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紫榴弹发射器好还是橙的好啊,感觉紫的弹道

第七章   我们几个人登上“纪念号”开始了为期六个月的返回地球的航行。科梯斯也不像以前那样命令我干这干那了,这次旅行相当舒服。  我倒是没怎么多想,但一回到地球我们全都成了名人。  作为首批从外星作战回来的老兵,我们受到了热烈欢迎,这一点我们不难料到,联合国秘书长在肯尼迪中心接见了我们。随后的整整一星期是接连不断的宴会、招待会、会见以及类似的应酬。这段时间过得真是痛快而且收入颇丰——由于被独家采访,我还得到一百万卡。直到新鲜劲过后被允许自由活动时,我们才能真正看看阔别多年的地球。  我从中心火车站乘火车回家。  我妈妈在肯尼迪中心见过我后,就先回家了。她变得非常苍老,苍老得让我心里难受。她说我爸爸死了,是死于车祸。在我找到工作以前我将和妈妈住在一起。  我妈妈住在华盛顿的卫星城,哥伦比亚。她曾于1980年粮食大战爆发时逃离该城。现在还住在那儿。  我妈妈到火车站接我,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淡黄色头发的大个子,穿着一身乙烯基材料做成的制服,屁股上还挂着一支手枪,右手戴着个用来打架的铜指节套。  “威廉,这是卡尔,我的保镖,好朋友。”卡尔和我握了握手,极有绅士风度,“曼德拉先生,见到你非常高兴。”  我们上了一辆写有“杰夫逊”字样的汽车。我以为这名字是汽车的牌子,后来才知道这是我妈妈和卡尔的高层公寓的名字。汽车是我妈妈按每公里一百卡的费用从居民区租来的。  我不得不赞叹哥伦比亚的美景,到处像花园一样。花草遍地,绿树成荫。花岗岩砌成的一幢幢圆锥形大楼周围也到处是花草树木,使那些建筑物看起来不像是大楼,倒像是葱绿的小山。我们在其中的一幢楼前停下,在灯火通明的过道旁已停着好几辆汽车,卡尔提着我的行李上了电梯。  “曼德拉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五点钟我还得去西大街接费里曼先生。”  “没关系,卡尔,威廉能照顾我,他是个军人。”  对了,我曾学过八种无声杀人法。如果不好找工作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像卡尔一样当个保镖呢。  “曼德拉先生,我六点钟以后再来,行吗?”  “没问题,卡尔。”  电梯来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大个子男孩走出来,嘴上叼着一根还没点燃的大麻烟卷。卡尔马上用手指摸弄着戴在手上的铜指套,那男孩赶快溜走了。  “曼德拉先生,要小心这样的人。”  上了电梯后,妈妈按了四十七层的按钮。“刚才那孩子是干什么的?”  “唉,这些孩子整天在电梯里上来下去的,伺机抢劫。在这儿,这种情况还不是最严重的。”  四十七层是个巨大的商场,还有一些办公室。我们进了一家粮店。  “你有粮食供应票吗,威廉?”  我说没有,不过军队曾发给我价值一万卡的旅行票,用了还不到一半。  这些票证真把我搞得晕头转向。他们尽量向我解释说,当全世界只流通一种货币时,政府曾一度尽量使该货币与粮食供应相协调,从而最终取消粮食定量供给制,因此他们将这种新货币称为卡或是千卡,因为卡是与粮食产生的能量相同的度量单位。但如果一个人一天吃两千大卡的牛肉,那么他就比每天吃同样量的面包的人花费多。于是政府又制定了一个“过度定量供应系数”。这太复杂了,一般人都搞不明白。几个星期后,政府又开始使用粮食供应票,称买粮食的货币千卡为卡,从而使货币使用简单化。在我看来,只要不使用“卡”这种货币单位,无论是用美元或是任何别的什么名称都能减少许多麻烦。  除谷类和豆类,其他粮食价格贵得惊人。  我有点显富般地坚持买了价值15OO卡的牛肉,8O卡的用豆类做成的人造牛排,140卡的莴苣,175卡的一小瓶橄榄油。我还想买点醋,妈妈说家里有。我想买点蘑菇时,她说,隔壁邻居家种有蘑菇,我们可用我们自家阳台上种的东西和人家交换。  妈妈的公寓在九十二层,她觉得让我住这么小的房子有点过意不去。我在飞船上呆惯了,倒不觉得这房子小。  即使住在这么高的楼上,各家各户的窗子都有防护栏。门上有四把锁,其中一把被人用撬棍撬坏了。  妈妈将牛肉切成碎片,又从阳台上的小菜园里拔了几根红萝卜,然后就打电话请隔壁太太来换东西。  隔壁太太的儿子拿着蘑菇来了,身上还挎着一支短筒防暴枪。  “妈,还有别的《星》报吗?”我朝厨房喊道。  “就这些了,你找什么?”  “我在查找分类广告,怎么没有招聘广告?”  妈妈笑了:“孩子,招聘广告十年前就没有了,现在几乎所有的工作岗位都由政府控制。”  “你是说所有的都是为政府工作?”  “倒也不是,只是政府掌握着所有的就业机会,很少有空缺的岗位。”  “那我明天得找有关部门谈谈。”  “别费那事了,孩子。你说你从军队领到的退役补助是多少?”  “每月两万卡,看来是不够花的。”  “是不够花的,你爸爸的遗属抚恤金还不到你退役金的一半,可他们还是不给我工作。只有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才能分配到工作。而就业委员会认为只要有米吃、有水喝就不算是真正需要工作。”  “这些人真是太官僚了。我得花点钱打通关节,让他们给我安排个好工作。”  “这可不行,联合国管这事,那些人绝对收买不了。再说这些事都是计算机控制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做什么手脚。”  “您不是说您也曾有过工作吗?”  “对呀,要是急需工作,得去找经纪人,也许能找个二手工作。”  “经纪人?二手工作?”  “比如说我曾干过的那个工作吧。一个叫黑利·威廉姆的妇女有一份在医院里开血液透析机的工作。每周干六个晚上,周薪是一万两千卡。她不愿干这工作了,就找了个经纪人让他把这个工作转给别人。  “在此之前,我曾给那个经纪人五万卡的登记费。他来对我说了这个工作的情况,我说行,挺好。他知道我能搞到黑利·威廉姆的假证件。然后他又贿赂了医院里有关的几个小头目,让他们对这事睁只眼闭只眼。  “威廉姆小姐教给我怎么操作机器,然后她就不干了。她每周还是领到一万两千卡,付给我一半。我再给经纪人百分之十,最后还剩五千四百卡。再加上你爸爸的遗属补贴一万卡,我这日子过得还不错。  “后来这事又稍稍复杂了点。我觉得钱倒是够花了,只是空余时间太少了。我又花了五千卡,找到经纪人登了记,把我的工作再转让出一半。经纪人介绍了个姑娘,也有黑利·威廉姆的假证件。我又教会她操作机器,于是她每周一、三、五上班。我实际工资的一半是两千七百卡,她得这个数的一半。一千一百一十五卡。经纪人总共得到登记费一万卡,再加上每周七百三十五卡的提成。这很不公平,是不是?”  “这太不公平,再说这也违法呀。”  “要是就业委员会发现这事,恐怕这些人都得丢饭碗。”  “趁着我还能拿得出这笔钱让他们捞,我看我还得找个经纪人。”  实际上我还有三百万卡,不过这点钱可经不住这么个花法。这可是我拼命挣来的钱呀。  第二天早上,我准备出去,这时妈妈拿着个盒子走进来,里面有支手枪,还有枪套。  “这是你爸爸的枪,你不带保镖去市里的话,最好还是带着枪。”  这是支火药手枪,子弹的样子很怪。  我掂了掂:“我爸爸用过吗?”  “用过几次,只是吓唬吓唬小偷、强盗什么的,从来没真正开过枪。”  “您说得对,我是需要支枪。”说着,我把枪带好,“不过我想要支火力强点的,我能合法地买到枪吗?”  “当然能,四十七层就有个枪店。只要没有犯罪记录,你买什么枪都行。”  太好了,我得买支便携式激光枪。用这火药枪除了打不中目标,我哪儿都能打中。  “可……威廉姆,我看在你对这儿的情况熟悉以前,还是雇个保镖吧。”  昨天晚上我们已到处看了看。作为一名受过专门训练的杀手,我比任何一个保镖都强。  “妈,您别担心,今天我不去市里,只是去海厄特威勒看看。”  “那地方也挺乱。”  “没事。”我还是出去了。  电梯来了,里面人挺多。  我上去时,有个比我年龄稍大的男人看了我一眼,这人衣着整洁,脸刮得光亮。他往后退了一步,让我站在按钮旁边,我按了四十七层,突然意识到这家伙可能是不安好心。  我转身一看,他正从腰间往外掏铁管。  “来吧,小子。”我一边说,一边掏枪,“你想找死呀!’‘  他被我这架势镇住了,赶忙将铁管放下。  我上前一步,边回忆着军队学到的招数,先踢他小腿,再踢腹股沟,或是肾部。我决定还是打他的腹股沟。  “别,我不想找死。”  这时四十七层到了,我退着出了电梯。  在枪店里,一令小个子秃头男人赶忙探过身来招呼我,他身上也带着手枪。  “早上好,先生。”他一边说,一边冲我笑,“您想要个什么样的?”  “轻型便携式激光枪。”  他用很疑惑的眼光打量着我。  我觉得有点不对头:“怎么,我不能买激光枪?”  “当然不能,先生。”他说着,表情变得很严肃,“你不知道?”  “我离开这个国家好长时间了。”  “你是说,你已离开这地球好长时间了吧!”他把左手伸向屁股后面,像是摸枪的样子。  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你说对了,我刚从太空部队退役。”  他脸一沉:“可不是吹牛吧?你在宇宙跟他们作战?”  “没错,真的,我是1975年出生的。”  “老天爷,咱们俩差不多年纪。”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那意思是,我不能买激光枪?”  “不行,绝对不行。我可是守法经营。”  “那我能买什么枪?”  “手枪、步枪、猎枪、匕首、防弹服……只是不能买激光枪、炸弹和全自动武器。”  “给我看看你的手枪,要火力最强的。”  “我正好有这种枪。”  他让我来到一个陈列架旁,拿出一支巨大的左轮手枪。  “标准口径,六连发。”他晃了晃枪,“有定程器,真正的老西式,一扣扳机,六发子弹呈扇形射出,命中率特别高。”  听起来倒是蛮合我的意思:“我能试试枪吗?”  “当然可以,后面有个靶场。我让助手来照看一下。”  他按了下铃,来了个小伙子替他看着商店。我跟他去了靶场。  靶场分两部分,一端是个休息室,还有个透明塑料门,另一端是靶子。后面还有块金属板把子弹斜挡在一个水池里。  他给枪上了膛,把枪放在桌子上。  “我关上门,你再拿枪。”他走到休息室,关上门,又拿起一个话筒,“好,双手握枪。”  我按他说的,举起枪,瞄准靶子,扣动扳机,枪没响。  “不对,不对。”他通过话筒说,“这是真正的老西式,你得先把枪机扳回来。”  我扳下枪机,扣动了扳机。  枪声太大,震得我脸生疼,手枪往回一弹,几乎打着前额。但那三个靶心都被我打掉了。  “这枪,我要了。”  他又卖给我一个枪套,二十发子弹,一件防弹服,还有一把能藏在靴子里的匕首。这下,我觉得这身装备比在太空时穿的作战服可神气多了。 《千年战争》作者:[美] 乔·霍尔德曼

第八章   火车里,每节车厢都有两个警卫。起初,我觉得我这样全副武装有点多余。可到了海厄特威车站一看,人们不是全副武装就是带着保镖。在车站周围闲逛的人也都带着武器,警察们拿着激光枪。  我按了下“出租车呼叫”按钮,屏幕上显示我叫的出租车号码为3856。我问了问警察在哪儿等车,他告诉我在街对面,车一会就来。  在等车的五分钟内,我两次听到断断续续的枪声从远处传来。看来防弹服是买对了。  出租车终于来了,我抬手打招呼时,出租车在路边猛转弯停下来。门慢慢打开,一直到验明我的指纹和计算机里我存档的相同后,司机才让我上车。车是用厚钢板做成的,窗外的景物模糊、变形,我想这准是防弹玻璃在作怪。  我翻开满是污垢的地图册,找到了海厄特威勒的一个酒吧的地址。我要找的经纪人就住在那儿。然后我靠在坐位上,沿途观看市容。  这是该市的居住区,建于上世纪中叶,灰色的居民楼一幢紧挨着一幢。这主要是为了节省空间。偶尔有单独的房屋,周围的高墙上有锯齿状的玻璃片和鱼钩状的铁丝网。街上行人稀少,他们步履匆匆,都带有武器。我还看到有些人成帮地在商店前闲逛,每帮不少于六人。到处都既脏又乱,垃圾成堆,下水道不畅,汽车驶过就带起一团团纸屑尘土。  汽车在一家酒吧前停下,我付了四百三十卡后,手握着枪下了车。周围没人,我快步走进酒吧。  酒吧里相当整洁,灯光暗淡,还装饰有人造松树。我走到吧台要了杯烈酒,花了一百二十卡。这酒不像是真酒,而像是真水。一个女招待举着托盘走过来。  “要不要兴奋一下,先生?”  盘子里有个老式注射器。  她将麻醉药放在吧台上,很随便地紧挨着我坐下,用手托着下巴,一边凝视着吧台后面镜子中的自己:“天啊,今天星期二了。”  我也很随便地应付了一句。  “你想不想到后面去,咱们快点完事?”  我看了看她,尽量表现出既不讨厌也不喜欢的样子。她只穿一件薄纱做成的超短裙,前面呈V字形,暴露出髋骨,几根阴毛时隐时现。她人长得不难看,看不出她是二十八九岁,还是四十岁出头。现在的美容术和化妆品让人猜不出女人的年龄,也许她和我妈妈差不多年纪。  “谢谢,我不想……”  “要么改日?”  “那好吧。”  “要不我给你找个漂亮小伙,如果你——”  “不,不,谢谢。”这世道怎么成这样了。  她不高兴地照了照镜子:“你不喜欢我。”  “我非常喜欢你,只是我今天来不是为这事。”  “嗯……人各有志。”她耸了耸肩,“嗨,杰里,来杯淡啤酒。”  杰里递过一杯啤酒。 “唉,真倒霉,我的钱找不开了。先生,你能给我四十卡吗?”  我有足够的食物供给票,开个宴会都够。我撕下五十卡,递给酒吧招待。  “上帝啊!”她惊得瞪大眼睛,“到月底了,你还有这么多供应票呀。”  我尽可能简单地告诉她我的身份,是怎样得到这些供应票的,并说有两个月的供应票还没寄来,军队给我的这些还没花光。她提出要买我一千卡的供应票,我没答应,我不想同时干两件违法的事情。  这时进来两个人,一个人没带武器,另一个人带着支手枪,一支防暴短枪。那带枪的坐在门口,另一个人径直朝我走来。  “你是曼德拉先生?”  “是”  “来,喝一杯,怎么样?”他也不报姓名。  他喝了一口咖啡,我呷了一口啤酒。  “我记性不很好,一般不留笔头记录。告诉我你对什么工作感兴趣,有什么资历,要多少工资等等。”  我说我喜欢物理教学、研究或是教工程学也行。这一两个月不急着工作,因为我想出去旅游。工资至少是月薪两万卡,但究竟要多少工资得视工作性质而定。  他一直等我说完才说:“教物理这工作可不好找。要是做研究工作,你的学历差不多是四分之一世纪以前的,你还得再进修五六年才行。你现在最大的特长就是你有作战经历。我可以介绍你去保镖机构做顾问,月薪两万。你也可以自己当保镖,差不多也能挣那些钱。”  “谢谢,为了别人的安全,我自己去冒险,这事我不干。”  “这让我说什么好呢,那好吧。”他咕嘟咕嘟把咖啡喝光,“我忙得很,得走了,我会记着你的事。”  “好,再见。”  “以后再找我时,不必约定时问。我每天十一点来这儿喝咖啡,到时你来就行。”   我喝完啤酒,叫了一辆出租送我回家。我想在市里到处看看。但还是我妈妈说得对,我得先找个保镖。  回到家时看到电话显示灯一闪一闪地发出蓝光。我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就按了接线员的号码。  “我是接线员杰弗逊,非常高兴为您效劳。”  “是……我的电话一闪一闪发蓝光是怎么回事?”  “请拨9,再拨0。”  我拨了号码后,对方传来一个老妇人恶狠狠的声音:“喂?”  “我是曼德拉,号码是301—52—574—3975,接线员让我和您通话。”  “给605一l9—556—2027回电话。”  我赶快记下号码:“喂,这是哪儿来的电话?”  “达科他州来的。”  “谢谢。”我想不起在达科他有什么熟人。  我按她说的号码拨了电话,没想到话筒里传来玛丽的声音。  “威廉,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亲爱的,我也是啊,你怎么到了达科他?”  “我父母在这儿住,所以我就来了。”  “可是我到处打听你时,他们都说你父母去世了。”  “没,他们只是隐名埋姓,隐居在这儿。”  “你近来怎样,喜欢乡村生活吗?”  “在这儿呆烦了,所以我才找你,这儿生活倒是安定舒适,可真是无聊透了,我实在受不了了,想寻欢作乐,自然首先就想到了你。”  “太棒了,我今天晚上八点就去接你。”  她在电话里和我对了对表:“别,今晚咱俩都睡个好觉,我还得收拾一下。明天上午十点在伊利岛机场问讯处等我。”  “好,咱们订票去哪儿?”  “你说吧。”  “伦敦可是个寻欢作乐的好去处。”  “听起来不错,要一等舱?”  “好的,咱们租个包问。”  “行,我看你学坏了。我还要带什么衣服吗?”  “咱走到哪就在哪儿买,轻装旅行。只要把钱包塞满就行。”  她咯咯地笑了:“妙极了,明天上午1 O点。”  “哦……玛丽,你有枪吗?”  “情况那么糟吗?”  “嗯,至少华盛顿这儿治安很差。”  “那好,我带上枪,我爸爸有枪。”  “但愿我们用不着枪。”  “威廉,你知道我带枪也只是装装样子,我连托伦星人都不敢杀。”  “我知道,咱们明天见。”  “好的,爱你。”她咯咯地笑着挂了电话。 《千年战争》作者:[美] 乔·霍尔德曼

第九章   我买了两张带包间的环球机票,只要往东飞,在什么地方停都行。乘汽车,又乘火车,用了两个小时,我到了伊利岛机场,来得挺早,玛丽也来得挺早。  她正在问讯处和一个姑娘说话,没看见我朝她走去。她的衣服确实撩人,逆着光线看去,那衣服几乎是透明的。我不知道当时的感觉是一种单纯的欲望,还是更复杂一些。咯我快步走到她身后,小声说:“还有三个小时,咱于点什么?”  她转过身,抱了我一下,二话没说,拉着我的手就朝东走去。  “上哪儿?”  “别问,跟我走,”她又装傻般地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或是喝点什么?”  “还有别的吗?”  她一个劲地笑,好几个人都看我们。  “到了,就在这儿。”她递给我一把钥匙。  这是一个小房间。除了一个大充水床外就没什么了。  我们俩伏在床上,透过单白玻璃看着街上行人匆匆走过。  她递给我一支大麻烟:“威廉,你已习惯那个了吗?”  “什么?”  “手枪。”  “只用过一次,买枪时试过一次。”  “你真能向人瞄准,把他打死吗?”  我慢慢吸了一口烟,朝后吐去:“我还没认真想过这事。我第一次开枪是在AIeph,那还是在我吃了药以后的作用下开的枪。不过如果有人先朝我开枪,我肯定会还击的,为什么不?”  “为了生命,”她略带悲痛地说,“生命是……”  “生命是什么?如果那个生命不让我活下去,那我……”  “哦,你讲话怎么和科梯斯一样。”  “科梯斯让我们活了下来……”  “可也有好多人死了。”她打断了我的话。  我翻过身,看着天花板。  她轻轻地用指尖在我胸膛上画着什么,“对不起,威廉,我觉得咱们都该调整一下情绪了。”  “对,还是你说得对。”  我们谈了好长时间。她说她曾和她爸爸及保镖去过达科他瀑布,那地方虽小,却和华盛顿一样,问题成堆。只不过不那么严重。  我们还列举了那些让人困扰的事:暴力、物价上涨、人口爆炸。我还提到同性恋,可玛丽却说,这很正常,是不可避免的。她反对同性恋的唯一原因是姑娘们少了许多选择的目标。  主要的问题是,社会发展了这么多年,不但没什么进步,反而今不如昔。本来人们以为二十多年过去了,最起码在某些方面会有较明显的进步。可就连他父亲那样起初赞成战争的人也都埋名隐姓过起了隐居生活。稍微有点才能的人都被征兵入伍。出类拔萃的人则被征为精兵。可结果是这些人都成了炮灰。  说起来真不可思议。过去的战争常常能加速社会变革,导致技术进步,甚至能激起作家、艺术家们的灵感。可这次战争却一点也没起到类似的正面作用。如果有什么技术进步的话,那就是制造出了超光速粒子炸弹和两公里长的飞船。至于社会变革,现在全世界都处在戒严期中。说到艺术,我是外行,可艺术家总得反映时代的特征吧!画家、雕刻家不是歪曲事实就是丑化社会。电影也没什么情节,看起来枯燥无味。音乐中充斥着对早期音乐的怀旧情绪。建筑充其量就是给人造个遮风避雨处。文学作品荒诞至极,让人无法理解。人们整天都在想方设法钻政府的空子,骗点钱或是供应票。  过去处在战争中的人们经常参与其中,报纸常有关于战争的报道,不断有老兵从前线回来,有时入侵者攻到城里,于是城镇又变成了前线。炮弹在夜空中呼啸而过。人们要么是走向胜利,要么至少是尽力抵抗使失败晚点到来。不管政府把敌人说成是魔鬼还是什么,敌人总是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对于敌人你可以理解他们,也可以憎恨他们。  可这场战争……敌人是一些人们知之甚少的怪异的生物体。这场战争对人们的主要影响是经济方面的;人们要多交税,当然也增加了就业机会。二十二年后,仅有二十七个老兵生还。就凭这几个人甚至都无法举行一次像样的游行。这场战争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主要的就是:如果战争突然结束,地球的经济就会崩溃。  我们得先乘小型螺旋桨驱动飞机进入飞船轨道,然后才能和飞船相接。  机务长检查了我们的枪支后,在一位乘务员的帮助下,我们拿着行李走出飞机,进入飞船。  人们从飞船观看曼哈顿的景色,然而却感到失望,甚至可怕。  高层建筑的一半被烟雾笼罩,整个曼哈顿好像是建在云中雾中,就像是雷暴云一样不停地飘动。我们看了一会就去吃饭了。餐厅服务一流,可饭菜十分简单,几片牛肉,两种青菜,还有奶酪、水果及葡萄酒。在洲际航行中,可以钻食物供给法的空子,吃饭不用供应酉刀奇0  飞越太平洋用了三天,其间我们过得十分惬意。二十二年前,我们离开地球时,飞船还是个新玩意,可现在却成了20世纪末不多的几种成功的金融投机手段之一。飞船制造公司在飞船上安装了废弃的钚弹,从而使飞船能在空中呆数年而不必着陆。这样,由短程穿梭运输机提供供给和维修的这种空中旅馆,就成为这世界上最后一种奢侈的遗迹,尽管这世界上还有九十亿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从飞船上看,伦敦的景色要比纽约好得多。尽管泰晤士河被污染,可整个伦敦上空烟雾较少,我们收拾好行李,登上了与飞船相接的垂直降落机。  降落后,我们在旅馆租了辆机动三轮车,手拿地图,去了摄政大街,准备在历史悠久的皇家咖啡馆吃饭。  三轮车也有防弹装置,并装有回转稳定器,因此一般翻不了车。我们在街上行驶时非常小心,我觉得这儿和华盛顿一样肯定也有不安全因素。  我们要了份醋泡鹿肉和鲑肉,菜倒是蛮好吃,只是价格贵得惊人。饭店大厅装修得富丽堂皇,令人目眩。虽然就餐的人不少,但整个大厅里显得很静。  我一边喝咖啡,一边问起了玛丽她父母的事。  “哦,这事经常发生。”她说,“爸爸从黑市上搞到些供应票,后来才知道那是假票。为这事他失去了工作,而且很可能要判刑。正在等待审判时,一个盗尸人帮了他的忙。”  “盗尸人?”  “嗯,农村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有时靠挖尸体卖给医生挣点钱。这些人在农村有一份土地,因此没有资格领取救济金。万一遇到荒年,就以盗尸为生。”  “你爸爸是在受审前逃跑的?”  她点了点头:“他有两种选择,一是逃到农村,过乡村生活。二是在监狱农场劳动几年后,靠领取一点救济金度日。再说我父母的房屋已被他们没收,劳改出来后也没房子住。于是,这个盗尸人就把他的身份证、一处小房子,还有一块土地都给了我父母。”  “那盗尸人得到什么好处呢?”  “他本人得不到任何好处,只是当地政府把我父母的供应票留下了。”  “要是你父母被抓住怎么办?”  “不可能,”她大笑着说,“农村为国家提供一半以上的产品,农村就是半个政府,其实政府早就知道我父母住在那儿,可……”  “这事听起来真不可思议。”  “可这样能让土地得到耕种。”她往前推了一下盘子,“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好,比城里人吃得还好。我妈妈还学会了种菜、喂鸡。”  吃完饭,我们去听音乐会,音乐很好听,充满怀旧情绪,不过像我们俩这个年纪的人怎么也不会因此而伤感落泪。听音乐还是比看电影好。  第二天我们很晚才起床。  我们满怀敬意地观看了白金汉宫卫兵的交接仪式,参观了英国国家博物馆。吃了些鱼和炸土豆片后,又到了艾冯河畔斯特拉特福城观光。一切顺利,可就在我们离开该城准备去里斯本时,出事了。  ‘  大约在下午两点左右,我们沿一条空旷的大道行驶,拐弯时,发现一伙人正拼死地打一个人。  我急刹车跳下三轮车,用短筒防暴枪朝他们头顶射击。  他们正在打一个姑娘并企图强奸她。  我开枪后,大多数人四处逃散。但有一个人掏出手枪反抗,于是我向他开了枪。我记得我是瞄准他的胳膊开枪,可却击中了他的肩膀,并撕裂了半个胸膛。这家伙被打得飞出两米多远,很有可能倒地前就玩完了。  还有一人边跑边用手枪向我射击,稍稍过了一会,我才反应过来应向他还击,这时那人猛地拐进一条小巷,不见了。  那姑娘下半身裸露着,茫然地四周看看,看见了那残缺不全的尸体,一边喊着,一边踉踉跄跄地跑了。我知道当时我应该阻止她,帮帮她,可那会儿,我怎么也喊不出声,双脚像钉在那儿一样。这时玛丽走过来。  “怎么了?”她尖叫着,看到了那个死人,“他,他干什么了?”  我站在那儿,呆若木鸡。  这两年,死人我见得多了。可这一次不一样。由于电子元件出故障而被挤死,由于作战服出了问题而被冻死,或是被那些你无法理解的敌人打死,这些都算不上什么高尚不高尚。在那种情况下,死人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在这古老的伦敦街头,为了抢、偷那些大多数人愿意给的东西而死……唉!  玛丽拉着我的胳膊:“咱们赶快离开这儿,不然警察……” ‘  她说得对,我转身走了一步就摔在水泥路面。我看了看那不中用的腿,鲜红的血正从小腿上的一个洞中突突地往外冒,玛丽从外衣上撕下二条布给我包扎伤口。我觉得伤口不太大,还不至于让我休克,可我耳鸣得厉害,头重脚轻,眼前一片模糊。然而我还没死,还能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声。  幸运的是那姑娘也被警察抓到。警察让我们处于催眠状态中,然后核对在催眠状态中的供词后,就让我走了。  我和玛丽都想去乡下走走,散散心。可到那一看,情况更糟,到处是强盗,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村庄、农场抢劫,杀人、放火之后就逃进森林,以此谋生。  即使这样,英国人还说他们国家是“欧洲最文明的国家”。从我们听到的有关法国、西班牙,特别是德国的情况来看,也许他们说得对。  我和玛丽商量后,决定缩短旅程。在真正适应这陌生的世界之前我们决不再出门。  飞船航运公司退还给我们一部分钱后,我们乘传统航班飞回了美国。  尽管我的腿伤已基本痊愈,可在飞机上还是阵阵抽痛。近二十年来,由于枪伤病倒的人太多,他们对这种伤的治疗技术大有长进。  我和玛丽在伊利斯分手。她对乡村的描述吸引了我,于是我们约定,我到华盛顿我妈妈那住一两周后就去找她。  我摁响门铃,一位陌生女人把门打开1O厘米的一条缝,往外瞅着。  “对不起,曼德拉太太住这儿吗?”  “哦,你一定是威廉。”她关上门,解开锁链,把门敞开。  “贝思,看谁来了!”  我妈妈从厨房来到起居室,一边用手巾擦着手:“威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言难尽。”  “坐,请坐,”那女人说,“我给你拿点饮料,回来时,你再讲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我妈说,“我还没给你们介绍,威廉,这是朗达·怀尔德。朗达,这是威廉。”  “我一直期待着见到你,”她说,“贝思对我说过你所有的情况——来点冰镇啤酒?”  “好。”这是个挺漂亮、挺招人喜欢的中年妇女。只是我从来没见过她,我问我妈妈她是不是我们的邻居。  “哦……还不只是邻居。我们住在一起好长时间了,所以你回来时才有两个卧室,要是我一个人住的话,就不用两个卧室了。”  “可,怎么……?”  “我没告诉你这事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是由于你回来而使她无法在这儿住。实际上,她有……”  “对。”朗达拿着啤酒进来,“我有个亲戚在宾夕法尼亚,我随时可以去那儿。”  “谢谢。”我接过啤酒,“实际上,我在这儿呆不长,我是路过这儿,去南达科他。今晚我另找地方住。”  “别,”朗达说,“我在沙发上睡。”  我有大男子思想,怎么也得让着她。争论了一会,我就在沙发上坐下。  我一五一十地向她介绍了玛丽的情况,以及途中发生的事。我本来以为我妈妈听到我杀了人会吓坏了,可她听了这事后没作任何评论。  我们天南地北地谈到很晚,这时我妈妈带上保镖上班去了。  我妈妈和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事搅得我一晚上不安宁。我决定等妈妈一上班,就问个明白。  “朗达,”我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不知如何开口,“你,你和我妈妈是什么关系?”  她大口地喝了口啤酒。“好朋友,”她用一种既无可奈何又带有挑衅意思的眼光盯着我,“非常好的朋友,有时是情人。”  我顿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我妈妈会……  “听着点,”她接着说,“你的思想还停留在90年代。”  她走过来,抓住我的手,几乎跪在我面前,温和地说:“威廉,我只比你大两岁,也就是说我比你早出生两年——我的意思是,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觉。贝——你妈妈也能理解你,这……我们的……关系,大家都知道。这十分正常,二十多年来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你也得改变一下你自己。”  我什么也没说。  她站起来,很严肃地说:“你觉得你妈妈已经六十岁了,就不再需要爱情了吗?她比你更需要,即使是现在,特别是现在。”  她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指责:“特别是你从死去的过去中又回来了,这使你妈妈意识到她有多大年龄,我也意识到我有多大年龄,我们都应该再年轻二十岁才对。”她声音颤抖地说着,跑回她的房间。  我给我妈妈留了个字条,说玛丽有急事叫我去,就走了。 《千年战争》作者:[美] 乔·霍尔德曼

第十章   一路上道路凸凹不平,路况极差,我辗转几次换车,用了八九个小时才最终来到一个农场,这时行李重得我几乎拿不动。笨重的手枪把屁股擦得生疼。  我沿着一条碎石铺成的小道来到一个圆形塑料门口,拉了下通往屋里门铃的小绳。  “谁?”  “我想问问路。”  “问吧。”也听不出是女人的声音还是小孩的声音。  “去波特农场怎么走?”  “马上就到。”脚步声渐渐远了,又折了回来。  “朝南走,左边是土豆、绿豆地,或许你能闻到鸡粪味。”  “谢谢。”  “你要想喝水,后面有水管。我丈夫不在家,不便让你进来。”  “我明白,谢谢你。”  虽然这水有点金属味,但很清凉,喝起来挺舒服。  即使土豆和绿豆能站起咬我一口我也不认识它们,但我想我还是能分辨出鸡粪味。  一条踏出来的小道把我引到一幢用泥、草建成的带有塑料圆门的长方形房屋。附近有个鸡圈,看来里边的鸡不少,不过,鸡粪味倒不是太强烈。  门打开了,玛丽跑出门来,手里正在缠一根细长布条。她热情地跟我打了招呼,问我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妈妈有朋友在家住,我不便在那打扰,我想我本应该早点给你打个电话。”  “确实,你该早打个招呼,那样会使你少走不少路。不过我们这儿有的是房间,绝无问题。”  她领我进屋后,我受到她父母的热情招待。他们虽然上了年纪,但看起来身体还很硬朗,脸上的皱纹也少。  我们吃的饭是牛肉蒸白菜、土豆。味道和在伦敦吃的饭菜差不多。  我一边喝着咖啡(他们说很抱歉,再过几个星期新的葡萄酒才能酿好),一边问我在这儿能干什么活。  波特先生说:“你来我们这儿真是天意。由于人手不够,我们有五亩地在那儿闲着,明天咱们先开出一亩地来。”  “还种土豆吗?”玛丽问。  “不,这个季节不种土豆,我想种大豆,这是经济作物,对土地也有好处。威廉,晚上咱们轮流值班放哨,现在我们有四个人了,可以多睡会觉了。”他喝了一大口咖啡,“还有……”  “理查德,”波特夫人说,“给他说说温室的事。”  “对,还有温室,离这儿不远有两英亩大的温室,里面主要种有葡萄和土豆。旁边就是娱乐中心。人们常常去那儿,一呆就是半天。”  “你们俩今晚就去那儿玩吧,让威廉看看咱这儿的夜生活,说不定还能下跳棋呢。”  “爸爸,你可别把这儿的夜生活说得这么惨。”  “当然没那么惨。那儿还有个蛮不错的图书馆,与国会图书馆联网。听玛丽说,你喜欢读书,这太好了。”  “听起来确实不错,可值班放哨是怎么回事?”  “我带你看看外面的地形。”说着,波特先生带我来到一个用沙袋堆成的塔状小棚子。我们沿棚子中央的绳梯爬了上去。  “两个人在这儿是挤了点。”波特先生说,“坐下休息一会。”棚子里有个小凳子。“这儿视野开阔,哪个方向都看得见,不用老盯着一个地方看,看得脖子疼。”  他打开一个木箱,拿出一支油布包着、保养良好的步枪:“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吗?”  “当然知道。”当兵进行基础训练时,整天抱着这玩意一起睡觉。“这是T16型,半自动,12毫米口径,转筒式陆军专用步枪。老天爷,你是从哪儿搞到的?”  “从政府拍卖会上买的,这可是独一无二的枪了。”他把枪递给我。  我啪的一下把枪打开,枪膛里一尘不染。  “这枪用过吗?”  “差不多一年多没用了,子弹太贵,舍不得打靶用,不过你还是打两枪试试,找找感觉。玛丽连试都不想试,她说她早就打够了。我也不想逼她,不过,一个人要对自己的武器有信心才行。”  我咔哒一声打开保险,把枪依托在沙袋上,瞄准11O米开外的一个泥块,扣动扳机,子弹飞出枪膛,击中了泥块。  我把枪递给他:“一年前是因为什么用的枪?”  他把枪仔细地包好:“来了一帮人抢东西,我开了几枪就把他们吓跑了。他们知道这儿的农民过得不错,各家各户都有点钱。再说,我们这儿的人家都住得比较分散。这些人从城里来:只抢一个地方,抢完了东西就跑,他们特别喜欢抢住在路边的人家。”  “住在路边的人可就惨了。这太不公平了。”我说。  “他们也得到某种补偿,他们只上交我们上交粮食的一半,另外,他们还配备有重武器。”  玛丽和我骑自行车来到娱乐中心,由于天黑,我跌跌撞撞一路上摔倒好几次。  这地方比波特先生描述的好多了。在自制的各种鼓的伴奏下,一个裸体少女正在跳舞,跳得很美。后来才知道,她是个中学生,在这儿跳舞是她们“文化活动”课的内容之一。  实际上,这儿大部分青年都是学生。这些学生学会读书、写字并通过基础文化考试后每年只学一门课,而这门课有时只需签字就可通过。原来我们在镇关星时还对十八年义务教育感到吃惊。现在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还有些人在做游戏、读书或是聊天,酒吧提供豆奶、咖啡和自酿的淡啤酒。在这儿,看不到食物供应票。这儿的东西都是自产自销。  一些认识玛丽并知道我是一个退伍老兵的人和我们聊起战争的话题。他们对战争的看法相当一致。他们对国家拿出这么多的税来支持这场战争表示愤怒。他们觉得托伦星人对地球构不成威胁。不过他们也承认,世界上几乎有一半的工作机会是这场战争提供的,如果战争结束,全世界的经济就会彻底完蛋。  玛丽和我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了。我们俩又依次放了两个小时的哨。  夜里没睡好,第二天老是感到昏沉沉的。  犁是原子能驱动的,尽管动力不大,但在软土中还是能缓缓地前行。然而,无需多说,这五亩长期闲置不用的土地很少有软土,我们犁得相当费劲。  第一天只犁了一分地,以后每天能犁两分地。  活虽然很累,但心情好,一边干活,一边还戴着耳机听音乐,晒太阳。我想,如果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倒也不错。可就在这时,一切都结束了。  这天晚上玛丽和我正在娱乐中心读书,就听到路边依稀传来枪声,我们决定马上回家。  半路上,有人从左侧向我们开枪。看得出来,他们人不少,而且是有组织的。  我们扔掉自行车,沿着路边的下水道连滚带爬地拼命往家赶,子弹在头上乱飞。一辆重型卡车轰隆隆地开过来,不时地从左右两侧射击。  用了二十多分钟,我们才爬回家。附近的两幢房子都被烧了,幸好,我们的房子没被烧。  我们冲进屋子,看到两具陌生人的尸体。波特夫人躺在地板上,已奄奄一息,血从上百个小伤口中往外流,起居室一片碎石、瓦片。肯定有人从窗子或是门扔进炸弹。我让玛丽照顾妈妈,就跑向后院的小棚子处。  爬上小棚子一看,波特先生正坐在那儿,头靠在枪旁,左眼被子弹打穿,鼻梁上还有干了的血迹。  我把波特先生的尸体放好,用我的衬衣将他的头盖住。  玛丽抱着她妈妈,尽量让她舒服一点,她们正轻声说着什么。她手中拿着我的短筒防暴枪,另一支枪放在身边。  我进来时,她理智地冲我点点头,没有哭出来。  她妈妈喃喃地说了句什么,玛丽问我:“妈妈想知道,爸爸死时是不是很痛苦。”  “没,我敢肯定他当时没感觉到什么。”  “那就好。”  我察看了一下窗子和门,觉得位置不是很有利,就说:“我到房顶上去,要是没人进来,就不要开枪,也许他们以为这儿没人住。”  我刚爬上房顶就看见一辆重型卡车隆隆开来。  从瞄准镜看到,车上有五个人,四人在驾驶室,还有一人架着机枪,周围堆着抢来的东西。他蹲伏在两个冰箱之间,但我还是一枪命中了他。汽车在房前停下,我瞄准司机,扣动扳机,子弹被防弹车窗挡住,只留下几个花纹。这时他们一起还击,子弹流水般地向小棚子扫去。由于我使用的T16型步枪射击时没有火光,声音也不大,所以他们没发现我。  我大声让玛丽隐蔽好,就瞄准汽车的油箱,油箱中弹爆炸。那几个人炸得尸体横飞。  我从房顶上跳下来,跑进屋里,玛丽抱着她妈妈,欲哭无泪,只冲我点了点头。  “亲爱的,打得好。”  她没再说什么。空气中弥漫着辛辣、呛鼻的烟味和鲜肉昧。我们俩相拥一直到天亮。  我本来以为波特夫人睡着了,可在阴暗的灯光下,她眼睛瞪得很大,上面有层薄膜,呼吸短促,肤色像羊皮纸一样呈灰色。我们和她说话,她也不回答。  这时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我提着枪走了出去。  一辆自动卸货卡车驶来,车的一侧披有一块白布,有人在车上用喊话筒喊道:“有没有受伤的,有没有……”  我朝卡车招招手,示意汽车开过来。他们用临时担架将波特夫人抬上车,并告诉我们随后去某个医院找,我们想随车一起去,可车上伤员太多,没我们的地方。  天已渐亮,玛丽不愿回屋去,因为她不想看到那些刚刚被打死的人。  我回到房间,拿了些香烟,硬着头皮看了看四周,一片狼藉。然而这倒并不使我痛心,使我痛心的是,到处是一堆堆人肉,还有蚂蚁、苍蝇,还有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唉,人死在太空中比在这可干净多了。  我们把波特先生埋在房后。不一会,那辆卡车又把用裹尸布包着的她妈妈的瘦小尸体送来了。我们将两位老人葬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乡里的卫生车来了,几个戴防毒面具的人把那些偷窃者的尸体拉走了。  我们俩坐在灼人的阳光下,玛丽终于哭了,默默地哭了好长时间。晚上我们住在达科他州的旅馆里,这一夜,我们谈了很多,几乎没睡觉。谈话内容大致如下:  地球不是我们久留之地,而且有迹象表明,它还将每况愈下。现在地球上已丝毫没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了。  可我们要去太空,就不得不再参军。  因此我们决定再次服役去太空,否则就得继续在这儿与罪恶、拥挤、肮脏共生存。  他们曾许诺,如我们再次应征,就让我们当教官,而且如果我们愿意的话,去月球也行。这样的话,即使仍然是军队生活,但比以前当兵时强多了。  除去战斗外,我们觉得在太空比在地球上强多了。  于是我们决定,第二天就去迈阿密再次入伍。  “你们可不是首批回来的老兵。”负责征兵登记的官员是个长胡子的两性人。“上次来了九个老兵。”她声音沙哑地说,“他们都选择去了月球,没准儿在那儿你们能与许多老朋友重逢。”她递过两张表格。“在这上面签个字,你们就又成为军人了,中尉军衔。”  我仔细地看了看表格。  “上面怎么没有他们在镇关星上许诺的那些条件呢?”  “不必了吧,军队将……”  “这绝对必要,中尉。”我和玛丽又把表格还给她。  “我查一下。”她走进另一间办公室,不一会儿我们听到嘀嘀嗒嗒的打字声。  她又拿回那两张表格并附有另外两张,在我们的名字下面印有:准许其选择去月球,并任命为作战训练专家。  我们做了体检,又定做了作战服,安排好财务事宜,于次日乘上火箭,很快就到了月球的哥雷玛迪基地。  有些爱开玩笑的人在临时军官宿舍的门上刻上了“入此门者,请放弃所有希望”的字样,我们在宿舍内找到了为我们准备的双人小卧室,然后开始更衣准备去用餐。  有人敲门:“长官,信件。”  我打开门,是一位上士站在那儿向我敬礼。  我愣愣地盯了他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军官,于是马上回礼。  他递给我两份内容完全相同的传真,我将其中的一份递给玛丽。  传真的内容令我和玛丽目瞪口呆。  委任状  下列提名人员:  曼德拉·威廉姆,中尉(11 907)。  被任命为:  曼德拉为镇关星2排战术教官。  波特为镇关星3排战术教官。  任务如下:  具体指挥步兵排执行Tet一2塌缩星作战方案。  上述人员须立即前往基地运输营报到,出发前往镇关星。  签发号:1 O  签发日期:20l9年8月20日  签发人:总指挥奥瑟·斯戴夫克姆  “他们可真是有点迫不及待啊,不是吗?”玛丽忿忿不平地说。  “这命令肯定早就签发了,特遣部队司令部离这儿那么远,那儿的人甚至不可能知道我们又回太空归队了。”  “可咱们……”她说不下去了。  “这命令保证我们得到了所自愿选择的工作,但谁又能保证这命令不立即下达呢?”  “真是太卑鄙了。”  我耸了耸肩膀:“这就是军队。”  但我还是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像是要回家的感觉。 《千年战争》作者:[美] 乔·霍尔德曼

第三部 中尉曼德拉 公元2024年至2389年 第一章   “简直是催命,太卑鄙了。”我盯着排里的圣特思上士说道,但事实上是在自言自语,或者说是讲给任何在听我说话的人的。  “没错,”军士长说道,“可我们必须立即执行命令,要不会把事情搞砸的。”  他是个惯于就事论事的人,说话直截了当,还是个瘾君子。  科琳丝和海勒戴尔走了过来。她们手拉着手,而且自己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曼德拉中尉,”科琳丝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我们能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吗?”  “就一分钟,”我不假任何思索地答道,“我们五分钟之后出发,抱歉。”  看到她们两个在一起真是于心不忍。她们谁都没有战斗经验。但她们知道其他人都是身经百战,也清楚参战后她们重逢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她们退缩进一个角落,喃喃私语,机械地相互拥抱着,没有热情,甚至连安慰也谈不上。科琳丝眼睛闪闪发光,但她并没有哭。海勒戴尔看上去显得冷峻、木讷。她本来是两人中长得更漂亮的一个,可现在她的风采已荡然无存,徒有一副匀称却又乏味的躯壳。  离开地球后没几个月我就对公开的女性同性恋感到见怪不怪了。到现在,对在战斗中失去的同性恋伴侣也不再忿忿然。而对于男性同性恋,我至今也无法苟同。  我脱下衣服,倒退着进入了蛤壳状的作战服。新式作战服比原先的可复杂多了,配备了全新的生物统计系统和创伤维护设备。虽说穿起来麻烦点,但比起被炸开作战服而丢了性命还是值得的。我们可以回家享受丰厚的养老金,外加那些体现着我们往日辉煌的假肢。人们早已经在谈论断肢和其他器官再生的可能性了,特别是那些断臂残腿。但愿他们能早日如愿,以免天堂星上挤满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残障人士。  天堂星是新近才开发的,集医疗、休闲、娱乐功能为一体的行星。  我按操作规程完成了所有着装程序,作战服随即自动关闭。我情不自禁地咬紧牙关,以忍受内部传感器和流体管道插入身体时可能产生的疼痛。这不过是一种条件反射式的、瞬间的神经反应。实际上,你所感到的不过是稍稍有些迷乱,而不是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科琳丝和海勒戴尔正在穿作战服,其他的十几个人也基本着装就绪。我朝三排的集合地走去,再次向玛丽道别。  她也已着装完毕,迎面向我走来。我们相互拍了拍对方的头盔,没用对讲机,就为了那点隐私权吧。  “感觉不错吧,亲爱的?”  “棒极了,”她说道,“我服过药了。”  “我也是,真是欢乐时光。”我也服了药,那些药能使人感到乐观的同时又不至于影响他们的判断能力。我明明知道,我们多数人可能会阵亡,但对此却丝毫也不觉得懊丧。“今晚一起过夜好吗?”  “假如我们还都在这儿的话,”她不动声色地说道,“没准儿为那事也得吃药。”她强装着笑脸。  “我是说为睡个安稳觉。你那儿新来的人感觉如何?是十个吧?  “对,是十个。他们感觉还不错,也服了药,四分之一的剂量。”  “我也是这么办的,好让他们放松点。”  事实上,圣特思上士是排里除我之外唯一参过战的老兵。另外四个下士在联合国探测部队服役也有些日子了,可从未打过仗。  这时,耳机里传来了指挥官科梯斯的声音:“两分钟准备,命令你手下的人列队。”  和玛丽匆匆道别后,我急忙赶回排里。  大家似乎没费什么事就着装就绪,我随即命令他们列队等候。  这短暂的等待在我们看来是那么漫长。  “好吧,立即登船。”“船”字还没出口,我面前的机舱门就打开了——此时的集结区早已充满了血雨腥风——我命令手下的男女士兵们登上了攻击飞船。  这些新型飞船看上去像地狱一样可怖。准确地说,这艘所谓的飞船不过是一个开放的框架,上面到处都是用于固定乘员的夹子。船头和船尾分别配备着回旋式激光炮,炮的下方是小型大功率动力装置。一切都是全自动的。这家伙能使我们迅速着陆并立即向敌人发起进攻。这艘飞船上还搭载着另一艘飞艇,那是我们当中的幸存者返航时用的,看上去也顺眼得多。  我们刚固定就位,攻击飞艇就呼啸着从圣·维多利亚腾空而起,喷气发动机射出两股强烈的火光。扬声器响起了短暂的倒计时的声音,飞艇随之急剧加速,直扑敌星球。 《千年战争》作者:[美] 乔·霍尔德曼

第二章   我们前往攻击的这颗行星像是一块厚厚的黑色巨石,周围连一颗近得足以为它提供热量的恒星也没有。我们甚至连名字也没给它取。  起初,只有当它遮挡住其他远处的恒星射来的光线时,我们才能捕捉到这颗无名星球的踪影。  随着不断的接近,我们开始渐渐地看出它那基调为黑色的表面上的细微变化。我们准备在与托伦星人前哨基地相反的半球着陆。  侦察表明,敌人的营地位于一片方圆数百公里的、由熔岩构成的平原中央。跟其他联合国探测部队以往见过的托伦星人的基地相比,这里的设施颇显原始,但想要突袭得手,显然是一厢情愿。我们打算侧飞通过地平线,然后四艘飞艇从不同方向同时集结于与敌营相距l5一Kclicks的位置,迅速刹车减速,以期直落敌群,先敌开火。那儿可是无处藏身的。  当然啦,我并没有感到担忧,反倒是隐隐约约地希望自己没吃那些精神放松药就好了。  在距地面1公里时,我们又恢复水平飞行,航速也超过了敌星球的脱离速度。我们不断调整飞行姿态以免敌人脱逃。敌星球的表面像一个深灰色的巨球在我们的下方不断地翻转滚动。这时,飞艇上大功率发动机喷出的火光照亮了四方,周围的景象使我们猛然认识到自己当时所面临的现实。  笨重的飞艇时而滑行,时而跳跃,持续了约十分钟。突然,前部的喷气发动机射出火光,我们包裹在作战服里的躯体猛然向前扑去,急剧的减速使人感到眼球几乎要冲出眼眶。  “准备弹射。”飞艇上响起了像是机器人发出的仿女性的声音,语调呆板机械,“五,四……”  飞艇上的激光炮已经开火了,百万分之一秒的光束急风暴雨般地频频射向地面,大地顷刻间凝固了。  地面上到处都是被扭曲的、交织在一起的裂痕和随处可见的黑色岩石,就在我们脚下几英尺的地方。我们还在降落,速度越来越慢。   “三。”倒计时声戛然而止。  突然,一道刺眼的闪光划破长空,在飞艇的尾部压低触地的一刹那,地平线消失了。我们在令人恐怖地翻滚着,断臂残肢横飞,飞艇也摔散了架。这时,飞艇像一架破风车一样好歹停了下来。  我发疯似的想赶快脱身,但一条腿被死死地压在了飞艇下。当飞艇的一根巨梁嘎吱嘎吱地碾过我的腿时,我顿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作战服内的气体从损坏处打着呼哨急速泄出。就在这时,作战服的损伤维护系统开始运转,接着是一阵更为剧烈的疼痛,但很快就没有了任何感觉。  我终于脱了身,剩下的半根残腿在流血,血液一接触到地面上那些黑色的岩石顿时便凝固成黑色,闪闪发光。我尝到了一股血腥气,一片红晕遮住了我的视线,又迅即变成了河泥般的棕色,最后和泥沙搅在了一起。  我失去了知觉,就在那一瞬间,镇静剂的作用使我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情况还不算太糟。  作战服具有尽可能多的保护战斗员身体的功能。如果你失去了一只胳膊或一条腿的话,作战服里的十六个手术刀般锋利的膜片中的一个便立即以一台大功率水压机所能产生的力量紧紧夹住断肢,将它齐刷刷地切除,同时迅速封住作战服的破损处,以免有如爆炸似的急速减压使你丧命。此时,损伤维护系统开始工作,对伤员的残肢实施烧灼术,为其补充血液,注入欢乐汁和抗惊吓剂等。就这样,你要么死得惬意,要么被抬回飞艇上的急救站。当然,这要看你的战友们还能不能继续战斗直至取得胜利。 《千年战争》作者:[美] 乔·霍尔德曼

第三章   我们终于打赢了这一仗。当时我还在昏睡,周身包裹着深色的被单。苏醒时已经到了医院。  医院里挤满了人。那儿挂着长长的一排吊铺,我的铺位在中间。每张吊铺上都躺着一个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或者是两者俱缺的伤号。这还是多亏了作战服的损伤维护系统。飞艇上的两个军医对我们毫不理会,他们站在手术台旁,在强烈的灯光下,全神贯注地从事着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的血淋淋的工作。我长时间地注视着他们。侧目望去,在明亮的灯光下溅在他们的绿色手术服上的鲜血就好像是黏稠的油脂,那些裹满绷带的躯体看上去就像一台台任凭医生摆弄的古里古怪、软绵绵的机器。但这些机器可能会在昏睡中突然叫出声来,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旁边的医务人员就一边安慰他们,一边用他们手中沾满鲜血的工具调整各种医疗器械。我有时看着他们,有时昏睡,每次醒来都是在不同的地方。  我最后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一间普通病房里,身体被皮带固定着,一根软管在给我喂饭,全身接满了生物传感器,但身旁并没有医生。  病房里还有一个伤员,是玛丽。她和我隔床。我醒来时,她还在昏睡。我发现她右臂肘关节以下已经被切除。  我没有叫醒她,只是长时间地盯着她并试图理清自己的情感,排除那些情绪控制药物产生的幻觉。望着她的残肢,我既没感到同情,也不觉得厌恶,只是极力地想使自己作出某种反应,但终究徒劳。在我看来,她似乎原先就是这样。难道是药物在作怪,或者是由于条件反射,或者是出于爱?当时我实在是说不清楚。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这时我才意识到她已经醒了一会了,不过是想多给我一点时间思考罢了。  “你好,残破的玩具。”她冲我说道。  “你——你感觉如何?”真是个绝妙的问题。  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唇上。这动作我实在太熟悉不过了,她是在思考。  “愚蠢,呆傻。唯一让我高兴的是再也用不着当兵了。”她笑了,“他们给你说了吗?我们要去天堂星了。”  “没呢。我只知道不是去那儿就是回地球。”  “天堂星比地球强多了。真希望我们现在已经在那儿了。”  “还有多长时间?”我问道,“我是说还有多久我们才动身?”  她转了转身,眼睛盯着天花板:“没听说。你没和其他人谈过吗?”   “我们刚刚接到新的指令。这事他们以前并不想透露给我们。圣·维多利亚基地已经接到命令,必须完成四次攻击任务。所以,我们必须继续战斗直到全部完成任务为止。或者是因为损失过重,无法坚持下去而中途罢手。”  “怎么才算损失过重?”  “我也在想。我们现在的损失已经超过三分之一,但目前仍在向Aleph一7星挺进,去执行‘女式短裤’袭击任务。这是个新造的俚语,指的是那些以收集托伦星人制品,或抓捕战俘为目的的作战行动。我一直试图弄清这个说法的来龙去脉,但得到的唯一解释完全是痴人呓语,一派胡言。”  有人敲门,接着福思特军医走了进来。他拍拍手说道:“还是各自睡自己的床吗?玛丽,我想你已经恢复得够好的了。”  他说的没错。虽说是一个地道的同性恋者,但他对异性恋有一种可能是处于好奇的容忍。他先后为玛丽和我检查了断肢,又把体温计塞进了我们的嘴里,我们只好闭口不言了。他讲话的时候,总是表情严肃,言语粗鲁。  “对你们我也用不着甜言蜜语的。你们现在体内的欢乐汁多得都快涨到耳朵了,只要不停止用这药,你们是不会因伤残而感到烦恼的。为我自己方便,在你们到达天堂星前,这玩意儿我还得接着给你们用。我现在有二十一个截肢者需要照料,要是换成二十一个精神病,我们可对付不了。抓紧享受你们现在还有的平静的心情吧。特别是你们俩,因为你们大概是想一生都呆在一起吧。到天堂星后给你们安装的假肢性能不错,但每当你看见他的假腿或他看见你的假臂,你们都会想到你们从娘胎里带来的那条胳膊和腿是多么的幸运。为对方所经受的疼痛和损失而产生的痛苦将时时刻刻缠绕着你们……你们可能一开口就脱不了吵架拌嘴。或者你们将不得不终身忍受一种沉默的爱情。或许你们能超越这一切,给对方力量。实在不行的话,可别欺骗自己。”  他查看了我们体温计上的读数,在笔记本里做了记录:“对这些事,医生是最明白不过的了,尽管按你们那老掉牙的标准来看,他们都多少有些怪癖。”  他将体温计从我们口中取出,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又同样地拍了拍玛丽的肩膀。走到门口时他又说道:“六小时后我们将进入塌缩星区域,过一会儿护士会来接你们去加速舱。” 《千年战争》作者:[美] 乔·霍尔德曼

第四章   新型的加速舱比老式的单人舱更舒服,也更安全。  我们一进舱就开始向Ted一2号塌缩星引力场落去,同时紧张得近似于疯狂的规避行动也随即展开,为的是免受敌巡航飞艇的攻击。  一微秒后,就接近了Aleph一7号星。  AIeph一7号星战役的失败早就是命中注定的。撤出战斗返回天堂星时,我们损失惨重。两次战役加在一起,我们共有五十四人阵亡,三十九人肢残,只剩下十二人还有战斗力,可到了这份上,还有谁想争着去玩命。  我们进行了三次塌缩星跳跃才到达了天堂星。任何撤出战斗的飞艇都不允许直接前往天堂星,即便是这种延误可能会使更多的人丧命。天堂星是除地球外唯一的一颗决不能允许托伦星人发现的星球。  天堂星是一个可爱的、丝毫未被损坏的酷似地球的地方。如果人类也能善待地球而不是仅仅满足自己的欲望,将是一副什么景象。看这里,大片的原始森林,漫长的白色海滩,广袤的金色沙漠。天堂星上的几十座城市要么是完美地融和于周围的环境(其中一座完全建在地下),要么是充分体现了人类的聪明才智。大洋城建在珊瑚礁中,透明的城顶上覆盖着足有六浔深的海水;北风之神城坐落在一座被削平了顶的山上,俯瞰着周围的极地荒原;浮游城更是不可思议,这座巨大的旅游胜地随着季风周游列洲。  我们和别人一样在门户城着陆,治疗肢残人员的医院就设在那儿。门户城位于丛林中,是当时天堂星上最大的城市,但我们脱离轨道从空中滑落时,甚至根本看不见它的踪影。唯一可辨的文明迹象是一条突然映入眼帘的跑道。延伸在它东侧的大片大片的浓密的热带雨林和位于它西侧的浩瀚无垠的大洋使跑道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活像一块白色的小补丁。  一进入森林,这座城市的风貌便开始显现在眼前。用当地的石料和木材建成的低矮的房屋散布在足有10米粗的巨树之间,条石铺成的幽静的小路使房屋座座相连,还有一条观光大道蜿蜒曲折通向海滩。阳光透过云层射落在大地上,空气中交织着森林的清新和海洋的气息。我们后来才得知这座城市绵延伸展,占地竟然超过了两百平方公里,人们可以乘地铁到达任何离得太远无法步行前往的地方。这里的生态系统维护得非常好,整个城市和周围的丛林协调地融为一体。同时,一切可能会构成潜在危险或影响生活舒适的因素被全部清除。一个功率巨大的压力场将大型食肉动物拒之城外,同时也使某些昆虫无法靠近,当然这是考虑到没有这些昆虫并不影响城内植物正常生长才这样做的。  我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朝最近的一座建筑物走去,那里是医院的伤员接待处。医院的其他部分全部位于地下,共有三十层。  大家接受检查后都得到了自己的病房,我本想和玛丽一起住个双人间,但这里从未有过这种安排。  地球上已经是2189年了。照此算来我都二百一十五岁了,上帝,瞧那个老家伙。一个靠施舍度日的可怜老头——不,我可不是。  听给我检查身体的大夫说我们多年来累积起来的薪金将从地球转到天堂星来,算上附加利息,我竟然也成了十亿富翁,真是不好意思。那大夫还说,想在天堂星上挥霍掉我手头的那笔巨款根本用不着费事。  医院首先处理那些重伤号,等轮到我接受手术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  当手术后我在病房里醒来时,发现断腿上已经嫁接了假肢。假肢是用闪闪发亮的金属制成,有活动关节,在我这外行人看来,那玩意儿活像是剥去了皮肉的人的腿骨和脚骨,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假肢浸泡在一个透明的液体袋里,上面伸出的一条条导线连接在床头的一台机器上。  一个助理军医走了进来:“感觉怎么样,长官?”  我当时真恨不得告诉他别叫我什么他妈的长官。见鬼,我已经离开军队了,这会儿正在养伤。但也许对他来说,按军队的规矩尊重像我这样军衔高于自己的人会使他觉得舒服些。  “说不清,多少有点疼。”  “这很正常,疼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等神经长成了就会好的。”  “神经?”  “没错。”他在摆弄床头的那台机器,查看着机器另一面上的仪表,“没神经还算什么腿呢?不过是铁架子一根。”  “神经?就像正常的一样?你意思是说要是我想叫它动,这玩意儿就会跟着动吗?”  “那还用说。”他不解地看了看我,又接着摆弄起机器。  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修复医学居然发展到了这么高的水平。”  “什么医学?”  “我是说人造——”  “啊,明白了。你是说像书里写的那样,木头腿、钩子、夹子什么的?”  这傻小子怎么会找到工作?“对,修复医学,比如我腿上装的这个假肢。”  “听我说,长官,”他停下笔,放下写字板,“你离开已经很久了。你身上装的是一条腿,就像你的另外一条一样,不同的是它再也不会断了。”  “胳膊也可以这么办吗?”  “当然啦,任何肢体,还有器官,”他又开始写了起来,“肝、肾、T胃,还有许多其他器官。心、肺还处于研究阶段,必须使用替代品。”  “太妙了!”玛丽又可以复原了。  他耸耸肩膀:“大概吧。我还没出生他们就开始干这事了。你多大了,长官?”  听我一说,他吃惊地打了个呼哨:“我的天!你肯定是头一拨参战的吧?”他的口音很怪。词用得还算达意,可是音全跑了调。  “你没猜错。Epsilon和AIeph—O号战役我都参加了。”  从那时起人们就开始按希伯莱语的字母顺序,根据塌缩星发现的先后为它们命名。后来发现这些该死的东西到处都是,字母不够用了,所以不得不在字母后边加数字应付。现在所发现的塌缩星已经排到Yod一42了。  “我的天!多么漫长的历史。那地球上是个什么样?”  “天晓得。只盼那儿别再那么拥挤,能变得更好些。我一年前回去过——见鬼,是一个世纪前。这取决于你怎么看它。在我看来,那儿简直是糟透了,所以才又参了军。”  他耸耸肩膀说道:“我没到过那地方。从地球来的人似乎对那儿都很留恋。或许是现在那儿已经好得多了。”  “什么?你不是在地球上出生的吗?是在天堂星?”难怪我无法通过他的口音判断他的来历。   “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在这儿参军。”他把笔放进口袋,又把写字板折成钱包一样大小。  “是的,长官。我是这儿的第三代天使了。这该死的联合国探测部队的最好的星球。”  “我得赶快走了,中尉,还有其他两台监视器要查看。”他倒退着走出了门,“需要什么时,按一下桌上的蜂呜器。”  第三代天使。他的祖父母来自地球,那时候我可能还是个刚过百岁的小伙子。真弄不清楚这段时间里人们已经征服了多少别的星球。丢只胳膊,还能长条新的?新鲜。  哪怕能安下身来平平安安地过几年,也不要枉费那些逝去的时光。  说到疼,那小子可没撒谎。不光是那条新腿,这儿已经疼得像开了锅的油一样。为了使新生的组织能够长牢,医生们必须打乱我体内对外来细胞的排斥。我身上许多部位都长了癌瘤,得分别医治,每次都疼得让人不堪忍受。  我感到筋疲力尽,但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的腿在不断地生长。白色的线缓慢地变成了血管和神经,先是松松垮垮地吊在那儿,然后,随着金属腿骨周围肌肉的不断丰满而渐渐就了位。  不久,腿部的变化已不再让我感到新奇,我已经能够很平静地面对这个现实了。可每当玛丽来看我时,我还是无法掩饰自己难以控制的震惊——不等假肢上的皮肤长好她就可以随处走动,每次见她,都像是面对着一具活生生的解剖教具。但我很快就克服了这种心理。  她常常过来,一呆就是几个小时,要么玩玩游戏什么的,要么就交流点小道消息,有时干脆是默默地坐着,或者是看看书。  医生们为我打开腿上的模具把机器撤走时,我腿上的皮肤已经长出了一个星期。这腿可真是难看得惨不忍睹,滑溜溜地一根汗毛也没有,煞白煞白的,僵硬得像根金属棒。但这腿好歹还管点用,我现在已经可以站立并能踉踉跄跄地走了。  我被转到了矫形科,以便帮助我恢复肢体的协调运动——听上去还不错,但实际上却是一次令人感到痛苦的经历。每次矫形,我都被固定在一台机器上,听由它同时弯曲我的双腿,可我的假肢常常是不听使唤。  玛丽住在离我很近的一个病区,也是日复一日地练习着弯曲她的假臂。对她而言,情况可能更糟。每天下午我们一同到楼顶平台上去晒日光浴时,我总是发现她面色惨白,形神憔悴。 《千年战争》作者:[美] 乔·霍尔德曼

第五章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康复治疗已不再令人感到是一种折磨,而是变成了一种大运动量的训练。  只要是遇到好天,我们便一起下海游上个把小时。海上总是风平浪静的,有了压力场的保护,我们也用不着担心食人鱼的袭击。别看我在陆地上一瘸一拐的,可一到了海里,却像是如鱼得水。  天堂星上唯一的刺激——一种足以唤起我们已经迟钝了的战斗精神的刺激——恰恰是来自那片在压力场保护下的水域。  每当有飞艇在天堂星着陆时,压力场必须关闭片刻,否则飞艇就无法正常降落,甚至可能降落到海上。这时,总会有些动物乘机溜进来。陆地上的动物动作比较迟缓,不足为虑,但海里的就不一样了。  天堂星海洋里无可争议的霸主毫无疑问当属“鲨鱼”了。人们这样称呼它不过是图个方便,尽管地球上的几条鲨鱼加在一起也只不过够它的一顿早餐。  那天闯进浴场的大白鲨体形中等,它已经在压力场边沿游荡了好几天。浴场里四处游动的美味佳肴早已让它等得急不可耐了。幸运的是,每次压力场关闭前两分钟都会响起警报,所以即使是这位不速之客光临,水中也早就没人了。可它还是时时造访,有时甚至因为一无所获而几乎冲到海滩上。  这个巨型的怪物身长足足有12米,浑身上下都是富有弹性的肌肉,一头是手术刀般锋利的尾翼,另一头是两排比人的胳膊还长的利齿,巨大的黄色眼球凸出头部足有1米。张开的大嘴,即使是一个成年人站进去也决不会感到憋屈。真能那样的话,将会给后人留下一幅多么生动的图画。  我们不可能关闭压力场等着它自动离去,所以娱乐委员会决定猎杀这头白鲨。  我可不愿为一时冲动而成了这家伙的开胃小吃,但玛丽小时候在佛罗里达曾经猎过鱼,所以对参加这次行动感到兴奋不已。  我一声不响地和他们一起去了,想看看他们怎么对付那家伙。开始好像还没什么危险。  那些“鲨鱼”据说不会攻击坐在船上的人。有两个对渔夫的故事坚信不疑的人驾着小船驶出了压力场,船上只带了一片牛肉。他们把牛肉踢下船,鲨鱼瞬间就出现在眼前。  我们动手取乐的时候到了。在沙滩上等候的一共有二十三个人,全是他妈的傻瓜。我们足蹬橡皮脚掌,头戴面具,肩背呼吸器,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鱼叉。鱼叉大得惊人,都装有喷气驱动装置,顶端还安装着高爆弹头。  我们一齐冲入水中,成密集队形潜水向正在津津有味地享用自己战利品的鲨鱼游去。  它发现我们时,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而是想先将那块牛肉隐藏起来,以免在对付我们当中一些人时,猎物被其他人偷走。它极力地想游到深水区去,但每次都被压力场阻隔了回来,这下子,它真的发怒了。  最后,它不再顾及那块牛肉,发疯似的摆动着身体向我们冲了过来。真是惊心动魄。刚才还是指头尖般大小,遥遥在望,顷刻间就变得像游在你身边的人,而且还在迅速靠近。  大概有十只鱼叉击中了它——我的那只脱了靶——眨眼间,它被撕成了碎片。它的头骨被炸烂,眼睛也被射穿,碎肉内脏散落在它所游过的血红的航道,但它还是冲进了我们的行列,凭着最后一口气,一口咬断了一个女人的双腿。  我们立即将气息奄奄的她抬到海滩上,救护车已经在等候。医生们迅速给她补充了血液代用品并注射了抗震惊剂,然后立即将她送往医院。她最终保住了命,可还得从头再受假肢再植之苦。我想猎鱼这差事还是让它们的同类自己干吧。 《千年战争》作者:[美] 乔·霍尔德曼

第六章   总的来说,在这里度过的日子还算开心,特别是在伤痛减轻之后。  没有军纪的约束,想看书就看书,想闲逛就闲逛,自由自在。但忧患依旧,我们毕竟还是军人,准确地说,是一件件毁坏了的武器,他们之所以费神费力为我们修修补补,不过是想让我们重返战场。玛丽和我的中尉服役期都还有三年。  好在我们的假肢可以正常工作后,我们还有六个月的休闲假日。玛丽比我早两天出了院,之后一直在等着我。  我的存款已经高达八亿九千二百七十四万六千零十二美元。多亏不是给我的现金。天堂星上通用的是一种电子信用交换卡,所以,我只需带着个有数字显示功能的小仪器,就可以随意调用我的全部家当了。购物时,你只需输入店家的信用号码和你所购买的数量,货款就会自动地转入店家的账号。这种卡只有钱包般大小,上面有主人的指纹密码。  天堂星的经济完全由一批批来此休闲娱乐的亿万富兵们左右。吃一顿不起眼的快餐就得花上个百八十美元,在旅馆开个房间少说也得上千块。由于天堂星为联合国探测部队独家所有,这种失控的通货膨胀是回笼货币,让我们的钱重新回到经济主流的最简单的办法,而且是堂堂正正,毫不隐讳。  我们夜以继日地纵乐,发疯似的纵乐。我们租了架小飞机和一辆野营车,接连在外边呆了几个星期,在天堂星上四处游逛,冰河里游泳,丛林里散步,过草原,攀高山,进极地,入沙漠,无所不往。  通过调整我们自身携带的压力场,我们可以在任何条件下保护自己。在玛丽的建议下,我们在返回文明之前登上了位于沙漠中的一座山峰,一连几天忌食好提高我们的感觉力(或者说扭曲我们的认知力,我现在也弄不清楚)。我们背靠背地坐在山顶上,在灼人的阳光下,默默地思索着逝去和未来的人生。  随后,我们又重返奢侈无度的生活。我们游遍了天堂星上所有的城市,每个城市都有它独特的魅力。最后我们还是回到了浮游城,准备在那儿度过假日的最后时光。  比起浮游城来,天堂星上所有其他的城市不过是些简陋的地窖。  在那儿度过的四个星期里,我们一直住在一个空中娱乐舱里。玛丽和我在那儿少说每人也挥霍了五亿美元。我们彻夜豪赌,有时一个晚上就能输上个百八十万。我们遍尝佳肴,尽品美酒,只要是能对得上我们那有些不合适宜口味的奢侈,我们都不惜一试。我们每人还有一个私人侍从,他们拿的钱决不比地球上一个少将的少。  真是绝望的纵乐。除非战争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否则今后三年中我们生还的希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我们成了某种终极疾病的健康的受害者,试图把毕生的感受统统塞进这短短的半年。  我们的确也获得了某种安慰,而且是极大的安慰。尽管我们可能来日无多,但我们起码还能够相互厮守。  不知为什么我居然没有想到,就连这最起码的一点也被无情地剥夺了。  我们来到位于浮游城一层的透明大厅,一同品尝着一顿精美的午餐。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地走了过来,递给我们两个信封。  根据我们在军中的业绩和在门户城测试的结果,玛丽被晋升为上尉,我也成了少校。我被任命为连指挥官,玛丽被任命为连代理指挥官。  但我们并不在同一个连队。  她将立即前往正在天堂星上组建的一个新的连队报到,而我在就职前却必须返回镇关星接受“洗脑”教育。  我们相对无语,默默地坐了很久。  “我要抗议,”她最后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想接受这个任命。”  她呆呆地坐着。  这可不是简单的分手。即使是战争结束我们可以返回地球了,但如果我们乘不同的飞艇返航,哪怕间隔只有几分钟,根据几何原理,塌缩星跳跃将会使这几分钟的间隔成为许多年。这样的话,当后出发的人到达地球时,先到的那个可能比他大五十岁,或者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们在那儿坐了很久,面前的美餐丝毫也激不起我们的胃口,上下左右的美景也仿佛瞬间消失了。我们所能感到的仅仅是对方的存在和手中那逼我们跳进生离死别深渊的两张信纸。  我们返回了门户城。我提出了抗议但被很不以为然地拒绝了。我试图让他们把玛丽派到我这个连当代理指挥官,可他们说我的人早就定好了。我争辩说我的所谓的人可能还都没出生呢。但无论我怎么恳求,他们还是那句话,人员已经定好了。我告诉他们,去镇关星几乎要花一个世纪,可他们却冷冰冰地说特遣军指挥部是按世纪为时间单位安排计划的。  按时间却不是考虑人。  我们在一起整整呆了一天一夜。谁也没怎么提分手的事。这样倒好。  这不仅意味着我们将失去自己的恋人。玛丽是我连接真实生活的纽带,是我和80年代和9O年代地球的唯一联系。对她而言,我也同样如此。我们相互为对方所连接的并不是这邪恶怪僻之地,尽管我们不得不为它而战。  她乘坐的飞船起飞时,就像是一口棺材带着声响直落坟茔。  我通过计算机查看了她的飞艇进人轨道的数据和离港时间,我发现我可以从我们曾一同呆过的沙漠里目送她远行。  我独自来到沙漠里的那座山上,玛丽和我曾在那儿忍饥挨饿。  拂晓前几小时,我看到新星从远处徐徐升起,喷射着耀眼的光,随着它的远去,光也渐渐减弱,它似乎又变成了另一颗星,越飞越远,最后终于消失在茫茫夜空。  我走到山崖边,目光掠过峭壁射在千米之下的起伏的沙丘上。我坐在悬崖边上,双腿悬空,脑海中一片空白。太阳出来了,阳光斜射在底下的沙丘上,形成了一幅明暗相衬的景象。  我两次移动身子,似乎是想纵身跳下这万丈深渊,但最终我没那么做,这并不是由于对疼痛和损失的恐惧。疼痛不过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火星,而损失也只属于军队。那将是他们对我所取得的最后胜利,统治了我太久太久,然后结束我的生命。  我把这一切统统记到了敌人账上。 《千年战争》作者:[美] 乔·霍尔德曼

第四部 少校曼德拉 公元2458年至3143年 第一章   在上中学的生物课时,他们是怎样教我们做那种古老的实验的?取一条水蛭,教会它从迷宫似的水渠里游出来,然后把这条水蛭剁碎,用剁碎的水蛭肉喂养另一条愚笨的水蛭。你瞧,这条愚笨的水蛭就能从迷宫般的水渠里游出来。  我当少将的那段经历回味起来真是苦涩。  我想,从我中学毕业后,他们已经大大地改进了这种实验技术。单是花在这方面研究和开发的时间就足足有四百五十年之久。  在镇关星上我接到命令,要我在就任一支特遣突击队的指挥职务前立即前往指定地点接受“洗脑”教育。这样的特遣突击队就是他们所说的连。  我在镇关星受训时,他们并没有把什么聪明的少将剁成碎肉配上荷兰酸辣酱供我享用,以便启迪我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榴弹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