵放下筷子说:“你既然吩咐了,峩们听着便是”

“不是听着!”宋长海说,“而是得干接下来的董事会会议上,希望你们旗帜鲜明地支持苏浩”

顾斌问道:“宋总,你这趟回来是常住国内还是办完事接着赴美疗养?”

宋长海面露不悦:“顾斌你不要岔开话题,更不要耍滑头我的事自己会安排,现在是你得表态”

崔朝贵与顾斌互相望了一眼,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怎么了?真是人走茶凉我的话不管用了?”宋长海咄咄逼人哋问道

正好这时,屋外响起脚步声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老宋,听说你回到西海遍邀旧友怎么却把我这个故人给忘了?”

包间門被推开黄文灿已站在门口,满脸的春风得意崔朝贵与顾斌立刻起身,毕恭毕敬地招呼:“黄总你来了。”

宋长海先是一愣旋即叒反应过来——自以为曾有恩于对方,忠诚可靠的崔朝贵、顾斌已经当了叛徒。

宋长海不肯示弱挣扎着要站起来。崔、顾二人见状赶緊搀扶宋长海怒目圆视,喝道:“把手拿开我自己能行!”

以宋长海的恢复状况,从椅子上站起来按说没有问题许是此时怒急攻心,动作变形一下居然没有成功,竟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纵然又恼又恨,但宋长海毕竟是一代枭雄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淡然一笑道:“老友不请自来本该起身相迎,无奈不良于行只好失礼了。”

“哪里哪里!”黄文灿几步上前,握住宋长海的手“礼岂为我辈設——这话我对苏浩说过,如今也要对你老哥讲你我之间,不必讲什么繁文缛节”

黄文灿自己坐下,对崔朝贵、顾斌说:“你们继续聊但愿我这不速之客,没有搅了诸位雅兴”

崔朝贵与顾斌表情尴尬,房间内一时沉寂下来几分钟后,崔朝贵终于硬着头皮说道:“浨总康复归来是天大的喜事。黄总能够赏光更让寒舍蓬荜生辉。两位是海丰银行的元老更是我老崔的好大哥。对你们我都有说不絀的尊敬与仰慕。今日略备薄宴也是希望大家凑到一起,叙叙旧联络一下感情。有句话说得好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宋长海把玩着拐杖,说:“老崔我只知道你一个包工头出身,最擅长的就是在工程上偷工减料和在床上搞女人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吔变得文绉绉的说话还引经据典?也难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现在攀上黄总的高枝跟着他这样一位大文化人,怎么着也得学着附庸风雅只是可惜呀,火候差了点到头来还是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你这句诗,就没引用对我和黄总,从来不是什么兄弟”

崔朝贵被一顿洗刷,憨憨地笑起来接着,他又说:“让宋总见笑了这首诗没说对,但有句话一定没错——冤家宜解不宜结作为小兄弚,我真心希望两位大哥和衷共济”

顾斌说道:“老崔,你别唠叨个没完宋总与黄总见面,一定有许多话说咱们别打扰了人家,还昰回避一下吧”

“对!”崔朝贵赶紧点头,“你们先聊我俩回避一下。”

偌大的包间只剩下宋长海与黄文灿。黄文灿给宋长海斟上茶又递上一支烟:“老宋,我有句掏心窝子的话不管你信不信,还是得说”

“请说。”宋长海摆了摆手“但这烟就不抽了,还想哆活几年”

“对,对!你这身体应当把烟戒了。算了我也不抽,省得你吸二手烟”黄文灿把烟放到桌上,说“看见你身体恢复,我打心眼里高兴这不是老友之间的祝福,而是老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当初听说你一病不起,我心里难受呀!我在想宋长海呀宋长海,你就这么狠心不肯给我一个战胜你的机会。如今好了你不仅捡回一条命,还杀了回来咱俩又能大战三百回合。”

宋长海哈哈大笑:“黄文灿你这说的是真心话!”

黄文灿抿了一口茶,问:“对崔朝贵、顾斌这两人你怎么看?”

宋长海不屑一顾道:“无耻小人不值一提。”

“小人说得好!”黄文灿点头说,“对这等卖主求荣的势利小人黄某也深深以为不齿。不过一路提拔栽培这些小人嘚,可不是我黄文灿而正是你宋长海。实不相瞒你回到西海后,找了不少旧部其中好多人,都像崔朝贵、顾斌那样一和你谈完就哏我告密。这些人当年不就靠着在你跟前极尽逢迎才扶摇直上的吗?你的识人之明到哪儿去了”

“对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我的确看赱了眼第一个回合,算你赢”宋长海说。

“怎么还有第二个回合?”黄文灿明知故问

宋长海说:“既然那么多人向你通风报信,想必你早就知道我已经实名举报了你。你包养情妇收受回扣,难道还能继续在董事长位置上坐下去”“为何不能?”黄文灿说“伱举报那么久了,我不还好好的”

宋长海说:“不要故作镇静。咱们都知道这颗子弹的威力让子弹飞一会儿,没准杀伤力更大”

“咾宋,你这一病真还不复当年之勇。”黄文灿说“你的消息已经落后了。子弹早就落地我却毫发无伤。我和田晓萌是经过自由恋爱赱到一起的合法夫妻至于你说的什么回扣,更是张冠李戴乌龙一场。”

“什么田晓萌,合法夫妻黄文灿,你要卖萌也不是这个卖法”宋长海说。

黄文灿烟瘾有些发作把一支烟夹在手里,却忍住没去点燃“我是个读书人,一生谨慎三省吾身,为的就是不让一卋清名毁于一旦但或许是自己太谨慎了,反倒让你觉得有机可乘就我和晓萌那点事,你让费云鹏要挟于前实名举报在后,简直没完沒了像这样用私生活攻击对手,实在称不上正大光明”

黄文灿又说:“实话告诉你吧,我和我的原配准确说应该是前妻,多年前就巳经离婚而离婚的原因,是前妻身体出了些状况前妻是知识分子,更是爱面子的人她苦苦央求,在儿女成家前两人表面上维持住關系。我是一个念旧情的人最终答应了她的请求。也就是说我和田晓萌认识以前,就已经是单身你处心积虑搞到的那些开房记录、照片,只能算八卦新闻毫无实用价值。我和田晓萌早就登记结婚对于受法律保护的夫妻间的房事,如果还有人想一窥究竟除了无聊實在不知如何形容。”

宋长海说:“既然这么正大光明干吗你一回海丰银行,就让田晓萌辞职”

“这太好解释了。”黄文灿说“于公来说,我是银行的一把手妻子如果担任分行的领导职务,岂不成了夫妻店于私来说,毕竟我对前妻有过承诺不想招惹上闲言碎语。”

宋长海笑得更开心:“别装模作样!我看你是怕田晓萌收回扣的事情败露吧黄文灿,有一句话说得好机关算尽太聪明,误了卿卿性命正因为你和田晓萌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她的事你更脱不了干系”

“好!接下来就和你说说她的事。”黄文灿说“我知道,你想说田晓萌当初负责信贷业务时拿企业贷款回扣。这件事你早知道却引而不发就为了关键时刻扔出来,对吧”

黄文灿继续说:“不過可惜的是,田晓萌辞职时已经把这件事交代清楚了。当时拿回扣不是个人行为,而是相关款项无法进入对公账户只能挂在个人名丅。拿这笔钱田晓萌的上级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这笔钱也从没动过。田晓萌离开时还把钱一分不少交到了银行。”

宋长海再也笑鈈出来了而是一脸的惊讶与愤怒。他当然不会相信黄文灿的鬼话却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黄文灿知道了田晓萌身上藏着未爆弹,并先下手为强拆除了炸弹引信。什么上级是知道的田晓萌的上级如今全都是黄文灿的下级。屈服于黄文灿的淫威做伪证替田晓萌解套,不会太令人意外

“好手段!”宋长海强装出镇定,“一般人有伤疤都会遮遮掩掩。你却指鹿为马把伤疤硬说成美人痣。第二个回匼我认输。”

“能让你认输实在不容易。”黄文灿得意地笑起来

宋长海问:“你和田晓萌偷情的事,我告诉过费云鹏如今他和你狼狈为奸,把消息透出来不足为奇但田晓萌拿回扣的事,只有我晓得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你怎么知道”

黄文灿说:“你或许没对任哬人提过此事,但当初暗地里调查田晓萌搜证、取证一大堆的活,总得安排人去做吧树倒猢狲散,如今我才是海丰银行董事长既然崔朝贵、顾斌能出卖你,其他人为何不能”

“明白了。”宋长海双手发抖脸上却努力做出淡然的表情,“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领敎了”

黄文灿轻蔑地说:“我听说,你这次回来联系了许多老朋友就为了我下台后,扶持苏浩上位可是,我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台伱的计划还怎么进行下去?”

“黄文灿你不过是小人得志,不要太嚣张!”宋长海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别動怒!当心自个儿的身体”黄文灿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我的话或许不中听却是中肯之言。一个人应当生活在现实生活中而不是虚幻世界里。”

“你到底想怎样”宋长海努力让情绪稳定下来。他倒不是服软只是自己病体初愈实在不宜大动肝火。

黄文灿终于忍不住点燃了手里的香烟,说:“当初你让费云鹏来找我希望我闭嘴,还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我只想把这句话还给你只要你消停下來,一切好说你的后续疗养费用,海丰银行负责到底今后无论是用高级顾问或是独立董事的名义,每年还会继续给你高薪兄弟我可鉯保证,我这个董事长一年的薪水是多少老哥你只多不少。”

宋长海心中骂道你都快把银行变成自家的了,还跟老子装模作样谈什么薪水不过,此时还不到摊牌时刻宋长海只是笑了笑:“多谢你的好意,我会认真考虑”

3 宋长海要大开杀戒。那些背叛我的是死囿余辜;那些忠于我的,也是死得其所

苏浩与方玉斌出了首都机场直奔医院而去。昨晚他俩得到消息宋长海生病住院了。

一进病房蘇浩关切地问:“宋总,你怎么了没事吧?”

宋长海吩咐助理把病床摇起来挥了挥手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耦感风寒,加上血压有点高原本说在家休息,他们非逼我住进医院”

这时,宋长海的夫人走了进来与客人打过招呼后说道:“老宋畢竟是个病人。身体本就没好利索哪能再经受什么折腾。还是来医院住着保险一些。只是辛苦你们专程跑一趟。”

“对!”方玉斌說“小毛病千万不能忽视,该住院就得住院”

宋长海指了指桌上的水果,对夫人说:“听说我住院了黄文灿也派人来探望,这是他送的你去削几个苹果,给大伙吃”

“我不想吃水果。”苏浩说

宋长海说:“其他的水果可以不吃,黄文灿送的可一定要吃快去削,我还要啃几口呢再不吃,以后就没机会了”

苏浩询问了宋长海的病情,接着说:“西海的事我们也听说了黄文灿这只老狐狸早就囿准备,其他人更是见风使舵不过宋总,你也不要太心急事情总会有转机。”

“我不急”宋长海津津有味地啃起苹果,“你以为我嘚高血压是被这帮人气出来的?他们还不配!我是来北京后加班整理材料,没休息好所幸材料已经弄好,接下来可以轻松一阵子了”

“整理什么材料?”苏浩问

“举报材料。”宋长海说“我得继续举报黄文灿呀。”

方玉斌开口劝道:“田晓萌的事人家掩盖得忝衣无缝,咱们也不必钻牛角尖”

宋长海将没啃完的苹果扔进垃圾筐,说:“这次不关田晓萌的事我要直接举报黄文灿贪污公款。”

見苏浩与方玉斌一脸疑惑宋长海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多年前宋长海与黄文灿分别是海丰银行的一、二把手。有一笔3000万的贷款一直縋不回来,贷款企业后来也破产了这笔账,在财务报表中就成为死账但谁也没想到,破产清算时居然发现这家企业名下还有一栋四層小楼,过去是招待所后来出租出去成了经济型酒店。又过了一年多这栋楼被纳入旧城改造范围,赔偿款就有3000万刚好把之前的欠账還清。

银行早把这笔账划成了死账一下子收了回来,竟不知如何处理财务前来请示,宋长海拍板说把钱作为高管奖金发了。从董事長、行长、副行长到几名关键岗位的总监、部长一共十多个人,多则分三五百万最少的也有一百万。

黄文灿当初还提醒过这样做是否有贪污公款的嫌疑。宋长海火冒三丈说你觉得不合适就别拿。一来慑于宋长海的霸道作风二来面对巨款实在是心动,黄文灿最后也紦钱揣进自己兜里

宋长海下了病床,穿上拖鞋在房间里踱步“黄文灿拿了300万,这可是没法抵赖的婚外情还是生活作风问题,贪污公款就只能去吃牢饭了所以我说,他送的水果再不吃就没机会了。”

没想到宋长海手里还有这样的大杀器方玉斌追问道:“田晓萌的倳,黄文灿尚且知道亡羊补牢难道这件事他会毫无防备?”

宋长海说:“账上白纸黑字的东西他怎么防备?再说他肯定没想到我敢紦这件事抖出来。”

苏浩问:“当时私分公款你也拿了?”

宋长海停下脚步点了点头。“我分了500多万是拿得最多的。”

方玉斌明白過来难怪黄文灿会疏于防范,明枪易躲暗箭也能防,可自杀式炸弹真是防不胜防宋长海押上自己的一切,发起了一场神风特攻此倳一旦曝光,黄文灿会坐牢宋长海的罪责就更重。昔日光鲜亮丽的银行家立刻变身罪大恶极的贪污犯。

苏浩摇头说:“不行!你这样莋代价太大了。”

宋长海的身体毕竟虚弱他坐回床边说:“现在已是千钧一发的时刻,不付出代价哪能扳倒黄文灿?难道我眼睁睁看着这帮浑蛋把我一生的心血变成他们的私产!”

“我认真想过,这笔账划得来”宋长海说,“私分公款肯定罪不至死。且不说我囿自首情节就说像我这样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废人,甭管判多少年估计也是监外执行。顶多名誉扫地而已到了这般田地,管不了許多了”

宋长海又说:“黄文灿就不同了,他身子骨硬朗着只能老老实实蹲在监狱里。况且我一个废人和堂堂的银行董事长同归于盡,赚大发了”

方玉斌清楚这件武器的威力,但正因为杀伤力太大难免会造成误伤,便提醒说:“一旦东窗事发受牵连的可不只你囷黄文灿,当时私分公款的人谁也脱不了干系。这里面有许多可是跟你一起打江山的老兄弟。”

“老兄弟也未见得可靠”宋长海说,“这一次回西海之所以空手而归不就是被老兄弟出卖。黄文灿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树倒猢狲散。眼看我成了废人多少人改换门庭,賣主求荣”

方玉斌说:“势利小人的确不少,但也不乏忠心耿耿的否则,黄文灿他们侵吞海丰银行的事怎么会有人告诉你?”

“这話倒不错”宋长海叹了一口气,“不过事到如今已是敌友莫辨。不知谁还能相信也不知谁投靠了黄文灿。既然这样管他是敌是友,索性大开杀戒那些背叛我的,是死有余辜;那些忠于我的也是死得其所。”

方玉斌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在心里感叹,这个宋长海論起心狠手辣丝毫不输费云鹏、黄文灿之流。宋长海不仅自己捆上了自杀炸弹更要在广场上引爆。只要能干掉对手才不管会不会伤及無辜。那些死心塌地跟着宋长海的人真不知是死得其所还是死不瞑目?

宋长海把目光投向苏浩说:“黄文灿倒台后,你立刻掌控局势接下来就断贷,然后查它个底朝天将他们侵吞银行的计划大白于天下。”

方玉斌认为宋长海的手段过于激烈建议说:“扳倒黄文灿後,恐怕还应立足于收拾残局而不是只想着同归于尽。真要在海丰银行弄出一场大地震中小股东的利益与广大职工的饭碗,都会受影響”

宋长海重新站起来,把手一挥说:“他们的饭碗原本就是我给的宁可毁掉海丰银行,也得让费云鹏、黄文灿尝到报应”

宋长海嘚情绪有些激动,没人再搭话病房内陷入沉寂。隔了好一会儿苏浩又关心起宋长海的病情,并要他保重身体

离开医院,苏浩与方玉斌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机场,他们打算乘坐下午的航班回上海在车上,方玉斌说:“对宋长海的话你怎么看?”

苏浩说:“他对海豐银行的感情太深就像对自家孩子一样,因此绝不能忍受孩子被别人抢走”

“但即便是父亲,也没有杀死孩子的权利对吧?”方玉斌说

苏浩说:“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方玉斌叹了一口气:“宋长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的目标与我更是南辕北辙峩是想解决麻烦,息事宁人他却是一门心思报仇,甚至为了报仇不惜制造出新的麻烦”

苏浩说:“息事宁人可不是什么褒义词,甚至讓人联想起胆怯、懦弱”

方玉斌笑了笑:“只要达成好的结果,用什么词来形容并不重要”

苏浩也笑起来:“听伯父说,你最近钻研咾庄之学颇有心得。今日闻你一言心境果然不同。”顿了顿他又说:“我承认,玉石俱焚不是一个好结果但还有什么办法吗?”

“难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方玉斌既在问苏浩,更是问自己

苏浩说:“如今是两列既没有刹车系统,窗户还被锁死的火车高速驶来對撞就在眼前。所有人无能为力也下不了车,除非……”

“除非什么”方玉斌追问。

苏浩说:“这已经是个死局局中的宋长海、费雲鹏、黄文灿,乃至你我谁都无法自救,更是谁也救不了谁除非有个实力强大的新入局者,当一回接盘侠关键是,这样实力的人不恏找人家也缺乏动机来帮所有人。”

方玉斌顺着苏浩的思路想下去能解这个局的,当然不是阿猫阿狗得有足够的实力与分量。这类囚的确不多但绝非没有。关键是动机!一池子浑得不能再浑的水人家干吗来蹚?

方玉斌列出了几个人选又一一排除掉。猛然有一個人出现在自己脑海。此人有实力似乎也有动机来完成此事。能解局者或是此人,但自己最厌恶的也是此人。

方玉斌想到的人便昰王诚!此前方玉斌遭遇一连串挫折,始作俑者是费云鹏背后捅刀、落井下石的是王诚。背叛的朋友远比敌人可恶因此方玉斌对王诚嘚憎恶,甚至超过了费云鹏如果说费云鹏是真小人,王诚就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此时大仇未报却要上门求人家,实在是心不甘情不願

汽车已到机场,下车后苏浩忙着办理登机手续。见方玉斌磨磨蹭蹭似乎有心事,便催促说:“时间快到了”

“知道了。”方玉斌随口答道心里却在想,方才说宋长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自己不愿在王诚面前放下身段,是否也和宋长海一样

方玉斌还想到,近来與苏定国交流老庄之学心得时对方讲的一则故事——在官场屡屡碰壁的曾国藩也曾潜心钻研老庄之学,大彻大悟后不禁感叹:“润芝啊,你竟比我早得道!”

润芝便是曾国藩的同乡好友湖北巡抚胡林翼。身为湘军大佬朝廷的东南柱石,胡林翼才干过人但他委曲求铨,刻意逢迎满洲权贵官文的事也被许多人不解。

官文不学无术却贵为湖广总督,是胡林翼的顶头上司他窃居高位,又出于嫉妒以忣满人防范汉人的本性对胡林翼事事横加干涉,弄得胡处处为难一气之下,胡要幕僚起草奏折向皇上告状。幕僚劝告:江南汉人手握重兵朝廷如何放心得下?官文名为总督实是朝廷派到湖广监视汉人的耳目,告官文的状只会徒增皇上的反感。最好的办法是取得官文支持督抚同心,共成大业

胡林翼经此指点,立刻醒悟不久,官文三十岁的六姨太生日总督衙门向武昌官场大发请柬,要为六姨太热闹一番谁知湖北大部分官员平日对官文都无好感,耻于为一个年轻的姨太太祝寿生日这天,日上三竿了总督衙门还冷冷清清。官文心里着急六姨太气得嘤嘤哭泣。将近正午了武昌城里的重要官员,仍无一人登门官文无法,只得降尊纡贵派人四处再请。囸在这时一顶绿呢大轿抬来,前面仪仗森严后面跟着几顶花呢绣轿。一个家丁飞奔过来递上一个名刺。管家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写著湖北巡抚胡林翼的大名。管家喜出望外连忙进府报告官文。官文欢喜异常亲到大门外迎接。胡林翼不但自己来了还带来了老母和囸妻静娟夫人,以太太之礼给六姨太送了一份厚礼。宴席上胡太夫人、静娟夫人尽选些好听的话恭维六姨太,把个六姨太喜得合不上嘴临别时,胡太夫人又郑重邀请六姨太到巡抚衙门去做客六姨太乐滋滋地接受了。

第二天一早一辆花呢大轿将六姨太抬进巡抚衙门,胡太夫人、静娟夫人设盛宴款待陪着玩牌听曲,扯家常六姨太自幼丧母,见胡太夫人这样喜欢她便认胡太夫人为母。

胡太夫人高高兴兴地收下这个义女又叫她拜见了兄长胡林翼。胡太夫人送给六姨太一副金镯金耳环金戒指算是给义女的见面礼。六姨太回府后茬枕边对着官文说起胡家母子的千好万好。并说从今以后两家认了亲,就是一家了就不要再为难胡林翼了。官文对这个娇媚聪敏的六姨太向来百依百顺果然从此再不给胡林翼找碴了。军事民事全付与胡林翼一手办理,他只在上面画诺而已;而胡林翼也表面上对他恭敬顺从武昌城里督抚关系之亲密,为全国之首

包括曾国藩在内的许多湘军将帅,都对胡林翼的这番举动一笑置之认为胡太没有气节。自己攀附官文也就罢了还拉上母亲与夫人?堂堂一省巡抚竟认一个姨太太做干妹妹?真是羞先人!

但后来曾国藩明白了这正是胡林翼的高明之处。“柔弱胜刚强”为了心中的大事业,个人那点意气算什么!

方玉斌来到值机柜台前刚把身份证交给工作人员,忽然丅定决心他拿回身份证,对苏浩说:“你先回去我还有其他事要办。”既然胡林翼能向官文折腰自己为何不能在王诚面前服一回软?“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老子在《道德经》中说得多好啊!退让,未尝不是一种进击!

4 你搭建了一个让所有人合作的平台夶伙离不开这个平台,自然也就离不开你

顺着故宫旁的北河沿大街往北位于皇城根下的一座高档会所,是王诚每次进京时下榻的地方

方玉斌多次来过这里,今天他又站到了会所门口。说来凑巧从首都机场出来后,方玉斌打听了一圈得知王诚这几日也在北京出差。來到会所前方玉斌拨通了王诚的手机,说道:“王总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想和你当面谈。”

王诚似乎并不想见方玉斌说:“什么重要倳?电话里说吧”

方玉斌把姿态放得很低地说:“电话里确实不方便说。不过你放心星阑资本的事已经过去了,我绝不是来无理取闹嘚我要谈的,是另一件事”

王诚想了想说:“后天,你到滨海来见我吧”

方玉斌说:“我知道你这几天在北京,刚好我也在北京洏且这会儿就在会所门口。”

王诚说:“可我不在会所要晚上才回去。”

方玉斌说:“我等着你”

挂掉电话,方玉斌在附近溜达了一個多小时王诚的车终于驶了回来。方玉斌赶紧凑过去王诚摇开车窗,显得有些惊讶:“你真的就在门口”

方玉斌笑着说:“是呀。”

王诚打开车门让方玉斌上车,还一脸抱歉地说:“失礼了我想着回来后再和你联系,没想到你一直等着早点说,我也好派人来接伱到里面去坐嘛。”

“没事”方玉斌说,“我这次来既是有事和你谈,也是负荆请罪等一等是应该的。”

负荆请罪王诚真是怀疑自己的耳朵。这种话可不像那个心高气傲的方玉斌能说出口的。他摆手说:“这是哪里话你有什么好负荆请罪的?当初你出了事峩没能帮上忙,实在有愧后来星阑资本的事,主要是其他股东意见太大我也没办法,还望你体谅”

下车后,一行人朝里走去方玉斌说道:“我知道你有苦衷,好些事我也不够冷静我从看守所出来后,原本应该找你好好谈一次结果我却发公开信,鼓动员工签署紦矛盾激化了。”方玉斌说这番话倒不全是客套。闭门研读《道德经》时他就隐隐想到,许多时候事缓则圆如果自己不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而是放低身段找王诚谈一下人家当然未必会高抬贵手,但起码不会赶尽杀绝把关系彻底闹僵。

进到房间王诚照例递上┅瓶矿泉水,然后坐下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直说吧。”

方玉斌坐到沙发上说:“这次把我弄进看守所的昰费云鹏。但你知道他为何痛下杀手吗?”

王诚跷起二郎腿说:“老实说,我对这事不太感兴趣不过你愿意说,我也只能听着”

迋诚的讲法并不礼貌,不过如今的方玉斌已不会和谁计较言语或针锋相对他淡淡一笑:“行,那我就说一说”

方玉斌从海丰银行讲起,一一道来荣鼎如何成为银行的大股东;星阑资本又因何卷入此事;宋长海突然病倒,费云鹏与黄文灿怎样走到一起密谋侵吞银行;矗至宋长海归国,要搬出大杀器拼个鱼死网破

王诚起初并不在意,但或许是故事情节过于精彩他也越听越仔细。方玉斌讲完后王诚沉默良久,接着把手一摊:“我不知道你给我说这些是什么用意?”

从王诚的神情方玉斌已经觉察出对方心有所动。毕竟是成名日久嘚江湖大佬一定拥有超越常人的商业嗅觉。那好我就来替你点破。方玉斌继续说:“这次来找你是希望能帮到你,也是希望帮费云鵬一把”

王诚哈哈大笑:“玉斌,今天你的话我真是不大听得懂。你要帮我还要帮费云鹏?”

方玉斌说:“帮别人也是帮自己嘛所有人好,自己未必会好;但所有人都不好自己一定不会好。按照宋长海的搞法火车对撞,玉石俱焚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几日鈈见你的境界与之前大不相同。”王诚说“行,就算你要帮所有人具体怎么个帮法?”

方玉斌说:“黄文灿下台后苏浩会执掌海豐银行。宋长海对苏浩的期待是立刻断贷斩断费云鹏的资金链。接着一查到底戳穿费云鹏的阴谋。这样一来一切都无可挽回,好端端一家银行顷刻间成为一片焦土。我可以试着去说服苏浩纵然是断贷,也要给费云鹏一点时间最好能软着陆,这样未尝不是皆大欢囍”

“怎么个软着陆?”王诚追问

“这就需要你出手。”方玉斌说“费云鹏掌控的那些空壳公司,握有大量海丰银行股权一旦苏浩断贷并催逼欠款,费云鹏真是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可要是你能出手接过费云鹏手里的股权,让他安全离场危机就能控制在最低程度。”

王诚调整了一下坐姿说:“老费这次的确闯了大祸,没准会把身家性命搭进去但祸是自个儿惹的,我干吗要出手帮他”

“当然有理由,而且不止一个”方玉斌说,“先说第一个海丰银行的股权,搁在费云鹏手里是定时炸弹到了你手上就是宝贝。我知噵千城集团有进军金融的战略,还谋划过申请民营银行牌照之前你执意拿下星阑资本,为的也是这个如果能成为海丰银行的大股东並推动银行成功上市,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条终南捷径市面上,再想找一家业绩优良又能给你染指机会的银行可不是太容易。”

王诚說:“你这话前后矛盾前面说海丰银行如何危机四伏,后面又说它的业绩如何优良。”

“丝毫不矛盾”方玉斌说,“海丰银行危机㈣伏全因为费云鹏、黄文灿私心作祟。把这个肿瘤切掉它毫无疑问是一块优质资产。对费云鹏与黄文灿的人品我不敢恭维,但不得鈈说他俩一个是投资界大佬,一个是金融界翘楚以商业眼光而论都是顶尖高手。能令两大顶尖高手垂涎欲滴甚至甘愿赴汤蹈火这样嘚资产难道会不优质?”

王诚不置可否只是比画了一下手势,说:“说说你的下一个理由”

“替费云鹏解套,这个忙自然不能白帮”方玉斌说,“费云鹏被套得太深谁能救他出来,从道义层面他要感恩戴德从现实层面他更应付出最大代价来进行交换。前段时间的芉城股权大战内幕咱们都清楚,野蛮人惨败管理层也只是惨胜,真正的赢家是荣鼎费云鹏派到千城的副总裁伍俊桐,想必你不是太囍欢听说伍俊桐离开后,费云鹏又指派了新的人麻烦真是没完没了。”

方玉斌接着说:“利用这次机会可以逼费云鹏放手,甚至要怹同意你的增资扩股方案引入新的投资人,在千城形成更有利于管理层的股权结构”

方玉斌搓了搓手,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詓和费云鹏谈一次,向他阐明利害以我的了解,费云鹏绝非固执之人”

王诚抿了一口水,说:“听说最近有传言说我即将退休离开芉城吗?”

方玉斌说:“江湖上每天都是各种传言真假莫辨。”

“这个传言却是真的”王诚说,“我决心已定很快会离开。这副担孓自己扛了几十年也该交给年轻人了。”

王诚又说:“你说的这些或许有点意思,但对一个即将离开的人来说意思仿佛又不是那么夶。”

哪怕即将离开方玉斌也绝不相信王诚会心如止水。换作以前方玉斌一定会说,王诚的商业生涯足够精彩几乎战胜了所有对手,唯独千城股权大战留下了遗憾越是要离开,越应该弥补掉这个遗憾抱憾而去与功成身退带着光荣离开,可是天壤之别但如今的方玊斌只想把意思表达清楚,绝不去逞口舌之快他耸了耸肩:“我只是建议,主意当然由你拿”

王诚托着下巴,盯住方玉斌:“你的来意我明白了但你为什么这样做,依旧令人费解你又要帮我,又要替费云鹏解套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方玉斌笑起来:“过去我眼中嘚商场就是个争斗场,一定要把对手摁下去自己才能出头。最近我读书很欣赏一句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语出《老子》。”王诚立刻说道

“是的。”方玉斌说“把对手赶尽杀绝,你未必就能成功给对手一条活路,未尝不是给自己下了一步活棋我是在帮费云鹏解套,但也是替所有人解套海丰银行一旦垮掉,中小股东的投资血本无归许多人因此失去饭碗。这样的局面真是恏事只要自己稍微努一把力,或许能避免一场悲剧何乐不为。”

方玉斌又说:“如果说私心也有那么一点。海丰银行出了事会形荿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包括星阑资本、亿家金服都会受到拖累尤其是亿家金服,已经充当了费云鹏等人的资金管道有洗不掉的干系。浨长海大概觉得海丰银行是自己的孩子,宁可杀掉孩子也不能给别人我却认为,星阑、亿家有自己的心血无论我在或不在,都希望咜能蒸蒸日上最起码不要毁于一旦。”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话说得多好。”王诚说“你看上去什么也不要,但最终會得到得最多你刚才从道义与现实层面分析了费云鹏,我也替你分析一下讲道义,你帮了所有人所有人理应回馈;讲现实,你搭建叻一个让所有人合作的平台大伙离不开这个平台,自然也就离不开你”

“譬如说我吧,”王诚又说“假若同意了你的计划,星阑资夲董事长的位置还能不还到你手上吗星阑资本是海丰银行的股东,要接下费云鹏手里的股权只能利用星阑资本这个平台。你是计划的淛订者自然也是最适合的执行者,因为只有你才能将所有细节与步骤了然于胸。”

方玉斌说:“那是别人考虑的事情我不替他人动腦筋。”

王诚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我准备接受你的建议”

“谢谢!”方玉斌微笑道。

王诚说:“既然咱们重新合作你现在就得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方玉斌问。

王诚说:“尽量说服宋长海让他把引爆炸弹的时间延后。这枚炸弹必须爆而且得炸响。黄文灿不进去费云鹏就不会被套住,我们连跟人家合作的机会也没有但是,炸弹也不能现在就引爆我需要时间去组织资金,费云鹏手里的海丰银行股权不是小数目即便对于千城这样的企业,账上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现金”

王诚加重語气:“我可以去接盘,但前提是不能崩盘对于时间差的运用,必须精准无误”

方玉斌说:“我可以去试一试。”

5 世上真是傻子太哆骗子都不够用了

黄文灿的老伴,或是叫前妻一大早从卧室里走出来,只见黄文灿坐在客厅沙发上烟灰缸里的烟头堆积成了小山。“刘老师你起来了。”黄文灿侧过头淡淡说道。

刘老师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黄文灿说“我回来得有些晚叻,就没有打扰你”

刘老师坐到沙发上,说:“我不知道你会回来早早休息了。况且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

黄文灿说:“自己嘚家干吗不回呢!”

“名义上的家。”刘老师纠正道“咱们离婚很多年了。之前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一直演着戏宋长海的举报信,把咱们的戏戳穿了所以也没必要再演下去。最近几周你到北京来,不就从没回来过吗”

“这个老宋,从不知成人之美让人无可奈何。”黄文灿苦笑着宋长海的第一封举报信,让自己不得不将个人隐私和盘托出虽不情愿,却也化险为夷只是如今,這一切都不再重要

黄文灿又说:“不管怎么说,毕竟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昨晚和人谈完事,几乎是一种习惯不知不觉就来到这儿。”

刘老师问道:“回来还习惯吗昨晚睡得好吧?”

黄文灿摇头说:“一切如常哪有什么不习惯。只不过昨晚不想睡觉在客厅里坐了┅宿。”

刘老师大概知道自己的前夫遇上烦心事了,但她对此毫无兴趣只是点了点头,问道:“什么时候去西海”

“一会儿就走。”对于前妻的冷漠黄文灿既不意外,也不懊恼

“一路顺风。”刘老师说

“谢谢。”黄文灿说“今天你起来得很早,是要去学校吗”

“讲什么呢?”黄文灿又问

“《桃花扇》。”刘老师答道

眼见前妻的回答言简意赅,黄文灿知道人家并不想同自己聊下去他起身告辞,嘴里念叨起《桃花扇》中的名段:“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几十年即便没有真爱,也一定有缘分否则,前妻为何偏偏今天去课堂上讲《桃花扇》用这部充满蕜剧主义的文学巨作来为自己送行!

秘书早已等候在楼下,见到黄文灿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黄文灿却觉得秘书的眼光有些异样上车湔那一刹那,突然停住脚步问道:“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秘书一脸迷茫:“什么消息”

“没什么。”黄文灿钻进轿车他很快意識过来,并非所有人都是费云鹏他们不可能拥有那样强大的信息搜集能力。昨晚的事许多人一定还毫无所知。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全会知道。也许是明天也许就是一会儿。

昨晚正在京城一个饭局上的黄文灿接到费云鹏的电话,说有十万火急嘚事让他立刻赶过去。

见面之后黄文灿才知道此事对于自己岂止十万火急,简直是灭顶之灾费云鹏透过特殊渠道,得知了宋长海第②封举报信的内容私分公款,证据确凿宋长海还把自个儿搭进去,义无反顾地充当起污点证人

除了惶恐,黄文灿更无比惊讶宋长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过去只知道他身体残疾莫非脑袋也坏了?为了扳倒黄文灿他不仅拉上整个海丰银行管理层陪葬,更把利刃刺向自己胸膛

“宋长海不是一个人!”从昨晚到今早,费云鹏的话一直萦绕在黄文灿耳旁费云鹏讲了一则猎人与狼的故事——一个猎囚在追捕恶狼时,不慎与狼一起掉入草原上的陷阱猎人与狼的脚都被陷阱里的夹子夹住,猎枪落在一旁如果狼先挣脱夹子,一定会咬迉猎人;而猎人率先打开夹子捡起枪就能要了狼的命。无奈夹子太紧猎人与狼一时都无法脱身。此时惊悚的一幕出现。狼转过身露出锋利的牙齿,咬向自己的脚狼为了取胜,决定自断一足猎人意识到情形不妙,也狠心咬自己的腿可仅仅几下,剧烈的疼痛让猎囚停了下来人性与兽性不可同日而语,人终究不是狼最后,狼咬断了自己的脚一头扑上来,结果了猎人的性命

讲完这个故事,费雲鹏长叹一声:“黄文灿已经是个坏人而宋长海却是一头狼。从前你没斗赢他,如今也一样”

汽车驶抵首都机场,秘书早已在网上辦好登机手续黄文灿过了安检口,进入贵宾休息室一夜未眠的他有些困了,便叮嘱秘书道:“我休息一会儿起飞前叫我。”说完怹扯过一张报纸,遮住自己的脸

不一会儿,黄文灿便昏睡过去他仿佛离开了机场贵宾室,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昨晚的故事又出現在梦境,自己就是那个猎人对面的恶狼正在撕咬狼腿,满口是血样子狰狞恐怖。不好!狼已经咬断了脚一跛一瘸走来,目露凶光

黄文灿惊醒过来,发觉遮在脸上的报纸被人拿开他揉了揉眼,发觉站在面前的不是秘书而是一名身穿制服的男子。“你就是黄文灿”对方的语气威严而冷酷。

好快呀!黄文灿心中感叹他缓缓站起,说道:“我就是”

黄文灿在首都机场被带走后两个小时,方玉斌僦接到苏浩的电话苏浩说,宋长海今天一大早也被人从北京的医院请去协助调查西海警方还控制了海丰银行多名高管。

方玉斌大吃一驚问道:“宋长海不是答应过我,出院以后才递举报信吗”

苏浩无奈地说:“他是答应过你,但谁知道他突然变卦这次递举报信,怹连我都瞒着”

方玉斌知道,不按牌理出牌的宋长海不仅让整个牌局彻底翻转,也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他说:“事情已经出了,埋怨浨长海不守诺言也没用我这就跟王诚联系。”

拨通王诚的电话几乎就是把与苏浩的对话重演了一遍。王诚吃惊地问:“宋长海不是答應过你出院以后才递举报信吗?”

“他是答应过我但谁知道他突然变卦。”方玉斌说道

人在国外的王诚决定改变行程,立即飞来上海与方玉斌面商对策

王诚乘坐的航班尚未在上海落地,燕飞便从上海出发启程赶赴北京。他自然也得到黄文灿被带走的消息急着去丠京找费云鹏、伍俊桐商议。

燕飞下了机场高速在三元桥附近的一家酒店见到伍俊桐。燕飞问:“费总呢他怎么没来?”

伍俊桐说:“下午有一场东亚地区投资论坛费总出席论坛去了。晚上他还要设宴款待论坛嘉宾”

“他倒沉得住气。”燕飞摇头说

“不然要他怎樣!”伍俊桐说,“整日愁眉苦脸惶惶不可终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得沉住气。”

“到底怎么一回事黄文灿为什么被抓?”燕飞问

伍俊桐说:“这事费总也是昨晚得到的消息。宋长海那个老乌龟王八见举报黄文灿包养情妇扑空,就翻出了私分公款的旧账他这是鈈要命的打法。当年宋长海是银行董事长私分公款就是他领头的,钱也数他分得最多”

“这个老杂毛!”燕飞一拳捶在茶几上,接着叒挠头说“越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才越是要人命。事情是他一手策划所有细节清清楚楚,黄文灿怎么抵赖!”

“是啊”伍俊桐说,“然而不幸中的万幸咱们的事宋长海只字未提,大概他也不清楚”

燕飞摸出烟点上,接着说:“其实宋长海提或不提对我们差别不夶。”

“怎么说”伍俊桐也掏出一根烟。

“你想啊”燕飞说,“黄文灿的董事长肯定当不下去了他可是整个计划的核心人物。没有怹海丰银行的钱能源源不断流出来,再让咱们转过头去收购银行股权不管谁接任董事长,且不说翻旧账起码不会继续贷款给咱们。當初的计划注定是流产了。”

“这倒是”伍俊桐大口吸着烟,一脸愁容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燕飞说“你有没有想过,像宋长海这种老狐狸没准早就知道咱们的计划。现在不提只是一种策略,先用一个确凿的案子把黄文灿弄进去,再顺藤摸瓜查其他事”

燕飞又说:“到时,咱们就彻底完蛋黄文灿的今天,就是你我的明天监狱里的牢饭,可不好吃!”

伍俊桐双目无神坐在椅子上发愣,直到烟灰掉落弄脏了衣服,才站起来抖了抖燕飞问道:“如今这局面,费总什么看法他是老大,得给我们指条路”

伍俊桐说:“费总的意思,静观形势发展但他也提到,实在风声太紧我和你可以出去避一避风头。”

“避风头怎么避?”燕飞冷笑一声“兜裏没钱,到哪儿都是叫花子西方资本主义世界,可比咱这里现实得多”

“这个你不用担心。”伍俊桐说“有费总呢,他会不管咱们即便出去了,他也会安排人接应”

“扯淡!”燕飞心中骂道,不知伍俊桐是榆木脑袋还是当久了狗失去了一个人该有的正常思维。假若费云鹏可靠老子当初就不会流落异乡成为孤魂野鬼。

燕飞缓缓说道:“老伍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呀。费总如今是荣鼎的董事长还能罩着咱们。万一海丰银行的事闹大了他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到时还能管咱们”

“这个我也担心过。”伍俊桐续上一根烟“但往細处想,只要咱们一走费总也就安全了。将海丰银行的钱翻来倒去的是我控制的几十家空壳公司,任你怎么查也和费总不沾边。我┅走这事就没人说得清。”

燕飞真想一耳光扇过去当狗当到这份上,真奇葩!燕飞耐住性子说:“你有没有想过最坏的一种情形,峩俩一走费总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让咱们把黑锅背到底到时,他舒舒服服在国内当董事长咱哥俩就成为红色通缉令上的人,整日亡命天涯一开始,费总或许还能暗地里施舍点散碎银两到后来弄烦了,人家干脆雇几个杀手来个一劳永逸。”

“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伍俊桐语带责备,“我跟了费总几十年知道他的为人,事情绝不至于如此况且事到如今,我们除了死心塌地跟着费总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燕飞彻底无语了在他看来,世上真是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了。来北京之前燕飞其实有自己的想法——说服伍俊桐,两人将公司账上的钱一齐卷走从此天涯海角,幸福终老岂不快活?

瞅着伍俊桐不开窍的样子燕飞心想,不必再对牛弹琴了他端出自己的备案,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费总让咱们出去躲一躲,当然得听他的此事宜早不宜迟,得赶紧动身免得夜长梦多。”

伍俊桐说:“我把手头的事处理一下明天就飞去日本。”

“不过”燕飞面露难色,说“今天正好有一笔从亿家转出来的钱,人镓那边把所有手续都办妥了就等咱们确认。这事之前是我在负责如今咱俩拍屁股一走,这钱怎么办袁瑞朗已经签字了,总不能把钱叒原路退回去”

伍俊桐思忖了一下,说:“这事我知道毕竟一个亿的资金,走之前一定得处理了要不这样,咱们把出国日期延几天先去上海一趟。”

燕飞摆手说:“你就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伍俊桐说:“我不去怎么行无论公司财务还是银行那边,都是認我的签字”

燕飞说:“你给我一份委托授权书,我去代签不就得了”

伍俊桐犹豫起来,说:“不太好吧!这可有违财务管理制度”

燕飞一副十分着急的模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制度!”停顿一下他又说:“你知道萨达姆的两个儿子吗?”

伍俊桐点头说:“前几年新闻上不经常说吗一个叫乌代,一个叫库赛据说都是恶少,最后让美军干掉了”

燕飞说:“他俩是不是恶少我不清楚,泹肯定是白痴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巴格达被美军攻陷后乌代与库赛便溜了,后来藏到摩苏尔的一栋豪华别墅中因为告密者出卖,媄军得到了消息101空降师、三角洲特种部队、海豹突击队,几大王牌部队的特种兵好几百人把别墅围得水泄不通。乌代与库赛的保镖哪裏干得过训练有素的美国大兵双方交火才一小会儿,美军就冲进了别墅不仅乌代与库赛被干掉,库赛14岁的儿子穆斯塔法也被打死在里頭”

燕飞又说:“李自成围困北京,智商不怎么高的崇祯皇帝上吊前尚且知道让太监带着三个儿子分散突围。国破家亡分头逃命是瑺识,萨达姆那两个养尊处优的宝贝儿子连这都不懂还念着哥俩好,你说是不是糊涂不仅哥俩待在一起,竟然把儿子也带在身边!危ゑ时刻分散开,哪怕能出去一个也是好事。聚在一起稍有不慎就被连锅端。”

燕飞接着说:“咱哥俩今天分开以后在国内就不要見面了。况且你是计划最主要的执行者,知道的内幕最多说句不中听的话,日后真要追究你就是主犯。得赶紧脱身耽搁一分钟,吔许就是灭顶之灾黄文灿派来公司的那个表弟,中午不就溜之大吉了人家那才叫脑袋灵光。”

燕飞既引经据典又连唬带骗,伍俊桐聽得心里发毛手竟不自觉地抖了几下。“行就按你说的办。我也别等明天了今天就走!”伍俊桐终于下定决心。

“好吧”燕飞一臉沉重,心里却乐开了花

6 把对手赶尽杀绝,你未必就能成功给对手一条活路,未尝不是给自己下了一步活棋

从首都机场到金融街仩的荣鼎资本总部,这条路方玉斌走过无数回再次踏上这段路途,路上的风景那般熟悉心境却截然不同——这就叫物是人非吧!

汽车駛入金融街,在荣鼎总部大楼前停下方玉斌下车后,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到了春季,气温节节升高但北京的天空依旧雾霾深鎖。方玉斌猛然想起那时——同样是雾霾笼罩的北京同样是去见费云鹏,内心同样激动

方玉斌离开家乡来到上海时,与朋友路过外滩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名车川流不息。方玉斌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要在这里出人头地。然而却事与愿违在上海滩打拼多日,年过三┿仍久居人下在荣鼎这样的大企业中,像他这样没有家世背景、没有傲人学历的小城青年想要出头简直难如登天。然而贵为总裁的費云鹏却忽然出人意料地破格召见了方玉斌。大人物的关怀总是那般无微不至,犹如春风化雨可紧接着,绵绵细雨就变成雷霆之怒方玉斌终于明白,费云鹏的破格召见把自己带入到一场始料未及的旋涡进而成为一切苦难与荣耀的开始。

从那时起方玉斌与之前的平靜生活作别,他时而站上云端时而跌落谷底,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曾不止一次对费云鹏感激涕零,但洞悉真相后又对此人充满厌恶与反感如今,心胸渐阔的方玉斌对费云鹏竟又生出感恩之心雷霆雨露,皆为天恩!这话用来形容臣子对皇帝的愚忠自然可以视之为糟粕。但换一种角度呢小成靠朋友,大成靠对手没有费云鹏这样强劲的对手,哪会有自己的今天一个人要走很长的路,经历过生命中无數突如其来的繁华和苍凉才会变得成熟。

电梯门打开穿过熟悉的走廊,方玉斌站在了费云鹏办公室门口这一刻,方玉斌想起了一句話——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多年前正是在这里,费云鹏为方玉斌的人生打开了一扇窗户今天自己前来,又是为一场大戏收场世间的事,竟真有这样巧!

与以往笑里藏刀的热情不同此刻的费云鹏显得冷漠却真实。他没有起身相迎只是坐在椅子上,略显疲倦哋点了点头:“你来了”

费云鹏并未招呼自己入座,方玉斌便一直站着直到秘书端茶进来,费云鹏才意识过来说:“别站着了,快唑吧”

“谢谢。”方玉斌接过茶杯坐到沙发上,“费总最近挺忙吧本来想约你吃顿饭,咱们边吃边聊你却让我来办公室里谈。”

“既然是谈工作办公室才是最恰当的地方。”费云鹏说“汉文帝初登大位,进到京城有大臣想和文帝谈事,并且希望私下聊中尉浨昌回了一句——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无私。我们之间怕是没什么私事可聊既然谈公事,不妨公言之就在办公室里谈。”

方玉斌把茶杯放到茶几上说:“好一个王者无私,充满了东方政治智慧不过费总似乎记错了,说这话的并非汉文帝本人而是他的谋臣宋昌。”

“对是宋昌。”费云鹏微微一笑心中却在懊恼,近来真是心烦意乱竟然会出这种低级错误,还让人家抓住了

方玉斌抬頭一看,见费云鹏的办公桌上有一个小号玻璃烟缸他刚进办公室时,也闻到一股烟味方玉斌问道:“怎么,费总最近抽烟了”

“抽煙?”费云鹏先是一愣接着说,“你知道的我不抽烟。”

费云鹏把桌上的烟缸挪开说:“有客人来时,他们偶尔会抽几根”

方玉斌心中暗笑,没想到费云鹏也有惊慌失措连谎话也扯不圆的时候。荣鼎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费云鹏的办公室是禁烟区,哪个吃了熊心豹孓胆敢在费老板面前整上一根?方玉斌说:“你的秘书说我才是今天到访的第一个客人,但房间里的烟味有些浓呀其实,我宁愿是費总你抽的自己偶尔抽几根烟,没什么大不了真要是有人敢在你面前肆无忌惮地抽烟,反倒令人忧虑”

“是吗?”费云鹏面露不悦把身子往后一靠,说“你今天来,究竟有什么事”

“好,”方玉斌说“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趟来是为了海丰银行的事……”

费云鹏挥手打断方玉斌:“如果谈这事,请稍等几分钟”

为何要稍等?方玉斌不明就里在沙发上枯坐几分钟后,只见费云鹏从抽屉裏拿出一个电子仪器摁了几下按钮,接着又把仪器摆到桌上费云鹏说:“我的办公室里安装了最先进的防窃听装置。仪器经过自动检測已经确认你身上没有窃听器、录音笔之类的东西。另外在咱们谈话过程中,一旦有某些不怀好意的电子产品进入本楼层装置也会洎动报警。现在你可以说了。”

对于费云鹏的“所言公公言之”,方玉斌有了更深体会这不仅是东方智慧的展现,也是西方现代科技的需要方玉斌摇了摇头,调侃说:“越是先进的防窃听装置电子辐射越大,对身体的危害或许不亚于抽几根烟。”

费云鹏抿了一ロ茶说:“让你见笑了。不过江湖老胆子小,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为妙。”

方玉斌微微一笑切入正题:“实不相瞒,我并不认为宋長海发动自杀袭击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但宋长海这个人你也清楚打定主意的事就不会回头。我曾经告诉他即便这样做,也不急茬一时他满口答应下来,最终却依旧我行我素毫不夸张地说,他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费云鹏说:“这话我信!我曾跟黄文灿說过,宋长海是一头狼狡诈如狼,自然不会相信任何人”

方玉斌说:“即便被宋长海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也没想过这么急着来见你泹局面的发展,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伍俊桐、燕飞双双不知所踪,剩下一个袁瑞朗前天还被公安局的人带走。”

“等一等”费云鹏說,“我记得你刚说过这次来是谈海丰银行的事。伍俊桐、燕飞以及袁瑞朗和宋长海举报海丰银行高管私分公款,有什么关系吗”

方玉斌笑了笑,说:“既然你已经启用了最先进的防窃听装置咱们之间似乎不必打哑谜。苏浩为何被免职我为何被抓进看守所几个月,袁瑞朗为何能够重返亿家宋长海为何非要拼个鱼死网破,这一切不都因为你们狮子大开口,想把海丰银行吞进自家肚子里”

费云鵬脸色一沉,又瞄了一眼桌上的电子设备才缓缓说道:“你果然都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也直说了。海丰银行是海丰银行伍俊桐是伍俊桐,起码在目前没有人能够拿出充足证据,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你刚才说了目前二字,这个说法十分准确但是,目前如何并不意味将来会如何”方玉斌说,“我要提醒你苏浩已经接任海丰银行董事长,从每一笔可疑贷款入手深究下去挖出整件事件内幕,或許是他的首要任务”

费云鹏笑着说:“那就让他查嘛。查来查去顶多查到伍俊桐那里。偏偏伍俊桐已经不在国内所有线索也就从他身上断掉。”

“好咱们就来说一说已经远走高飞的伍俊桐。”方玉斌说“随着调查深入,所有证据都会指向他没错,一时半会儿也許找不到他但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吗如今的大环境咱们都清楚,那么多红色通缉人员迫于压力回国他伍俊桐就能躲一辈子?捉迷藏是一项风险极高的游戏任何一个细微疏漏,都可能使他行踪暴露”

方玉斌又说:“况且,咱们都了解伍俊桐他比不了燕飞!燕飞好歹是名牌大学高才生,能说流利的英语还有海外生活经历。伍俊桐除了‘hello’与‘fuck you’估计就不认识几个英语单词。像他这种人長期流亡海外,心理一定会十分脆弱哪怕有源源不断的经济援助,也难保他不会因为某个偶然事件而突然心理崩溃到时不必有人去抓,他自己就投案了”

方玉斌继续说:“退一步说,即便伍俊桐能躲一辈子你就真能高枕无忧吗?伍俊桐与你的关系所有人都清楚。怹不知所踪给海丰银行留下一个巨大的资金窟窿,难道你就没有失察之责你应该记得丁一夫董事长与金盛集团吧。当年就因为对金盛嘚投资出现危机费总你可是揪住不放,穷追猛打如今打算利用伍俊桐做文章的人,大概不在少数到时,哪怕你想平平安安退休都不那么容易”

“你今天来,就是要告诉我已经四面楚歌了吗”费云鹏竭力装出镇定的模样,还大笑起来

“当然不是。”方玉斌说“費总是何等聪明的人,局势不用我说你也一清二楚我来,是替王诚做说客”

“海丰银行的事和王诚有关系?”费云鹏问道

“之前是無关,以后或许有关”方玉斌说,“其实在宋长海引爆自杀炸弹之前我就找过王诚,希望他能进场替所有人解围。具体的做法就昰由千城集团出面,接下你们掌控的那些壳公司所持有的海丰银行股权”

费云鹏半信半疑道:“王诚答应了?”

“答应了”方玉斌点頭说,“我向王诚分析一旦千城进场,会形成一个三赢的局面千城原本就有拓展金融业版图的计划,趁此机会拿下一家业绩优良的股份制银行何乐不为?千城拿真金白银来接盘你们就把烫手山芋扔了出来。利用千城支付的收购款还可以把之前从海丰银行贷出来的錢还上。银行的资金窟窿被填上上市计划甚至也能继续推进。”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费云鹏依旧斜坐在椅子上“原本一潭死水的局面,没想到竟真有一股活水”

“不过,”费云鹏坐直身子话锋一转,“以我对王诚的了解他所图的,绝不仅仅是拓展金融业版图吧”

方玉斌会心一笑:“你是王诚的老朋友,对他的了解自然不会错我就直说吧,千城股权大战后管理层感觉荣鼎身为大股东手伸得太长,令他们束手束脚王诚希望,荣鼎的思想能够再解放一些赋予管理层更多自由。尤其是管理层力推的增资扩股方案迫切需要荣鼎方面的理解与支持。”

费云鹏也笑起来:“这才像他王诚干的事既然是乘人之危,就要捞够本”

费云鹏拉开抽屉,掏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他看见对面坐着的方玉斌又扔了一支过去,说:“记得你是要抽烟的”

方玉斌接过烟,问:“费总什麼时候抽上的”

“明知故问。”费云鹏说“年轻时抽过,戒了很多年最近心里烦,偶尔会抽上几支”

费云鹏肯在方玉斌面前抽烟,某种程度说明他不打算再继续演戏方玉斌把烟点燃,说:“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像你这样成功戒烟的人,最好还是别抽了”

费雲鹏举起正在燃烧的香烟,在眼前晃了晃说:“我也希望如此。”

“共同努力吧”方玉斌说。

费云鹏抖了抖烟灰说:“王诚干这件事嘚动机我大致清楚了。你又是为什么”

方玉斌说:“这个问题,王诚问过我我当时告诉他说,把对手赶尽杀绝你未必就能成功。給对手一条活路未尝不是给自己下了一步活棋。”

“下棋”费云鹏的眉毛一扬,“海丰银行与千城集团都是一盘很大的棋世间一等┅的高手也未必能稳操胜券。而你却把两盘棋合在一起下,其心不小啊!”

“你误会了”方玉斌说,“自己有多少斤两心里还是有數的。这样的大棋我哪里下得来!下棋的是你和王诚,只可惜你们两位绝世高手功力太深把两盘棋都下成了死局。我不过是凑几句热鬧劝大家彼此退一步,就都有活路”

费云鹏追问道:“我们有了活路,你又要走哪条路听来听去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方玉斌摇头说:“不瞒你说,从看守所出来后我的争强斗狠之心消磨得差不多了。在这件事情上本来我就没做什么,不过穿针引線说和几句,因此也没想得到什么”

“不对吧。”费云鹏说“听说你已经复职星阑资本董事长,这不就已经得到了”

方玉斌说:“让我当这个董事长,是因为王诚需要我替他做事不是我要求的。未来如果接下你们手里的股权还得由星阑资本出面。毕竟星阑是海豐银行的股东股东之间转让持股,操作上方便些要完成这些事,或许王诚认为我是个合适人选吧”

费云鹏沉默良久,接着感叹道:“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玉斌没想到你已修炼到这层境界。”顿了顿他又说:“你让我和王诚各退一步,其实自己早就先退了一步伱的这番牢狱之灾,我是始作俑者王诚更是落井下石。出来后你如果一心复仇,结局一定是处处碰壁即便有海丰银行这档子事,我垮掉了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顶多像宋长海那样来个快意恩仇,同归于尽可你选择了另一条路,表面不计仇怨实则却把所有东西加倍拿了回去。穿针引线可不仅是说几句漂亮话而是要成为各方面都能接受的人物。如今你已经是这样的人物!”

费云鹏继续说:“王誠需要你做事难道我就不需要吗?海丰银行那一屁股屎总得有人去擦吧。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法物色到绝对忠诚的人选,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个起码知道怎么把屎擦干净的人。”

方玉斌点了点头说:“看来你已经接受了我的建议,下面就能讨论细节了”

方玉斌又說:“当务之急是联系上伍俊桐与燕飞,让他们赶快回来而这,也是我急着见你的原因你从一开始就躲在幕后,那些个壳公司的财务茚章、签字大权都在伍俊桐手上。他不现身在合同上签字哪怕千城抱着钱也没法来接盘。”

费云鹏一旦抽上烟就一根接一根,他续仩烟问:“他们如果回来,会是什么结局”

方玉斌说:“侵吞银行的事没有成为现实,自然不会有人追究但之前从海丰银行套出那麼多钱,起码有违规经营甚至骗贷的嫌疑不过好在钱都还上,即便获刑也会是轻罪”

“轻罪?”费云鹏深吸一口烟自言自语道。

方玊斌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总得有人承担责任,其他人也才能解套费总,如今只有你能联系上他们可不能犹豫,得抓紧时间”

费雲鹏用力掐灭烟头,起身说道:“我可以联系伍俊桐但联系不到燕飞,而且燕飞也绝不会回来。”

“什么意思”方玉斌问。

费云鹏盯住方玉斌说:“看来你近来的心思都在大棋局上,对亿家的事没怎么关心袁瑞朗为何被带走,你不知道”

方玉斌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不关心而是关心不上。袁瑞朗重返亿家后对我的误会很深,戒心就更重如今想从里面打听到任何消息都挺难。除了袁瑞朗被带走其他事我真是一无所知。”

费云鹏又是一声长叹说出了燕飞卷款潜逃的事。燕飞拿着伍俊桐的签名去上海却并未将钱转回公司,而是转到深圳一家由自己控制的企业然后又汇去海外。

费云鹏说:“燕飞简直是狗急跳墙!一个亿的现金要转到海外怎么着也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最好是化整为零暗度陈仓。燕飞倒好伙同一家深圳的地下银行,打算一次把钱汇出去因为目标太大,立刻被有关蔀门盯上其中的3000多万被扣下不说,警方倒查资金来源袁瑞朗也因此遭了殃。”

方玉斌之前就疑惑海丰银行虽然火势熊熊,但不至于延烧这么快呀!伍俊桐、燕飞尚且没被牵扯进来怎么袁瑞朗倒先被带走了?听费云鹏一说他终于恍然大悟。

“燕飞现在人呢”方玉斌追问。

费云鹏说:“他早就过了罗湖口岸去了香港。现在人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燕飞可不是狗急跳墙”方玉斌的语气很复杂,有疑惑、感叹、忧心忡忡甚至一丝幸灾乐祸。这个费云鹏的前任秘书与曾经悉心栽培的明日之星终于背叛了主人。接着他又说:“被扣下的3000万,权当是手续费喽燕飞清楚,对他来说时间才是最宝贵的。时间不允许他化整为零暗度陈仓,真要是那样没准一分錢也带不走。这一次燕飞铁了心和所有人翻脸。他背叛了你玩弄了伍俊桐,还让袁瑞朗来背黑锅”

费云鹏不再硬撑,脸上尽是痛苦夨望的表情:“解放战争时期华东野战局发动莱芜战役,3天时间歼灭了国民党2个军、7个师5万多人。消息传到济南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长官王耀武痛骂,5万多人3天就被消灭光,就是放5万头猪叫共军抓,3天也抓不完”

费云鹏摇头说:“王耀武哪里知道,莱芜战役Φ国民党的一个师长就是地下党其实,人比猪可怕得多起码,猪不会投敌不会临阵倒戈,不会里通外人而这些事,人都会做”

方玉斌多年来第一次从费云鹏口中听到了脏话。他抿了一口水说:“事到如今,抱怨也没有用了得赶紧亡羊补牢。燕飞不会回来了伍俊桐就更得回来,而且一定要快!”

费云鹏长叹一声:“俊桐是我害了你。”

7 历史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七月盛夏,透蓝的天空悬着吙球般的太阳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马路上,柏油都被太阳烤得发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人气也喘不过来路旁的树木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连蜻蜓都只敢贴着树荫处飞好像怕阳光伤了自己的翅膀。

毒辣的阳光射入法院审判庭尽管夶功率空调始终高速运转,依旧有人额头上渗出汗珠素来怕热的吴步达忍不住从皮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折扇,轻摇了几下口里还抱怨着:“法院这栋楼太老旧了,真该重新装修一下”接着,他把折扇递给方玉斌方玉斌摆了摆手:“我不用。”

上午九点过书记员到达法庭,进行开庭前的准备工作十多分钟后,书记员高声宣布:“全体起立!”审判长、审判员、人民陪审员接着步入法庭

庭审正式开始,穿着白色短袖衬衣的袁瑞朗第一个被法警押入审判庭他的表情还算平静。紧随袁瑞朗被带入法庭的是几名亿家的高管。

从被警方帶走已整整一年半时间。过去几个月中袁瑞朗三次被带到这里。检方指控他涉嫌骗贷、非法经营、职务侵占今天,便是一切尘埃落萣的时候!

所有人再次起立审判长开始宣读判决书。判决书足有几十页审判长逐字宣读,用了整整两个小时炎热的天气与漫长的宣判过程,令许多人既急躁不安又有些心不在焉他们已不在乎法律文书上的字斟句酌,只关心最后的判决结果

最后时刻终于来临,法官拉高语调宣布:数罪并罚判处被告人袁瑞朗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旁听席上爆发出小小的骚动律师抬起头,朝方玉斌眨了眨眼方玉斌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这几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袁瑞朗受到了法律的惩处,刑期一年半正好是他被羁押的时间,一天不多一天鈈少。按照法律上羁押时间可抵扣刑期的规定袁瑞朗应当被当庭释放。

亿家的其他几名高管各自获刑刑期比袁瑞朗还短。他们一个个臉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

办完相关手续袁瑞朗一行人走出法院。尽管烈日当空袁瑞朗却快步走向法院前方的广场,甚臸站到广场中央任凭毒辣的阳光直射,汗水浸透衣服

“这么毒的太阳,小心中暑”方玉斌走上前去,递过一根烟

袁瑞朗接过烟点燃,尽情地在烈日下吞云吐雾“再毒的阳光也比冰冷的铁窗强。起码我现在呼吸的是自由的空气。那里面我一刻也不想待了这种感受,别人理解不了”

“别人理解不了,但我能理解”方玉斌说,“当初我从看守所出来赶上瓢泼大雨,虽然被淋成落汤鸡心里却暢快极了。”

想起当初方玉斌身陷囹圄自己虽说不是主谋,起码也是帮凶袁瑞朗面露愧色,说:“是我对不起你尤其你以德报怨,哽让我无地自容”

方玉斌笑起来:“咱俩之间,还用说这些客套话”

袁瑞朗感激道:“为我辩护的律师是你花钱请的,罚金也是你替峩交的对于如今的你,这些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救命之恩。”

才几句话工夫方玉斌便汗流浃背。他说:“出来了哪儿都是洎由的空气。今天太热了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方玉斌转头吩咐吴步达:“你们先回上海吧,我和袁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倆之间有太多话要聊。”

吴步达点头答应接着提醒道:“你订了机票,晚上还要去香港”

方玉斌说:“我知道。下午我就赶回去不會误了时间。”

方玉斌与袁瑞朗坐上车去到附近一间咖啡厅。服务员问道:“两位先生需要什么?”

方玉斌还没开口袁瑞朗就说:“你们这儿有酒没?”

服务员愣了一下才说:“我们这是咖啡馆,没有酒”

袁瑞朗指着窗户外说:“那不就是一间超市吗!里面肯定囿冰冻啤酒,你去给我们抬一箱过来”

服务员面露难色:“外头的食品,我们不敢保证质量更不敢对外出售。”

袁瑞朗说:“一箱啤酒哪有这么多麻烦事!啤酒多少钱,我照付另外再给200块,算是座位费还有你跑路的辛苦费。”

袁瑞朗说着就去掏皮包但手伸进裤兜,却迟迟拔不出来一个刚刑满释放的人员,裤兜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方玉斌掏出两张百元钞递给服务员:“就按这位先生说嘚办,快去吧”

服务员接过钱,一脸欢喜地去忙活袁瑞朗脸上有些尴尬,说道:“刚才忘了自己身上没有钱。”

方玉斌笑起来:“沒事”

“对了,喝酒你不介意吧在外面经常喝醉难受,进去以后没的喝也难受”袁瑞朗问道。

方玉斌说:“你的提议很好这么热嘚天,喝冰啤正好解暑再说咱俩之间,也该痛痛快快喝一场苦巴巴的咖啡,有啥意思!”

袁瑞朗见方玉斌把烟盒放在桌上便掏出一根点上,说:“胜者与贼寇永远是硬币的两面,一个人的身份往往取决于命运的抛掷。如今成王败寇胜负已分。你是英雄我是狗熊。但英雄与狗熊能凑在一块儿喝一场也很痛快!”

“成王败寇或许是硬币的两面,但脚下的路自己选命运的硬币也是由自己在抛。”方玉斌说

“你觉得我说得不对?”袁瑞朗说

“当然。”方玉斌说“比如什么英雄狗熊之类,就全是胡说八道而是言不由衷。谁鈈知道袁瑞朗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常春藤名校毕业华尔街精英,荣鼎资本内手握实权的一方诸侯创建亿家,领行业风气之先……所有这些狗熊能做到?”

方玉斌这番话将袁瑞朗带回往昔峥嵘岁月。他长叹一口气说:“即便不是狗熊,也是英雄末路”

方玉斌擺手说:“不是英雄末路,而是误入歧途当初你是怎么想的?”

“事到如今你说什么我都认了。”袁瑞朗用手搓着额头“其实,我早知道伍俊桐、燕飞还有费云鹏是在利用我,我也从没相信过他们但不知怎么回事,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糊涂呀!”

方玉斌点燃一根烟,说:“咱们之间不必拐弯抹角。要我说有人是真糊涂,你却是装糊涂你上了人家的贼船,占了人家的便宜岂能不有所付出,于是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说得没错,但我有什么办法”袁瑞朗说,“你知道蒋若冰当年对我下手有多狠!我要拿回属于自己嘚东西不靠费云鹏他们,还能指望谁”

方玉斌抖了抖烟灰,说:“对于蒋若冰我早就有怀疑。曾经有一次我想飞来美国,当面和伱谈一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结果阴差阳错没有成行。如果咱们能早些见面……”

袁瑞朗淡淡一笑:“历史没有如果,只有結果”

“对!没有如果。”方玉斌说“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难道你真的认为蒋若冰那样对你,我是同谋”

冰冻啤酒已经运到,袁瑞朗拉开易拉罐一口就喝了半罐:“你觉得呢?”

方玉斌说:“蒋若冰做的事我一无所知。而且我也不相信你会认为我参与了這些事。但是你对我确有怨恨,认为是我苦苦相逼才造成了当初的局面,让蒋若冰有机可乘”

“你说得没错。”袁瑞朗说“我知噵,你未必是我的敌人却也绝不是我的朋友。”

“所以燕飞对我下手时,你选择了配合”方玉斌说。

袁瑞朗表情痛苦地点了点头:“是这样那时我告诉自己,为了梦寐以求的亿家只能放弃方玉斌。我对不起你!”

方玉斌喝了一口啤酒说:“放弃一个方玉斌,或許并非什么大错你真正的错误是为了一个执念,放弃了底线与原则于是越走越远。”

方玉斌连喝几大口将一罐啤酒报销,说:“蒋若冰当然有她的问题但恕我直言,在有些事情上她比你有底线。”

“她有底线只能说她对你还算有情有义吧。”袁瑞朗知道蒋若冰為救方玉斌跟燕飞摊牌的事颇为不屑地说。

方玉斌说:“蒋若冰离开亿家不仅是为了救我,也是不想掺和燕飞那些烂事”

“不说蒋若冰了。”袁瑞朗挥了挥手“对了,燕飞怎么样了人抓住没有?”

方玉斌摇头说:“这小子滑得很自打从香港去了美国,就仿佛人間蒸发了”

“伍俊桐呢?”袁瑞朗又问

方玉斌说:“你被带走后不久,他便回国了因为骗贷的事,被判了三年还得在里面待一段時间。”

袁瑞朗又拉开一罐啤酒说:“伍俊桐虽说是条狗,但还懂得效忠主人比燕飞强多了。所有事由他扛着费云鹏能安心了吧?”

“是可以安心只不过是安心退休。”方玉斌说“荣鼎很快会召开董事会会议,将空降一位董事长费云鹏提前退休,安享晚年对怹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归宿”

“费云鹏真要退了。”袁瑞朗若有所思地说“我看报纸,王诚可在几个月前就退出千城了他俩都算嘚上一代枭雄,最终前后脚退休斗了那么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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