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很讨厌别人把鄢字草书写错

啊哈,叫我晴不要叫情好不好,要不九月或者胡胜……【锦西中学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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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叫我晴不要叫情好不好,要不九月或者胡胜……收藏
爱谁要 同学谢谢你了,不过,那啥,别叫我情……会让我想起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的……
打错字好正常,上次我给那位“学妹”说注意“鄢”字,她说本人都没有介意,现在有本人介意咯嘛,那学妹同学,注意哈你叻字,毕竟你还是“优秀毕业生”、
……主要是觉得取“情X”什么的太恶俗了 一不小心就想起了琼瑶奶奶了 要是青啊什么的还可以
琼瑶奶奶…投之以木桃…
无语!你们真的水!我就把名字写错了一个字!你们都能发个帖子说哈!我比你们大!我09的!写错字很正常啊!而且我一般都不喜欢较真!!
……LS别生气我只是找个水贴的理由不是较真
胡胜啊、我今天看到你了。、
是吗……如果不是我头像的这个发型的话 那你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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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然后你戴眼镜哇。
没啥!!不较真就好!怕你们生气!!大家都是一学校的!呵呵!,
谁和你一个小屁孩儿较真嘛、
你说的你是有多老、
人家几十岁的人了 当然说我们年青 他只是嫉妒 我们无视就好
我洗她而已,咋全部来针对我了?女人啊,就这样....
哎 不亏是情场高手 “女人啊,就这样”的总结性语言都来了。LS v5
看看电视,再看看身边,女人很容易团结起来针对一个人,我只是发现了这点而已、
又在那装嘛!你以为你大得很???幼稚!
小姐果然好眼力,一哈就看出了我叻本质、
登录百度帐号陈毓华《罗敷女》
  要是按照门当户对,龙与凤的天生绝配原则,他们说什么也不应该撞在一块。
  但是,他们真的是“撞”出来的缘分——好吧!是孽缘――
  一开始,真不应该是这样的——
  “驾!唷喝!”精脆的鞭斥声在日头赤焰焰的大街上扬起,吃痛的骏马马鬃飞扬,四蹄奔腾。
  西陵镇上,街道宽阔平坦,商家林立,生意人多在这里开店,撒下大把银子把门面妆点得美轮美英,为的就是把客人拐进去;至于待客和不和气,价钱公不公道,那可就不一定了。
  等肥肉上门,被坑、被骗、被亏了,自然有衙门可以让客倌去申诉,要是肯自认倒霉,摸摸鼻子走人最好,另外要是服务亲切,吃喝住宿都满意,店家也欢迎多给小费,下次欢迎光临!
  “看谁砍下的店家旗帜多,就要听谁使唤!”嚣张鼓动着旁边的同伴,豪情万丈、表情狂放的少年跨坐的坐骑是匹喜鹊白。
  “你先掂掂自己几斤重再放屁!”撂下的战贴被欣然接受,不同于喜鹊白的紫红,这人身下的马匹全身墨黑,只有颈上套着一个白圈环,腰挺毛亮,鞍下还披着枣红的流苏绒布。
  狂熟的风拉扯着少年的发,两人几乎同一时间从奔腾的马背上一跃而起,体态轻盈的跨站在马背上,阳光的折射闪耀着银光,原来两人高举的手上不约而同握着利刃。
  玩命的游戏仿佛司空见惯,两个少年一点也不以为危险,倒是逛街的人被吓得纷纷逃避,躲得慢些的人只好往路旁的鸡笼子钻,鸡窝被强行占领的母鸡霎时惊叫连连,场面混乱。
  两个轻狂少年嘴边噙着笑,快马过去的地方,店家旗帜、招牌倒的倒、歪的歪,瞬间此起彼落传出衰呼声,有人不顾危险对着远去的少年问候他祖宗八代,有人要去报官,跳脚的更是无数,但自认倒霉的也不是没有,谁叫两个少年的后台超硬,靠山超强,可怜的小百姓只有被鱼肉的份。
  一条热闹的街道随着马路过去一片狼藉,可还有不知道要逃的——就是街尾晒炭的四岁小女孩。
  不逃是因为她正忙着打包地上晒着的黑炭,那可是她好不容易从煤炭篓子捡来的,比命还重要。
  倒下的旗帜险险擦过她的胳臂,还来不及拍胸脯庆幸,邻居的招牌当头朝她打下。
  尖叫声是从别人的嘴发出来的。
  “天寿瞩,压死人了啦。”眼尖的酱油店老板娘在关门前瞥见了这幕惨状,重新拉开门。
  “这些破少年,吃饱了折腾人呐!”隔邻油行的女当家也拉起宽大裙子摆动象腿往外奔。
  “你小声些,他们一个是紫气东来岛的命根子少爷,一个是万家盐庄的未来继承人,都是你找得罪不起的人。”
  街坊邻舍三姑六婆都目睹了惨状,对着扬长而去的两匹马又是吐痰又是诅咒。
  “别说了!先看着受伤的是谁家丫头。”
  几个力气大的男人忙着把压住小女孩的招牌搬开,地上歪躺着小小的身躯。
  “可怜,这打铁匠的女儿,好好的一张脸破相了。”
  女人最维护的就一张脸蛋,没了脸蛋,等于一生毁了。
  “冷铁匠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怎么办?”铁铺子冷炉冷灶,根据左邻右舍多年为邻的了解,嗜酒如命的秦铁匠肯定又好几天不在家,撇下年幼的女儿去买醉。
  有人拿主意的开口,“找那狂妄少年去,谁闯的祸就该谁负责。”
  “他们肯认帐吗?”有人未成行先打退堂鼓。
  “我听说掌管紫气东来岛的老太君不是糊涂人,既然不糊涂就应该讲道理。”热心有余的街坊邻居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带着昏迷的小女孩争理去。
  *朵*
  一群西陇镇镇民来到紫气东来岛,一个个手放在膝盖上,排排坐在黑家的大厅内。
  大厅的气派震慑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西陇镇镇民,人多,唯一的用处是缩在一块取暖,本来欲来讨公道的如虹气势,在别人的地盘上顿时萎缩不见踪影。
  还昏迷着的小女孩躺在临时造出来的担架上,被放置在角落,无辜受害的主角无法发言,只好任凭别人发落,一点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命运捏在这些人的手上,会是怎样的一番遭遇。
  西陇镇镇民在心中提醒自己,被礼遇是一回事,别忘了他们是来争个理字的。
  茶喝了,点心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简直就像是来参加宴会,是该导入正题了……不过,这岛上的茶叶还真不错,甘味入喉还回甜,对他们这些有茶枝泡茶喝就偷笑的人来说,喝进肚子的茶不啻是琼浆玉液了。
  哎呀,离题了。
  “孩子看过大夫了吗?”当家的老太君率先开口。
  很遗憾,大家一致摇头。
  这些人脑袋都坏了吗?急急忙忙把孩子带来,却不知道要抢在第一时间请大夫察看伤势,是怕找不到认帐的人?
  “要多少银子赔偿,你们就说个数吧。”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太君神态威仪惊人。
  原本她以为他们会开出天文一般的数字,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大眼瞪小眼以及搔头搓手的回应。
  “这个赔偿啊……”发言的人眼珠滴溜溜的转,往末座瞧去,他们都不是能作主的人呐。
  该拿主意的那个人……
  末座的秦柏平带着六分醉意,从太师椅上滑下来,跌到地板上又狼狈的想爬回座椅,谁知一个不小心往后一捧,跌了个四脚朝天,跪站起身以后低声诅咒,可想而知是跟别人家的爹娘问安。
  “秦剥皮,你好歹也说句人话。”开米铺的米老板扶起他骨瘦如柴的身躯,凑到他的耳朵旁提点。他们是在前往码头坐渡船来紫气东来岛的半路,正巧瞧见他醉卧路旁,顺便把他带来,毕竟他是小女孩的爹嘛。
  可他能喝酒喝成这模样实在也叫人服了他!
  秦拍手勉强睁开如绿豆的小眼,出口就是酒味冲天的酒嗝。
  嗯,这好像不是人话。
  接二连三的酒嗝后——
  “我没意见……各位街坊作主就好。”
  拜托!躺在地上的可是他的女儿耶。
  米老板不禁摇摇头,叹了口气,酒鬼怎么可能吐出人话来,通常不鬼话连篇就不错了。
  “这么棘手的事,要不,大家来猜拳,猜输的人发言。”居然有人异想天开提出这提议,马上招来众人唾弃的眼光。
  “我只是建议……大家不接受也用不着这么气愤。”他不过好心想化解沉重的气氛,怎么大家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突然,饼铺的汪老板往前颠了两步,他挺挺肚子,短胖的五指顺过已经很平整的头发。
  “诸位乡亲既然这么看得起我,我就说了,这娃儿不幸伤在贵公子纵马胡为之下,我们也不敢要求什么赔偿,不过,您看这娃儿的爹也实在不像话,孩子总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希望老太君您秉公处理,是好是坏,都是这娃儿的命,我们没二话。”挺身出来不是他自愿,让他抓到谁在后面踢了他,肯定不饶过!
  一座岛由女人当家并不容易,这老太君虽然年纪一把,却是商场上的悍将,左盐右茶,水路、陆路的人面都吃得开,他们这等市井小民以前只听过她老人家的鼎鼎大名,这次见到,那浑身威仪就叫人不敢逼视,怎敢拿出小老百姓讨价还价的撒泼行为出来丢人现眼?!
  老太君精明的眄了眼躺在担架上的女娃,再溜回被逮回来的闯祸者。
  少年低垂着头,看似正在忏悔自己的莽撞,眼眸中的税光却不小心泄漏愤世嫉俗的情绪。
  “你倒是说句话,自己闯的祸事怎么收拾?”
  老太君膝下本来单丁一子唤黑子丰,先天体弱,请来看诊的大夫都说撑不过十七岁,老太君不信邪,赶在儿子满十七之前为他讨了房媳妇冲喜,没想到喜事真的有用,他多活了三载,虽然三年后仍然病逝,不过媳妇非常争气,三年产下两子,两个孙儿聪明优秀,让她如获至宝。
  但是让她伤脑筋的地方也不少。
  “要我说不就给钱,反正这些人大张旗鼓而来,为的不就是银子。”少年不认错,嘴硬得很。
  “你这小子,抱定有钱能使鬼推磨,是我把你养成向钱看齐的个性吗?那可罪过了,你年纪小小不学好,就专会这些欺负人的把戏,将来长大还得了啊!”
  少年可没让老太君严厉的语气吓倒,他撇了微嘴不吭气儿,知道多说无用。
  气氛僵吗?
  或许有一点吧。
  按照老太君爱面子的个性,家丑不外扔,当面斥责他已经算是很严厉的处罚了。
  一群来出头的西陵镇镇民见老太君脸色凝重,不禁屏住呼吸,低下头不敢随便乱贴,怕瞧见不该看的,老太君威名在外,听说最注重隐私,虽说不晓得她是真的苦口婆心,或是演出戏给他们瞧,总之这样的场面都没有他们多说话的余地,不如低头数数着富丽堂皇的大厅地板上有多少只蚂蚁在跑。
  一直呈昏迷状态的小女孩在众人各怀心思的当口苏醒过来,她醒得无声无息,一点也没有惊动那些大人们。
  她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他们在做什么啊?好多人,咦,阿爹也在,这是什么地方,是庙吧,好大的一间庙,真漂亮。”
  “这里不是庙,是我家。”近在耳边的声音不是很有力气,夹杂着笑意,似乎觉得她讲话很有意思。
  “这么漂亮的大房子是你家啊,那每天岂不是要走很多的路,多累啊,不过玩捉迷藏一定找不到人。”她并不羡慕,只是就事论事的说着,一时间也没有察觉身后怎么会多出来陌生的嗓音。
  她探揉眼睛,这一探触到眉尾的血口子,有些干涸的黏液,慢慢地,她想起自己昏倒前的情况。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秦罗敷一转眼,对上的是一对比星光还要明亮的眼珠,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正瞅着她,像瞅着新奇的动物般。
  “你是谁?”镇里十几条街的小孩她都认识,就他眼生。
  “我叫琦玉,意思就是非常珍贵的玉,你呢?”
  “听起来好像女生的名字喔。”
  “我是男生。”黑琦玉没有不悦,因为长年病着,岛上的人都知道他的情况,只有外来人,就像她一样才会错认他的性别。
  “你是很漂亮的男生。”邻家的男生都没他一半漂亮。
  他笑,笑完便因不胜久站的蹲下来,与罗敷眉对眉、眼对眼、鼻对鼻。
  “你要是把脸洗干净,应该会比我更漂亮。”
  她好快乐的接受他的赞美,他可是第一个夸奖她漂亮的人呐。
  他一定是个好人。
  “我为什么会在你家?”
  这小女孩疑问挺多的。
  “按照我刚才所听到的,是风弟闯了祸,把你给伤着了,”他用苍白纤长的食指指着排排坐的那些乡亲。“是那些人把你送来,想要讨公道。”
  “什么是公道啊?”对一个四岁的女娃来说,有些字眼尚在她理解能力外。
  ‘世道就是公道。”十二岁的黑琦玉显然也没有意愿讲解那艰深的问题。
  “那你会给公道吗?”她有追根究底的好学精神。
  “把你弄伤的人不是我,你要讨,要跟那个人去要!”黑琦玉手一指,指向黑凤翥。
  “啊,阿爹睡熟了。”罗敷看过去,正好瞧见歪着脸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秦柏平,他嘴角还淌着唾液,肮脏的脸可能自他出门的那天到现在都还没擦洗过。
  “你的头叫风弟给弄伤了,你想要他怎么赔你呢?”发现她没了反应,黑琦玉把她的脸扳回来。
  “不过就一个口子,不用几天就没事了。”在家,她常常需要替爹爹拉风箱,被炉火烫着的机会多得比狗儿身上跳蚤还多,顶多吐点口水抹一抹就好了,如今这一点伤不算什么。
  “不需要赔银子吗?”
  她摇头,终于知道那些大人们把她抬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了。
  他们是想替她要银子,要不然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
  她今年四岁,一、二、三、四的四,可是她很聪明,已经会照顾爱喝酒的爹,也明白很多事情,不像同她年纪的女孩只会傻呼呼的流口水。
  “你的眼睛像猫。”黑琦玉发现她在深思。
  “猫?那是什么东西?”
  “是动物,不是东西。”他慢慢解释,平常跟谁都不亲近的他干脆席地坐下,表现了空前未有的兴趣。
  “你家有吗?”
  “我房里就一只。”
  “我想看耶。”
  “好啊,你站得起来吗?”他喜欢这个小女生全无畏惧的眼睛,有时候像兔子,有时候又像猫。
  “可以。”
  站起来有什么困难呢?她一向健康,身体没病没病,对她示好的这个男孩看起来就不是很有力气的样子,她都站直身子了,他还没起身。
  “要我扶你吗?”但是……扶他好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黑琦玉定定往前望去,慎重考虑。
  罗敷发现,黑琦玉星星似的眼光越过她,看着他的弟弟。
  黑凤翥墨黑的眼散发凛然锐芒,直盯着黑琦玉,完全无视罗敷的存在,仿佛这头压根没她这人似的。
  罗敷的眼光在两人身上徘徊,想不通两个男孩干么要这样看来看去的,有话可以直说啊。
  “我要你帮的是另外一件事。”黑琦玉慢慢地说。
  “你说。”她也不吸唆。
  “你去把那个人带来这里。”收回眼光,黑琦玉笑笑的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是因为那个男孩的脸很臭吗?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么一问,黑琦玉愣了一下才回答,
  “你看我不方便啊。”
  罗敷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来他哪里不方便。
  “不方便要赶快去茅房,要是拉在裤子上就不好看了。”还很臭的呢。
  “我说的不方便不是那个方便!”鸡同鸭讲到底是鸡受不了,还是鸭子会先抓狂?
  “是你自己说不方便的。”她理直气壮的顶回去。
  算了!黑琦玉不想再跟她争辩。
  罗敷拍拍自己的额头,眼光不经意的跟大厅上的黑凤君一触,他凶恶的目光威胁的射过来。
  干么?她横了回去。
  黑琦玉可没错过这一幕。
  “我不去了,他活该!”翻脸跟翻书一样的人天下多得是,又不是只有她一个这样。
  黑琦玉有些惊诧。“这样子啊——”他拉长音调。“你也觉得他做得过分喔?”
  想起自己受伤的经过,罗敷不假思索的接道:“何止过分,根本是嚣张好不好!”
  低头细想了后,黑琦玉也改变主意。
  “那好,我带你去上药,这里的事我们不管了。”
  赫,原来他是准备要来插手管事,不是冲着她来的。
  “你对大庙很熟吗?”
  “那当然,你忘记我住这。”
  她想只是逛逛不打紧,于是跟着病弱的黑琦玉出了厅门。
  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厅上老太君精明的老眼——
  这女娃儿命大,命大的人通常福分也大。
  “来人,拿醒酒汤来!”她要先没醒地上的醉鬼。
  她自有想法。
  ***
  罗敷不明白为什么她同阿爹要在这个好大的房子过夜,问阿爹,阿爹也说不清楚,只说他们遇见贵人,贵人是什么?
  很贵的人吗?
  身上簇新的衣裳很合身,香香的、滑滑的布料穿起来很舒服,不惯的是还穿了袜子和鞋子,走起路来总感觉好像突然间长高了好几寸的样子,有点不真实。
  坐在门槛上,玉兰花的香气从昨晚到早上都一样的浓郁。
  可是阿爹呢?一晚过去,怎么没有过来接她一道回家?
  和阿爹明明说好的呀,会不会像以前一样说话不算话?她再等等吧。
  风凉凉的吹来,拂过她自己梳理好却还是乱糟糟的头发,因为来到新环境一夜没睡好,她有些倦了。
  倚着门板,她像猫儿蟋缩成一团,暖暖的阳光烘着她,她闭上眼,恍恍惚惚的放松了身子。
  “她怎么在这睡觉?”
  那是谁的声音,粗声粗气的?罗敷想睁开眼,可是身不由己,眼皮好重,重得贴着眼珠,所以动不了。
  “别摇醒她,你抱她进来吧。”温柔的声音,好像昨天待她很好的那个大哥哥。
  “我不要!”恶劣的口气充满不屑。
  “那我来好了。”温柔似水的嗓子为什么在她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你走开!也不想想自己那是什么烂身体!”
  有脚步轻悄的从她身边退开的声响,罗敷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极粗鲁的抱起来,她想皱眉头喊出声,陌生又干净的味道随即传入鼻中,还没能感觉其他的,就被放了下来。
  枕头香香的,是她昨天睡的地方。
  “这么能睡,猪一只。”
  “凤弟!”黑琦玉不赞同的喊了声。
  “要不要弄醒她?我不想待在这里。”
  话落,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响,罗敷感觉这人粗鲁又没礼貌。
  “祖奶奶说了,要你我在这陪她。”
  “麻烦!”
  “凤弟,你不要这样,从今天起她成了孤儿,孤单单的一个人,你我都要对她好一点。”黑琦玉在床沿坐下,为罗敷拉起被单盖好。
  “那个酒鬼是故意的吧,哪天不喝醉酒掉进河里,偏偏住进来就出事!”杯子清脆的敲击声响起,可见黑凤翥无聊的拿杯子来取乐。
  “嘘,你小声点,别吵了她。”黑琦玉压低声。
  “把她吵醒了才好,你何必对她这么客气,了不起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的漫不经心是天生。
  “刚才祖奶奶不是说了,她要把罗敷留下来,以后她跟咱们可是一家人了,大家同住一起,要互相照应。”
  “你去跟她一家人,我才不要!”
  “凤弟。”
  “咦,你醒了……”黑凤翥东溜西溜的眼光接触到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罗敷。
  坐在床沿的黑琦玉反倒是慢了一步才发现。
  “我爹?”罗敷突然哑了嗓子,眼中有着某种了悟的光芒。
  黑琦玉欲言又止,不料黑凤翥在他思考如何措词的时候先开口。
  “他掉进河里,淹死了,就今天一大早的事。”黑凤翥口气极不客气。
  罗敷先是茫茫然的瞅着他,沉静的脸庞没有表情,忽地,如猫儿般晶亮的眼被窗外透进来的目光给勾引出去,就这样静静的晒着院子的某处,如雕像,一切都静止了似。
  这是一个四岁小女孩该有的神情吗?
  黑凤翥想把目光转开,偏像被钉子钉住。
  就着白亮的光线,他赫然看见有一透明的珠子沿着她苍白的脸安静滑落,如珍珠掉进裙兜里面。
  他的心被烫了下,那热,直透进他轻狂的心底。
  激烈的争辩从屋子里传到外头,声音中丝毫不想掩饰的厌恶,从黑凤翥的嘴巴哗啦啦流泄,像在倾倒某种情绪。
  “……家中多几个人吃饭我不管,但是别扯上我!”
  “凤弟!”
  黑琦玉虚弱的阻止被当作不重要的配音。
  “你揽去啊,她不是我的责任,要不然送她到孤儿所去,要不随便派个老妈子给她,反正,法子多得很,别想把一个小鬼塞给我!”办法是人想出来的,难道她家中的亲戚都死光了,给她一笔钱,就不相信没有千百个“亲戚”不争先恐后的来把她带回去供养!
  “凤弟!”
  又被忽略过去……
  “就算你说破了嘴也没用,我不是烂好人,她又不是天王老子的女儿,要我带小鬼,别想!”
  “祸是你闯出来的,人,由你负责!”老太君严峻的声音响起,没有几个人抵抗得了。
  “我从小到大间的祸十根手指头也数不完,难道每个都要我去低头赔罪?!”黑风泰反驳的声音不输老太君的强势。
  的确是宠坏了的少爷会说的话,任性嚣张又恶劣,眼中无人。
  “凤……”黑琦玉的尾声被瞪掉。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病人不适合这儿污浊的空气,来人!把大少爷搀回一方阁?”
  老太君冷眼在一旁观看。凤翥年纪轻轻已有摄人的威势,要是假以时日,依照他的个性会凌驾所有人之上,绝对是一方霸王。
  男人霸气是好事,但是无法无天就叫人头痛了。
  “凤……”黑琦玉要为自己力争平等的待遇,谁知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人看见罗敷是怎么进来的,没有人知道她在外头听了多久,这紫气东来岛规矩森严,像偷窥、偷听这样的举动要是被抓到,轻则赶出岛,重则断手断脚,所以不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而逾越造次。
  可罗敷年纪小,纵然岛的规矩严苛,能对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解释什么叫规矩吗?当然不能。
  所以,自然不会有谁去同她罗唆这些。
  她是繁文缛节里的那个小小例外。
  见她突然出现,黑凤翥抿起了唇。她个子那么小,不到他一半高,乌溜溜的头发用紫罗兰色发带扎起,系成蝴蝶结,似猫儿的眼闪着晶亮的神采,樱红色的嘴唇粉粉嫩嫩,是应该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的年纪。
  一想到这,黑凤翥的脸色更显阴沉,像要下雨的天空。
  “老奶奶,”她规规矩矩的弯膝跪下。“罗敷不可怜,不要同情!”
  才四岁的孩子居然懂得什么叫可怜,老成得叫人怜借,一生不曾有过女儿的老太君连忙唤她起身。
  这一心软,忘记追究她为什么没有经过通报就在这里出现,老太君心里头转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阳刚过剩的岛一堆臭男人,欠缺的就是这股子温柔。
  “有什么话站着说就好,别老是脆来跪去,跪得小膝盖部长茧,我会舍不得。”那个老酒鬼一下伸直腿瞪凸了眼,留下这么小的小孩,不吵不闹、不给人添麻烦,这样的娃儿怎不叫人心疼?
  歹竹出好笋,也许就是这么回事。
  “谢谢老奶奶。”
  “小丫头,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尽管提出来,老太君给你撑腰,就算要的是天上的星星,我也叫凤儿给你搞下来,只要你说。”
  罗敷走向前,伸出可爱的小指头,仰着甜美的脸蛋,“要打勾勾,说话算数喔。”
  老太君噗哧一笑。这娃儿,她是何等人,会赖她这么个小人儿吗?
  但想归想,她还是伸出指头和她慎重的打勾、盖章,完成她这一辈子最草率也最有趣的契约。
  就在大家不知道她会提出什么样惊人的要求时,却见罗敷把脚下的新鞋脱下来,猝不及防的打上黑凤翥的脸,然后,咚一声,“凶器”掉落在地上。
  一个鞋印浅浅的烙在他铁青的脸。
  还没完……
  她哽咽了下,“我不是天王老子的女儿,可是……我也是娘生下的……,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谁希罕!”她说得结结巴巴,眼睛气得圆瞠,却骄傲的把头抬得老高,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因为,这样子眼睛里的泪水才不会掉出来。
  她吼完,一室静寂,所有的人差些掉了下巴。
  这是大不敬的行为。
  咯咯咯,一道小小的身影已奔出大厅,没人想到要阻止。
  老太君最先回过神来,“琦玉,把她追回来。”
  “奶奶,需要跑步的事情我大概帮不上忙,可能要劳动凤弟。”也不知道是恰好还是本来就身子虚,黑琦玉揉了下太阳穴,清瘦的身子马上歪进侍童的胸膛。
  “我犯糊涂了,凤儿,去把人追回来。”
  黑凤翥没有旁的选择,抱着一肚子的不情愿迈开脚步。
  真是流年不利,他犯“小人’呐!
  看着黑凤翥一脸气呼呼的出门去,黑琦玉微微别起好看的唇形。
  明明没有铁石心肠本钱的人,又何必要把自己装得像混蛋加三级咧……
  ***
  阳奉阴违的事不难,刚开始,黑凤翥抱着敷衍了事的心态在岛上乱逛,就一个小丫头,腿能有多长,就不信能跑到天边去。
  出了府第大门,他纵马狂驰了一圈,大汗淋漓之后,索性跑到海边脱光身上的衣物汹游潜水,精力发泄过后这才爬上岸,接着席地呼呼大锤,等到他睡醒,一轮明月已经挂上树头。
  骑上黄骠马回到府第前,他懒洋洋的随口问着门僮,“那个叫秦罗敷的丫头回来了没?”
  他是看准她没地方可以去,不回这里,她能去哪?
  门僮一脸惶恐。“黑二少,还没看见人影……这,你不是去找了?”
  整个府第的人还巴望他能把人带回来交差呢。
  “可恶!真会找麻烦!”他甩动手中的马鞭,鞭尾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二少,你别激动。”门僮试着想安抚他的情绪,忘记要看人脸色,叨叨絮絮的还往下说。
  “二少,罗敷肯定迷路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不回来,她一下受伤,一下死了爹,这会儿出去无依无靠的,坏人是不怕碰到,我们这座岛有太君镇压着,没人敢欺到我们头上,怕是她去了海边,黄昏是涨潮时间,她一个小女孩要是被海浪卷走……二少,你说这不是很悲惨?”
  “你说完了没有?!”他还不知道府第有这号多嘴的人物。
  “完了。”二少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如今他年纪尚轻,假以时日,要是脾气跟着人“成长”,在他下面做事的人肯定水深火热脱层皮,他本来还以为找到铁饭碗呢。
  不知道称不称得上是罪恶感的东西爬上黑凤翥的心头。
  他才从海边回来,那个老是跟他作对的小女孩确定不在沙滩上,那么,还有什么她可以去的地方?
  轻踢马腹,策马奔驰,在马儿奔跑了一段距离后,他猛然拉扯僵绳,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来到码头,他坐渡船出了水鸟,直奔西陵镇。
  他在路上随便抓了个人,拎起对方的领子问:“秦铁匠的家在哪?”
  被问的是个老实人,没有反抗的指着不远处。“招牌拆下来丢在路旁的那家。”
  说完,闭起眼以为会被这狂妄少年给摔得跌成狗吃屎的他,没想到只感觉领口松去,脚回到平实的土地,还得到了个谢字。
  可能吗?恶名昭彰的人竟然没对他怎样。
  唉!要死了,莫非他还等着要人家对他怎样吗?
  黑凤翥不费力的找到打铁店,翻下马背,随手把僵绳扔到黄骠马身上。“在这儿等我。”人便走进微开的小偏门。
  入鼻的铁锈味使他皱起眉来,四处是乌漆抹黑的锅炉、铁具,再跨进一扇门后,看起来才是居住的地方。
  还没过去,他就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抽噎声,紧绷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松懈了下来。
  推开破旧的门,就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缩在床角的小小身子。
  她苍白的小脸上泪痕交错,红肿的双眼看得出来已经哭了好长一段时间,睫毛仍沾着泪水,那孤单无助的模样,猛烈的撞击着他的心。
  悲伤过度的罗敷没有发现门口多出一个人,依旧手抱着膝,目光呆滞的瞪着发黄的墙壁,断断续续的抽噎着。
  她走了多少路?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竟然可以从紫气东来岛回到西陇镇上,这一路上,她是受了多少惊恐才回到家的?
  这个年纪的她理应被父母抱在怀中呵护疼爱,如今却因为他的莽撞,阴错阳差的成了孤儿……
  遏止自己野马似不受控制的想法,黑凤翥往她走去。
  他伸手一碰,发现触手冰凉,小小的身子抖得厉害。
  罗敷下意识的转过头,眼儿迷迷蒙蒙,鼻头红通通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来!”他伸手抱她。
  慢慢地看清楚来人,她的身子蜷缩得更紧,还直接把脸撇开。
  黑凤翥稀奇的没有发火,他最很麻烦了,麻烦向来也不敢找他,这次……是真没办法。“跟我回家。”
  罗敷还是一动也不动。
  他动手抱起她,用他以为自己不可能会有的软音哄道:
  “听话,我们一起回家。”
  “你不……呢……要我,罗敷……没有人要……”她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我要。”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没脑子,感觉到她轻如羽毛的重量。
  “……再也不可以说……不要……我……了。”她累了,头一沾到他的胸膛,喉咙发出舒服的叹息,但心中仍然不安。
  “不会。”他保证,这是自讨苦吃啊!
  罗敷把大拇指放进嘴巴吸吮,一脸纯稚无伪。
  脑袋瓜蹭了蹭,寻到安适的姿势,她便静静的睡去,眼弯弯,粉色的唇边带着笑意。
  他恨,恨死自己的心软,但下一瞬间看见她单纯的笑,却又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没办法!
  ***
  黑凤翥原想把人带回来交差了事,就可以随便掰个理由不用再跟一个小孩纠缠不清,谁知道如意算盘打归打,事情却走了样。
  几天下来,他不管走到哪,身边就是多个小跟班,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小跟班就会变成泥娃娃,才想着,又来了……
  “咚!”就像这样,一个跟不上他脚步的小人儿又翻了筋斗。
  为了她,已经连着三天被绑在家,闷呐,闷得已经到了他所能忍受的权限。
  他霍然转过身,要喷出的火焰霎时收起。“你……怎么搞的,不会走慢一点啊!”
  不能怪他,他是个年少气盛的少年。
  他的心可以用在到处纵游上,而不是一个四岁什么都不懂的小鬼。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去他的楼,他哪里都去不了,每天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这个搅乱他生活的奶娃。
  眼中含泪的罗敷扁着嘴,屁股痛,心里又委屈,白绸绣蔷薇花裤沾了泥不打紧,细致的小手心被沙砾压出点点的血迹来。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我说你不能跟就是不能!你看,跌倒了活该!”他忍不住又怒火冲天。跟一个四岁的小鬼讲道理,软硬都不吃,又不能一拳揍倒她,她那么小,又那么纤弱,怕是指头一点就会倒地不起,等一下他又罪名一堆了。
  “我……哇……”一张小脸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声大哭。
  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跟心意背道而驰的黑凤翥蹲下正在飙长的身躯,检机她的手心,继而把她抱起来带到一旁的人工湖畔,用湖水为她净手。
  “你还哭,要哭也有点道理好不好?”
  哭得泪涟涟的罗敷听见他声音中的软化,又接触到冰凉的水,一下忘了为什么要哭,分心的玩起水来。
  小鬼就是小鬼,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洗过了手,黑凤翥拉起自己的袍子擦干她手上残留的水珠。
  她的小手软绵绵的,掌心是可爱的粉红……他越来越像娘儿们,越做越顺手,在外人看起来像什么?好似十足的恋童癖!
  “好了,到别的地方去,别来烦我!”
  不料罗敷睁大眼,才不管他说什么,两掌往他眼前拥。
  “吹吹,痛痛。”
  “已经不要紧了。”嘴巴这么敷衍着,他仍是细心的吹了口气,看她舒服的眯起眼睛才松口。
  年纪小忘性快,罗敷一下忘了痛,像发现新天地般,小手一把拉住黑凤翥的长发,用力的拉扯。
  “你……我宰了……你!”他毗牙咧嘴,模样恐怖。
  眨眨无辜的眼,她被骇着了,等回过神马上扁起小嘴,又是嚎唤大哭,这一哭,哭得他肝火直上。
  “我数到三你最好闭嘴,-!二!三……”
  威胁对她无效,她依旧水闸全开,用魔音穿脑的声音茶毒他,表示她的不满情绪。
  黑凤翥绷着脸,把“大雨”不停的哭包给持起来,充耳不闻的往“天那一方阁”走去。
  天那一方阁是紫气东来岛的耳房建筑,跟另一边黑凤翥的住所“水这二重楼”恰恰执岛的两耳,两两相望。
  黑凤翥脸色难看的把罗敷扔给正在抚琴的黑琦玉。
  说也奇怪,一见到黑琦玉,罗敷立刻收起眼泪,冲着他露出笑。
  七弦琴音未歇,黑琦玉看着怀中蠕动的娃儿。
  “这是做什么?”
  “看起来她喜欢你比喜欢我多一点。”黑凤翥不知道哪来的酸意,口气沉得很。
  黑琦玉温柔亲切的模样,少有人会讨厌。
  “有吗?”
  “把她看好,我短期间不想再看到她,要不然,我会把她扔到海里喂鱼。”
  “呜……她又凶我!”被他的恶形恶状吓到已经是今天的第几回了?这个大哥哥很不喜欢她,她知道。
  “凤弟。”
  “谁都不能阻止我出门!”黑凤翥口气坚决,可看着她红通通的鼻头,不禁又有点罪恶感。
  “脚长在你身上,你喜欢去哪谁挡得住?有人绑着你吗?”
  一匹野马,他们根本不奢望谁拴得住他,依照他的性子,能在岛上安静待个几日已经难得。
  “看好她,我不想再当奶娘了!”
  “哦,我还不知道你奶过她?”黑琦玉笑得很含蓄,在另一个黑了脸的人眼中像得逞的狡猾狐狸。
  “别以为你是我大哥我就不敢打你?”
  “我怕,我怕了你……”说怕,但他眼中哪有半点恐惧,反而逗趣的成分居多。
  “无聊!”风一样的黑凤翥来又去,足音渐远。
  “罗敷妹妹,不哭了。”细细的擦干净她脸颊上残余的眼泪,黑琦玉气定神闲的安抚她。
  “换大哥陪你好吧?’”
  她点头,拍拍手,坐在他的膝上,花瓣一样的唇露出笑音。
  “喜欢听琴吗?”他对着她尔雅微笑。
  她用小指拨了下琴弦。
  琴音嗡然。
  “要听!”
  “你先告诉我,风弟有欺负你吗?”每次他接手的老是哭娃娃,真要不合适,恐怕要另外替她安置了。
  “他没有欺负我。”像听到什么污辱的话,她涨红了脸蛋,手指别扭的用力压着琴弦。
  她扁了扁红菱一样的小嘴,顿了很久才又开口,“他不喜欢我。”倔着的脸垂头丧气起来。
  “你别乱想,像你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女孩人见人爱,谁不喜欢你?”
  “大哥喜欢我吗?”
  “喜欢。”黑琦玉的嘴噙起一朵飘忽的笑。
  她咧开嘴,露出白灿灿的小牙,心满意足。
  “大哥教你弹琴。”
  “好!”不管他说什么,放了心的罗敷一律答应。
  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大哥要比另外一个人好多了。
  至于好跟坏的定义太模糊,她还太小,并不明了。
  “这琴分很多种,有七弦、五弦还有三弦,自然越多琴弦,能抚出来的音律越丰富,大哥这把‘春雷琴’始于伏羲……伏羲氏谁啊,这又是很长的故事了,你要听吗?大哥屋子里面有很多神话故事喔!”
  他还有很多没说,例如琴多以梧桐木所造,又称“丝桐”,至于她能不能吸收,听不听得懂,又有什么关系,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这样年纪的小女孩相处,但是,凤弟扔给他的,他总是要尽力照顾。
  黑琦玉的性子是好的,起码在外表上看起来是如此,可没有人知道他骨子里的城府有多深。
  跟着黑琦玉,时间很快的滑过去,傍晚,下起早来的梅雨,整个天空阴沉沉的。
  外头雨色苍茫。
  黑凤翥借故回来,隔着雨丝帘幕,他看见一方阁的木造长廊上偎着两个人。
  漂亮的小女孩甜蜜娇憨的卧在大哥的膝上睡着了,脸颊粉嫩嫩的,呼息声均匀,看来睡得很安稳,大哥放下手中的书本,正细心的为她拉高往下掉的小毯,一旁的小几上有茶果甜点,目光触及她受伤的小手已经裹着白色的纱布,他暗忖大哥的心果然比女人还要细腻,不像他,粗糙、狂暴,浑身没一处优点。
  他一头冲入雨中。
  少年不识愁滋味吗?谁说的,在黑凤翥十二岁这一年,心中不经意的嵌进一个人。
  雨依旧,风依然,一切看似淡然,那一年的雨季却特别长。
  黑凤翥、黑琦玉十二岁的初夏,闯入他们生活的罗敷四岁足,是一株刚刚发芽的青涩春草。
  光阴悄悄走过,时间的河缓缓流动,载着船上的小女孩还有少年,轻轻泅游。
  青梅与竹马。
  “你年纪不小了,从今天起,不可以再随便出门抛头露面,身为女子,你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虽然有点迟,总比什么都没有开始来得好,往后刺绣拈琴,莳花种草,都随你自由。”
  “至于礼节和学识,有专门的师傅来教导,做我黑府的人,一定要识字懂文,剩下的生活细节不用你操心,我会拨几个丫环给你,有事吩咐她们去做,明白吗?”
  鲜少见面的老太君带着庞大的随侍浩浩荡荡来到,开门见山的把目的说明,果然是厉害的当家,并没有因为忙碌忘记罗敷。
  黑府要养的闺女不能随便,就如同栽培名花一样,要施肥、要除草,还要用心灌溉,害虫不许靠近。
  把花养在楼里,最是安全,老太君经过一番考量后,将她安排住到水这二重楼一旁的楼宇。
  不过呢……她不无遗憾的看着罗敷的脚,这天足怕是缠不成小脚了,就是硬要缠,也不能有漂亮完美的脚型。
  这一大堆规定,听得罗敷懵懵懂懂,她张着俏生生的眼,还不知道自己逃过哪一项要命的劫数。
  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模糊强权的压力。
  而命令就是命令,从那天起,不管她去哪儿都有人跟着,即使如厕,也有个丫头姊姊跟着递纸巾、洗手水,连她发个呆,亦有人胆战心惊的来问,就怕她有个什么,想自由自在的玩耍?下辈子吧。
  扑蝶,总算是千金的游戏吧?但她宁可爬上树摘枣子。
  荡秋千?还不如钻狗洞;池塘的锦鲤好看啊?你也帮帮忙,鱼就这么来来去去,怎么看怎么叫人打瞌睡。想找朋友来玩?可以,来的全都要是娇滴滴的富豪女,喝茶、吃点心、抚琴、说书、比谁家有钱有势、比谁穿的衣裳华丽,这一套一用再用,终致倒了胃口,老死不相往来。
  胸口好闷呐!
  罗敷不喜欢处处被盯的感觉,刚刚她只不过随便叹个气便惹来一堆追问,唉,不好玩。
  她才八岁,过的好像尼姑和尚的生活,要不,她去找个木鱼敲敲,或者更真实些。
  “四玉姊姊,我们去玩。”
  忙着抹窗擦地的丫环挥挥手表示没空。“三小姐,你的书温了吗?别忘记师傅明早要你默书,默不出来别又哭了。”
  “三同哥,屋外的蝉叫得热闹,你陪我捕去。”
  她摇晃着三同,换来的是更温柔的拒绝。
  “你是千金小姐,爬树太难看了。”
  三同是个皮肤黝黑的小哥,年纪比两个女孩要长几岁,在这里司的是修理工作,大大小小能修、该修的东西都要经过他,他是乡下人出身,憨厚纯朴,唯一的缺点是死心眼,决心对谁好,就永不改变。
  她……好没人缘,大家都不喜欢她。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岛上老太君的话就是圣旨,他们只是下人,小心翼翼端着饭碗,就怕一个不小心砸了,又不是向天借胆,这等事,也只有二少爷做得出来。
  罗敷皱着一张悲惨的小脸,往一边走了开。
  “我们会不会太残忍了?”
  “唉,你说呢?”
  咬了下耳朵,两个放不下心的人放下手边的工作,悄悄离开了会儿,等再度回来……
  “三姑娘,你瞧,我在外面捡到几只蚕宝宝,我怕要养不活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去外头摘几片桑叶喂养它们呐?”
  “哇,蚕宝宝耶。”本来毫无精神的罗敷眼睛亮了起来,把装着蚕的木盒子抱进怀里。
  “记住,要嫩桑叶喔。”三同朝着她的背影喊。
  “咚咚咚!”罗敷踩着不知轻重的脚步下了楼,开心的完全把目前礼仪师傅教授的莲步轻移给抛到九重天外。
  四玉看了忍不住大喊,“三小姐,不要跑,注意你的仪态……”但为时已晚,她已经不知去向。
  “别对她那么严格,三小姐还只是个小孩。”
  正在替水桶换木片还有绷条的三同想起家乡的么妹,心中不禁对罗敷多了偏心。
  “你啊,三小姐的心要是玩野了,看我们怎么跟老太君交代。”四玉略带严肃的瞧着已经不见人影的楼下。
  “小老太婆,烦恼这么多,三小姐那么可爱,我们就算多替她担待点也是应该的!”
  “喂,你说谁老太婆,别一到老气横秋的样子,了不起你也只大我一岁一个月又一天一个时辰,有什么好神气的!”四玉还略带青稚的脸有了很不一样的改变,嘟嘴、娇嗔一瞥,活脱脱十八姑娘一朵花的模样。
  三同看得怔在当下。
  “你回嘴啊,以为当个闷葫芦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平常他打死不肯多说一句话,这会儿撩拨起她的火气,又在那发什么愣?!手叉起腰来的四玉,恨不得把抹布丢到他脸上。
  “我是说三小姐人见人爱,就像我家小妹,你不也有个妹子?”
  “是啊。”这样说还像人话。
  来自不同地方的两人有个小小的共识,要不是为了家人,他们又何必到人家的屋下当下人,给人差遣。
  既然来了,护着主人就是这么的理所当然。不二心。
  咚咚咚哈的脚步声从楼下传上楼,罗敷甩着珠花辫子,一路嚷着进了门槛,“它们吃了,吃得好快,四玉姊姊、三同哥哥,你们一起来看,它们的嘴好好笑,好像瓢子喀喀喀的一下就把桑叶吃光了耶。”
  她极其兴奋,把木盒子往桌上放,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孩!
  ***
  今天,四玉和三同一个被派出门买东西,一个支援别的院落,两人一不在,罗敷就无聊了。
  可无聊的时间还是要打发。
  不得已,她只好自己发明游戏,就是跪坐在椅子上,下巴顶着桌缘轻轻的把手掌心打开,然后托高,想像小小的空间是间房子,里面很温暖,有爱她的人、陪她玩耍的人……她可以这样玩,一个人消磨半天时间。
  这里虽然好大,却常常是空的,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以前住西陇镇时,起码还有邻居,现在没什么人陪她玩,她只有看着外面的风景,可每天看着看着,好腻喔,要是风景也能自动改变该有多好!
  “喂,你发什么呆,我看你都在椅子上生根了。”属于变声期的嗓子,有些吸,但依旧带着不自觉的傲慢。
  黑凤翥长脚跨过冰格子花窗,轻轻松松落了地。
  他知道月前自己有了邻居,却没想过要来探望,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架了梯子就过来。
  僵硬的小身子听见人声,转头一看,眼泪扑簌簌的掉下。
  看她哭得泪痕交错,他暗声诅咒,“爱哭包,搬过来同我当邻居有这么难受啊,我会吃人吗?”
  招呼还没打,却看见一个泪人儿。
  两脚一分,坐上椅子的他还必须俯下身才能正对她的眼睛。
  他实在没法子生气,你能跟一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猫发脾气吗?
  而除了觉得她的哭没道理,不知怎么,还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在他内心翻腾。
  罗敷很自然的趴上他的膝盖,双手抱着他的大腿继续哭。
  黑凤翥咬着牙,忍不住磨了磨,“你这把眼泪到底想哭倒万里长城还是哭得我头疼?”
  拾起婆婆泪眼,她小小的肩膀耸呀耸地,小腿落了地,小手却不肯离开他的大腿一分,一寸寸的偎过去。
  “罗敷……不要换房……间,不要……呃……一个人。”一句话说来断断续续口齿不清。
  瞧她这模样,黑凤翥与生俱来的别扭也没处可发。
  “我住你隔壁,谁说你一个人的?”他干么这么好心,爬梯过来还要安慰一个娃娃。
  “是吗?”
  “你看你恶不恶,鼻涕眼泪毁了我的新衣服,我早上才换的。”
  “呜……呃。”她还是老样子,只要哭就抽噎个不停。
  “算了,脏就脏,你也该哭够了,你爹死的那天,我看你也不是这么个哭法。”他想要掩嘴,话已经冲出口。
  “爹……”才说着,她的眼眶又漾满泪。
  黑凤翥一个头两个大,要是可以,他简直想先咬断自己的舌头。
  “人死不能复生,你懂吗?”他这件新衣索性牺牲得彻底一点,用来抹干她光滑柔嫩的小脸。
  “你当我爹爹……好吗?”罗敷拿红得像兔子的眼睛看他,擦干净的脸看起来可爱得不得了。
  “去,我哪里像你那酒鬼一样的爹,别拿他来跟我相提并论!”小鬼就是小鬼,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能听。
  眼看她刚止住的眼泪有再度溃堤的趋势,黑凤翥只好使出撒手铜。
  “想我带你出去就不许再哭。”
  带个小鬼出门,他肯定有根筋坏掉了。
  “奶奶说我不可以出去。”为什么呢?她实在不明白。偏着的头有着认真的神态。
  那模样,带着稚气,带着无辜,叫他方寸间没来由的窒了窒,动手揉乱她的发。
  “谁说不行,只是回府后不许张扬!”
  “好。”
  下一瞬,她可人的笑靥已经映入黑凤翥的眼。
  他的喉头像突如其来被东西梗住,他出神的看着,好一会才又开口。
  “走!”唇微勾,他站起身迈开脚步,长手推开冰格子门,外面空无一人。
  罗敷连忙跟上。
  右转过长廊,放眼楼楼两望,中间横着一道长梯。简便又好用的工具。
  “你怕不怕?”二层楼的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八岁的女孩可就很算什么了。
  “罗敷不怕,反正你不会让我摔下去。”
  去,她哪来的笃定?
  黑凤翥稍低下身子,“上来,抓紧我!”
  笃定就笃定,又不会脱层皮,怕什么!
  罗敷跳上他的背,小手抓牢他的脖子,唔,他的背好宽,趴起来很舒服。
  “我要上梯子喽。”
  他长手长脚,动作极为例落,罗敷惊呼,因为她往下一望发现了下面的景象。
  “把眼闭上,不要往下看!”没有事先吩咐她就不知道要做,小鬼头果真是小鬼头。
  感觉脖子被抓得更紧,他要是不加快动作,等一下恐怕要断气在梯子上,真是好心没好报。
  “你啊,眼睛可以打开了。”落了地,身上的她还紧抓着他,抖一抖,她还黏得真紧。
  “真的?”不确定的声音有些抖。
  “不信我?”
  悄悄睁开眼的人儿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色,呼地一声吐出胸臆间一口大气,手劲儿总算松了些。
  “哇,好好玩喔,下次我们就能够在上面飞来飞去了。”
  “嗯。”他的武功还不成熟,要是学会飞檐走壁,哪还需要这么麻烦的架梯子,近水楼台跳一跳就到了。
  罗敷可不知道她的无心之语,叫本来对武艺没有太多兴趣的黑凤翥在心中下定决心,日后必发奋图强努力学武。
  “你要是会飞来飞去也要带我一起飞喔。”
  “等我真的会飞再说!”
  “那我也要学,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在天空飞来飞去,还可以比赛看谁飞得快!”
  “你以为学飞这么容易,吃三天饭翅膀就长出来啊!”
  “吃三天饭不行,那我多吃四天。”
  她以为学功夫能跟吃饭拿来比啊,天真!就算变成饭桶也无关。黑凤翥忍不住撤撇嘴角。
  “我说,把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收收,你……要一直挂在我身上到什么时候?”想来八岁的小鬼还不懂什么叫作不好意思。
  “噢。”罗敷滑下来,安全落地。
  “从这里走。”
  他带着她七弯八拐走来走去,因为是自己的地盘,就算闭着眼睛也不怕迷路。
  下了形状优美的楼梯,咦,这栋屋子好好玩,和她所住的那栋楼刚好相反,她的楼梯在左,他的在右,从外面看去,里面的布局设计则跟她的差不多。
  罗敷不知道的是水这二重楼有个别名叫鸳鸯楼,是紫气东来岛历代岛主跟夫人居住的地方,后来因为距离主屋太远,黑凤翥的父母亲觉得不方便,他迁别处,这两栋楼才空了下来。
  “我们为什么不走大门?”不走大门还有别的路吗?单纯的她以为跤兔只有一窟,路也只有一条。
  不能怪她天真,她跟爹爹相依为命那段时日住在打铁店,就只有一个出入的路径,也难怪她这么以为。
  “大门那么远,笨蛋才绕远路。”黑凤翥疾走的脚步突然停止,转过身来对着矮不隆咚的罗敷示威性的低吼,“我先警告你,这条路只有你知我知,可不许去打小报告!”
  “嗯。”既然他们现在是同一国的,她当然是和他同一个鼻孔出气,“同仇敌忾”喽。
  “知道最好!”
  他们走的是下人们出入专用的小门,神不知鬼不觉。
  “这么方便啊!”罗敷惊叹。
  “别喳呼。”他作势要她噤声,两眼左右不停的瞧。
  罗敷虽然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也随他摇晃小脑袋,还摇得不亦乐乎,结果重心一个不稳,咚地撞上黑凤翥。
  “哎唷。”撞的人喊疼,被撞的却若无其事。
  “这么不小心!”他口气一贯的差,手掌还是抚过她懂疼的地方。
  她抽了口气,忽地抓紧黑凤翥的衣襟。
  “这么痛啊,我还没用一成的力……”最后一个字还在舌尖,他霍然转身,接着,扭打成一团的人从巷子口滚了出来,战况激烈,一时间也分不清谁是谁。
  黑凤翥把罗敷护在身边。
  “血……有人流血了。”没看过这样的阵仗,罗敷感到害怕又好奇,一边偎着令她心安的靠山,一边不放过的直盯着眼前难得一见的打群架。
  黑凤翥气定神闲的站着,就像这些人打到天荒地老也不干他的事。
  正忙碌的万虎耳瞧见了他,“嘎,凤翥……你……来了,等我一下,我马上……咚!”是拳头打上肋骨的声音,“马上就把这些人解决了!”
  他连着挥出几拳,几个人像破布娃娃倒地,而他还“抽空”转过沾了血迹的脸来向黑凤翥打招呼,“头子,你身边多了个小东西,嗨……砰!”
  “啊——”不知道是谁发出鼻梁断裂的惨叫。
  要不是又有一群不怕死的人扑上前,他可能会走过来和黑凤翥闲聊一番,顺便请他去喝茶。
  “看什么看,走开!要不然连你一块揍!”
  他清除杂草的速度叫人叹为观止,拳头所至的地方倒的倒、昏的昏,就算还有清醒的人也吓得一拳把自己揍昏。
  不用打到天荒地老,在罗敷想起要眨眼的时候,胜负已经分晓。
  鼻青脸肿的人撂下狠话,维护少得可怜的自尊,“你不知道我们的靠山是谁……我会回来的!”
  可惜,气若游丝的声音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说给三岁小鬼听恐怕还会挨人家一脚咧。
  “还不服气啊,没关系,你回去把十二联帮、九口堂的人马都带来,省得我还要一个个上门挑了你们。”万虎耳慢条斯理的整理衣服,两脚大开蹲下,然后在袖口里面掏呀掏的,掏出一张面额不知道多少的银票塞入对方嘴巴,又拍拍他的颊。
  “你乖,这是车马费,记得要把话带到,要不然……嘿嘿……后果你自己想,别怪我没有事先知会你喔。”
  他的罗唆多话叫人瞠目。
  直到一个爆票敲上他的头。
  “嘎,谁打老子,找死啊……啊,阿翥,有话好说干么动手动脚的,你没看见我正在料理这些辣椒帮的小角喔。”抱着一点也不痛的头站起来,他大眼浓眉,英气勃发,因为挂着笑,脸上的线条看起来亲切好相处,不像浑身长刺,孤傲无比的黑凤翥。两人身高相差无几,站在一块儿,各有引人注目之处。
  “没事弄这血腥场面给谁看?”本来说好出门闲逛的,却搞出这一段,要练功多得是时间,真是炫耀!
  “等你的时候手痒嘛!”
  “把手剁掉算了!”
  “没办法,天生父母给的,剁了不能帮你打天下,我娘也会伤心。”万虎耳仍是笑,轻轻松松地,不知真假。
  “你好斗就说一声。”真是,爱牵拖!
  “不跟你讲了,我看见小美人耶。”他蹲下来,魔爪朝着罗敷粉嫩的脸蛋就要摸去。
  雪白的对襟薄袖衫子,宽口裤,裤管、袖口还有襟边,全部是粉色的荷,衬得小美人雪白肌肤更加诱人,尤其那花瓣似的嘴唇,眯起来只剩下一条缝的眼儿……害得他手痒,痒得想蹂躏她的双颊。
  “啪!”
  “你又打我!”捉着出师未捷已见红肿的手,色狼哀嚎。
  “用眼睛看不许出手。”这是给予老友最大优惠待遇,超出此限——杀无赦!
  “你居然为了这么幼齿的小东西打我,见色忘友,可耻……呃,是我可耻,不要脸,丑八怪……”接到黑凤翥不忽而威的眼神,万虎耳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终至自动消音。
  “她看起来有点眼熟……”他左瞧右看,仍然不死心。
  “你还要看多久!”黑凤翥用足以冰冻三尺的眼神谋杀老友,专心研究罗敷的万虎耳却丝毫不觉。
  “再看一下……她是不是那个被你弄伤的丫头?”
  “是又怎样?”罗唆!
  万虎耳露出好奇的神色,简直对罗敷着了迷。
  “很可爱,看起来真讨人喜欢。”
  黑凤翥眯起了眼睛——得寸进尺的家伙!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儿?我叫虎耳,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万虎耳。”见色心喜的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也有一个容貌不输给罗敷的亲妹子,他现出胳臂上的肌肉显示他的勇猛强壮。
  罗敷的甜笑有点勉强。虽然不是很喜欢刚才这个哥哥打架的样子,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叫罗敷,大家都叫我敷儿。”
  虽然对答清楚,她却不忘悄悄拉住黑凤翥的大拇指,对他的信任从小地方表露无遗。
  万虎耳手叉着腰,“你叫我虎哥哥,叫得好听哥哥带你出去玩,吃喝玩乐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豪气干云的人只想听听可爱的小女孩叫自己的模样。
  “我已经有很多个哥哥了,要是可以,罗敷想要姊姊还是妹妹。”她一点也不给面子。
  “我来当你的夫君吧?当然,现在你还是喊我虎哥哥就行互了,等你长大还是这么漂亮,我就娶你好不好?”有这么精致的娃儿当新娘挺不赖,万虎耳飘飘然的,要是腋下有双翅,怕是要飞了起来。
  “你最好不要有那种念头!”黑凤翥生硬的声音穿入万虎耳的耳朵。
  咦,哪来冷飓飓的气?
  “逞逗她,说笑也不行嘱。”他这兄弟哪根筋不对了,活像他不小心踩了他家的祖先牌位一样。
  “劝你不要。”他皮笑肉不笑的。
  “嘎!好不容易有个不怕我的小可爱,我还没吃到嘴就要吐出来,不要啦。”两人虽然同年纪,黑凤翥硬就是多了一股老大的感觉,有威势!他说不行就是不行,到嘴的肉飞了,呜……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反正小美女还小,来日方长。
  黑凤翥牵着罗敷的手往前走,抛下一个人兀自在心中哀哀叫的万虎耳。
  “喂!等我!”他赶忙跟上。
  “阿夫,我们说好今天要去跟火焰盟谈判的,你带这小东西出门还谈得成吗?”他奇怪的探问。
  “有什么不能?”
  “也对,有什么不成的!”
  两个少年带着一个幼齿的小女孩远去。
  江山初创,还不成型,一个王,一个不大叫人放心的军师,一个幼齿的小喽罗,看起来阵容不怎么庞大。
  八岁的罗敷不小心踏入江湖。
  悠悠流逝的时光中所有人逐渐成长,少女的她并不知道黑凤翥的江山是她一手帮忙打下来的呢。
  两年后。
  大清早,朗朗的读书声从耳房的私塾传出来,那儿私密性佳,静寂清幽,是个极好的读书环境,是老太君为了罗敷所设立的私塾。此刻,整齐的诵书声随风飘扬,就连在远处打好的仆人也不由得随着晃脑一番。
  一道疾速的脚步声突兀的传来,跨过瑰丽的垂花门,然后闯进一片读书声中,勾引了许多双原本全神贯注的眼睛。
  然而黑凤翥的眼中只有一身俏粉红的罗敷,完全忽略其他爱慕的眼光。
  一干年纪相仿的孩子分成两派,一派支持俊秀尔雅,风拓迷人的黑琦玉,一派支持个性外放、孤傲卓绝的黑凤翥,各拥山头,互不侵犯。
  “夫子,我想同您借个人。”他彬彬有利,黑眸深敛,不羁的气息舀贴的藏匿着,只让人看见斯文尔雅。
  上了年纪的夫子点点头。
  得到允许,他肆无忌惮的走到罗敷的位子旁,朝她勾勾手指头,“就你,把东西收拾收拾,跟我来!”
  “为什么是我?”她读书读得好好的不想出去。就差那么一点点,要是他多跟夫子讲两句话,她就可以藏起来,扼腕!
  “本来就是你,要不然我会找谁!”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了有罗敷一个人听见,在旁人看来他正体贴的帮着捡拾书册、砚台,不过罗敷心底清楚这个里子、外表一样坏的人找她准没好事。
  想躲他,没那么容易!
  罗敷慢吞吞的收拾,几乎整个私塾里的人眼光全部集中在她跟黑凤翥身上。讨厌啦,她不喜欢这种受注目的感觉。
  黑凤翥倒也不催促,好一会之后,一个走在前,一个在后,跟夫子打过招呼,两人出了门,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园林。
  此时正当甜桃成熟季节,树上累累的果实散发浓郁的果香,叫人闻之欲醉,再往一旁稍稍走过去,视野豁然开朗,峭壁下,竟是一望无际的海。
  小时候两人一同发现这个地方,便从此爱上这儿。
  “你这样,我很困扰耶。”
  把放书册以及文房四宝的小包随手放下,如茵的碧草被阳光一晒,散发隐隐的草香,海潮带着威湿的味随风扑来。
  “不会啊。”黑凤翥随手摘了两颗看似最香甜的桃子,一颗抛给罗敷,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就送往口中咬去。
  接着他一屁股坐下,刚才举手投足的斯文全都不见了。
  不知不觉,他在罗敷面前就会把最自然的自己表现出来。
  “我的学问要是赶不上,很麻烦的。”
  罗敷讲起话来带着甜甜的味道,不经意的拉长音调。
  闻了闻好味道的甜桃,桃子上的细毛使她过敏的打了个喷嚏,她连忙把桃子收起来,小手摩挲着鼻子,带着困扰的表情天真可爱,使得黑凤翥不由得多瞧了一眼,好半晌才把眼神收回去。
  “学问搁着又不会变成别人的,学习要紧,我的终身大事也重要,而且真的跟不上就别念了,反正一个姑娘家读再多的书还不是要嫁人!”
  他将吃了一半的桃子咬在口中,拿过她的,在衣服上揩了揩,确定细毛通通去除,这才丢回给她。
  “吃了。”
  确定她细嚼慢咽起来,他这才仰天躺下,修长的腿在脚踝处交叉,继续把吃了大半的桃子终结,吃干净的核儿随手一丢,没人丛生的草堆中,一派气定神闲,哪有什么慌张、焦虑。
  罗敷吃得慢,心想,就知道他这种人说不出好话,虽然不会一直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女孩儿细腻的心还是会受伤。
  “这么看不起女孩儿,你又何必来找我这个女孩儿吐苦水?”她一边吃一边嘀咕,还不忘舔一下唇瓣,嗯,真甜。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教礼仪的夫子没有教你喔?”也不知道从哪时养成的习惯,黑凤翥心里头一有什么,都会把她找出来说;看她吃东西的模样比猫还慢,他忍不住挑剔一番。
  “你很罗唆呢。”
  “我是为你好,记得你有一次把彩球丢进人家院子,吓坏了人家牛栏里面正要待产的母牛,你还愣头愣脑的去捡,差点被发狂的牛踩扁,是谁见义勇为救了你?”
  “你今天专门来讨人情的喔。”
  小人!只会提当年勇,而且那件陈年旧事跟吃桃子一点关系也扯不上。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否因为那次的惊吓,自此以后,他揽下了伴她成长的责任,没有刻意,却在不经心当中成了责无旁贷。
  “反正你欠我的数不清了。”从她十岁收到第一封情书还有礼物开始,他不知体贴的为她清除了多少败类,哼,这么“艰巨”的任务可不是随便谁会肯揽下来的,她还不知感恩!
  只要是胆敢叫他转交的人,一定遭遇被他轰走的命运,那张称之为情书的纸条则成了碎片,不会有机会污染她的眼睛,至于所送的礼物……别提了,小糕点,哼,想害她吃得坏牙吗?
  居心叵测的家伙!他全叫人发送给需要“帮助”的困苦人家去了。
  通往美好前程的路上难免有杂草石头,随手清除,无意间做了件善事,真不好意思!
  “你要是真害我跟不上夫子所教的,我就不理你了。”
  她念念不忘这件事。每次都这样,急急把她拉出来,却又不见得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有时候塞个小玩意儿给她,有时候更过分,什么都不说,什么事也没有,只是莫名其妙的看看她,便拍拍屁股走人,留下她一头露水到极点。
  这次,不会就为了带她出来吃甜桃吧?!
  对她来说,在私塾中跟大伙一起读书认字、玩游戏是很愉快的事,她学得快、反应佳却不骄傲,有时候还会帮忙一些学得比较慢的同学,对于夫子交代的作业从来不延迟,因此,水灵清透的小美人人缘好,男的女的都吃得开。
  “好吧,真的不行的话拿来问我,别忘记我这个空前绝后的天才。”他的自负数十年如一日,要求他长进或者稍微谦虚一点,唉,恐怕要等到老天下红雨。
  她坐在阳光微洒的甜桃树下,一语不发的瞧他。
  随着年纪增长,黑凤翥轮廓变深,加上那一身不变的狂放气息,叫人怎样都难以忽视。
  就像现在,他随随便便躺在这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我的表现是最好的,唔……”这是一种说不上来,很微妙的自尊,她不想让别人瞧不起她,而会读书变成她很重要的凭恃。
  “这么喜欢书本啊……”喜欢到这等程度,他微感讶异。
  “我要多学点东西,甚至学做生意,将来好报答老太君。”
  罗敷扔了桃核,小手玩弄着腰际的如意荷包,娇小的身子沐浴在细碎的阳光下,有种稚弱却坚决的美丽。
  “你以为做生意这么简单,而一个女子出去抛头露面是好事情吗?”黑凤翥呛了下,明白做生意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她不吭气。他为什么老爱打击她?又不爱她读书识字,又不肯让她学做生意,独当一面。
  “我不想当米虫,没有一点贡献!”
  “你的存在就是贡献。”
  罗敷摇摇头。听不懂哩,听不懂他话里头是什么意思。
  “我要回去了,不想听你说这些。”
  她不看他,黑凤翥半坐起自己把眼睛凑上,大大的手掌覆盖上她的头。
  “我还没有说你可以走!”
  这样就想打发他喔,不行!
  看得出来他又不悦了,眼睛往上吊,像在跟谁生气般。
  有时候她不是很喜欢他这么霸道的行为,可是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
  “说!我不喜欢你心里头藏心事!”
  “我没有。”罗敷一急,对上他深邃如海的瞳眸。
  “你有。”他斩钉截铁的道。
  毕竟年纪小,一感到受委屈便忍不住,扁起樱桃似的小嘴,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你欺负我,呜……,什么都说不好,娘走了,爹也走了,你又要把我嫁掉,呜呜……呃,我讨厌你,呜……”
  原来她心里头的疙瘩是这个。可是他分明没有提到要她嫁人啊!
  “小东西,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出嫁,是我这个倒霉鬼抽到签王,你啊,平安过个几年还不会有人把脑筋动到你头上。”
  “你刚刚明明说我一点用处也没有。”
  冤枉啊,大人!“你把我的意思听拧了,是我要嫁人……反正不是你。”
  他的问题这么严重啊,罗敷一下忘了自己的悲伤,睁大了眼。“你要嫁人?”
  “呸呸呸,是相亲!老奶奶越老脑袋越不清楚,没事找事,说要帮我相亲,琦玉八字都还没一撇,怎么轮也不到我!”
  “相亲是什么?”遇到可以求知的问题,她很热中,忘了刚刚的眼泪。
  “一男一女还有一堆不相干的人在一起吃饭、聊天叫作相亲。”要是看对眼便送作堆,生一窝小鬼。
  听起来好像满好玩啊。
  “开什么玩笑,要我相亲,我才十八岁,又不是八十岁!”说着黑凤翥腰杆一挺,坐起来。
  罗敷托着可爱的小下巴烦恼着,认真的眼睛和眉毛皱在一块。又要忤逆奶奶,怎么办咧?
  “我找你出来就是要你陪我一起抵抗外侮,保护我的清白。”
  她不是很懂呢!呵……好困喔,暖暖的阳光晒得人全身酥软,她不否认外头的确要比私塾舒服多了。
  “你听我的安排就是了,这般这般!如此如此……”黑凤翥激动的说着,没能得到她有力的支持,才发现她居然梦周公去了。
  他停止继续滔滔不绝,瞧着她点啊点的头颅,她自然垂落的几绺发丝服贴在颈子上,颈子白皙可爱。
  他伸直了懒腰,这么好的天气,不如他也陪着睡个好觉,其他的,等醒来再说。
  于是他也睡倒。
  温暖的和风吹过这片绿油油的草地,只见两人头顶着头,大手叠着小手,就算风翻起了他们的衣角,他们也毫无知觉。
  梦里花落知多少不打紧,重点是这样微小的幸福也会叫人刻骨铭心。
  一生一次的邂逅,背后一定有它的意义在。
  ***
  罗敷明明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黑凤翥却从此不给人说不的机会,一有相亲便来拘提人,数年来皆是如此,当她没事做吗?要相亲,他也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了,要说清白,恐怕早已毁了,更何况那根本不干她的事,怎么每次都要算上她一份?
  不明白,不明白!
  看着讲台前长得瘦高,得天独厚的他,怎么几天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五官好像也更俊美……
  躲过他肆无忌惮的眼光,罗敷甩掉脑中多余的想法。
  “夫子,我还有四书正经要默,更何况您下一堂要讲绍兴师爷与红顶商人的故事,我不想错过。”
  “不要紧的,罗敷,我可以帮你记下来再转述给你听。”其中一个同窗完全不吝啬的发挥同窗之爱。
  呵呵,也只有借着出卖同窗的机会,才能见到二少翩翩的风采,看我一眼,只要看我一眼,死也无怨!
  充满怀春情愫的同窗在心中狂放呐喊,只可惜心仪的人当她杂草一株,可有可无。
  “我们每个人记一段,不怕漏掉故事情节。”心中小鹿乱撞的不只一个,就算赴汤蹈火、为情私奔,哦,她都愿意!
  只见学堂里面的“狼豺虎豹”,哦……是男男女女心中各自波涛汹涌,为尊敬、为爱慕,只要黑凤翥多施舍一道眼神,他们绝对可以为他抛头顿、洒热血,匍匐在他的脚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同窗的友谊也浓郁得太过火了,曾几何时他们这么善良过?可惜,一心一意在作学问上的罗敷咀嚼不出其中的耐人寻味。
  他们就那么巴望把她推入火坑喔?
  “秦同学表现优秀,有事情就尽管去,至于进度你毋需担忧,小小学问比不上二少还有岛上的利益问题重要。”身为夫子的他不但没有义正辞严教训黑凤翥一番,反而纵容他把她带出门。
  看见大家同声“背叛”,罗敷认命的收拾文房四宝,有时候她不禁要怀疑,黑凤翥是怎么收买她身边的人?
  他到底哪里吸引人?
  心中这一问,她不禁多瞧了黑凤翥几眼。
  他还是她认识的黑家二少,一副天高地傲的姿态,强势得没话说!
  走出私塾,一如往常,黑凤翥上下瞄了她两眼,除了头发有些凌乱之外,其他还可以,他拿走她手上的小布包。“这个我先保管,回来再去我书房拿。”随手交给正好在一旁的三同。
  什么时候三同的心也转了?
  “三小姐,你就安心的跟着二少出门,其他的事不用心烦。”几年下来的历练,三同因为优异……其实是鸡婆过头,忙完了自身的事还帮忙到其他院落,几年下来,“恶势力”遍布黑宅下层,看这态势,他日有一跃当上黑府管事的希望。
  要不是黑凤翥打扰了她上课的兴致,她哪会心烦,如今三同还来凑一脚。
  “知道了!”她伸出玉手,接过三同自动递上来的帐册,眼神就像发现花蜜的蜂。
  本来是瞧一眼,谁知道不小心抓到一点苗头,很自然沉迷了下去,眼看着帐册跟人头要贴在一块了,突地眼一花,册子已经失去踪影。
  “边走边看东西,成什么样子。”帐册落在黑凤翥手中,他晃了晃,“这种死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几千人的营生到了他嘴上,轻忽得好像比不上一根茅草。
  “借我多看一眼会怎样!”
  “给你看帐本是怕你陪我出门无聊,不是要你沉迷其中!”
  当他专心跟别人谈事情的时候,只要一发现她表现出无聊的神情,就会拿本帐册给她解闷,就好像丢一根骨头给小狗一样,而她也会很开心的配着香茗、茶点细细研习……
  他对经商毫无兴趣,却在无意中把担子丢到罗敷身上,其实他心中已有最好的人选,还是上乘人选,只是时机未到,不想宣诸于口。
  “二少,你要带着三小姐出门‘见客’,呃,不,我说错了,是出门挑货,嘎,又不对,是出门……”一旁的人怕这个笨蛋家伙越说越离谱,干脆“灭口”——掩住他的嘴,打算带到后头再教育一番。
  “三小姐,二少爷的幸福都靠你了,听说这次设宴的对象来头不小,跺跺脚,京城都要抖散一半呢。”居然有人在擦拭眼泪。
  “三小姐,你一定要帮二少挑个最优秀的姑娘回来继承黑家香火,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无功而返了。”
  不会吧,黑凤翥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有必要那么急吗?更何况大少爷还好端端的住在天那一方阁,他们都当他是死人吗?
  黑凤翥把她偷渡出门不是头一遭,这几年,他们背着老太君出门早就成了公开的事,也曾经东窗事发,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顽固的老太君的,从此以后她老人家就绝少过问她的行动,但是这样堂而皇之、被众人欢送的场面还是头一遭。
  她觉得压力实在大,要是那些对象他都看不上眼,她岂不是要恶梦连连的直到他找到新娘为止?
  天啊,光这样想,就叫人头皮发麻了!
  其实都要怪黑凤翥不好,表面上他是顺从了老太君的安排,乖乖出席所有相亲的宴会,可实际上,背地里,他黄牛的次数罂竹难书,让女方空等不说,还光明正大的带着她这帮凶到处吃喝玩乐,结交三教九流的人物,乐不思蜀。
  几年下来,江湖几乎叫他玩过一遍,他的名号不迳而走,随便一个眼神也能叫人掉一地鸡皮疙瘩。
  “我听说王藏剑楼来了一批上古奇珍的出土宝剑,我们去瞧瞧!”
  刀光剑影,他身上流着落拓江湖载酒血液,而不是商人斤斤计较的心思。
  可是他身边这个娃,却对帐册这东西越来越有兴趣。
  临上马车前,罗敷阔咕着,“我好像看到大哥……”由于日照太过强烈,使她一下子看得不是很清楚。
  黑凤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大门前紫气东来的匾额以及两旁含珠的石狮子越来越远,一堆人还在向他们挥手,没见到黑琦玉的影子。
  可没来由的,他本来平和宁静的心,因为罗敷的话叠上一块石头。
  仆役们目送主子出门,看着滚滚烟尘逐渐远去,不知道谁突然叹了一口大气。
  “想不通,老太君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劲,就我瞧,咱们二少跟三小姐不就是珠联壁合的一对吗,怎么看怎么配,两人的感情又这么好,何必还要相亲?”
  有钱人家做的事从来都叫人想不透。
  “你知道什么,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年长的人拍了下发言年轻人的后脑勺。不知轻重!主子们的事情岂是下人们可以论断的!
  随着散去的仆役们,没有人看见葱郁树枝遮住的高楼处有两个人影正往下俯视,把刚才的景象—一看入眼底。
  “我刚刚是不是看到凤弟出门去了?”穿着白袍的黑琦玉似乎对太过耀眼的阳光有些不能适应,手上骨子扇一直遮着头顶没放下。
  “一直纵容他们这样下去,我实在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已经发福的身躯仍旧带着高贵气息,穿着气派,老太君慢步回到舒服的座椅。
  她年岁已大,免不了老态龙钟,多少年来在外呼风唤雨,造成她不服输的个性,但是,岁月对世间的人一视同仁,一样公平,当生命走到某个关口,卸下棒子变得这样理所当然,也变得急迫。
  “奶奶,操心对你的身子不好,凡事顺其自然就好。”
  “什么顺其自然,我就是太宠你们了,随你们兄弟欺上瞒下的,害得我自己难以对历代祖宗们交代!”人老了,生就一双慧眼,许多事看在眼底,搁在心底,不说穿不代表糊涂。
  黑琦玉殷勤的替老太君沏茶,雪白的容颜,乌黑的眼瞳,白衣素袍,要不是瘦弱如昔,那清朗的容貌,温文的气息,怎么看都是翩翩美公子。
  “凤弟只是带着罗敷出门赴宴,让她出门增长见识没什么不好的。”
  “你不要忘记罗敷可是你已定的妻子。”老太君语重心长的说。
  “祖奶奶,你还玩,男女配成对是小孩子的游戏。”
  “你怎么一派轻松,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奶奶,我这样的身子娶妻只会害了人家的好女儿。”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你的身体比条牛还要健康,传宗接代绝对没问题。”
  “奶奶,你别这样说啦,我又不是种牛。”他打开古董扇,前前后后的帮老太君煽凉,一副乖巧听话的神情。
  “别转移话题。”老人家今天吃了秤地铁了心,非要从孙子的嘴巴挖出他真实的心意不可。
  “我哪有?!”
  “成家立业长幼有序,你赶紧娶妻生子,定下来,凤儿也不会老是拿你当作挡箭牌,每天荒唐过日子。”她的要求这么微小,只是巴望两兄弟其中之一先安定下来,怎么两个孙子推来推去,要他们成亲好比在牛头上安牛轭一样困难。
  黑琦玉似笑非笑,眼神迷离,装傻到底。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看,你对敷儿的想法如何?”她这孙儿像回流沙,什么话去到他那只有一个去处,就是无声无息的消失。
  “要是说什么想法也没有呢?”煽风的速度没有改变,他拿了几颗甜嘴的星钻糖放进嘴巴,喀拉喀拉的咬了起来。
  “她可是我特意帮你排的媳妇儿。”
  “奶奶。”黑琦玉忽然很用力的叫了她一声。
  “又怎么?”说不上两句受用的话,现在良心发现准备坦承了吗?
  “楼下的栀子花开了耶,我知道你最爱这花,我下去摘几朵给你供在佛桌上,你说好吗?”
  你说好吗?这四个字完全是多余的,只见黑琦玉已移动脚步下楼,身影没入庭院中。
  栀子花沾着水露叫人送来了,但是黑琦玉也拈了一朵清香,悠哉悠哉的回到他所居的天那一方阁。
  过了好久,只听见老太君浑厚的声音传遍整个黑府——
  “居然骗我!兔崽子……”
  “老奶奶?!”脚跨过门槛,罗敷紧张的抚着一点皱褶也不见的裙摆,房间有些幽暗,一时看不清坐在床边的人影,但是她膛着眼,瞧见一个不应该会在这里出现的人忤在冰格子窗棂边。
  他背着光,心急难测的弯了唇。
  罗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跳加速,她避过他的眼光,讷讷地开口,“奶奶,敷儿给你请安……”以前奶奶从来不曾这么郑重其事的把她叫进房间来,有事总是派管事来吩咐一声便是,不会是她做了什么违反家规,不见穿黑府的事情吧?!
  老太君脸上冷厉的线条依旧,一向不太搭理人的眼神却反常的在罗敷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老眼慢慢的凝聚了似有算计的笑意。
  “到奶奶身边坐。”
  罗敷受宠若惊,听话的走到床沿坐下。
  “你到我黑家来也十多年了,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家人。”
  “奶奶对敷儿恩重如山,敷儿一生一世不会忘记的。”面对着老太君,她仍然感觉得到窗边那道眼光在她身上徘徊,似要烧出个洞来才甘心。
  这叫人怎么也自在不起来。
  挪挪身子,她的气息紊乱了。
  “你别紧张,我虽然老,可不是会吃人的虎姑婆!”老太君口气和缓,难得的扬起唇角。
  “奶奶,敷儿绝对没那个意思。”老太君对着她笑耶。罗敷憨憨的揉了揉眼睛,是她眼花吗?
  她没想到这动作完全落入黑凤翥的眼中,激起他微谈却发自内心的浅笑。
  “放轻松些,我今天要你来是有件事需要你的同意。”
  “奶奶尽管吩咐。”她低下头。
  老奶奶这么客气还是头一遭,向来她老人家是距离遥远,高不可攀的,现在,对她几近轻声细语,她该欢喜吗?
  “你今年也一十八了,年逾标梅,按理说及笄的女子早就应该出嫁,一直把你留着,说穿了,是我私心作祟,原来我是想把你许给琦玉的,我想这件事你多少心里有数,但是,很多事情总是出人意表,你跟琦儿的缘分浅,勉强把你们凑在一块,怕要凑成仇,经过仔细考虑,我下了决定替你选了好人家、好姻缘,你准备嫁人吧!”
  什么?!
  罗敷霍然站起,神情慌乱,只觉得脑袋突然被炸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剩。
  “奶奶,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赶我出去?”久久抬回来的声音苦涩又遥远,好像不是她的声音。
  “你想太多了,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想留着当老姑婆吗?”
  “奶奶要我嫁给谁?”女子没有自主权,婚姻也只能任人摆布,一瞬间,悲哀爬上罗敷的心。
  “我。”黑凤翥坚定清朗的声音拨开层层迷雾传过来。
  怔了怔,罗敷只觉耳朵发热,脑子像是一下挤进了成群结队的蜜蜂,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谁――要嫁你,我不嫁!”她拼命拒绝,却无法说服自己理由在哪?
  “不嫁我,你能嫁谁?只有我能娶你!”他口中的狂妄多年如出一辙,他老是这样,心中只有自己,容纳不下别人的意愿。
  “我能嫁的人可多了。”她反射性的嚷嚷,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刚才努力在老太君面前端出来的温柔端庄完全破功却毫不自觉。
  “噢,譬如说?”他眸光略沉,却仍是不动声色。
  她为之结舌,还真提不出恰当而且能够说服他的人选。沮丧排山倒海而来,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握成拳。
  “没有是吗?我早知道,做人要知道知恩图报,嫁给我就是报恩!”恼意渐上心头,嫁给他有什么不好,她那苦瓜脸像要跳下地狱一般,叫人懊恼。
  挟恩望报,他成了十足的小人,都是她不肯好好的答应,他明明没有那样的想法的,希冀的只是把她留在身边。
  罗敷的沉默还有小脸上的茫然让黑凤翥的神情转为深思。
  老太君轻掷了一瞥给沉不住气的孙子,这孩子……
  “我还不想嫁人。”希望老太君能改变主意,虽然她感觉大势已去,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他们把她叫来,只是尽一下知会的义务,也就这样而已。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好的归宿是女人一辈子的幸福,奶奶也是为你好,你只能在玉儿和凤儿之间作选择,不会有其他人。”
  黑府家业大,人丁却单薄,老太君一心期盼孙儿早日延续香火,就算不择手段也不在乎。
  “真的非嫁不可?”罗敷问。
  “非嫁不可!”老太君斩钉截铁。
  看来她就其说破嘴也没用。
  “做人要知道理,受人点滴便应该涌泉以报,我明白奶奶的意思了。”
  “我好像来晚了。”轻语从门口处传出,说他刚来嘛,好像也把全部的事情都听了入耳。
  “琦玉大哥。”罗敷从小就乖乖的叫他大哥,却不肯对黑凤翥加诸亲人的称呼,她不自觉,也没人点破她,一路也就这么偏着心的叫下来,而这些细微的地方没人发现,唯独有个旁观者把一切看在眼中。
  老太君轻斥了声,“你这孩子,叫你早些来,你偏跟我唱反调。”如今尘埃落定,又出来搅和什么?他的心思不知道谁能管得住?
  “奶奶,你知道我身子虚,走起路来气喘如牛,能这么快拖到这儿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这样冤枉我,我好委屈呢。”
  “我已经将敷儿许给凤儿了,你有意见吗?”
  “奶奶英明!以后敷妹妹要改叫我大伯,我升级了耶。”说话间夹杂着几声咳嗽,黑琦玉脸白如纸,像是随时都会昏厥过去,朝不保夕。
  黑凤翥略带警戒的神情有些放松,他走到罗敷身边,自然的握起她的小手,也不管她想要挣脱,仍然稳稳的握着,像是表示着他的所有物,别人不准觊觎。
  “你放手!”罗敷拍打那只“恶霸”的手。
  黑凤翥依言放轻了些力道,可是也仅止这样,大大的手仍扣着她的小手,神情难测。
  黑琦玉缓步走至弟弟面前,多此一举的凑近他耳边,用着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你小时候就爱吃醋,这毛病还是没改。”对象只要是罗敷,他就彻底盲目。
  “胡说!”黑凤翥有丝狼狈。
  “我记得有一次我抱着小罗敷在长廊下睡着了,你因为这样,足足有好几个月不理我。”
  “我不记得了!”
  “不要不好意思,坦白些比较可爱。”
  “黑琦玉?”黑凤翥嘶吼。
  “没礼貌,叫哥哥。”
  黑凤翥用眼光杀向黑琦玉。
  “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牺牲,虽然我不希罕啦!”
  ***
  繁花绿丛间。
  轻盈的脚步在沾了湿露的草间游移着,然而,有人快了他一步,往前头发呆的女子踱了过去。
  他隐身树丛,偷听虽然有些不道德,但他还是蹲下来准备长期抗战,蹲着,可要比站着舒服不知道多少倍。
  早知道应该把点心带在身上喂肚子里的馋虫,失算哩。
  “你来做什么?”女子的口气不是很好,听似怨忽,却又有不自觉的撒娇。
  “你忘记我们是多年的好邻居,我回房不想看见你都不行,谁让你站在这里发呆的?”
  去,难道发呆还要选地方、看风水?她就爱在自个儿院子前面想事情不可以吗?
  “怎么了,因为要嫁给我心情不好?”看罗敷不说话,黑凤翥陪着坐到地上,才不管夜深需重,会不会弄湿衣裳。
  “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娶我?”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没什么女子贤慧的特质,既不会下厨做菜,女红又不在行,称得上得心应手的也只有看帐本这一项,然而对男人而言正好一点用处也没有。
  “长辈之言。”
  果然是这样,躲在树丛后面的人翻了个白眼,看见罗敷像被什么刺了下,脸凝了起来。
  平常机灵的人这会儿却是二愣子一个,竹本口木子,笨呆子!
  “我要回房了。”罗敷心情低落。
  “喂,我的话你当真啦?我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纯粹想让你开心,喂……”黑凤翥赶紧拉起袍子,起身追着她。
  “要是以身相许才能算报恩的话,我等着你来娶我,因为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站定,背对着他,仰着头看天上的月娘。
  不管怎样,答案已经很明白,她必须在两兄弟间选择一个,而不管谁用什么理由娶她,她都要欣然接受。
  这是她的命。
  早早注定。
  叹了口气,她疾步跑离。
  “敷儿……敷妹……秦罗敷……”黑凤翥边追边叫,可就算叫破喉咙,叫她罗敷祖奶奶也没用。稍后只听见门被用力甩上,被夹到脚的惨叫声随之响起,一连串孩童不宜的“问候”连珠炮的迸了出来。
  “我的脚……”
  小小受到良心苛责的人拉开门,“谁叫你跟上来的,活该受罪!”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心甘情愿要嫁我的?”
  “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是不是自愿娶我为妻的?”也不想想她会这么烦躁是托谁的福,还来增加人家的困扰!
  “我当然愿意娶你,你是今天才认识我吗?要随便,我早八百年前就成亲了,哪用得着等到现在!”他都等得老了,快要名列老头子等级。
  他等到心痛,谁知道?
  “你人前人后各说一套,我受够了……”
  “你会相信我的,譬如说这样……”黑凤翥凑上唇,一阵暧昧的嗯嗯啊啊……声传出,最后只看见突袭香唇的登徒子被用力推开,推得他身子晃了晃,接着,冲动之下,她抡起小拳朝他扑去,一阵捶打忽轻忽重,呜咽声随之传出。
  他眼神转为深邃,随她打到力竭。
  “好啦,别奖了,又不是小孩子!”他伸出长臂,把她搂入怀抱。
  罗敷来不及挣扎,绵密的吻轻如羽毛落在脸上,印在她的粉唇上,然后加重,探索着属于她独有的芳香。
  她被他吻得昏昏沉沉……
  “我喜欢你,这话只告诉你一人,其他人我都不想说。”长指抹去她额际的薄汗,他低低轻语。
  她努力稳住呼吸,见他跟自己亲近得紧,两人几乎贴在一块儿,登时心慌慌的,又恼又羞,才止住的泪又像珍珠般从眼角滑落,跌碎在他胸口。
  “我不是要欺负你,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好不?”
  罗敷的心飘来荡去,胸臆间的烦闷消散了不少。
  “心情是不是舒服了点?早点上床歇息,记住,以后不可以再胡思乱想了。”黑凤翥用衣袖抹去她鼻尖微微的细汗,忍不住又用舌尖舔了下她的粉唇。
  罗敷让他的动作震回心智,曾几何时她竟然搂住他的颈,“啊——”她猛然推开他,狼狈的逃入房。
  门,再度当着黑凤翥的脸砰然关上。
  这次,他的鼻子顶着门板,作了最实际的接触。
  嗅,好痛!他摸摸差点塌掉的鼻子,可一想起刚刚两人的亲密,受一点痛也无所谓,他开心的笑咧嘴。
  瞧她方才连耳垂都红了,真的是害羞。
  黑凤翥开心的踢飞脚下的小石子。
  “唉唷!”偷窥的行径果然做不得,现世报很快降临,小石子飞过树丛,砸上某个人白皙的脸,留下一个红印。虽然天黑看不出来,但掩住的嘴慢了一步,已经泄漏自己的行踪。
  哎呀,真是不小心!
  “出来!”发现有人藏匿在树丛中,黑凤翥气得把指节压得喀喀作响。
  头顶载着一片枯叶的人自动出来认罪,清俊的脸却是一片无辜。“谁丢的石头,打得我好痛!”
  “是谁在那儿?”
  “凤弟,是我。”
  “你偷听我说话?”还有干下流勾当?!
  “有吗?”这时候不装蒜还要等几时?
  “你别想来跟我争她!”
  黑琦玉眼波流转,呵呵的笑。“都要当新郎格的人了还沉不住气,她一直是你的不是吗?”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
  “你对她一点想望都没有?”
  “我怕你打歪我的嘴,当然要说没有……慢着、慢着,你拳头出那么快干么,我还有话要说!”暴力真的不可取,那么大的一个拳头就搁在他眼前,只要他随便说错一个字,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就算祖奶奶曾经把她指给你,现在她可是我的了!”
  “我知道,我又不想兄弟阋墙。”
  “我可不认为你会无聊的在这里出现!”他才不会被三两句话唬弄过去。
  “我真的是出来散步的,不过咧……也顺便办点事。”譬如说试探某人的真心。
  “现在呢?”
  “看起来是不用我操心了,我也累了,体力不佳你是知道的,该回去了。”没人猜得中他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送!”
  黑琦玉走了两步,踌躇的转过身子,慢慢把眼光停在黑凤翥的脚丫上,凉凉说:“你的脚不痛了?那好,早些回房休息,过几日当新郎格可是很耗费体力的。”
  “你这份窥狂,果然偷看!”气急败坏的黑凤翥大吼,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给他一阵摇晃。
  “人都嘛有不小心。”
  是吗?黑凤翥的拳头很“不小心”的碰到黑琦玉的肚子,还“不小心”连碰好几下,恐怕他到黑府办喜事的那天都要躺在床上度过了。
  早知道他应该离远点再爆料的。
  ***
  婚礼前夕。
  婴儿胳臂大的烛蕊闪着火光,数百颗夜明珠镶在雕花床上,鸳鸯绣被,枣红缀金丝的纱帐,新娘房设在驾楼。
  新娘嫁衣高高挂着,凤冠上的珍珠流泄在桌面上,这一切都预言着明天的婚礼。
  夜是深了,但还听得见房外仆人未来去去的脚步声以及细碎的交谈声,谈的都是有关于明天婚礼上应该注意的项目,小至敬老的红纸包银,大至一堆她听不懂的繁文缛节,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罗敷头痛的关起所有的窗户,她不想听这些。
  天下会有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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