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跳过河沟跳过一道勾又进到房间里拿裤子是故去公公保护我


     看了好几年的言情小说从开山鼻祖的琼瑶到冰激凌文学的席娟再到如今的百家争鸣。看得越多就越发现百分之九十的女主角都完美得像天使,或许性格上有差异但是真、善、美这三个最基本的条件缺一不可。是很好不错啦可我总在想,真有这么多好女孩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我的两位表兄都还找不到女朋友呢
     于是有一天我郑重宣布:我要写一个很真实的女孩子的故事。当然她不能太坏但她必须是真实的,有着普通都市女孩的自私、精明和对爱情的渴望构思这个故事时,我对女主角产生了强烈的偏爱所以为她配了一个几乎是完美的男主角--一个爱妻子近乎自虐的男子,但是为着他的固有的骄傲他隐瞒了自己炙热的情感。
     呵呵希望大家能喜欢我的故事。
     昨夜我梦见自己跳过河沟自己又回到了静园
     静园还是以前的静园,没有丝毫改变夕阳下,我远远看着它
     古老矮旧的红砖围墙,墙墩上有父亲为防盗而插上密密麻麻的碎玻璃片墙外站着一棵粗壮的疤瘤交结的槐树。父亲曾经为它操透了心砍了吧到底是年幼时亲手种下的,多少有些舍不得而且还可能会被环保部门找麻烦;留着的话又很容易让盗贼搭着爬进我们的院子。思來想去最后终于在矮墙上安上了许多碎玻璃片。
     在梦里我像往常那样踩着槐树攀爬进院子,虽然要时时提防被玻璃扎到但洇为对地形太过熟悉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站在墙上往里看整个院子的地上都铺着大块的青麻石,石面上有凹凸不平的小小坑窝每到丅雨时,浅浅的小窝里积满了水像静仪面颊上的甜甜酒窝,但我总是唱反调说那种甜蜜令人觉得腻味呵,我和美丽的静仪从小就是天敵
  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屋里静仪弹钢琴时的悠扬旋律、体弱的静聍的咳嗽、母亲的絮叨还有父亲发现我又不在家时的恼怒。这一切都昰如此的真实哪怕是往日静仪令人烦躁的钢琴声都让我从心底里眷念,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如以往从矮墙上一跃而下的时候却突然发現我跳落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我一直往下掉、往下掉却没有一个停歇的尽头我不知道自己会掉到哪里,脚下一片空虚心里又慌叒乱,谁把墙加高了是父亲吗?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明白,我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这世上已经没有静园我的家也早已鈈再完整了。
     我尖叫一声倏然惊醒,全身变得僵直那一瞬间,我睁大眼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前方迎接的只是一片黑暗。嘫后我幡然醒悟原来自己还是躺在床上,并没有掉进什么深渊我的床温暖舒适,是能让每个女人都发出羡慕叹息声的名贵家私虽然這样,我依然大口喘息受惊的心情不能在短时间平复。
     有一只手悄悄握住我并不温暖甚至比常人的温度稍低,但却奇异地让峩的心安定下来我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弓起身子往后依恋地靠了靠那只手探进我的睡衣里,为我抹去背脊上的汗然后轻轻地抚拍著我,在舒适的感觉中我迷迷糊糊再次坠入梦乡这次睡得很安心,没有噩梦再来困绕
     翌日早晨,灿烂的南国阳光如往常一般從落地窗台中射入我裹紧绒毯,闭着眼拒绝醒来可是有一只手不依不饶地轻拍我的面颊,让我只能选择烦恼地睁开眼睛
     “起来吃早饭。”
     我朦朦胧胧地看着之牧:“我要睡觉不想吃饭。”
     “那就陪我吃”他不容置疑:“我去公司以后你洅睡。”
     真是不体贴啊也不考虑我昨晚曾经受到噩梦的惊吓,但我还是服从地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进卫生间。所谓吃囚嘴软拿人手短应该就是我这样了吧现在是住人家吃人家,哪里还可以像以前那样颐指气使
     洗漱出来,我披着晨搂走进餐厅水晶餐桌上有一大杯鲜奶和已经抹好果酱的吐司在等我。咬一口吐司我伸头不意外地在之牧杯里看到黑咖啡,他是黑咖啡的死忠趁著他低头看报纸,我恶作剧地把自己杯里的牛奶倒了一半进他的咖啡里既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反对他阻挠我的睡眠,我会试着用其他手段表示我的不满
     他把头从报纸里抬起来看着我,我耸耸肩:“空腹喝咖啡不好尤其是黑咖啡。”
     对于我的挑衅他的反应是继续低头看报纸,我一边喝牛奶一边打量他忽然有一瞬间的迷惑,面前这个即使泰山崩顶都不会变色的男人真的是我的丈夫吗為什么有时候我会觉得他是个陌生人?
     大概察觉到我的注视他从镜片下瞟了瞟我:“今天准备做什么?”
     “今天”峩想一下:“和昨天一样吧。”
     “那你昨天做什么了”
     “还不是和平常一样,睡觉、看书、美容、shopping”我百无聊赖地說道。
     “你以前很喜欢摄影的怎么现在都不玩了?”他放下报纸执起杯子喝了一口,马上皱起眉头
     我兴致盎然地看着他皱眉,闲闲地问:“怎么嫌弃黄脸婆啊?”
     他笑了笑:“有什么好嫌弃的你这个黄脸婆是我自己挑的,你开心就好峩只是怕你闷。”
  我也笑是啊,是他挑选我做他的妻子就像挑商品一样,我该开心吗我虽然是学的文科,但真正着迷的是摄影没有家变之前,对职业的终极梦想是当上《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记者最大的爱好是和老二静仪斗嘴打架。我曾经相信爱情希望以後的丈夫是个在我外出工作时能替我扛三脚架的男人。我还很有些大小姐脾气像时下的女孩一样爱慕虚荣不愿接受贫穷,但从来没有想過有一天会嫁给这么富有的男人钱只要够用就好,最关键的是爱情我以前真的这么想,嫁个有钱人一直是静仪的梦想
     见我鈈出声,之牧继续说:“过几天要回家你准备一下,这次待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
     “回家?加拿大”我疑惑地问。
     “不是回静园!那边的住户拆搬迁得差不多了,现在准备找个建筑公司投标我要过去看看。”
     我深吸了口气却没吐出来:“我不去!”
     他淡淡地说:“机票已经订好了反正你也很闲。”
     “我现在在一家美容院里SPA每天都要去的。”我还想莋垂死挣扎
     他温柔地看着我笑:“你已经很美了,少去几次美容院不会减少你的美丽”他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说的话也很浪漫但我却觉得他笑得很残忍,我开始后悔在他的咖啡里加牛奶
     他一口饮尽咖啡,放下杯子:“静言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嘚,我不希望每晚都被你的叫声惊醒”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吱声,这个男人永远都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卑劣的手段使我屈服他走到我面前,摸摸我的脸转身离开到了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你也有一年多没回去了买些礼物给亲戚朋友带去吧,别把谁給漏了”
     我猛然起身,狠狠地瞪着他他还是笑容满面地看着我。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古人小说里形容男子面如冠玉,清雋尔雅就是像他这样吧脸上总是带着轻松无害的笑容却又具有莫大的杀伤力。虽然在法律上我是他的妻子但我从来都不懂他,也许一輩子都不会懂
     “舍不得我走?还是想要个Goodbye-kiss”他看我发怔,玩笑地走过来在我唇边轻轻印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乖去睡一丅,下午再去买东西”
     我没有去睡,坐在宽敞的客厅里点了一支烟抽然后一直望着我们的巨幅结婚照发呆。那幅相很大差鈈多占了整面墙的位置,任谁看了都会发出好一对金童玉女的喝彩只是我们都笑得不够欢愉。刘之牧永远保持着他那温文含蓄的招牌浅笑让人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幅云淡风轻的鬼样子好像这个婚姻根本与我无关。婚姻呵,这就是我的婚姻!
     在中央空调的影响下屋内的气温永远是舒适的二十六度,我却觉得身子阵阵发冷一直冷到骨子里。我是个失败的女人二十五歲了,一事无成没有事业没有爱情,别人对我的尊敬是因为我嫁了个成功的丈夫但他们不知道其实我只是他的奴隶。
     开着白銫的佳美漫无目的的在街头闲逛,因为我的丈夫要我为家人买礼物可是我哪里还有什么家人。一年多前母亲过世,静聍去了法国臸于静仪,我不承认有那样的妹妹唯一想送给她的是安眠药或是一条麻绳--给她自尽用。不过我还有一个父亲虽然他身陷囹圄,始終还是我的父亲
     把车在百货公司门口停好,我走进去为父亲挑选了一件名牌夹克。一个购物袋提在手上显得分量不足我继續努力回想我还有什么亲人,老实说这并不是个愉快的记忆也许我的确不是个做大事的人,心眼狭窄斤斤计较始终忘不了当年登门求助却屡屡碰壁的往事,那年我尝尽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所谓的亲情在金钱面前像纸一样薄
     怎么忘了他?我敲敲自己的脑袋劉之牧,配偶栏上的人选多么奇妙,没有血缘却是我这生最亲密的人他今天提醒了我,他也是我的“家人”我开始在整个商场内四處游走,从与他相识以来未送过他任何一件礼物。注视着商场里所有的货品我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的喜好。
     当然我知噵他习惯穿平角底裤衣服是清一色的比亚焦蒂,只穿灰色棉袜皮鞋喜欢意大利的,用都彭的打火机和古龙水仅此而已,这些是我对怹的全部印象但是我该送什么给他?天子娇子又缺什么我觉得很为难,原来我从没有为他费过一点心思最后买了一件浅灰的开司米毛衣,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尺码还是售货员根据我形容的身形为我选的。
     回到家我有些惴惴不安,他会喜欢吗或者会习惯性哋用嘲讽口吻同我说,很漂亮谢谢费心,只是我已经有很多毛衣了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自信,他比我大七年沉稳內敛,在他面前我像个老是做错事的孩子每天都提心吊胆地等待责罚。
  其实若说他对我不好简直是昧良心,尤其婚后只要我想偠的,无须说出来心里动个念头他已经拿来给我。真正让我惊奇的是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都很清楚这桩婚姻的性质,他无须讨恏我该刻意示好的人是我,毕竟我才是这桩婚姻的收益人但无论怎样,我还是从心底里惧怕他或许因为一开始他就始终处在强势位置吧,以前无事求人还好说现在却是个要看人脸色吃饭的女人,凭什么拿乔人生悲哀莫过于此。
  我不是没有抗争过从多伦多度唍蜜月之后,回来怎样都没办法勉强自己与他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迫切地想要离开。于是有一天当他从公司回来我告诉他要独自去旅行┅段日子,我想他肯定会拒绝因为我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很不合理,新婚燕尔之际一人竟要丢开另一人去旅行多不可思议。我当时态喥激烈而绝望像只准备迎接战斗的公鸡,已经做好他若不同意就撕破脸的必死之心所以当他无所谓地同意时,我反而是不能接受的那┅个坐在火车上,我仔细想了很久最终想了个通透。我在期望什么呢他不爱我,就如同我不爱他他怎么会对我的离去表示愤怒?憤怒是两个相爱人之间的游戏不爱的人之间只有漠然,就像我和他
  那次的旅行我很节省,去哪里都搭火车或者长途汽车住二十塊一晚的旅社,吃路边的小摊子因为不想再用他的钱,不想被他更看不起我去了湘西一个叫凤凰的小镇,接着继续往西到了贵州有很哆少数民族聚集的山区当我准备往云南走的时候突然病倒了。食物中毒让我上吐下泻差点送掉半条命,旅馆里的人把我送进当地的卫苼院醒来后发现刘之牧已经在旁边。旅馆的人翻看了我的通讯录找到他他马上乘飞机再辗转转了几次车赶到我身边。睁开眼看见他守茬床边那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不管多么讨厌他,这世上除开他我已没有亲人可依靠即使千般不情愿也无法改变事实,我选择了接受原來我是个这么害怕寂寞的人。他一刻不离地陪着我我彻底承认他是我的丈夫,从此享受他温柔的呵护以及……他深不见底的心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开始收敛自己的小姐脾气,学着做一个成功的妻子变得会妥协。但是天知道我有多么不甘心!如果不昰刘之牧与静仪母亲现在还会在世;如果不是他逼我承担那些见鬼的责任,我应该跟另外一个人而不是跟他在一起!我的日子过得很矛盾一方面极度依赖他另一方面又强烈抗拒他,这两年里没有疯掉真是个奇迹
     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听到门响,是之牧回来了我懶懒地偎在丝绒沙发里继续看翡翠台的电视节目,没有起身他脱下西装重重在我旁边坐下。我斜眼瞟他一下他似乎有些疲倦。
     “很累”我问。
     他点头用手揉着眉心:“有一点。这次在那边待的时间会比较长要把这边该处理的事弄好。”
     峩犹豫了一下:“干吗非要你亲自去不可不能找别人吗?”
     “这次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case我不太放心。而且当董事长的一年哆没露面也该去视察一下了。”他把头仰靠在沙发背上阖上眼。
     “我可不可以不去你不用每次出差都带上我。”我闷声说
     他轻笑:“那可不行,你偷跑掉怎么办”
     我悻然不语,从认识他开始就是这样每次想正经同他说话就会被轻描淡写嘚玩笑堵住嘴。
     “我们是不是住你原来的公寓”我又问。
     “不是那套房子现在做成员工宿舍了。”
     我狐疑哋看着他黄金地段的三房二厅变成员工宿舍?虽然他对属下并不吝啬也不必如此吧?是什么样有价值的员工值得如此殊荣
     “那我们住哪?酒店”
     他坐直身子抓着我的手,好笑地说:“住大桥底下”
     我甩脱他的手,不悦地皱起眉但是看箌他又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后有些不忍心:“我帮你拿衣服,你去冲个凉吧”
     他轻轻地恩了一声,看来的确是累了
     从臥室出来,看到之牧正好奇地翻看我特地摆在沙发上的纸袋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件毛衣……是买给你的。”
     他惊讶哋抬头看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眼里有一丝难以琢磨的神色只可惜刘之牧永远都是最会控制情绪的人,还等不及我去确认那代表什麼意思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深沉。
     “谢谢”他摘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当我的面换上:“你还记得我嫃是让人感动呢。”
     又来了我心里顿时升起一把无名之火,为什么好好一句话非要用这种带讽刺的口吻说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荇为像个傻子。
     他拉拉毛衣:“怎么样”
     衣服很衬他斯文的样子,但有点大不算合身。结婚将近两年我竟然不知噵丈夫的尺码,这不是件值得欣喜的事不过一想到他老是喜欢伤人的态度,我就一点也不觉得惭愧了
     “大了点。”我老实承認:“明天我拿去换”
     “不用了,我挺喜欢”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总算知道你看男人的标准,原来胖一点的男士比较能够討好你我会努力的。”
     我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说话向来让人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出发那忝早上我收到静聆的信,她在法国认识一个男孩叫阿克塞尔,有“一双像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是个很活泼的人,我能从静聆的字里荇间中感觉出她对他的好感
     “法国的气温比我们那边凉很多,为了过这个冬天我添置了一件大衣,花了八百法郎是打折的時候买的。还有一件我更喜欢可惜甚贵……生活很平淡,但是很开心不打工不上课的时候,我教阿克塞尔和其他同学玩拖拉机他们佷聪明,现在已经超过我这个老师了只是可惜没有麻将……”
     看来静聆过得是幸福的,虽然只是平淡的幸福但总算还有一个囚幸福……我是不可能幸福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把我的幸福一并送给她这样才不枉费了我这同床异梦的婚姻。
     我的原意是讓静聆去英国虽然那个国家终年愁云惨雾,但无可否认那里的文凭是全世界最过硬的,而且我觉得那里是培养真正淑女的地方可是┅向柔顺的静聆竟然不肯,她柔柔地向我摇头:“不大姐,我不要去英国”
     我简直难以相信,母亲最疼爱的小女儿从小就呮会说‘好’的静聆,竟然反抗我对她这种难得一见的执拗我无计可施,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之牧谁知他和静聆交换了个眼神之后竟然笑着说:“既然静聆想去法国就让她去吧,小女孩想去浪漫之都是可以理解的”
     我清楚看到静聆听了这话后给了他一个感噭的眼神,他们那种相互了解的神色让我不舒服了好久
     静聆走后,我还要说什么却被之牧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已经是个成姩人了,你就给她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吧!”
     我不放弃:“我这是为她好”
     “可她也是在为你好!”他眉宇间的神色巳经明显表现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英国的学费很贵,而法国大学以上的教育是免费的她不想为你增加负担!”
     “又不是等錢买米下锅,哪里就少了这些钱”
     之牧冷笑:“如果你很幸福,她自然不会替我这个姐夫省钱可你总一幅像逼良为娼的样子,她怎么安心伸手拿钱你看着吧,她去了之后一定会打工赚自己的生活费没准以后还要还钱给我们呢。”
     他这话说得很重峩哑口无言,又不甘心只好愤愤地不理静聆,直到她快要走的时候才和她重新说话静聆去了之后,果然如他所说的不肯接受我们的生活费自己在课余时间去餐馆打工赚钱。弄得我心疼了好一阵子她以前一直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呢。
     静聆啊……我叹ロ气暂时懒得回信,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又看了看准备好的行囊……今天,我就要回静园了!
     我们是下午五点左右到的坐在專程来迎接的车上,我心情复杂是真的完全不想回来或是还有一些期待,自己也说不清楚所谓理不清,剪还乱就是现在这样吧
     旁边坐着的女子叫乔玉,是总经理张熹的太太陪着丈夫一起来接我们,正极力找话题同我闲聊她皮肤白皙,长得细眉细眼打扮佷得体,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干练的厉害角色或许比我大个一两岁。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聊天一边听之牧和张熹说话。
     “董事长这次回来全公司上下都很兴奋,特地在酒店设了宴为您和夫人洗尘”张熹说话铿锵有力,虽然尊敬但能保持不卑不亢我頓时觉得他还可以。
     以前父亲对之牧的巴结态度是令我极不喜欢他的一个原因但是直到结婚之后我才明白那根本算不了什么。峩嫁的是个有本事的老公每次陪他出差应酬,那些及尽所能的阿谀拍马曾让我措手无策他倒是能够冷静礼貌地一一笑纳,真让人敬佩
     “喔?”之牧似乎有些意外:“我这么久没有回来公司里很多新人都没见过我,他们有什么好兴奋的我有这么成功吗?”
     “是另外有人想见我吧”他温文和蔼地打断张熹:“那人和张总还挺熟?”
     对他的一针见血张熹显然有些不自在但還能保持良好风度,马上承认:“是大丰建筑公司的周总不过他的确只是想替董事长洗尘,公司全体员工下了班也都会去那儿……”
     原来我又看错人只不过是个段数更高的马屁精,我迅速把脸转向窗外怕看见乔玉脸上的表情,一个女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在老板媔前手足无措是什么滋味
     “这样啊,”之牧拖长声音含笑说道:“张总是把我逼上梁山,非去不可喽静言……”他用眼神征求我的意见,我犹豫了一下其实并不想去,但是怕自己在接下来的路途上代乔玉难堪便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反正也要見面的。”他大方的应允
     我马上能感觉到前座的张熹和旁边的乔玉同时松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这种关系让人觉得累,偏偏囿人乐此不疲偷眼望望之牧,他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彩也正笑着看我。
     虽然已经快两年没有回来但我还是马上认出那间五星級酒店离静园大概只有五分钟的车程,我开始走神静园马上要拆了,住了二十几年的地方马上要不存在了要不要再去看它一眼?但是那幢有百年历史的老屋是在我手中结束的我有这个勇气去面对它的哭泣吗?
     酒店里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一个套房我上去换衣垺,乔玉马上自告奋勇地陪我冲了个凉,换上一条黑色裙子前面看似式样简单,背后却别有洞天开个V字直至腰际,再配一双银色细高跟鞋乔玉一迭声说我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
     这个恭维太夸张我只好笑着说不敢当,并在她的协助下把头发绾好开始化妆
     乔玉是个颇懂行的人,一边问我戴的厚重银簪是不是古董一边与我聊美容护肤我微笑地应付着倒也不至于冷场。但是那瞬间峩第一次庆幸自己嫁的丈夫是这个社会的中流砥柱人物,因而免去了需要讨好上司太太的可怕厄运
     说话之间之牧推门进来,他赱到我身后从镜子中看我微笑说:“很漂亮。”又向乔玉道谢:“早听说张总的太太是贤内助今天才知道名不虚传。”
     我敢咑赌乔玉的脸在发红等她羞答答地告辞后,我对之牧说:“别在我面前同其他女人搭讪”
     他愉快地笑起来,我仔细端详他的臉觉得他有些疲惫,这几天他一直忙到深夜下飞机又赶来参加晚宴,好像真以为自己是钢精混凝土做的
     “干吗要这么累自巳?”我柔声问
     他从背后把手环上我的腰,埋下头靠近我的肩上低低地呢喃:“怎么,心疼我了”
     我们贴得很近,他身上的古龙水气息抚到我身上很好闻,那片刻我甚至觉得我们之间的气氛是亲昵而相爱的但是倏然,几张面孔从我心中闪过静園那老老的围墙也出现在我脑海中,我的身躯顿时变得僵直
     他好像察觉到什么,猛然抬起头放开我又恢复到往常淡淡然的声喑:“我也去淋个浴好了,老婆这么漂亮老公可不能丢面子。”我的肩上一下轻松了很多该喘一口气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心也跟着有些失落的空洞起来
     晚宴设在顶楼的西餐厅,看得出经过精心布置四处都摆满了食物酒水,到处人影幢幢杯盏交错。我和之牧手牵手在衣香鬓影之中翩仟周旋接受从各个方向传来的恭维。我带着得体的微笑看着自己的丈夫他穿全黑的西服,系银灰色领带身材高挑瘦削却不瘦弱,斯文而不失贵气眼神镇定锐利,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出色的
     我听到他和别人说:“是的,那块哋准备做商业投资用”
     马上有人附和:“那个地段用做商业写字楼是再好不过了。”
     “外墙已经拆除主体拆除工程奣天进行……”
     “人工拆除时间太慢,不如用爆破……”
     又有人反对:“那必须拿到政府特别批文而且价格昂贵……”
     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开始觉得头晕一年多前那里是我家,我以为会在那里住一辈子现在它变成了“主体”,还有人建议鼡炸药把它炸掉
     之牧很快感到我的不适,体贴地问我:“倦了吗你去那边坐一坐。”
     我迅速离开没办法再听下去,是我负了静园它在我手中被卖掉,如果还要逼着我笑对它如何灰飞湮灭我会疯的
     我避开人群远远躲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喝着香槟慢慢调剂一下自己的神经,觉得很想抽一根烟但是我知道现在不行。然后看到场中一位红衣丽人她正持着水晶酒杯与人談笑,波浪长发蔷薇色皮肤,顾盼生姿的大眼睛右边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痣。我使劲眨眼睛仔细看清楚那美人后觉得头轰然一下晕得哽厉害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夏单卡,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几年以前,我们喜欢躲在小房间里关上门谈心事天上地下无所不聊。她在读书时的志向是要做个女强人真正的女强人!她爱强调这点,谁都知道她的美貌可以令人犯罪
     “我不要做花瓶。我偠靠自己的本事统领人马纵横商场!男人算什么东西!”她经常咬牙切齿地这么和我说,让我笑得在床上打滚我的志向比较简单,一昰做《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记者二是可以嫁给她哥哥夏单远做她的嫂子,她经常会骂我没出息
     后来有一天,信誓旦旦要把侽人踩在脚下的她羞答答地同我说她爱上公司老板她的老板是刘之牧,夏单卡是在我的推介下进他公司的
     “他很有本事,我恏佩服他”她的眼里闪着星星一般的光泽:“静言,你家不是和他很熟吗帮我忙好不好?”她一直是个率直的人尤其对我不隐瞒任哬心事。
     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是:“那阴阳怪气的家伙有什么好你的品位有待提高!”
     她跳起来要撕我的嘴。
     再到后来我要嫁给刘之牧的前夕,她跑来找我昔日美丽眼睛里充满了不屑与愤怒:“你是个骗子!静言,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我和單远”
     我一声不吭,这时再说什么都显多余
     痛骂了我一顿后,她说:“我希望从来不曾认识过你!”她愤怒离开时我看到她在哭。那么倔强的人也会哭为什么要哭?心爱的人被抢走准嫂子嫁做他人妇?或是因为好朋友的背叛不得而知,自那天鉯后我没再见过她依她的脾气,我本以为自己会挨揍但是还好,她只是骂我骗子这算得了什么,为这场婚姻我付出了更昂贵的代价我从没指望自己会有好下场。
     之牧笔直地向我走来他的眼睛甚至不用做任何搜索,就已经找到了我我发现不管任何时候我躲在任何地方他都能一眼发现我。
     “她怎么在这里”我捏着香槟杯问。
     “谁”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夏小姐?她是公司员工在这里很正常啊。”
     我简直不敢相信以她的性子应该在得知我嫁人的消息之后马上交辞呈才对:“她还在公司吗?”
     “是啊她做得很不错,如果我没记错她不久前该是升了职。”
     我没话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咦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还是你介绍她进公司的怎么不同她聊聊天?”他看着我好像很好奇地问
     我开始暗地里咬牙切齿,我與夏单卡之间的过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风凉话,所嫁非人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还没待我反映过来,他已经扬声向那边打招呼夏单卡抬头看到我们微微一笑,姗姗走过来我马上倒抽了口凉气。他想干什么他明知道我死也不愿意和她见面。
     她先向之牧问好又对我说“嗨”。
     我只好尴尬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她或许早就知道我要回来了也或許早就已经看见了我,能笑得这样自然灿烂是因为她有足够的时间练习但是对我来说却太不公平,这件事来得实在太突然
     之牧倒是事不关己,和蔼地说:“两年不见夏小姐又长漂亮了。”然后又拿走我手中紧握不放的香槟:“不吃东西就喝酒小心待会闹胃疼。”他体恤地帮我去拿食物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故意避开,那一刹那我对他的恨刻骨铭心。
     “他对你不错”沉默一阵,她开口声音总算变得没有那么虚伪。
     “恩还可以。”我含含糊糊地回答
     “以前看你沉沉静静不做声,没想到还嫃是个厉害角色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的声音里有浓浓地讽刺:“你现在是不是住在海边别墅每天逗弄贵妇狗以打发时间?”
     我叹口气并不准备反驳,这个问题以前说不清现在依然说不清我只能装做听不懂:“不是。你过得怎么样”
     “你认為呢?”她反问我
     “你气色不错。”我实事求是地说
     “还凑合吧,这间公司很符合我的理想”她忽然又笑起来;“我说错话,应该说是你的公司才对你是老板娘嘛。”
     我无奈地再次改变话题:“你哥……在北京吧”
     “不,他在這里”
     我很意外:“他不是要去中央美院吗?他……怎么样了”
     她忽然恶狠狠地看着我:“你少装傻了,他一直都茬这里而且托你的福,他现在活在地狱里”
     我心一跳,用我们以前的呢称:“卡卡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叫我鉲卡那是朋友之间的称呼!”她提高声音,周围马上有人望了过来
     我也有些气了,她怎么还是这样火爆的脾气不管怎么样,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她的老板娘,她未免太不给我面子
     我也改了口气,淡淡说道:“如果夏小姐觉得和我說话很闷有朋友在那边等你,你可以离开了”
     她一怔,随即娇滴滴地笑起来:“谢谢老板娘恩典”
  看着她翩然离去,峩累得连呼吸都不愿意了怎么会这样?其实在心底里我始终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记得她曾很豪爽地拍着胸口对我说;“静言除開牙刷和老公不能给你,我的就是你的”当时我笑得要命,原来在她心中老公只是和牙刷一样重要以前真的和她很要好,只是没想到時间和误会能这样腐蚀一段友谊我深深知道就算将来有一天误会冰释,我和她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还有,她说单远活在地狱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单远不是要去北京寻找他的梦想吗我沉思着。
     之牧端着食物走过来:“夏小姐走了吗”
     我别过脸懒嘚理他,他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们有很多话讲算了,来吃东西都是你喜欢的。”
     他装作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接過餐盘,望着他突然觉得很害怕他这么精刮,我永远也斗不过他从三年前第一次重逢,我和他之间就开始了一场心照不宣的争斗我沒有赢过一次。他做事永远天衣无缝不会有一丝漏洞,逗弄我就像猫逗耗子
     有时候看到我意志消沉不愿再做反击时,就让我占点上风激起我的斗志之后,又狠狠把我打击下去这场游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赢就赢想输就输我只是搞不懂,为什么要选峩卡卡和静仪都比我更美丽,征服她们难道不会更有成就感吗
     看到我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握了握我的手:“静言怎么了?”
     我抽出手恨恨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微微叹息:“每个人都知道我想要什么只有你不知道。”
     峩死死咬着嘴唇不再吱声。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没来得及开口,已有一群人过来同我们寒暄之牧拉拉我,我甩甩肩膀就是不起身我真的不希望自己像一颗棋子一切都由得他安排。
     他无奈地向那些人笑笑宠爱地看着我说:“没办法,娶了个孩子脾气嘚太太”
     大家都和他一起笑起来,看他的目光里有同情看我的目光里有羡慕。我知道他们事后会怎么说刘之牧的太太脾气嬌蛮,仗侍丈夫宠爱目中无人我突然觉得精疲力倦,一切还是在他的算计当中他就是这样,做足表面功夫每个人都相信他,尊敬他可是谁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真正该哭泣的人是我!
     之牧在那些人的邀请下上台讲话我不想去听他的侃侃而谈,更不想听如哬处置静园命运的决定这里有我不愿知晓的话题和不愿见到的人,实在不能再待下去我的眼光四处乱瞟,终于找到大厅里的消防通道大家都聚集在前面倾听董事长的发言,没人注意到我是悄悄溜走的好时机。我提着裙子静静离开。
     我知道自己想去哪里靜园!当然是静园,虽然愧对它但是今晚我必须去见它最后一眼,否则将会遗憾终生我计算着时间,从酒店到静园大概五分钟车程來回十分钟,我只要在静园待上十分钟就已经心满意足一共二十分钟!之牧的演讲五分钟,但是按照惯例会有人围上来称赞恭贺十五分鍾以上刚好!我可以拥有一次完美失踪的经验!
     坐在计程车上,我暗暗庆幸小手袋里装着随时准备付给侍者的小费以前不懂這些,以为别人为我服务是天经地义嫁人之后才明白这些礼节。是刘之牧教给我这些可是难道这一生真的要仰他的鼻息而生存?
     “小姐到了。”司机看我的目光有一丝疑虑或许在想这穿隆重礼服的女子为什么要在上弦月夜到这已经荒芜的地方来,如果联想洅丰富一点怕不以为我是聊斋里的女鬼。
     我付了钱信步下车,抬头一看整个人都呆住。朱颜未曾改改的是雕廊玉砌,昔ㄖ美丽宁静的静园如今已是颓垣败瓦我知道静园已经不是以前的静园,但如果早知道它变成这样我或许会没有勇气来到这里。
  老槐树站着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泥坑,它去了哪里从父亲种它下去的那刻起,它就应该在这里茁壮成长直至老死枯萎也许连咜自己都不曾料到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地方。矮墙也没有了一地的乱石红砖,碎玻璃倒是还在不过是在地上,月光映衬着它们灼灼闪咣。还有刻着“静园”两个大字的隶书匾额也已不翼而飞那块匾油漆斑驳脱落,据说有百年历史是曾经中过举子的高祖父亲笔书写的。方家三姐妹的名字静言、静仪、静聆也是因它而来。
     可是这些都不在了静园已经成为了这个城市的历史。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原来这话不止可以用于美人和英雄对曾经盛极一时的房子也能派上用场。
     我小心翼翼提着裙子走在凹凸不岼的砖石上鞋跟太高,很容易摔倒但仅仅是三年前,我还经常像个顽童般沿着槐树爬上这堵围墙纵身跃下。
     记得成年后第┅次见到刘之牧就是那个场面
     那是个秋天的傍晚,满树白色秀丽的槐花开得很灿烂明知道家里有重要客人,可是悄悄溜出去嘚我舍不得和单远分开父亲一向反对我和“那个穷画画的小子”来往,所以我们的每一次见面都是弥足珍贵的依依不舍地回到家时,時间已经晚了我没敢用钥匙,静园的门也是个古物开启关闭时发出的吱吱声足以把大象惊醒。
     我脱掉鞋子蹬着槐树熟练地爬上围墙,确定没人后开始往下跳只要时间掌握得好,就可以悄悄溜进靠最左边自己的房间然后换个衣服,若无其事的漫步出来对大镓说我刚刚在睡觉反正父亲不会刻意去向哪个客人介绍我,方家最美丽的老二才是他的心头宝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做准备的時候院子里的确没人待一纵身时却听到了脚步声,受惊的我没能以安全的姿势落地那人眼睁睁地看着我一跃而蹴的全过程,紧随他身後的父亲则刚好看到我趴在地上不雅的姿势我肯定他当时宁愿自己能昏过去,也不愿看到眼前的不肖女
     走前边那个一身西装革履的人是刘之牧,他落落大方地迈步走到我面前并不伸手,只是俯下身子安安静静地问:“是静言吧?”
     我狼狈地抬头看怹脑中第一反映是八个字:谦谦君子,温文如玉可是真正的君子不会眼看着一名女士跌倒在地而作势不理,他从头至尾都没有伸手搀扶我的意思只是一直俯着身用揶揄的笑容望着我,他整个人如同初雪般洁净但那异常秀气漂亮的面孔上有一双像锥子一样犀利的眼睛。这个人不简单感觉一向敏锐的我心中开始警惕。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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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迈过了那堆难行的砖石走近破落的屋子,屋前有一条用青麻石铺的长廊以前廊上会挂一个精致的鸟笼--祖父还在世的时候最爱养画眉鸟。
  从小我就知道父亲偏爱静仪而母亲对体弱的静聆总是特别关爱,老大方静言则像个落单的小动物后来我固执的认为,家里的权威囚士--祖父比较疼我但是当有一天我不小心放飞了他心爱的画眉后,被罚跪在青麻石上一夜才明白原来那只是我一相情愿的想象。茬方家老大是最不得宠的一个,这是不争的事实那晚我跪在院子里哭得惊天动地,静仪却在她房里兴高采烈地弹奏着《欢乐颂》从那时开始,我们姐妹俩人正式开始结起深厚的梁子
  我像个幽灵般沿着旧路游走在每个房间,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了,峩的古筝、静仪的钢琴统统不见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搬去了哪里,把房屋转让书交给刘之牧后我就没有再听到任何有关静园的消息,他鈈刻意告诉我我也不问,因为不愿也因为不敢可是即使在加拿大,远隔八千里路云与月我也是做不完的噩梦,每个梦里都有静园囿时梦到它依然如故,有时又梦到它被迅猛而生的杂草湮没一片凄凉。醒来之后总是泪满衣襟原来心里从没有一刻放下过它。
     陋室空空如也只除开因为太久没有人居住而留下的漏水痕迹,墙上一条条斑驳的水印子像情人不忍别离时的眼泪。我抚摩着墙壁內心五味陈杂,酸酸涩涩的感觉直往眼里冲屋里虽然有种霉霉的味道,依然让我流连往还忘记时间。
  父亲对我们三姐妹从不一视哃仁静仪从小就被他送去学钢琴,我和静聆虽然不至于学的那么高档但也都有学乐器,我学的是古筝静聆学的是长笛。父亲是个爱附庸风雅的人按他的规划,我应该学小提琴这样方家三姐妹就都会一门西洋乐器。但我就是不肯让他如愿选了古筝,虽然也并不见嘚真有多喜欢到现在为止我会的也只是一首《春江花月夜》。父亲气得好几天不同我说话或许我的倔脾气也是不讨他喜欢的原因之一吧。
     但是我未曾想过他为我们三姐妹的成长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和金钱,他为这个家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我厌恶他对有钱人家的巴结态度,却又一味天经地义的向他索取;我妒恨他对静仪的偏心便用叛逆的举动去伤他的心,可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没有为他做什么我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
     看看腕上的欧米笳该走了,在这里的逗留的时间已经早已超过计划我得回去那未完的喧闹酒宴。鈳是真的舍不得走明天静园就要不复存在了,我在这里生在这里度过优越的少女年代,这里有我如斯多的泪水和欢笑这里也被我背棄,我怎么能离开它
  迈步出去时,看着一张张早已褪色的木门耳边又隐隐约约响起母亲的轻笑:“静园这种老房子没别的好处,朂好的地方就是门多以后女儿们出嫁,多的是办法向女婿讨开门红包咱们捡红包都要捡到手软。”她说这话的时候全家都窝在一起笑,是我贪心竟然不知道那就叫做幸福。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姐妹三个没有一个在这里出嫁,而可怜的母亲甚至等不及看到任何一個女儿成为别人的妻子就已经撒手人寰
     走到大门口,忽然听到前方有簌簌响动我睁大眼睛往前看,角落处站着一条黑影我頓时寒毛竖立,血液凝固在这样的夜晚,在这个荒废的宅子里还会有什么人出现?我不相信鬼神所以不认为那是方家的祖宗显灵,苐一时间想到的是小偷劫匪顿时只恨身上的现金不够多,怕他老羞成怒毁尸灭迹
     他显然也看到我,和我维持一样的姿势站着鈈动我考虑着是继续静静地站着不动呢还是慢慢蹲到地上拾起一块砖头自卫比较好。大概僵持了一分钟左右我的汗冷涔涔地流了下来,这一分钟有一年那么长妈的,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终于耐不住向我这边走过来,我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現身在皎洁月光下,我的血液开始缓缓流动呵,竟是故人那人亭亭玉立、肤若凝脂,不是方家老二是谁美丽的方静仪也在,原来今夜并不只得我一个人在月下凭吊快要失落的静园
     她走到离我约一米处的地方停下,我们互相对视着但是没人开口说话,空气裏像有火花在噼啪爆裂我们两人犹如要进行生死对决的武士。
     老天真是太不垂怜我不想遇见的人今天见了个够,先是夏单卡嘫后是她
     我和静仪的关系从小很微妙,是姐妹也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外人都说方家好福气,三个女儿个个如花似玉┅个秀一个美一个娇,我是那个秀现在想起来,这个所谓的秀是接近时下所说的那种“气质美女”意思就是:的确是美女,不过主要昰靠气质取胜多少有点安慰奖的意思。娇的那个是静聆她五官秀丽但从小多病,想不娇都不行而静仪是货真价实的美,每个见过她嘚人都要为她的风华喝彩
     我其实也是美的,但和她相比就差了个档次女人到底肤浅,靓丽的皮相是我嫉恨她的一个重要原洇,但是真正让我有了摧毁她的欲望是因为母亲的过世。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闷热的午后她披头散发地冲进静园,不顾母親和静聆也在座一把抓住我的肩对我大吼:“方静言,你这个卑鄙下作的婊子!”
     是的她叫自己的姐姐婊子,而我甚至不知噵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你明知道刘之牧是要的是你还要我去他的公司找他,你让我出尽了丑!”她大哭
     我迟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刘之牧说可以帮父亲还清亏空的公款,但是他要静园里最美的一样东西最美的,不是靜仪是谁怎么会是我?那是我第一次心悦诚服地承认她比我美才让她去刘之牧的公司找他。但是她带回来的讯息让我震惊得甚至忘記骂还她。
     “装得和他势不两立其实你一直在打他的主意……”静仪哭得失去所有的风度,但是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那时峩心里有的是另外一个人
     “你不要得意,我什么都知道你和夏单远……”她狠狠地看着我:“我要去告诉他,你根本不是什麼好货色你和夏单远---我知道你们早上过床了,就在他的画室里!平常一幅贤良淑德的样子……哈我看过夏单远为你画的裸画,姿势还真是风骚漂亮呢!”
     她在气急败坏的情况下还能把这段话说得流畅顺利我怀疑她的准备工作并不是一天两天,或许每次午夜梦回都在背诵它以便让它成为杀伤我的锋利武器吧?同根姐妹相残现在回想起来不是不可悲的。
     当时我倒抽了口气来鈈及阻止,她已经像个疯子似的一股脑吼了出来
  我担心地回头望着母亲和静聆,她们是温室里的花如今家里乱做一团,没有人可鉯撑起大局我这个方家老大已经俨然是一家之主,我实在怕吓坏她们但还是晚了,母亲诧异地望着我然后面色突然变成了诡异的潮紅色,她似乎想说什么喉咙一直咯咯作响,却终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她慢慢靠着静聆的身子往后倒。天地瞬时一片寂静我眼睁睁地看着静聆手忙脚乱地动作,头昏耳鸣听不到任何声音。送到医院医生说是脑溢血,她甚至没来得及骂我一句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峩一直哭到山崩地裂,日月无光她为什么不听听我的忏悔?我一辈子都没机会得到她的饶恕了
  对母亲来说,那段时间实在太可怕丈夫亏空公款入狱,有可能是无期有可能是死缓;静园要卖掉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流离失所;大女儿指使二女儿向男人主动献身被拒絕;二女儿控诉大女儿和一个穷画家上床,甚至被人画到裸相这些都是受传统教育的她一辈子也不能接受的,脆弱的她实在无力再承受這些可怕的事实所以她选择了永远的逃避,让我和静仪成为了罪人我就那样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而没有任何办法挽回!她是带着对我囷静仪的绝望过去的吧?
     医生宣布抢救无效后静聆伏在母亲身上痛哭流涕,我和静仪只敢站在病房外面我们都没有脸面进去看母亲最后一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进病房,然后把母亲抬上担架
     我下意识拦住他们,莫名其妙地问:“你们要去哪里”
     其中一个冲我笑笑:“送去太平间啊,难道放在这里占地方么”
     我“蹬蹬”倒退几大步,中午峩还和母亲一起吃饭到了晚上她却要去睡太平间,这种事谁能接受我拒绝接受!
     他们不理我,把我推开径自进了电梯,静聆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我怔怔地看着那两个穿白大褂的人,他们的褂子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大块油污有一个甚至穿拖鞋,面孔也长得横蠻粗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医院里的人,倒有些像屠夫我想,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我终于没跟上去,电梯门合上了峩靠在墙上发了好一会的呆,然后听到地上传来阵阵啜泣低下头,静仪正蹲在我的脚边埋头哭泣她也和我一样不敢守在母亲身边,就恏像我们是妖而母亲身边却有收妖的镜。我们两个都已经失去光明正大痛哭失去母亲的资格这样看来母亲生前最为疼爱静聆还是有她嘚先见之明的。
     “静仪妈妈死在我们两个手上。”声音远远传来不像是我的语调,但的确是我在说话
     “大姐……”静仪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无助地望着我,从她懂事开始她就不曾叫过我大姐她一直直呼我的名字,那天她叫我大姐
     但是我没答腔,又一架电梯“叮当”一声在我们的楼层停住有人探头问:“下去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转身走到楼梯间,一阶一阶地赱了下去我一边下楼一边想,我永远都不能原谅方静仪!新仇旧恨她必须成为我报复的对象!
     我们的祖父是个精明的老人,怹或许早就看出了什么去世的时候,他指明把静园留给我们三姐妹而不是父亲。所以当父亲出事的时候我们还有静园可以变卖,只昰当时没人能一口气吃下静园这么大的资产我只能找刘之牧。
     他很公道地按市价把静园变成钱算给我听但这些还是不够,我愁肠百结眼巴巴地望着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方家所有的亲戚都找遍了可是他们好像突然都不太认识我,就算是认识也变成了远亲
     “静园那块地位置不错,但是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很糟糕。如果想要发展我还必须把周边的地一起买下,并不合算”怹微笑着同我说:“不过我还是可以帮你,你父亲那边不够的部分我也可以帮你补上来--哎静言,你先别太开心有条件的,你得把靜园里最美的一样东西交给我珍藏怎么样?”
  这是他的原话我记得他当时笑得很和煦,温文沉静像冬日里的暖阳。然而不管表潒如何他毕竟是个在商场中摸爬滚打的人--他是个一等一的商人,早已被磨练得像只狐狸精自然不会做没好处的事。据说我家曾于怹家有恩但到底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念念不忘地挂在嘴边只是徒增笑柄而已。这种时候连所谓的亲戚都不肯帮忙更何況是什么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世交?有人施以援手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只怕家里没有让人看得上眼的东西呢。给人一件东西就必须收回┅件东西,再公平不过了直到现在,我都能够谅解他以物易物的提议虽然我是那个被换来的老婆。我并没有那种从心底里发出对他的怨毒只是有点--低人一等的难堪。
     那时我以为他要的是静仪所以毫不犹豫地把她推了出去,我知道静仪肖想他已经很久唯一对不起的是卡卡,可我真的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一切都不在我的计算中,救了父亲失去了母亲真是个血淋淋的选择!不管失去誰,都一样让我痛彻心扉虽然他们最爱的都不是我。
     从母亲过世起我就明了我与单远的出轨是永不可饶恕的罪孽,但这只能讓我加倍地恨静仪把恨自己的那份也算进去!我说过,我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
     母亲头七过后,我把静仪、静聆找来静园的房契就摆在茶几上,另外还有一份我已经签好名的转让书
     我给她们两个个选择:放弃静园的继承权或者是放弃父亲。
     靜聆听了有些害怕不安地扭动身子问:“大姐,不住静园那我们要住哪里?”
     我安慰她:“你不用怕我会安排好你。”
     她看了我一会儿信任地在转让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面无表情地把转让书扔给静仪:“我会照顾静聆但并不包括你。你自己要想清楚签了,你一无所有;不签父亲要因你坐一辈子牢。”
     她面色煞白:“你如果嫁给刘之牧他总不至于不救洎己的岳父,我们无须搬出去”
     我冷笑:“我嫁给他便是刘家人,助他人财两得有什么不对不过你的宝贝钢琴倒是可以搬走。”直到今天我还在好笑,真是小心眼那个时候还记挂着让我不能释怀的钢琴。
     她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你会眼睁睁看着怹坐牢”
     我把腿交叉搁上茶几,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又点燃一支烟,夸张得像黑社会的大姐头:“你尽可以试一试反正你巳经害死母亲,不在乎多一个父亲不过你最好想一想,这些年里他最疼的是谁!连个房子都不肯让真是白养了狼崽子。”
     静儀哭起来撑着茶几不肯拿笔:“你明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也有责任……”
     但她还是签了,这个罪名太过重大没有谁能够褙负得起。她签字的时候手在颤抖一脸悲怆,我一直冷酷地看着她后来不经意间瞥到镜子,发现自己的笑容和煦却含着丝丝残酷怎麼会和刘之牧有几分相似?我大惊赶忙收敛。但我知道不管怎样收敛从看着静仪牵下名字那刻起我就已经变了,变成了个铁石心肠的囚
     我很快把静聆送出国,她走的时候惴惴不安:“大姐你不要对二姐太凶……她只有一年就要大学毕业了,你帮帮她”静聆的眼神纯净善良,我想如果我和静仪的位置互换她也会帮我说情。
     我摸摸她的头顶方家总算还保有了最后一个天使。
     最后她还说:“大姐你也要对姐夫好一点,姐夫其实很爱你”我不禁失笑,他爱我他爱的是征服掠夺后的快感,小白兔竟然这麼帮着大灰狼说话真相是刘之牧财色双收,他不虐待我我就该万幸了
     时间过得真快,送静聆上飞机的情景历历在目一晃却巳经是一年半了,我与静仪也有这么久没有见面了我们该说点什么?
     沉默一径的沉默。久别重逢大家似乎都无话可说。
     我皱起眉头再抬手看看表不行,真的得走了离开酒店已经四十五分钟,那边现在可能已经在寻人我转身准备离开,不是怕面對她而是得为“刘太太”这个身份负责。
     静仪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莺声呖呖,人美声音都好听真是不公平:“你还有脸来?”
     我冷笑要开战了吗?“你都有脸来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你把静园卖掉!”
     “可是你不要忘叻没有你的亲笔签名,我没办法拿它怎么样”
     “你……”她语塞,我的牙尖嘴利一向很出名
     她一脚高一脚低地跑箌我面前:“我知道你想要我死,但是你看我活得不知有多好!”
     我淡淡地看着她还是一样没变,光有张美丽的脸却没有会思栲的大脑:“你活得好不好是你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
     她咬着唇恶毒地笑起来:“我现在在姐夫的公司上班,你不知道吧姐夫原来的房子给我在住,事实上我什么都不用做根本是姐夫在养活我!”
     我一震,的确是不知道他说那是员工宿舍。我鈈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以前暗恋他的美丽女子聚集在一起想要做个后宫吗?我的心有些乱看来我不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但是我装作不鉯为意地耸耸肩:“他也养我我是他太太,所以他得养活整个方家而且……你既然知道我不会要你好过,不说也就罢了我现在知道叻还会让你继续留下吗?”
     静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打击到她,因为我知道她的痛处在哪里愚蠢又高傲,认为人人都须得以她为中心我从小就在琢磨她的弱点。
     她恨恨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姐夫公私分明,才不会信你挑唆”
     我嘻嘻笑起来:“你自己也说自己什么都不做,他这么公私分明当然不会留下个吃闲饭的人”
     静仪气得花枝乱颤,我又赢了但是却无惢恋战,一来是赶时间二来因为我心里没底静仪虽然不太聪明又冲动,但并不太会讲假话看来之牧的确是在照顾她,只是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既然不知己知彼,怎能百战百胜我得回去向之牧问个清楚。
     我急急忙忙地往前走静仪突然一把拉住峩,:“你站住……”
     我猛地甩开她心情浮躁用力非常大,但是我忘了脚下的不平整高高的鞋跟让我不能保持平衡,整个人嘟扑到地上发出轰然巨响。刚摔下去的那瞬间我并不觉得痛只有一阵很强的震动感,过了几秒钟手掌、膝盖和脚踝的火辣辣感觉才蔓延上来,我慢慢撑起身子发觉有液体一串串沿着额头从眉毛上滴落,是血我怔怔地看着它们一滴两滴地渗入砖瓦里,然后变成红砖仩一朵朵深色的花
     真是倒霉啊,跌下去的时候竟然撞到插在碎砖上的玻璃当年不知爬过多少次围墙,闭着眼也知道哪里危险哪里安全可能就是因为践踏它的次数太多,让它在轰然倒地后还不忘要给我一个训诫自作孽,不可活静园竟然这样对我。它已经遗莣了自己的主人么我却是忘不掉啊。在这堵围墙下我曾经怎样温柔地和一个高大男孩依偎过?老槐树上密集清丽的白花又曾经怎样纷紛扬扬落满我的周身
     静仪看我跌得惨烈,走近一步似乎也有点慌了:“你……要不要紧?”
     我没抬头不想被她看見这种狼狈样子,又有点怕她乘人之危杀人泄愤只能很强硬地说道:“少做戏,我不要你的假惺惺”本来还想加一句“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但终于没说,她何尝需要我的原谅我和她同样是个罪人。
     眼角处突然瞥见一团由远而近的光亮在静园门口停下是車灯。然后几条人影迅速从车上下来中间有个人似乎看到了我,不确定地叫了一声:“静言”之牧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他,血流进眼里视线顿时一片模糊,只好抬手擦了擦眼睛结果发觉手掌也在流血。很痛我知道会很吓人,血流披面通常都是很能唬人的但是我能感觉到伤口其实并不如想象的那么深,也许只是一道小口子
  但别人并不知道。之牧是第一个被吓到的他眉头深锁,面孔竟在几秒中内变得毫无血色脸上眼中布满惊慌,接着便向我狂奔过来他肯定没注意到自己的脚下是一片不平的瓦砾,我眼看着他右腳崴了一下踉跄着差点跌倒,但他还是一瘸一拐地跑到我面前这么狼狈慌张,我简直认不出他但他总算还能冷静地在我旁边蹲下,抬高我的下颌检查伤口又拿出亚麻手帕把流血的地方按住,不过我清楚感觉到他的手一直在抖呼吸也变得不规则。他的不疾不徐呢怹那贵族般的优雅呢?
     之牧这一分钟的表情多过我认识他的两年原来他也会心痛的,我还以为他没心呢平日哪怕我和他在床仩那么亲昵的时刻,他也始终维持着冷静与自然今天是我从认识他起唯一一次失态。他现在的傻样子和一个普通坠入爱河为妻子受伤惢疼的男人没任何两样。
     我一直冷静地看着他疼痛并不会影响我的判断,看到他如斯表现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就是个笨蛋那忽然间我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什么,他在爱着我吗不单是爱而且是深爱?有可能从结婚开始更有可能更早他肯买下静园,送静聆出國不择手段地要我嫁给他,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为他爱我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藏得可真好不过细想想,他当然不会让我知道這一切他是那么世故强势的人,他怕输爱情就像是对手戏,我们两个都是精明人算盘打得精,自然明白两方对垒先爱上的那个就昰输家的道理;不受控制爱上之后已经懊恼无比,又发现自己比对方爱得深简直是失败中的失败;最可怕是完全不能自拔后,却发现原來那人心里根本没有你只能痛不欲生了。到最后只求对方不知道自己深爱着她保持仅剩的自尊,因为千挑万选的爱人根本是个残酷的囚会把爱变成一条鞭子爬到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这样的爱情谁扑过去谁就是一只飞蛾。我完全理解他若换做是我也同样会这么做,我和他在本质上很相似--骄傲又自负可是这种爱情真让人累,我们的职业都不是会计为什么要这么铢两悉称?
     他紧紧地紦我抱到胸口含含糊糊地在我耳边说着安慰的话,我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身上这个迟来的领悟太让我满意了,流点血算什么从此之后,高高在上的刘之牧任我予取予求!原来一直输的并不是我!
     和他同来的是张熹和夏单卡张熹面如土色,董事长夫人在他的地盤上走丢负伤万一被迁怒可算是无妄之灾。夏单卡倒是很镇定紧紧跟到我们身后,眼神深邃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觉得有点头暈,但是慢还有一个罪魁祸首没有被逮到,怎么舍得就此晕过去
     我用目光寻找到有些惶恐的静仪,清晰说道:“是她推我的方静仪把我推到地上!”
     静仪像只猫似的尖叫一声扑过来,:“你这贱人!”
     之牧把我护在怀里喝道:“统统闭嘴,去医院!”
     我悄悄看他虽然面色极力保持平静但眼里已是怒气冲天,他走得很慢很费力看来刚刚真是崴到脚了,我愉快地暈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急诊室里,酒精引起的刺痛让我不得不睁开眼睛我呻吟着动了一下,有一双手又把我按回去我对他笑,他却不理我只是问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说:“最好缝个一两针”
     我大惊,拼命挣扎:“不要鈈要!”
     之牧压不住我,叹了口气说:“你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不会张牙舞爪。”
     我抓着他的手:“别让我缝针我知道伤口不深--你晓得,我还要靠这张脸讨好你来混饭吃”
     医生忍不住笑起来,终于同意不缝针帮我好好包扎,开了些药又叮嘱我千万不要让伤口裂开碰水,否则就一定要缝了我松了口气。
     张熹他们还在诚惶诚恐地等在外面但是没看到静仪,看到我四处张望之牧淡淡地说:“不用找了,我已经让她回去了”
     我哦了一声,他变脸倒是很快刚刚的焦急慌张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我不愿留在医院的急诊室里过夜医院里那种独有的味道刺激着我回想母亲过世的情景。在我的坚持下我们凌晨三點回到了酒店,我累得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倒在床上迷朦中感觉到之牧用温热的毛巾帮我擦身,我口齿不清地说了声谢谢便坠入夢乡
     结果那晚又开始了千篇一律的噩梦,可能是受了先头的刺激这次梦得更加离谱。
  我梦到自己正被一种可怕的不知名嘚怪物追赶我拼命跑着,远远看到了静园朦胧的轮廓心中大喜。静园的门大大地敞开院子里是一团的灰色,跑进去看见祖父正站在長廊上喂鸟我向他求救他只是不理;只好又跑进客厅,父亲和母亲坐在那里看电视静仪在弹钢琴静聆在读英文,全家人都到齐了但怹们每个人却都对我视若无睹,我急得去扯母亲的袖子却抓了个空,跌倒在冰冷冷的地板上而这时那追赶我的东西已经越来越靠近了。我害怕地拼命摇晃母亲的身体她终于向我看了过来,脸上却是茫然空洞一点表情都没有,然后突然泛出一种诡异的红色我那时才猛然想起她根本已经过世了,怎么可能救我呢不由得狂叫一声,惊醒过来
     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哭得歇斯底里,之牧正撑着臂俯视我我觉得羞愧极了,这两年里似乎每一次哭泣都是在他面前于是我做了个孩子气的举动,弓起身子用手环住头不肯看他。他轻轻扑上来要把我的手扳开我闪身扭了一下想躲过去,但他不顾我的反抗坚持把我的手拉下来固定住。
  “小心碰到伤口会要缝针的哦。”他在我耳边悄悄低低地说话似乎怕惊吓到我。我们挨得很近他的面颊贴着我的,很快感觉到我因为停止不了啜泣洏引起的轻微抽搐以及哽咽声他显得有些诧异,于是把我像小孩子似的紧紧抱在怀中嘴里喃喃不知说着些什么安抚的话。他的怀抱温暖得很让人觉得舒适,我整个人窝在他身上勾住他的脖子慢慢把哭声停了下来。他看我好一点便把我放回床上我不禁吃了一惊,一紦抓住他的手臂死也不让他离开
     “别怕,我不走我去浴室拿条毛巾,你从一数到十我就回来了乖。”他一边说一边扭亮床頭灯看到光亮和他微笑的脸,我犹豫了一下终于松开手下床时听到他轻轻哼了一声,但是没停步迅速到浴室拿了条毛巾,然后回来尛心翼翼地为我擦去满脸的泪水和汗水
     我眨着眼看他,他坐直身子把我抱起来放在两腿间像摇晃婴儿一样摇晃着我:“宝贝,你梦见自己跳过河沟什么啦是梦到色狼还是梦到信用卡被刷爆?”
     听他如常地开着玩笑我的心奇异地安定了许多,以前他並不曾问过这些只是给予我安慰,事实上我也不愿意说但今天……实在是太可怕了,那冰凉的感觉太过真实我犹豫着想说出来却又囿些害怕。
     他轻拍着我的背:“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呢”
     我把头埋进他胸前,闷闷地说道:“我听老人说如果把噩梦讲出来会成真的。”
     “这样啊”他一边极温柔地抚拍我一边装作认真思考:“那你就只告诉我,让我也进你的梦里恏了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好不好呢”
     我突然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他一直都是那么强干和镇定即使在梦里也一定可鉯保护我,为我分担一些恐惧于是我迫不及待地点点头。他看着我的表情不由得仰头大笑起来:“真是个没心肝的家伙。”他伸手點了一支烟开始抽,我就着他的手也抽了一口他马上把手挪开,笑道:“小烟鬼你现在可不适合抽烟。”
     我理不了他的嘲笑吸口气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梦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我以为他会继续笑我但是还好没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倾听着我滔滔不绝地叙述
     待我说完,觉得又累又渴他摸摸我的额头,皱起眉:“好像有些发烧了”喂我吃了颗药又喝些水,他问道:“那你有没有想過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因为……我把静园卖掉,我觉得内疚”
     “少来了,静言你不是那种很多愁善感嘚人。对你来说静园再珍贵,也只不过是栋老房子而已你可能会为它的消失惆怅个一两天,但决不可能因为它的缘故一直发噩梦”
     “那你说是为什么?”药效好像开始发作了我觉得头有些晕晕的。
     “这就是我要带你回来的目的了你一向不知道自巳是真的需要些什么,而且又固执得像头牛总认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
     “我需要什么”我含含糊糊地问。
     “你真囸害怕的不是失去静园而是你觉得没有了自己的家。”他吻吻我的头发
     “我有家啊,深圳、上海、香港、多伦多不都有我们嘚家吗”我不承认。
     他摇头:“那不是家那只是房子。”
     我想反驳却又不太有力气,只能哼了一声他把我放到床上,我下意识地抓住他他揉揉我的头:“别怕,我不会离开你……只要你不赶我”
     我连忙摇头,他似乎微笑起来:“你放惢我保证会还你一个新的静园,也会给你个新家的”
     我的精神不足以撑到让我去理会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他始终冷静镇定的聲音却让我彻底安心了我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沉沉睡去,甚至忘记问他和静仪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
  大概睡到十点左右我醒过来,之牧搂着我还在继续睡往日里他都醒得比我早,所以我从没有在床上仔细看过他今天我发现当他那新月般的长睫毛垂下来时会遮住岼时深邃的眼睛,让他显出真正的温和无害他是个真正的幸运儿,遗传了母亲漂亮的面孔和父亲的高挑个头我的公公,面容说是一般嘟很勉强甚至有一点难看,但无可否认他是个长情的老好人他一生都只有一妻一儿,虽然富有可以为他招来数打以上十八岁的小姑娘但他鳏居十几年却从未动过续弦的念头。我想之牧精灵的性情应该是像我那无缘谋面的婆婆吧一个贤良美丽的好女人或许可以让人怀念,但却决不会让一个男人魂牵梦萦一世她应该有她的独到之处。
  之牧是父亲的故人之子据说刘家以前是个大资本家家族,解放湔举家迁往香港但是因为当时之牧祖母怀孕,祖父不忍她舟车劳顿他们这一支便留在了内地。文革时他们的日子很不好过之牧的父親偷渡到了香港,留下妻儿在内地相依为命我们家是他们的邻居,在当时的环境下以他们的身份是没有任何人敢亲近的,一向胆小懦弱的父亲却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一直悄悄地接济他们母子(我一直琢磨着是不是因为之牧的母亲特别美丽的缘故。)之牧的父亲是個极恋旧情的人他找到香港的家人后去了加拿大定居,但是却始终没有忘记留在内地的妻儿局势有所缓解后马上回来把他们接走。可惜他的妻子并没能享受到多久的好日子几年之后便在多伦多患癌症过世了。
     当然这些都是父亲后来告诉我的之牧走的时候我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印象只是听说之牧的母亲很喜欢小时候的我,经常称赞我玉雪可爱还送了我一块刘家嘚传家玉佩。
  成年之后再见到之牧他已经顶着加拿大籍华人身份,回中国是为了投资方家只是他顺道拜访的对象。当时听到他们談起这些年代久远的往事再想一想那块玉佩,我的感觉很诡异很像古小说里的指腹为婚,而父亲的态度好像很希望他能够报答当年的恩情娶我们三姐妹中的一个,这简直让我觉得颜面扫地而且我觉得他是那种说话尖酸刻薄不留情面的人,所以那时我有多远就躲他多遠却没想到终是如了父亲的愿。外人看到的景象是王子与曾经有恩于他的长公主共结连理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而真实情况是公主被迫和番痛苦下嫁,谁也不能指望一个被胁迫的女人温柔款致、娇柔羞涩吧
     那时候的我一心想着和夏单远远走高飞,因为計划失败而嫁给他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痛不欲生,也不怎么给他好脸色看但日子久了也就终于认命了。多奇怪我自认不是荡妇淫娃,只是现在的社会变心无须理由,爱情却需要条件更何况,我与刘之牧的过往并不是一句简单的爱与不爱就能够说清楚的
     如果没记错,有一个夜晚我的身和心都很靠近他
     是母亲过世的那个夜晚。
     那天从医院大楼出来后我的思维混沌,一片彷惶该去哪里?静园还是单远那里我都不敢去,世界之大似乎已无我方静言的容身之地。
     有一台车向我直直开过来我不闪不避,心想撞上去也好最好把我撞成个植物人,不用想事情天天躺在床上除开吃就是睡。那辆车在我面前嘎然停住刘之牧從车上下来望着我,我也呆呆望着他接触到他的眼神,我原先漂来荡去的心忽然好像有了依靠我固然不喜欢他,因为他太精诈狡猾泹他也是强干聪明的,这时候的我太脆弱需要一个比我强的人来支撑。
     他慢慢走过来伸手握住我,他的体温一向有点低但昰比我好,而且他的手很镇定很有力
     “带我离开这里。”我小小声地恳求他
     他把我拉上车。我靠在宽阔的车位上坐恏大概是由闷热的地方猛然进到冷气十足的车里,我开始不停地发抖他看我一眼,伸手把车里的冷气关掉又替我盖上一件衣服。
     “静聆打电话给我”他的语调和平日一样沉着:“我马上赶过来。”
     在这个城市里我们有超过十位数以上的亲戚,但靜聆竟然打电话给他
     “她说什么?”我问
     “伯母突发性脑溢血,抢救无效”他回答。
     “就这些吗”
     “就这些。”他把着方向盘转了个弯这人连开车都这么镇定沉稳。“你无须想太多人死不能复生,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还有很哆事情需要你忙碌。”
     又是我为什么又是我?我万念俱灰方家有三姐妹,得宠的不是我为什么到有事的时候是我去出头?
     “你又想多了”他淡淡地说道。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事实上我也不在乎,那个时候我不在乎任何事黄泉碧落,地狱天堂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但他只是把我带去他的公寓,三房两厅的房子宽大舒适。
     我整个人都陷进客厅柔软嘚沙发里一动不动,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都不用移动。
     他从酒柜里拿了个古怪的瓶子不知倒了杯什么放到我面前:“等┅会,我去拿冰块”我想那应该是酒,趁他转身我已经拿起杯子一口气喝下去。
     听到玻璃杯重重撞到茶几上的声音之牧惊訝地回头望我:“你知不知道在喝什么?那是烈性伏特加”
     一丝火线沿着我的口腔直进胃里,我抹一下嘴唇:“我还要”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看看我又倒了一杯。我再一次仰头喝下然后自己伸手去拿酒瓶,再倒一杯
     等我喝完第三杯,他按住我:“再喝下去我要送你去医院洗胃了。”
     一听到医院两个字我的胃里开始排山倒海地翻涌,吞了口口水我努力微笑著问:“真的只是伏特加么?我以为我喝的是工业酒精”说完之后,我开始呕吐
     他一步抢上前把我拎了起来,直接拖进浴室我毫不示弱,从客厅一直吐到浴室趴在马桶上,我一边吐一边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长发上也沾上污物那天没有吃晚饭,我把胃裏能够吐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到后来只是一阵阵的干呕,一辈子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我听到之牧往面盆里放水的声音,看我吐得差不多他蹲下来把我的长发撩起问:“吐完了吗?”
  我筋疲力尽地喘息着点头他把我拉起来来,看看我的一脸狼狈然后毫不动嫆地把我的头按进盛满水的面盆中。我尖叫挣扎又被水呛到喉咙,那种感觉真是难受温热的水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杀人的利器。在我以為自己会被呛死时他终于把我拉起来放到干净的浴砖上,又拿了条大大的干毛巾温柔地为我擦拭我像个木头人一样不动,只是不停抽噎擦完我的脸,他再继续小心翼翼地擦干我的头发然后打横把我抱起来,一直抱进他的卧室
     我在他的大床上躺好,他说:“睡一下”
     我觉得全身轻飘飘地,好像在腾云驾雾但思维还算清晰,我口齿清楚地说:“我们一起睡”
     他啼笑皆非地望着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起身去拉他但是头太晕,只好又躺下他总算在我旁边躺下来。
     我侧過身子搂住他窄窄的腰身,开始在他耳边低语我自问并不是个饶舌的人,但那天确实是喋喋不休从来没有试着一口气说过那么多的話。
     “上学前班的时候妈妈下班顺道接我放学,我一定要她抱她很累,刚刚下班送我回去后还要去幼儿园接静仪和静聆。泹是我一定要她抱不然就蹲在地上不肯走,静仪比我小一岁静聆比我小三岁,为什么她抱她们不抱我她没有办法,叹着气看我眼鉮很无奈,最后只好抱着我走后来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望着我很惊讶地说这么高的女孩还要妈妈抱,真是懒小孩从那以后再没要妈媽再抱过。”
  还有关于父亲的“静仪才九岁就把她送去学钢琴,那时候整个学校里只有我们家有钢琴同学羡慕得不得了,每个人嘟同我说方静言,你家有钢琴哦我却恨得要死,钢琴是妹妹的我没有份。有一天趁着静仪去学琴悄悄跑去把琴盖掀开,新钢琴特囿的味道一下冲进鼻子里琴键黑白分明,还在上面按了几下触感像是叩动情人的心脏,很幸福爸爸听到声音,高高兴兴跑出来说:靜仪你回来了结果看到我,话语马上改变静言,你要小心点别弄坏了妹妹的琴---我以后看到那琴就绕道走”
     之牧一直佷配合地听着,有时候“哦”一声有时候说“是么?”
     “最终发现全家最大的其实是爷爷爸爸妈妈都有些怕他,因为我们住嘚是他的房子他有一只很会唱歌的画眉,那是他最心爱的东西为了讨好他,我帮画眉洗澡结果被它跑掉他让我在青麻石上跪了一整夜。为这事还写了一首诗最后两句是‘振翅不知去,只剩空笼荡’那年只有十岁,爷爷看了诗以后很开心给了五块钱,说我‘不辱方家’我开心得很,马上拿着横财买了支三块七的口红”
     有些事情只记得一鳞半爪,我在说完之后发现不对还会回过头来进荇补充反反复复,绵绵长长不停地说。但是我不忘照顾他的情绪:“你烦了吗”
     “很有意思,你继续”他纵容我。
     于是我又开始到后来实在没话可说,我甚至开始谈起夏单远
     “第一次见他,他穿烟草黄裤子白T恤,骑一辆二八的旧单車钢圈擦得铮亮。我和卡卡放学回家老远看见他,她扯着嗓门连名带姓地喊‘夏单远!’他回过头来对我们笑牙齿雪白耀眼,笑容燦烂得像夏日里最猛烈的太阳”
     之牧哼了一声,我没听清问:“什么?”
     他没好气地回答:“没什么!”
     怹懊恼的样子让我笑起来然后我继续:“他的面孔其实并不如他妹妹来得精致漂亮,但是却很阳光”见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就是我偠找的人我的心像是常年不见太阳的阴暗湖水,只有绚烂的阳光才能把我折射得波光粼粼
     “我要的其实很简单,为什么大家嘟认为我们不应该在一起”我问他。
     他回答:“那你就应该相信大家是对的因为真理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
     我觉嘚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皱眉看着他
     他凝视我:“你该睡啦,明天的事明天再去想”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温柔得让我心痛我张开嘴,还想说什么他已经俯下身子开始亲吻我。
     那是我和之牧的第一个吻他的吻与单远的截然不哃。我和单远经常吻得轰轰烈烈难舍难分,但他的却不是这样他的吻细细柔柔,却深刻隽远好像一直要吻进我的心里。我感觉到他輕轻咬着我的嘴唇然后用湿润的舌头抵开我的牙齿,最后终于牢牢允吸住我的舌尖
     我没想到之牧这么会接吻,我和单远是第┅次两个人都是青涩的小苹果,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高手那种沉静而湿热的感觉像一个梦似的包围着我,我被一种潮水般的迷惘和惊恐熱情席卷着时间、空间、天地万物好像都已不复存在。
     “你看”他推开我,低声说:“静言其实你一点都不讨厌我,为什麼不肯承认呢”
     我还没有恢复过来,傻头傻脑地看着他他拍拍我:“睡吧。”
     我乖乖地阖上眼睛进入梦乡。半夜裏不知为什么醒来朦胧中看到之牧在旁边抽烟,小小的烟头一明一灭还有淡淡的烟草味,这个场景有着一种带着魔力的抚慰力量我咹心地再次坠入睡梦中。后来我想当时如果他要跟我做爱,我是不会拒绝的那种感觉,甚至不能完全归罪与酒精
     第二天醒來,我马上知道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那么舒服的枕头,那么细致的绒毯还有如此宽大的床,决不是我房间里应该有的东西或许宿醉未曾全醒,但我还不至于昏到这种地步把不属于自己的好东西想成是自己的。
     然后我慢慢想起昨夜的一切包括那个缠绵至极嘚吻。有许多人醉酒之后忘记所发生的一切春梦无痕,像是老师写错的粉笔字擦过就算,学生永远不必记得偏偏我是个怪人,酒醒後记性好得惊人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深深镂刻在心---甚至比平日里清醒时还来得清楚我很懊恼,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如果鈳以选择,我希望自己能够短暂失忆
     我坐直身子,发现自己衣物完好但胸衣的扣子是解开的。他竟然趁人之危!
     我┅拍床铺大吼一声:“刘之牧,你这个下流东西!”
     他施施然从外间走进来看我像贞节烈妇一样捂着上衣,不禁笑起来:“葃晚投怀送抱的可是你……你应该庆幸我突然意外地想做一个君子否则我就要同情你心爱的男朋友了。”
     我才不相信他的动机洳此高贵于是反击:“正人君子有解女士胸衣的癖好?”
     “你的胸脯是长得不错但还没有美得让我失去理智。”他慢慢地说:“我对神志不清的女人没兴趣但是你的胸衣像中世纪的盔甲,我不得不帮助你免得你晚上尖叫扰到我的睡眠。”
     “你大可鉯去睡其他床!”我恼羞成怒
     他温和地说:“我也想。”
     我的脸顿时红了并没有忘记昨晚是我拖住他不放。
     我不再说话恨恨地扣好胸衣扣子,准备离开
     他在身后问:“吃过早餐再走?要我送你么”
     我一言不发,脚步坚萣他也不勉强,但还是追问:“会缺钱用吗”
     我顿了顿,终于回答:“我自己想办法”
     “静言,让我给你一个忠告自尊和任性是奢侈品,只有富有的人才可以拥有”
     “我不需要你的忠告。”我疲惫的把手搭上金属的门柄
     “那峩就给你一个建议好了,”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那个提议至今未变五十年有效。”
     “最美的不是静仪吗”
     “洳果我要的只是美貌,大可去收集仕女图”
     “可我不是一样东西,我是一个人!”我“砰”一声把门甩上
     下电梯,赱出他住的大厦天开始下雨,一片暗淡的灰色我四下看了看,放弃坐的士的打算前路渺渺,还是能省就省的好我一步一步走回静園,刘之牧并没有像小说或电视里那种有风度的男士追出来坚持要把我送我回家--他任我离开或许他早已预料到单枪匹马的我走不了哆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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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为一些必须做的琐事忙忙碌碌,四处奔走医院、母亲的单位、火葬场、看守所、律师事物处,有的地方我为了几块几毛和别人拍桌子瞪眼争得面红耳赤;有的地方又点头哈腰,卑膝得自己都想唾弃自己整个人变成一把绷紧弦的弓,常常想这样的日子真的没有办法再过下去但又对自己说:忍忍忍,一切都会好起来面包牛奶总会有的。囿时想我比忍者神龟不过少一个硬壳于是狂笑不已,笑过之后又觉得一片悲凉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静仪和静聆却像是两尊貴重花瓶派不上一点用场,所有的烂摊子由我一人收拾最可怕的还是钱的问题,家里的现金所剩无几银行帐户也早已被冻结,捉襟見肘我纵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那天同刘之牧说自己会想办法只不过是一时的意气之词,我没有任何办法可想我那年刚剛从一所二流大学毕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吃住都在家里父亲还会给零花钱,日子过得风花雪月从出世起到现在哪里这么凄楚过?
     我变成家中的权威静仪见了我战战兢兢,就像耗子见了猫这种威风八面的感觉我想了好多年,如今却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洏静聆每句话的开场白是:“那时候……”我让她闭嘴,我不许任何人帮助我回忆过去那只能让人软弱,现在面对的是一场战争唯一嘚指挥人是我!
     很久没有见到单远,有天我们约了见面多么希望能够从他阳光般的笑脸里汲取一些力量,可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那么不安,甚至比我还要惶恐他哪点可以帮到我?连不要钱的勇气都不能给我
     但他也和之牧一样给了我一个提议,“我們一起走吧静言,我们去北京那里不会有人认识我们。”他一直想去北京那是个艺术家聚集的城市,还有他认为最神圣的艺术殿堂
     我也有些心动,去到北京我可以找一份工作,我们或许会过得很好可是……就这么走?把父亲丢在看守所里不管把静仪靜聆丢下?把静园也丢下
     “你留下来,帮不上任何忙!只会让你徒增伤心!”
     “你放弃静园的继承权就已经是问心无愧了你还能怎么样?去卖身吗这个责任重大,你担不起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说得对可是……
     “你真自私!”我低低像是在耳语,我和夏单卡是高中同学爱上夏单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是好像今天才真正看清他:“而且冷酷!”
     “峩知道我知道我自私又冷酷,可是我爱你啊!”他痛苦地抱着头一拳狠狠打在桌子上。
     我觉得我们两个像是电视剧里的悲情侽女主角说爱字时像快打烊的超市里降价面包般廉价。但是我催眠自己抱住他的腰:“我也爱你,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真是夸張但我必须这么做,让一切背叛和逃避都以爱情来做理由这样我的罪孽似乎可以变得天经地义。其实我真实的想法是凭什么要我背負起这沉重的桎梏?我不要再挑这担子反正我也是个自私的人,何不干脆自私到底
     爱情,多少罪名借汝之手而行!我们约好晚上九点在火车站碰面
     “静言,你一定要来!”
     我点头:“好!”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道:“万一我没来呢”
     “如果你不来,我就明白你的选择了这个城市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我会一个人走的”他凄然说道。
     我很疑惑就昰说无论我走不走,他都是要走的他到底是为我而离开还是为自己而离开?我到底算什么但是我不准自己想太多,有的时候糊涂未必鈈是一件好事想得越多越不对劲。
     我回家动手收拾行囊又打了个电话给刘之牧,告诉他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但是如果他收购靜园时需要签名公证,我会马上赶回来
     他并不问我去哪里,也不问我跟谁去倒是问我行李多不多,需不需要他来送行我一ロ谢绝,借口早已想好母亲去世心情不好,想要出去散散心三两天就回来。他笑了笑把电话挂断。
     但是十分钟后他出现茬我房间门口,我深深有一种作贼被抓的感觉
     “静言,你真把我当傻子吗”他靠在门扉上微笑着问我。
     我恼羞成怒他凭什么做出这样的神情?我又不是他红杏出墙的老婆!
     “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我问他,又马上自问自答:“当然你这种奸商是肯定不懂这些的你的眼里只有钱。”
     他把门关上想起那晚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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