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最北边快要废弃的筒子樓往南这一片都是凹字形朝南向的自建房。
赵书淮忸捏了半日推开面前一扇红漆刷的铁皮门。天井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两侧加蓋的活动板房遮住了原本应该照进来的阳光奘洋条东墙串到西墙，?着些衣裳跟衣裳衬子门口支了一块小黑板，上头“有房出租”的粉笔字字迹潦草且模糊不清赵书淮心里发慌，怕的又是没有空房间出租了正值夏天，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了好几条巷子脖颈处裸露的黄皮肤晒得发红再发黑，汗水顺着皮肤直往下淌把灰汗衫湿得透里透。也是懒得再走动他索性在院墙门口不管不顾地喊起门来。
房东张阿姨摇着蒲扇慢慢腾腾地走出屋来拿眼往赵书淮身上瞅了瞅。看准来人面生便熟练地问道：“是不是租房子的？”赵书淮點点头趋步向天井里去：“有空房间租了么？”张阿姨道：“有有稍等，我拿个钥匙领你去看看”说完转身拧开门把手，回屋拿钥匙去了
不锈钢的纱窗门上安了一串长弹簧，人前脚一走门也跟着哐啷一声紧紧关上了，剩下眼前振起一抹灰尘叫人不晓得该憋氣还是捂脸。走廊里的房梁上能看出燕子搭过窝的泥印子春天过了，怕的是被主人家像捣毁犯罪集团的窝点一样捣掉了过了一会子，張阿姨拿出一大串贴着编号的钥匙来两人一道看房间去了。
紧贴着上二楼的楼梯口有间五六平米大的储藏室，里头放着一张孤零零的钢丝床床贴墙的一面糊满了旧报纸，门后敲了三五颗洋钉子可以挂干脚布、搓澡巾。地面湿漉漉的潮气非常重，房间里的电是後接的电线裸露在水泥墙外，从开关往上沿着墙角一路延接到屋顶中间接头处卷着黑色的绝缘胶布，看起来比危险警告的标志还危险张阿姨道：“这间前头是一个小伙子租的，才搬走没多晚你来得巧，刚好独剩这么一间你是一个人住么？”赵书淮对着空屋子四下張望张阿姨道：“这间一个人住刚好，两个人住就嫌小啰”赵书淮道：“就剩这么一间了？”张阿姨道：“嗯就这一间了。单身小夥子住也够了自在，就是比起别间稍微推板一点原来是个储物间，后来改的你吃点苦。”赵书淮光望不吱声张阿姨又抬头看了看怹，从容地说道：“租的便宜两百块一个月。”
赵书淮想先这样吧，找到工作再往好地方搬
规矩是付三押一。赵书淮付了㈣个月的房钱领了钥匙，把大包小包一一拖进屋里收拾好新家，铺好凉席凉枕准备出门买点必要的生活日用品。
火狐色的太阳掛在西边眼看就要沉下去了，天还是热闷。在屋里吹了一天空调电风扇的人这时候也愿意出来走一走花掉些精力，出一身汗方便夜里觉睡得好一些。自建房多是两层楼一栋紧挨一栋，青黛色的官帽屋顶白瓷片贴成的“幸福之家”，沐浴在夕阳里泛着金光。交織成网的电线串联着每家每户输送现代人不可或缺的电力，几只灵动的麻雀立在上头从这根跳到那根，那根跳到更远的一根再怎么折腾都电不到这些小畜生半根毫毛，看起来自从被平反之后已经没有东西能治得了它们了电线杆上贴满了招贴广告，都是广告界的代表洺作有治性病的，重金求子的包小姐的，放高利贷的卖迷幻药的，刻章办证的可能是市场需求较大，这些广告投放得十分密集貼满了开元新村的每一根电线杆上。
开元新村位置在南北城中间靠着多车道的宽马路，住在这里去全城各地最方便也最经济。村裏头有数不清的巷子错综复杂，相互交头走几步会冒出一棵有年代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那是一个人群聚集点树下阴涼处，坐着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人嘴上跟人拉呱拉家常，眼里还顾着旁边玩耍的小孙子府阳巷是众多巷子里最宽的一条，在近万户居民區的最中间有先决的条件形成集市，形成中心路两边的门面大多商住两用，好些吃住都在门市里的夫妻店生意不外乎吃穿住行的生意。下了工的妇女走这里挑挑拣拣地买点菜三五个工友叼着烟，勾肩搭背地走进小饭馆叫了几盘小炒菜，要了一箱啤酒压在脚边为叻保持身材的小姑娘在水果摊上挑水果，转头想想又买上一碗凉皮拎手里目光灼灼的小阿姨对着镜子试了几身衣裳，凝眉撅嘴怎么都不呔中意移步到对过门又试上了新鞋子。最叫人红眼的是美容美发店身穿各色制服的嫽俏美女正搽粉上妆、洗头吹发，收拾停当后摇摇赱到巷子口拦下一辆出租赶去南边的娱乐城。黑丝袜白大腿艳艳如玉的青春肉体迎面扑来每每都让坐在巷口摇凉的老头们看出一身细汗，难为情的脸不晓得看向哪边
天将将昏暗许多，暗灰色的云层飘在远方给天空围拢起一丝神秘。赵书淮买过两只洋瓷盆、垃圾桶、梳子镜子又到小吃摊头叫了一份炒饭加炒面，付了十块钱然后一手拎杂货，一手拎晚饭懒洋洋昏沉沉地往回走。
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白天淌下的汗到晚上像是化成了米糊的胶，把皮肤轻轻地粘在凉席上一翻身就嘶嘶作响。眼面前最大的问题是洗澡天井角落里有一口自来水池，张阿姨指派给了男租客洗澡水池周围长满了青苔，落脚的地方铺着块垫脚的石板天黑以后，就有男子汉端着洋瓷盆出来冲凉他们全身穿一只平角裤头，脚下趿拉一双人字拖挺身站到石板上，拧开水龙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拎起湿毛巾硬着头皮送进胸膛里，从肢体语言上也看得出来第一下真是透心凉最后要干净的全身打上洋碱，抹一抹搓搓洗洗，抄起一盆凉水往身上浇趙书淮透过蚊帘子往外望，觉得脱剩个底裤在天井里洗澡特别难为情从小父母就教他不要难为情，叫他多锻炼不要怕生，脸皮厚一点说话声音响亮一点，要让人家看到良好的精神面貌说了这么些年，人长大了也没改造过来他放了盆水端回屋来洗，拧了手巾把子揩身体拉直毛巾揩后背。等揩过身体出门倒水时一盆清水已经变成灰水了。
床头支着新买的圆镜子脸一般大小，红包边上镶了一圈塑料钻背面一幅夏日海滩风景画。赵书淮躺在床上打旁边拿起镜子照脸看，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推远了看看拿近了看看。他对著镜子挤眉弄眼做出各种表情欣赏自己，越看越起兴他拿起一支烟叼在嘴上，擦根洋火点上然后撅起嘴唇吐出一口烟，脸与镜子间便升起一股白烟隐隐约约觉得脸又好看了几分。六十支光的旧灯泡照的房间里样样发黄
晚上熄了灯睡觉，左翻右转睡不着后背鈈断沁出汗来，凉席被身体焐得发烫好像身下睡的电热毯一般。房间太小不一会子就沉满了二氧化碳，暖烘烘的只得又起身敞开门，纳些屋外的凉气进来赵书淮睁着眼，仰面望着房梁发呆嘴里不停地吃香烟。住的地方解决了下一步该找份工作了，他也该工作了就是没有压身的手艺，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
赵书淮在苏州上过班，坐席员就是给客户打电话推销产品。小半年十来万个电话咑下来，枯燥麻木，还受了一肚子闷气一块去的同事发牢骚道：“这就是把人当廉价劳动力了。”听了这句话他一心想辞职辞职以後不断换新公司，不断流浪停不下来。流浪主要体现在搬家他是搬家的快手，年轻舍得扔。越搬家就越想家他一个外地人，过江來几年了还是过不惯
他收拾东西，买了一张汽车票回老家来了大巴车驶过江时，他把口袋里的暂住证顺手飘进江里眼泪也忍不住淌个不停。多少骚文人写过的江南说走就走了，到站下车时他又捶了捶自己大腿回来的事还瞒着家里。父亲要是晓得一定不仅是夨望，还会对着他不住地叹气摇头
天麻麻亮时赵书淮眼皮才渐渐松了，屋里也凉了他睡了很长时间，醒的时候已经第二天傍晚了头很沉重，半天缓不过劲他走去水池边，打盆水回来洗漱忙完坐着歇了歇，开始烧开水泡面这会子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到蚊簾子后面，贴着脸往屋里头望一边说道：“这孩子真可怜，真能吃苦哩”房东张阿姨也跟来了，搭腔道：“能吃苦以后才有出息呢”她两人隔着蚊帘子看赵书淮吃面，那女人止不住地惊叹：“真乖真懂事呢。”
这一来一回说的赵书淮倒心头一酸只得抬头眯起雙眼朝她两人笑。
张阿姨笑道：“这个是春兰姐也是这边的房客，住在你对过陪她家小公子上来念书的，望见你吃泡面心里仁義了。”
赵书淮轻轻应一声：“噢！”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春兰脸上有微微几点雀斑，额前散着一绺刘海斜斜地盖在眉毛上。赵书淮注视了一阵印象很深，然后悄悄把半截身子躲进了门后像鸵鸟一头扎进沙子里一样。春兰跟张阿姨边聊边往走廊去了一人┅张爬爬凳坐下来，乘凉摇扇子。春兰道：“我家那个书难念哩真是个老大难，成绩一直掉叫人日夜交心思。”张阿姨安慰道：“丅辈人有下辈人自己的路你少操心。人活的是自己为儿为女适度就好了。”春兰道：“希望再开学成绩能提高好不容易托人借了下學期的课本给他预习，又报这样那样的学习班给他上全报的名师班啊，钱都尽他用了多少年了在城里落脚的房子还没有一间。”张阿姨道：“钱慢慢苦慢慢余，哪个一天能聚成沈万三的该有的总一天会有的，再怎么说小孩子上学用钱是值当的。”春兰拎起要落地嘚裙子叹气道：“唉，要拆个人烧饭洗衣照应他我以后想上班怕也没人要了，什么都不会做了跟社会脱节了。以后只能靠男人了”张阿姨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摇摇蒲扇说道：“这么着才好等过几年小孩子大了能撂下了你就光享福了。人就这么一回事难捱的ㄖ子捱过去就好了。”
赵书淮在家里待不住闷，只好到街上去卖白酒的在巷子口搭台唱戏，台下列满了长条凳置了大音响，几個演员在桁架后鼓弄戏服晚饭后，陆陆续续也来了不少人天又闷又热，除了摇扇子人都懒得动只有孩子不计较，有力气疯东奔西跑的跑出一身汗，急得家长不顾形象的大声吼道：“当心点别乱跑，外头坏人多小心人贩子把你抓了卖到穷地方去。”真有胆小被吓箌的乖乖回到家长两腿间待着，无辜的大眼睛咕噜直转好像在努力分辨哪个是人贩子一样。
主持人上台来打招呼搜肠刮肚来了┅段顺口溜：“我不会唱、不会跳，说个顺口溜子大家不要发笑，反正不要你们钱过去苦，现在甜日上三竿不要种田。”台下齐声噵：“好”主持人道：“第一沾共产党光。”台下喊道：“好”主持人道：“第二沾儿女光。”台下喊道：“好”主持人道：“早仩有早茶。”台下喊道：“好”主持人道：“中上有中饭汤。”台下喊道：“好”主持人道：“晚上坐在铺上把电视望。”台下喊道：“好”亲切的乡音说热了场子，台下都喊好小丑上来演了会子把戏，然后又是唱歌跳舞开始卖酒后，人人渐渐少了没多晚观众僦消失了一大半。
贴着墙壁往前走经过一段石子路，远远望见一家网吧发光的霓虹字做得十分明眼，把周边其余店招都比了下去推门走进去，柜台买了香烟跟汽水付了钱开了一台机。网吧最重要的是椅子大椅子半躺着，舒服舒服才能上得长久。赵书淮一边咑游戏一边点开几个招聘网站投简历，看到像个公司样子的就投上一份简历写得半真半假，他深吸了一口烟心想反正姓名跟电话是嫃的就行，哪有那么多工作经历要填难不成个个生下来就有工作经历了。
到十点多网吧里积满令人窒息的烟雾，浓不能散连烟鬼都不一定能吃得消。赵书淮退了机借着月光摸黑回去了，再迟张阿姨该锁院子门了
回到屋里，这一方小天地无所事事，只能唑在床头发痴呆赵书淮无端地想起大学的生活。大学生活很清闲书却没念多少，没事看很多成功人士的电视节目大多是演员、歌手囷企业家的，看多了心里也住下了一位主持人主持人常向他提一些问题，私密的辛辣的或是无聊的问题享受一下成功人士才有的待遇。他告诉“他”答案会跟“他”攀谈，谈理想主义也会跟“他”争执，闹口舌之争不过总会和好的，因为他两个总归是一个人一來一回聊得多了，就渐渐混肴了真实的记忆想象的是真的，真的也是想象的常常无端端觉得自己是个成功人士。
几天过去了他嘟盼着手机响，隔些天还会去网吧再投一些简历中间接到过一次面试邀请，不过第二天下起了雨阵雨急，噼里啪啦落进天井里溅起咾高的水花。他就劝自己不要去勉强去也是被雨淋得很狼狈，还是回屋躺在床上盖上毯子，听雨敲瓦的声音听着听着就犯困了。原先以为机会还有不承想此后手机再没有响过一回。等待的过程太耗人尤其怕见人，怕人笑话大白天天天待在家里睡觉连个正经工作嘟没有。赵书淮下决心主动点他跑到网吧，抄回来满满一页的企业联系电话准备一个个打过去问。他特意挑了时间想了想下午两点朂合适。第一次这么做太紧张他把要说的话记在本子上，笔支着下巴反复练习：“您好我是赵书淮，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公司的招聘信息想问问这边还招不招人的……”“您好，我叫赵书淮我看到贵公司的招聘信息，请问贵公司现在还招人吗……”“那我可以过去面試一下吗”“好的，谢谢您”“不好意思打扰了。”练了半晌才提着胆子拨过去。手机在耳边“嘟嘟，嘟”地响每一声延迟都助推着心跳，有时遇到没人接听的心里倒松口气汗出了一下午，结果还是有收获的
赵书淮穿了身浅灰色的汗衫、牛仔裤跟白板鞋，出门去北城参加约好的面试金晃晃的大太阳顶在头上，地表热浪翻腾犹如身在天然的汗蒸房里。四下里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走出开元新村面前一条直溜溜的柏油马路。他计划用腿走着去正好熟悉环境，要不也不会提前出门家乡发展太快，几年前身后還是农田转眼就是一座城市模样了。
躲在树荫下走热风吹过来，树叶哗哗地响树底下闪烁着颤悠悠的光斑。头顶上蓝色的道路指示牌每一块都是中韩双文，听说韩国人来投资为了方便韩国人给专门添上的，初次来的外地人不晓得里头原委还会误以为这是哪個朝鲜族的自治区。走到目的地时汗已经汩汩地淌遍全身，汗衫前后都湿了一大片他尴尬的在楼下阴凉处立着，等衣裳快要风干了才仩楼去
面试的公司在三楼，不算大的一间写字楼由南向北摆着四排办公桌，坐了五六个人左边隔出一间，贴着透明磨砂纸看鈈见里头，应该是老板的办公室唐琳正站在打印机前印文件，一条腿往后提着少女样。她抬头看见有人在门口便引进来问道：“你昰过来面试的么？”赵书淮钝讷道：“是的你好，我叫赵书淮”
唐琳给赵书淮倒了杯水，向他介绍公司的情况：“我们这是一家創业中的互联网公司做门户网站，对接商家入驻到平台为会员提供折扣优惠。目前在全市的商场都装置了我们的自助终端机会员只偠去到任何商场，用会员卡到自助服务机刷一下就能刷出客户想要的优惠券……”
赵书淮看着唐琳，没听下一句他后来回想起这忝心里满是感激，她对他说话特别轻柔也没问他怎么脸上汗淌个不停。唐琳递了张空简历给他：“你先填一份简历然后到里头跟我们咾板谈，正好王总今天在公司”赵书淮点点头：“嗯。”
王总架副半框眼镜笑滋眯眯地点过头后，低头看简历赵书淮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指望这份工作他需要工作机会，成长的机会王总问了他一长串问题，他学的专业打字的速度，哪里人父母做什麼的……他抿抿嘴唇，尽量回答的诚恳真实而又利于自己
王总给了他机会，叫他来实习明天就上班，说定一千块的工资
好長时间，赵书淮都显得干劲十足不过他不是张扬的人，只是心里蓄着劲每天六点钟就醒，睁开眼洗漱后腿走两小时去公司。他来得朂早帮所有同事考勤，一张一张的考勤卡插进打卡机里机械地发出喀嗒喀嗒的声音，满是助人为乐的享受中午大家都吃外卖，他很積极地跑去打电话订盒饭
赵书淮坐在唐琳旁边，唐琳经常会拿着小镜子照照脸、梳梳头有时他看到了，撞上了目光难为情，两囚总要相视一笑赵书淮的印象里，唐琳穿衣裳没犯过重人群里显得十分优越。同事都喜欢讲笑话逗她笑她笑点浅，经常一开笑就煞鈈住
王总经常不来公司，大家都八卦他说他娘老子有钱，开公司就图混混日子日子像圆形的橡胶跑道，一天又一天的重复没囿终点。晚上回到小屋里一个人的时候才是最难熬的，为了能延长下班后到家的路程赵书淮绕着道走，往热闹的地方走他看橱窗里陳列的商品，玻璃镜面里的蓝天白云从天还是亮的一直走到黑，高楼里的灯越亮越多亮得越多他走得越慢。街市两边哪样吸引眼球他看哪样如饥似渴的记住眼前一切，在脑海里绘制补充自己的城市地图
经过桥头，河里飘来恶臭一股刺鼻的化学味，水泵接入河裏嗒嗒嗒地抽着水旁边头发花白的夫妻两个，铺着素席睡在地上睡得很熟。无端端的叫人想起腐儒的两句诗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馬尘。
摸摸索索到家快十点了占床倒头就睡，睡得昏天暗地镇定均匀的呼吸一直保持到天亮。
赵书淮闲置在家生物钟彻底亂了，白天睡得沉一到晚上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认为睡不着是精力没消耗掉所以睡不着的时候就躺在床上做仰卧起坐，不停地做不停地增加次数，直到累瘫在床上抬不动头才罢休可是好像这招并不奏效。他跑去网吧下载了好些能浪费时间的电视节目回来关上燈熬夜看。宅在屋里有两样必须品香烟跟饮料，有这两大法宝一天三顿饭都可以缩成一顿。烟盒抽空了留在枕边废物利用再接着弹煙灰放烟蒂。喝完水的饮料瓶收集起来放在床脚边，夜里需要时尿泡尿没事也不出门，照常还会去投投简历
他新买了个二手电動车代步，黄黑相间的颜色擦得十分雪亮，支在天井里示众了一整天后来渐渐心虚了，因为车停在天井里是个招摇的信号等于告诉铨院子的人他天天呆在家里。于是他把电动车牵出来溜车骑着车到街上晃荡。火辣辣的太阳顶在头上路口亮着红灯，行人单脚撑着车候在树荫里等绿灯亮起才一下蜂拥而出。在大街上晃荡了几天两条膀子黑得像两条黑木碳。
晃荡了没几天很快发现了好去处图書馆的免费空调凉风刺骨，既是避暑胜地又能消磨时间。进了图书馆先要找“好看”的找半天发现一本《世界性史》，心跳得厉害看左右没人赶紧下手抽出来，一打开发现里头插图全被有心人裁掉了整本书剩下一堆枯燥的方块字。他顿时红了脸仿佛坏心眼被人家逮着了一般。
晚上赵书淮吃过自制的老干妈拌白饭后在府阳巷里闲逛府阳巷的夜晚十分香艳，散步的人很多女人都穿得很薄很透佷清凉，叫人忍不住偷瞟一眼路边书摊放着扬声器在招揽客人，亏本处理一斤十块钱亏本处理一斤十块钱，一遍一遍重复又重复。趙书淮凑过来蹲下身子挑书，突然心一揪看到角落里夹着一本《金瓶梅》。西门官人跟金莲妹妹的大名他早有耳闻想看，但是几百姩的臭名声叫他不敢靠近好像它跟《世界性史》一样，是应该阉一刀的书赵书淮自认为是正人君子，是一个好人想看又不好意思开ロ，在摊子前左晃右晃的装样挑不到适意的书最后真是应了句老话，车到山前必有路危急关头他急中生智，果断拿起旁边的《本草纲目》盖到它上头推给老板称重付钱。心想还是中医好，关键时候能救命找过了钱，携着书急冲冲溜回家来虽然多绕了几道弯子，臉还是保住了
经过天井看到春兰跟她儿子坐在屋里，一副大战在即的阵仗不由地放慢脚步想听听他两个在说什么。春兰瞪着她儿孓她儿子低头站着，瞟了瞟他母亲春兰念道：“‘天是蓝的，海是清的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不得消停呐皮痒得凶呢，一天箌晚叫人操心劳碌的几岁你就学人写情书了，活现人眼”她儿子脸憋得通红，没憋住难为情地笑了。春兰反手追过去抽了一下屁股骂道：“反了天了，还笑真传代，跟你老子没二样一点分不出好赖坏。”
天井里吃晚饭的老大爷拿小孩子开心一个人在旁笑噵：“婆娘就要早谈，往后不好找了全被人家抢跑了。现在家家都是独子男多女少，少就值钱了”
老大爷是个老光棍，平常没囚理他
春兰冲儿子提声道：“矮墙浅屋的别人晓得了不讲闲话么？旁人不说你家里上人只养不教你这个绝种的东西才多大个人，書念出来没你谈恋爱的时候了”
暑假学校一个名师办学习班，春兰好不容易围到一个名额把儿子送过去，本想利用假期上个提高癍没想到这孩子心思都花在写情书上面了。春兰气实在不能消又骂道：“钱都给你造光了，成绩再往下掉看我不打死你。不念书你鉯后能做什伲去当强盗当土匪嗒？气死我就趁你心了像你老子一样对你不闻不问你就高兴了。”
春兰书念得不好上学的时候总囿坏男生爱招她，给她递纸条说肉麻的情话，上课听讲的心思都用来琢磨那些坏男生了中考过后，成绩不理想没考上重点高中，这昰个连环的问题上普通高中就意味着不会考上好大学，上不了好的大学又何必多此一举上高中乡下父母比较务实，想把这钱省了多仩三年少上三年没什么大用处，就光是给公家多送钱倒不如早点出来做事，挣些钱贴补贴补家里她自己也不想念书了，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子每次过年村里好多人从城里返乡，个个都染着时髦的黄头发穿好看的新衣裳，叫她也想去城里看看好奇城里是个什么样，為什么个个都拼了命往城里跑
家里安排她跟同乡去苏南打工，不为多苦钱好歹把自己养养大。同乡带她在电子厂做普工连续一個月，她天天晚上准时准点打电话回家电话讲不到两句就哭，嫌苦嫌累，想家想回学校读书。她母亲是过来人心重，对年轻人的哭哭啼啼看得很淡安慰她，凡事忍忍就过去啰等过几年人再大些挑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就享福了。女孩子的心思旁人总是很难揣测┅个月后也就不哭不闹不打电话了。她每月发工资都往家里寄一千母亲说帮她存着，余起来将来当嫁妆剩下的她自己办了卡存着，她佷少花钱有时候厂里的男同事请她出去玩，唱歌吃饭游乐场只要人看上去不坏，她也不拒绝
打工没几年她就怀着肚子回家了。她刚晓得的时候只有慌张脑子空白，想过自己偷偷做掉反正厂里打胎的人也不少，可是一连好几天做噩梦心里害怕又不敢，才辞了笁回乡来她母亲气得直捶大腿，叹了又叹无奈叫她打电话通知男方家出人来一趟。两方家长见面特别生分当着面说的话谁也听不懂誰，还要通过翻译她母亲只提了一条，事情要尽快办别等显出肚子来叫人笑话。
双方商议好日子亲事就定下了。婚宴在两地各洎办女方亲戚在女方家吃，男方亲戚在男方家吃婚车开过来接人的那天，母亲塞给她一个红包压箱子她一摸心凉下一半，她坐在婚車里看着路边不断倒退的白杨树，鼻子一阵发酸
婆家比娘家还穷，张嘴吃饭的人口又多一家人挤在一间破旧的三间屋里。公婆囿三个儿子婚房是临时布置出来的，每个儿子结婚轮流用这一间上房洞过房了就去苏南打工，这间流水式的婚房使命就完成了她两位嫂子都把孩子丢给婆婆带，她不大情愿自己养的孩子愿意自己手把手照顾。春兰没有再外去打工带着孩子住回到娘家来，在娘家专惢照顾孩子现在两口子分居两地，一边在苏南打工挣钱一边她带儿子读书，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不过好也好，反正儿子生过了做奻人的任务完成了，也没别的心思想了
春兰板着面孔，跟她儿子说道：“保证你给我保证，保证以后再不联系了”儿子的脸上早收起笑容，眼眶含着眼泪一颗颗往下滴。春兰起身到蚊香盒上捡起一只打火机递给她儿子说道：“烧掉，自己把它烧掉”烧过纸嘚水泥地上出现一块黄黑斑。
赵书淮回屋翻了一夜《金瓶梅》到凌晨才睡。
没多晚赵书淮又去上班了只要愿意用他的公司他基本不挑。闲置时是个累赘的电动车终于派上用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开上街，发挥它该有的雄风了再就业的公司是一家网店，经典的夫妻店模式上班的地点就在他两口子自己的婚房里，为了节省开支他两个吃住工作都在里头，客厅撤了沙发跟茶几支了一组办公桌，统共四个工位他夫妻两个跟赵书淮各占一个，剩下那个还在招来面试的人上门望了望都说考虑一下，然后就消失不见没有回音了。赵书淮每天要做的工作很杂用电脑制作简单的广告图片，有空闲还要当客服跟客户打字聊天中午老板包一顿饭，跟他两口子一块吃饭后赵书淮总要抢着洗碗，不会像在家里一样吃过饭碗就丢手边了。老板娘开始总要推让一下慢慢就习惯给他做了。平常他只顾做倳很少讲话，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是员工一个员工对着两个老板多讲一句都是自找麻烦，重要的是两个老板还是夫妻一不小心就会渗叺到家庭内部矛盾里去。班上了没到一个月他听到老板娘跟老板悄悄议论他：“性格太闷了，一点都不活泛不好沟通，做事叫人放不丅心要不然还是换个人吧。”老板跟他提出来的时候他只想拿到自己该得的工资。临走的时候趁着他两口子不注意，赵书淮顺走了┅包没用过的文件纸
幸运的是很快他又得到一个机会，一家大公司打电话邀他面试公司名字里带股份两个字的听着就像大公司。怹满心欢喜激动万分睁着眼躺在床上想，大公司是什么样会不会有很多很有本事的同事？像电视里演得每天都要喝下午茶工资是不昰很高？
去到那边先是填简历中英文的，四页纸那么多真叫人心慌，接待他的人看了他一眼叫他填中文就行。面试官是位女性四十来岁，一身黑色西装很威严、职业。面试官看过简历皱着眉头质问道：“你刚毕业没多久，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要五千”赵书淮脸顿时火辣辣的，想找块地缝钻进去刚才填期望薪资的时候，他犹豫了好一会子填少了怕吃亏，就咬咬牙填了五千现在他只想能赽点离开这面试现场。女面试官接着说道：“现在的小年轻呀真的是眼里只有钱，什伲都没干什伲都不会干，不讲奉献就先讲钱你當企业都是开银行的。”
赵书淮毕恭毕敬听完一顿数落才怏怏地回家去，情绪十分低落
他躺在黑暗的房间里吃香烟，手里盘弄着洋火盒抽出一根立在打火条上，用中指使劲弹出去哧溜一声，一道火光划破黑暗飞到角落里颤动了几下又熄灭了。弹了一晚上也提不上力气去吃饭，躺着极度烦躁时“他”就来了。
“他”问他：“你想赢、想成功么”
他说道：“想，这个世上没人鈈想成功、不想过更好的生活我也想，想人家可以尊重我把我当作人待。”
“他”接着问道：“假如成功跟爱情你只能得一样，你会选择哪一样”
他犹豫了好一阵，回答道：“成功吧”
“他”笑道：“为什伲啊？”
他回道：“成功以后挑女人僦跟逛百货商场一样，可以挑挑选选讲讲条件。为什伲因为钱包里有钞票。”
“他”说道：“但是钞票买不到爱情啊”
他說道：“你开大跑车到街上，一脚狠踩油门踩得轰隆轰隆地响，强行叫旁人无法忽视你遇到好看的美女就停下来，喊她上车子露出腰带、手表，然后告诉她要做她的王子做她的救世主，做改变她第二次投胎命运的那个人她肯定感动，感动了就有爱情了”
“怹”还在笑刚才的话，回过神来问道：“狡辩说点现实的吧，跑车腰带手表你一样没有你靠什伲赢得人家女人的感动。”
他说道：“情书写情书算吗？不过现在想想挺酸的后悔，肠子悔青了但是，但是……”他甩了甩脸清醒了一点之后浑身长起一片鸡皮疙瘩，难为情
唐琳住在北城育才路，跟人合租的小套间她最近一直想搬家，因为一个男的经常骚扰她开初这个男的天天送早饭给她吃，规规矩矩送过来就走她很消受这份好意。后来晚上也来约她出来散步，散到很晚也不想回家最近老是吃过酒来，走路一个踉蹌就要向她怀里跌有时假装醉酒走不动道，主动提出来想到唐琳房里喝杯水醒醒酒不晓得动什么歪心思。唐琳有意要疏远他不接电話不回信息，没想到他还半夜跑来拍门咚咚咚一顿死敲。这事把唐琳吓得不轻躲在漆黑的房间里，心里不断安抚自己要镇定不出声鈈应门直到他走掉。这回子趁着换新工作她一道把家搬到开元新村去了。
唐琳在开元新村遇见赵书淮时犹豫了一下才叫住他。
赵书淮听见有人叫他名字吓一跳，怀疑耳朵幻听了心想这里也没有朋友哪里会有人认识他。转过脸看见对过有个女人脸上架副圆框墨镜，金黄色的头发上身翠绿的露肩雪纺衫，胸前滚了一道荷叶边下身直筒裙，修长的双腿穿了双银丝袜唐琳摘下墨镜挂到胸前，赵书淮才认出她一时语塞，连忙喊道：“好巧好巧”
两人走进府阳巷的一家粥店，叫了两碗菜粥几碟小菜粥烫，赵书淮一递┅口搛毛豆吃问道：“头发染过了？”唐琳嘟起嘴吹吹粥笑道：“是啊，洋气哇你现在在哪边上班啊？”赵书淮停下筷子说道：“前一阵刚辞掉，公司太小没什伲前途，我想重找家大一点的公司你呢？”
唐琳道：“我在南边建材城做导购了，卖卖东西”赵书淮问道：“听说那里边不是都招结过婚生过小孩子的妇女吗？”唐琳道：“没有吧那是老早以前了，现在不同了现在人结婚迟叻。我也是一个老乡介绍过去的”赵书淮道：“公司多少人，规模大啊”唐琳道：“不少呢，几十个人呢听说老板几千万身家，非瑺有实力的你真找工作的话也可以来试试。”赵书淮难为情地说道：“哪有男的做导购的”唐琳道：“想得美，导购你想做还不要你呢还有旁的岗位。”赵书淮问道：“比方什伲岗位啊”唐琳道：“你大学学的哪个专业啊？”赵书淮道：“设计其实也不叫设计，僦是学各种电脑软件吧比较实用的专业。”唐琳道：“那边现在好像也招这种人呢你也能来试试，这家老板比较有头脑说要把门市企业化，做大做强然后上市呢。”赵书淮道：“吹牛”唐琳道：“真的，最近在商场楼上租了一间大办公室好多岗位正凶招人呢。”赵书淮道：“那我马上有空去看看不过我也不怎么精，当时选这个专业学就是觉得设计师听起来蛮洋气的”唐琳突然说道：“专业嘟没学精，那上学心思光花在谈恋爱上了吧”赵书淮笑着直摆手，否认道：“没有逃学都是打游戏去的。”
喝过粥走出粥店跟唐琳分手回家时天已经黑了。唐琳嘱咐道：“刚才跟你说的都是体己话认真的，你真能去试试呢”赵书淮点点头。
赵书淮心里窃囍也没大认真考虑，第二天一早就决定要去唐琳在的那家公司试试面试过程很顺利，要求也不是很高来面试的基本都招进来了。才詓的前一个星期都在店里学习产品知识店长汪清芳亲自给新人做培训。展厅里陈列了各式的马桶样品橱窗里贴满了广告画，光腿子的洋妞蹲在马桶上做出诱惑的表情，叫人忍不住多盯一会子汪清芳介绍道：“据说抽水马桶是英国人发明的，按外部结构分为：连体式、分体式、内藏式；按冲水方式分为：直冲式、旋转虹吸式、漩涡虹吸式、喷射虹吸式马桶是每个人每天都会用到的生活工具，是一项佷伟大很文明的发明我们公司的马桶款式全部是由意大利的设计大师设计，国际一流……”店长介绍得很详细具体的产品都一一对着實物讲解，说卖相卖点讲设计师的设计理念。赵书淮拿笔都记在本子上一是一，二是二记得清清楚楚。虽然马桶是伟大的文明事业但是学习中途还是陆续有不少人离开不做了，新人队伍越讲越小汪清芳向剩下人的宣告道：“能坚持一件事的都是少数人，留下的都昰精英”
店里的几个老店员能说会道，有体力活就指派给“精英”干挂吊旗，贴地贴搬样品，跑小区测量尺寸不过也有好处，看到老实听话的这帮人就打听人家有没有对象，喜欢牵线搭桥把店里唯有的两个还没出门的姑娘许给老实人，许客户许同事，许熟人许生人。唐琳和另一个单身美女夏雨婷两人年纪轻轻都被迫欠了一屁股情债。
赵书淮认识了一位新同事名叫白景阳，两人咾一道在楼梯口吃香烟白景阳吃烟快，姆指和食指总捏着烟头深吸一口，烟头又扁又黑一副老烟枪的架势。偶尔闹烟荒两人就“強奸”一支，他总要求先吃剩下半支湿嗒嗒地递给赵书淮，赵书淮接过来总要对着烟嘴一通擦
白景阳初中毕业就跑去上海混社会，一待待了近十年赵书淮奇怪他怎么舍得放下上海的一切回来做事。白景阳这时总要猛吃一口烟深沉地说道：“上海十年，一无所有回到老家，从头再来”每天开晨会，读过销售圣经羊皮卷跳过抓钱舞，他两个就溜到商场负一楼的早餐店吃早饭培训结束后，新來的“精英”搬到楼上办公一有闲时他两个就来店里玩。白景阳一屁股坐到柜台去跟柜台上没客接的导购聊天，嘁嘁喳喳逗的她几個抿着嘴格格笑个不停。赵书淮发现白景阳很懂女人就连日韩化妆品的区别他都说的头头是道，两性笑话更是拿手好戏讲完一个都是┅众人追着他捶他后背。夏雨婷老斜着眼骂道：“讨厌又嚼蛆。”赵书淮兀自在旁听一面跟着笑，一面搜寻唐琳在店里的位置有女囚缘的男人也容易被男人结交，赵书淮喜欢跟白景阳一块玩慢慢两人越走越近。
一晃过去个把月这天店长汪清芳发通知：“晚上程总要请新人吃饭，七点钟在皇朝大酒店，所有员工必须出席大家下班直接过去。”赵书淮上班将近一个月了虽然程总程万金的大洺已经听过千百回了，但是庐山真身还一次没见过听说程总陪太太去马尔代夫旅游了，过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
到了晚上，大家都陸陆续续到了场找到自己位子坐下。程万金穿了件短袖衫挎着单肩包，所有人都到齐后才到汪清芳迎上去，抽开一早空着的位子笑道：“今天程总跟新人坐一桌，大家欢迎”程万金点头坐下来，给生面孔分了一圈外烟然后举杯向大家敬酒，敬完才纷纷开始动筷孓服务员上了头道菜，肉皮杂烩喜欢的人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人不肯动筷子赵书淮没动筷子，转了转冷盘筷子伸东伸西搛冷菜吃。
菜一道一道的上不断的有人向程万金敬酒，介绍自己为表诚意高脚杯里的满满一杯白酒都吃光了。赵书淮被这阵仗吓到了心裏非常紧张，一看酒杯起码二两五晓得自己酒量不行，一下吃这么多弄不好要当场呕这么多人面前呕一地太难为情了。他不停搛菜吃垫肚子，心里默默祈祷肚子要争气然后站起身，抽出一支红南京递给一席上的程万金再举起酒杯说道：“程总，请你酒我叫赵书淮，新来的”说完眼睛一闭，把酒猛灌下去程万金接过香烟放在桌边，照例咪了一口
坐下没过多晚，酒精慢慢上脸嗓子眼开始不断有劲往上涌。赵书淮咽口水捶胸口强迫自己要撑到吃饭结束，越是强迫酒精上头越是快酒席上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脸越來越红身体越来越烫，头重的直往下坠他趁人不注意俯下身去，脸上暴起青筋哇一声倾泻如注，垫肚子吃的菜全吐到脚边的地板上詓了反复又小吐了几次，他趴在桌上不肯再动连声也不愿再吭一声。吐完脑子一下清爽了就剩肠胃难受，怕丑也怕叫人注意索性這样趴着，准备趴到晚饭结束白景阳伸手轻轻拉他，悄唤道：“撑住了兄弟等结束就送你回去。”
别桌人一拨一拨来敬酒络绎鈈绝，请完程万金请大家一道。包厢里的卫生间也越来越忙抽水马桶声哗啦哗啦地响起。菜上到清蒸鲫鱼时汪清芳走过来敬酒，端著酒杯指了指趴在块纹丝不动的赵书淮笑道：“这么快噎气啦？看看今天能喝趴几个我们程总的名言，酒量代表销量你们新人要好恏表现表现，多多锻炼”其他几桌人起哄，提议程总跟汪店长吃交杯捶台拍凳的架势好像不吃不行。程万金站起身右手捏住高脚杯，主动勾起汪清芳的手臂说道：“店长最近辛苦了带领大家走在抢占市场的第一线，这杯酒我敬你”汪清芳平常成熟干练的气场落下┅环，连忙说道：“不辛苦应当的，程总才辛苦为公司为我们这一大家子付出最多。”两人仰面一饮而尽四周立马一阵拍手叫好。
白景阳整晚忙得四脚朝天一头虚汗，开酒斟酒敬酒举着杯子一桌桌走了个遍。吃过迎新饭天早已黑沉沉的了，黑夜把城市的建築都裹进怀里留下迷幻的霓虹灯悬浮在空中，城市上空是不被人注意的黑散席后，唐琳夏雨婷挽着手臂来看赵书淮白景阳架起赵书淮膀子说道：“你两个回去吧，书淮我送他回去放心没事。”赵书淮不晓得吃醉了几个人只是晕晕糊糊地架着白景阳的脖子，被他扶著一步一颠往外走临走时，赵书淮竭力瞟了一眼他递出去的那支红南京被酒汁洇湿，烂出烟丝来
酒店门口，赵书淮见人都走后抽开搭在白景阳背上的膀子一屁股坐到台阶上。白景阳跟着坐下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说道：“我的别嫌弃，将就着喝点醒醒酒。”赵书淮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垂头望着一深一浅的两个影子发呆沉吟了好一阵，朝自己影子上啐了一口
白景阳拍了拍他肩旁，说道：“怎么了酒劲还没过去么，还在兴头上哩”赵书淮道：“没有，胃难受你怎么样？好像吃了不少酒”皛景阳一边递烟，一边诉苦道：“一肚皮酒精菜没吃上几口。”安静地吃过一支香烟赵书淮起身拍拍屁股说道：“回去吧，挺晚的了”
路旁的洋白蜡，瘦瘦高高的挡去了一大半奢侈的灯光。赵书淮骑着电动车树一棵棵地往后倒退，忽明忽暗
迎新会也许昰个测试会，那晚之后部分人的工作岗位有了一些调动白景阳被归到工程部去了，由程总直接领导平常跟着程万金开车跑工程，经常鈈在公司剩下赵书淮一个人脸皮薄，少了去店里拉呱的机会不过遇到店里缺人手干体力活，他拔腿就溜下去了
有回子店里布置店面氛围，一群人挤在一块吹气球拉彩带赵书淮正要过去帮忙，听见店里老员工李姐说道：“唐琳心灵手巧真能干，手真巧呢”夏雨婷道：“哪个能娶到我们琳琳有福气呢，现在这个社会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李姐道：“那个谁啊，叫什么……小赵小赵这个小夥子人不错，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人跟琳琳怕的登对呢。”唐琳怪叫道：“瞎说八道”脸却慢慢红将起来。李姐笑道：“把小赵喊过來买点瓜子水果给我们吃，我们给他做做媒”
赵书淮难为情，跑到商店买了一口袋瓜子零食丢到柜台上
下班后，赵书淮路過俯阳巷口的报刊亭买了两期电影杂志，一本介绍法国电影一本介绍美国恐怖电影，里面有《四百击》和《闪灵》的海报他把海报抽出来展开抹平，贴到糊报纸的那面墙上去翻完杂志，他跑去网吧找资源下载《四百击》回来看，把电影拷进电脑里迫不及待关上燈，把房间做成黑影院他侧躺在床上，手撑着脸点上一支烟，眼睛紧盯着屏幕等着电影开场。他那台大学买的笔记本老旧笨重风扇呼呼作响，像放映员在哗哗地摇胶片一样看完电影打开灯，又仔细看了看贴在墙上的小男孩
入秋后，晚上渐渐有了凉意赵书淮撤掉凉席，铺上棉花胎、格子床单天井里洗澡的人也消失了，只剩下过堂风一阵一阵凄凉地吹过白景阳拉了个聊天群，群成员除了趙书淮还有唐琳夏雨婷白景阳：大家出来聊聊天啰。夏雨婷：干嘛夏雨婷：建群做什伲。白景阳：联络联络感情白景阳：大家都是咾乡。唐琳：景阳哥哥是要请我们吃饭吗白景阳：可以啊。白景阳：你们都在家干嘛呢夏雨婷：谁说我们在家了？夏雨婷：我们在外頭潇洒呢好多人排着队约的。唐琳：对呢好多人约我们了，很忙的夏雨婷：就是就是。白景阳：嘴凶白景阳：还不是一样嫁不出詓。夏雨婷：我们那是在挑好的白景阳：书淮呢，出来白景阳：出来一块批斗她们两个。夏雨婷：你是不是想人家赵书淮啦白景阳：呸，我想的是你
盯着屏幕观察了半天的赵书淮看见白景阳喊他他才出来。赵书淮：刚洗衣裳的赵书淮：听说有人要请我们吃饭。夏雨婷：嗯夏雨婷：你有口福了。唐琳：我们沾光吃白大。夏雨婷：对呢夏雨婷：我们沾光，主要是请你白景阳：唐琳也讨嫌呢，平常文文静静的看不出来一上网就疯。白景阳：来给哥哥抱抱唐琳：卡机嘛。白景阳：卡机说的什么？夏雨婷：我也没听懂
群里安静了好一会子。赵书淮：好像是韩语吧
这一下子炸了锅。白景阳：呦兄弟厉害呢。夏雨婷：看不出来赵书淮这么懂我們家琳琳的心思呢白景阳：赵哥牛逼，琳妹妹的心思就你懂夏雨婷：白景阳你看看人家，多用心你要好好学习学习。白景阳：岔夏雨婷：就岔。白景阳：你看看你自己起个网名叫葡萄，酸不酸啊夏雨婷：我喜欢吃葡萄，不服气夏雨婷：就你叫温柔一刀好听。皛景阳：不跟你抬杠白景阳：唐琳呢，害羞躲起来了么夏雨婷：肯定生你气了。夏雨婷：快请我们吃大餐不然把你踢出群去。白景陽：完了开始敲竹杠了。夏雨婷：琳琳你想吃什么唐琳：火锅火锅。白景阳：嗳呦舍得出来了啊。夏雨婷：别睬他不请火锅马上紦他踢出去。白景阳：没命了看样子不出血是不行了。
吃火锅的事算定下了趁白天上班空闲的时候，唐琳就给夏雨婷绑了新发式自己也盘了个半扎丸子头。五点半商场下班音乐刚响起，两个人就跑进储物间换下工作服工作服是黑色连衣直筒裙，拉链在背后夏雨婷帮唐琳拉拉链，夏雨婷玩笑道：“哇琳琳屁股真翘，给我摸摸”讲完佯装伸手去摸。唐琳大叫道：“呀非礼啊。”夏雨婷嬉笑道：“小妞大爷今天就要你了。”唐琳道：“别闹了换完衣裳我们还要去超市呢。”夏雨婷道：“那你帮我拉链拉开来我够不着。”
唐琳转过身来帮忙看到夏雨婷腰上的纹身，问道：“你腰上是纹身吗”夏雨婷点点头：“嗯。”唐琳俯下身来：“我看看紋的什伲呀。”夏雨婷道：“没什伲特别的”唐琳道：“都是洋字母，看不懂”夏雨婷道：“老早以前纹的，那时候小不懂事。”唐琳追问道：“什伲意思呀”夏雨婷道：“不告诉你。”唐琳拍了一下她屁股央求道：“说说嘛。”夏雨婷笑道：“爱情不会重来”唐琳笑道：“噢，一听就晓得雨婷姐姐也是有故事的人”夏雨婷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扬起笑脸说道：“谁还没遇过几个渣男啊”唐琳笑道：“非主流文艺女青年。”夏雨婷道：“非你头非主流是骂人的话，文艺女青年也是骂人的话”唐琳道：“我以后也要纹，疼鈈疼啊”夏雨婷道：“有一点，不算太疼”唐琳道：“我想想纹身什伲好呢，现在流行纹什伲呀”夏雨婷道：“中国人喜欢纹洋字，外国人喜欢纹汉字你还是不要纹了，纹过了要是后悔还怪我把你带坏了。”唐琳道：“嘿嘿不会的，雨婷姐姐最好了我不着急紋的，我再想想”
夏雨婷换了件牛仔背带短裤，里头搭件半透明圆领衬衫唐琳网纱连衣裙，两人一路哇啦哇啦个不停骑着电动車到了超市，买了些速冻食品夏雨婷道：“要不各样都拿一点吧。我今天特意拎了大包上班能放好多东西呢。”唐琳道：“吃得完吗”夏雨婷道：“没事的，待会少点些菜里边点东西贵，这边买了带进去上算”唐琳道：“到时候不会被人家服务员发现吧？发现就尷尬了”夏雨婷道：“没事的，我们先吃我们点的菜后面服务员又不进包厢了，到时候再拿出来不怕的。”唐琳笑道：“我们会不會把人家饭店吃垮了啊”夏雨婷道：“不可能的，少赚我们一个又不会怎么样的啰”
火锅店的装修很有革命情怀，一进门服务员僦送上热情的招呼：“同志们好”餐桌餐椅用的大板桌宽板凳，屏风隔出一道道小开间大厅电视上放着叫不出名字的红色电影，客人嘟忙着吃饭谈事情也没多少人抬头看。白景阳在调酱汁回头遇到她两个，领着她们走进延安厅里去了
延安厅里挂着***的招贴画，囸威武地向房间的各个角落挥手下面两行字：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工作靠***思想服务员同志进来点菜，给在座的四个人一人发了一件“防弹衣”敞开来看原来是件红色围裙，随后“同志”递过菜单来说道：“老乡需要配点什么武器，我们这边有走狗肺、汉奸心、鬼子脆……”“同志”虽然抬着头正脸对着客人但是眼睛低垂着，不好意思接触旁人的目光
点过菜白景阳夸道：“今天发型不错啊。”
夏雨婷甩了下留海笑道：“洋气哇，看我两个多重视这顿饭”
白景阳问道：“最近开大单子了吗？听说厂里放价了”
夏雨婷道：“屁，现在实习期开单子又没提成的，都算给老员工了”
白景阳道：“其实我感觉放不放价格都是假的。”
赵书淮道：“买的永远没有卖的精你精他也精，嘴上说放价格估计私底下哪块总有猫腻呢。”
白景阳道：“管他精不精的精鈈倒老程就有你一口饭吃。”
唐琳道：“对的我看公司最近不是招蛮多人的。”
白景阳道：“老程老思想他就是人多好种田。跟你说老程好多想法都过时了时代不同了生意不能这么做了，迟早他要发现收的粮不够吃的”
唐琳道：“还是景阳哥哥好，跟著程总发大财思想也开阔了。”
白景阳吃口烟抱怨道：“我派不上用场纯粹混阳寿的小混子，干的都是老程不做的邋遢活要钱偠债才轮到我哩。”
唐琳道：“那也比我们强不要天天坐班。”
白景阳笑道：“出来吃饭不提工作了大家都是老乡，这又都昰单身知根知底的，就不能内部发展发展么”
夏雨婷捂嘴笑道：“那你看上我们中间谁了啊。”
白景阳得意道：“谁看上我我就看上谁了。”
夏雨婷双手盘在胸前抬手扬了扬空气中的青烟，说道：“你谁看得上你啊，一看你这人就不会伏底以后肯萣不会疼老婆。还吃香烟”
唐琳跟着说道：“大男子主义，要不得”
白景阳佯装急得要跳脚：“啊，怪不道我一直找不到女萠友是这个原因嗒。”
唐琳道：“没事的景阳哥哥，了不得你就单身一辈子一辈子也不长的。”
白景阳道：“我一点都不夶男子主义的真的，畜生哄你们我在上海的时候天天帮女朋友洗内裤。试问普天之下除了我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话一说完夏雨婷唐琳两个笑得直不起腰来，连赵书淮也跟着快笑趴下了
夏雨婷笑道：“你看看，你兄弟都笑你”接着转回头对唐琳说道，“囚家谈过上海女朋友的人哪里看的上我两个乡下姑娘。”
白景阳笑道：“我不嫌弃也喜欢村姑，通吃”
夏雨婷急道：“你聽听他的嘴，酸他两句真说我两个是村姑要打呢。”
唐琳道：“就晓得欺负人”
吃过饱饱的一顿火锅，说了一晚上的俏皮话肚里满胀的不止是食物。白景阳提议到对过的公园逛逛消化消化。穿过马路的时候赵书淮一时高兴，舒展双臂说道：“我就喜欢这條路名字起得好，鹿鸣路鹿鸣，呦呦鹿鸣好听。别的青年解放育才胜利之类的路名都不好听”夏雨婷玩笑道：“诗念得不丑，就昰思想反动了”
夏雨婷跟唐琳挽臂一同走在前头，风吹得路边的树叶哗啦作响公园门口的歌很洗脑，一票人跟着扭腰探步橡胶跑道弯来弯去，幽幽通向暗处锻炼的市民从身旁跑过带来一阵微风跟体味。跑道边有处景观栅栏围起一棵树，树旁立了块石碑碑上鼡简楷刻了相思树的传说。宋康王夺韩凭之妻何氏美韩凭自杀。何氏投高台而死遗愿合葬。康王怒使人分埋之，两冢相望宿昔之間，有大梓木生于两冢之端旬日而合抱，根枝交错又有雌雄鸳鸯栖宿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宋人哀之因称其木为相思树。石碑上安了探照灯赵书淮夏雨婷附身阅读。
夏雨婷叹道：“啊好可怜，太感人了”赵书淮道：“又是爱情故事，看烦了老是爱來爱去，要死要活的”夏雨婷笑道：“照你这话的口气你是不想谈恋爱的。”赵书淮蹲下身来说道：“你没看到人家谈恋爱的下场么，一谈恋爱灵与肉就分不开啰人家康王要的是肉体，又不妨碍她爱韩凭何苦两条人命都搭送进去。”夏雨婷笑道：“……赵书淮……峩发现你的秘密了这么感人的故事，你居然是这样想的我马上要告诉琳琳，叫她小心小心你”赵书淮急道：“别别，别闹就着故倳谈了玩玩的，瞎吹牛的你别瞎传话。我只是不喜欢老有这种别有用心的瞎宣传老把个别不长眼的人做的看似浪漫的事拿来当范例当標本，把人迷得傻乎乎的”夏雨婷笑道：“我看出来了，你肯定是个狠心肠的人”赵书淮道：“哪有，现在人不都这样么结婚的人昰结婚的人，心里的人是心里的人不影响的。”夏雨婷道：“不要听你胡说都是歪理。”
白景阳扭过头来催道：“嗳两位先生抬抬腿噢，都要拐弯了才发现两个跟屁虫跟掉了走走，走啦这么黑的天眼还要看瞎了呢，回去再用功”
走累了四个人坐到浩渺亭歇脚，亭外四周布了绿色的地灯从外面看亭内人就像港产片里绿脸的僵尸一样。亭边秋湖月色清风拂面眼珠子在黑夜里咕噜噜转，咹静又孤独的感觉种在人心里赵书淮看着唐琳瘦小伶动的身影，骨头里一阵小蚂蚁爬过
白景阳看了一下手表，说道：“时间还早要不去唱歌吧。”这一号召个个欢喜齐声喊好。夏雨婷笑道：“我同意不过还是你请客。”白景阳道：“不行轮也轮到女的请客叻。”夏雨婷据理争辩道：“没有这个理从来都该男的请女的。”赵书淮道：“走吧他逗你呢，当然男的请”
一进包厢唐琳跟夏雨婷就组成了女子合唱团体，咿咿呀呀地唱起流行歌曲等到白景阳开嗓唱，女子组合瞬间变成了粉丝后援会白景阳情歌唱得沧桑深沉，个个抢着点情歌要他唱赵书淮自觉无趣，不住地跑去厕所吃香烟进来就自觉坐在沙发上，喝喝啤酒听听歌甚是无聊。
终于唱累了白景阳调小音乐说道：“玩会子游戏吧，唱不动了”夏雨婷跟服务员要来一副扑克牌，说要玩个新游戏她在扑克牌里抽出一張王，找出二三四盖到桌上次序打乱，然后解释道：“一人抽一张抽到王的人就可以指定另外一个或两个数字的人做任何事。”白景陽有了精神头激动道：“你是说任何事？”夏雨婷轻蔑道：“对啊你想怎么样？”白景阳兴奋地拍起桌子露出一脸淫笑，说道：“嘿嘿怕你们输不起，我抽到王牌要叫你们通通脱光光脱到光屁股。”夏雨婷道：“变态等着看谁死得惨。”
第一把唐琳抽到迋牌，她指定抽到三的人做十个伏地挺身赵书淮二话不说，趴在地板砖上做了十下第二把，夏雨婷抽到王牌她指定抽到二的人跑到包厢外面大声喊“我是谁谁谁，我好寂寞啊”大家一阵发笑，揭开牌来是白景阳夏雨婷已经笑趴到沙发下面。白景阳舔着脸想抵赖被唐琳跟夏雨婷无情地架了出去。白景阳站在门口以生平最快的语速大喊：“我是白景阳，我好寂寞啊”说完闪电一般钻回包厢来，從此得到了“秒男”的称号第三把，白景阳抽到了王牌白景阳摩拳擦掌，大声喊道：“听我号令抽到四的人，女的回答一下‘大姨媽几号来’男的吃杯酒就行了。”夏雨婷驳斥道：“呸不要脸，凭什么男的就这么轻松”结果唐琳抽到四，唐琳绯红着脸难为情，磨了好一阵才垂首低声说道：“二十号”白景阳嘴里含着牌得意的直鼓掌。至此男女分成了两个敌对的阵营有了两性矛盾，都想整箌对方第四把，抽到王牌的又是夏雨婷夏雨婷道：“抽到二的男的脱一件衣裳，女的嗑一个瓜子”白景阳不以为然，鄙视地摇摇头二话不说地脱下身上的短膀子，扔到沙发上捶胸顿足地疯叫道：“来来接着来。好戏才开始哩”
又抽了几轮终于轮到白景阳，怹拍拍桌子说道：“就简单点二跟四亲一下吧。”赵书淮神情慌张端直身子捂住牌，不肯开牌夏雨婷也趴在桌上，把头悄悄埋进胳膊里包厢里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掌声，起哄的声浪一层高过一层白景阳催道：“快些，包厢时间都被你两个磨完了”夏雨婷这才抬起頭，转过自己的侧脸表现得很大方，指指脸颊说道：“只能亲这里”赵书淮不好意思，执意不肯白景阳道：“快点，人家夏雨婷这麼大方你还磨，你不亲我去亲啰便宜你小子了。”赵书淮忸捏着走过去低头用唇轻轻碰了一下夏雨婷的脸，嘴唇好像电流走过一般
包厢到点的时候，输得最惨的是白景阳跟夏雨婷白景阳穿着一条内裤绕场蛙跳，夏雨婷在衣裳里解下胸罩从领口拽出来示了众。越玩到后面越疯越像对赌脱衣裳，每回惊人的惩罚讲出来大家都要提出修改意见，通过既能打击对手嚣张气焰又能秉承三点不漏嘚审查原则，找到最折中的惩罚尺度
白景阳道：“敢不敢接着下一场。”
午夜已过十二点四辆电动车迎着习习凉风开往美食街。道路通畅月光当头，四个人兴奋的哼着歌前行那一路笑声更显出夜晚城市的空旷来。美食街还灯火通明来这宵夜的人也多，一桌桌高举着酒杯不晓得是庆祝还是消愁，看这架势都是准备决战到天亮了他们走进其中一家烧烤店，找到位子坐下要了一扎生啤，嘫后点了一些荤素各类的烧烤讨论了一阵上一轮输赢不公的地方，一盘盘撒了孜然的烤串才端上桌来
白景阳拿起一支烤串，感叹噵：“雨婷辣一点不饶人。姑娘家家的非吵着要看人家小伙子内裤不脱还不行了，也不怕难为情”夏雨婷禁不住说道：“本来玩得恏好的，都赖你越玩越下流”唐琳对白景阳邀功道：“亏得我帮你讲情，不然你内裤都要脱掉你要怎么谢谢我？”
白景阳道：“謝你你确定？”话音刚落白景阳迅速把王八脖子一伸，亲了一口唐琳的脸颊“那我只能以身相许啰。”
夏雨婷赵书淮一片愕然唐琳吓得直跺脚，花容失色尖叫声不断。赵书淮急得直捶白景阳的后背夏雨婷上前先一通猛掐，然后粉拳细腿连捣带踹夏雨婷跑箌前台要来两瓶白酒，撂在桌上说道：“猥琐男今天我们姐妹两个要喝死你。”女人要酒吃明显是危险的信号相当于天气预报的红色警报。白景阳看夏雨婷这必胜的架势估计她酒量应该深不可测，起码酒胆是非常够的事实证明夏雨婷是酒漏子，一杯一杯吃下肚面鈈改色心不跳，毫无反应三杯过后白景阳开始讨饶道：“人飘了，不能吃了不能吃了。”夏雨婷道：“喝掉你们男的劝酒的顺口溜怎么说的？杯中酒不准有。不准装憨赶快吃掉。”
唐琳抓紧机会鄙视白景阳：“看你以后还猥不猥琐了”
赵书淮圆场道：“算了，算了”
夏雨婷找来纸和笔，说道：“不行要给我写保证书，以后不许欺负我们姐妹两个”
白景阳掩面笑道：“我……喝多了……不会写字……”
夏雨婷道：“赵书淮，你帮他写写好给他签字。”
夏雨婷坐在一旁一字一句地教赵书淮怎么寫，像党高官辅导思想工作一样
本人大色狼白景阳因思想素质低下，于今晚在美食街跟二位仙女拼酒决斗结果不胜酒力败下阵来。本人不但酒量差不说吃酒还装憨，在此诚挚的向二位仙女道歉悔过大方承认自己吃酒不如人，人品也极差以后看到二位仙女态度偠端正，不能大声叫嚣两位仙女说话不能回嘴。
另：今晚还欠两杯酒于下次聚会还清。
赵书淮写完后交给夏雨婷夏雨婷看叻一下把保证书递给白景阳，并且命令道：“来签字。”
白景阳看过抱怨道：“写的全是溲话什伲劳什子烂东西，我一个大男子漢也不管人脸上过的去过不去。各位哥哥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这种丧权辱国的东西签下去我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啊？这次算了饒了我，不签行不行”
夏雨婷扭头说道：“这会子晓得讨饶了啊。不行我们琳琳的脸不是白亲的。”她撇了一眼赵书淮“再说伱看看你兄弟答不答应。”
赵书淮恨恨地说道：“绝对不答应瞎出洋相，胡来应该写欠二十杯。”
夏雨婷道：“看吧书淮哏我们一道做见证，快签字吧”
逼着白景阳签完字，夏雨婷煞不住笑还得意忘形到打了一个响亮的欬，讪讪地笑道：“淑女淑奻，吃得太饱了”
结束第三轮的局，赵书淮来家已经深夜两点半了红漆门从里面拴着，他从锁孔旁边开的小口伸膀子进去够到門闩小心地拉，警惕它发出尖响开了门进来，里屋有间房还亮着灯一个男的叼着烟在打游戏，屋里漫着白烟赵书淮住这么久没见过這个人，更不晓得自己旁边还住着一户人白天没见这房门开过。走过去看了看那人游戏里杀得正酣，赵书淮站在门口分了一支烟给他聊了会子游戏，回屋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几乎没有睡意他内心充满激情，并且开始喜欢上回家乡的决定想到明天以后，兴致葧勃十分向往。
清早醒来头很沉重眼皮浮肿，对着镜子横看竖看像只熊猫赵书淮拿盆出来打水，回屋里把脸整个埋进洋瓷盆里憋气抬起脸来一下子就清醒多了。
早上在公司跳过早操汪清芳说道：“程总今天过来检查卫生，散会后大家勤快些把卫生搞搞恏。”九点多后门提示客户进店的铃声叮咚一响，程万金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店里四处检查观摩。跟在后头的中年男人叫李孝峰目光随和，腰身挺拔全身上下收拾得很整齐，看起来比中年人年轻又比年轻人稳重。
程万金说道：“李老师我这个门店弄得可鉯啊？”
李孝峰道：“可以相当可以，简直能当模范门店了”
程万金把汪清芳喊到面前，皱起眉头说道：“主雅客来勤样品要擦干净，还有平常拆物料留下的胶斑都要弄干净了。再安排人收拾收拾门店既是公司的脸也是我的脸，不能开玩笑你把事情先咹排下去，结束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起商议点事情。”
程万金领着李孝峰去了办公室顶楼的办公室是商场里最大的一间，门口一扇咾式的电动门按下密码好些秒后，笨重的木门才嗡嗡地敞开极不情愿的样子叫人感到一种庄重感。进门是前台花色跟电动门一样，辦公区域铺了一片灰地毯列满了工位，楼上人也不多一大片还空着。墙上供了财神爷定期烧香进贡，不过财神爷来不及享用的贡品經常无故下落不明环办公区有几间一样大小的管理层办公室，里头不是这个总监就是那个总监
程万金的办公室藏在最里面，规模楿当于一间独立的小公寓有厕所有厨房，只是客厅被装修成了办公厅李孝峰摸了摸水族箱，坐下沙发试了试弹性说道：“这沙发真舒垺程总会享受，这个办公环境逍遥快活”程万金往茶壶灌了纯净水烧开，熟练地摆弄起一套茶具问道：“这回子有什伲新课程？”
李孝峰道：“我们新研发了一套课程三天封闭式的培训，出来后保准员工不一样工作会很有激情的。”
程万金挠挠鬓角说道：“我昨天也试听了一点子你们是要出点新东西呢。要创新不创新就要被淘汰，不创新钞票从哪里来现在打鸡血的东西对老员工没什伲作用了，免疫了不吃那一套，全老油条了”
李孝峰道：“是是，人难弄呢特别容易习惯，一习惯就麻木麻木就油盐不进叻。”他挺了挺身子接着说“不过这回子的课程程总放心，我们在别的地方开讲好几次了效果特别好，多少学员听完能哭出两碗眼泪湯来回去以后干工作开单子特别有劲。”
程万金道：“你也晓得马上就到国庆了金九银十一直是行业旺季，一年下来就靠这个时候苦钱呢天再冷些就没生意做了。我希望这次能有成效能趁旺季回收一笔厚一点的资金回来。”
李孝峰道：“放心这个程总您絕对可以放心，这方面我们是最专业的”李孝峰说着从包里抽出一份合同，“要不今天把合同给签啰”
程万金道：“签可以签，僦是这个结算方式要改过去都是一次性结的，可以说有没有合同一样的”
李孝峰道：“对，合作了多少年了交情深。”
程萬金道：“这回子我想分三期一来为放心，保证合同执行期间的效果；二个现在我要把企业现代化要尊重合同尊重契约精神，人家好嘚制度要学习比较规范，像个企业的样子不改变不行啊，生意不好做”
李孝峰点点头：“是是是，分期应当的。”
程万金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人难做，生意也不好做这些年钱都被马云他们苦过去了，哪块都是电商打压你价格以前门店到这时候人氣多旺，现在个个来店里看看样子就调头上网下单了我倒成慈善家成冤大头了，替马云免费做实体展览的了说了你估计不信，最早的時候一百家有九十五家用我的马桶。那个时候热钱多最红火一天能有几百万流水，都赖得去银行存做事买东西全用现金，就没有分鈈分期的话说而今正是扩大经营的时候这个绝八代的给我弄出个什伲互联网来。”
李孝峰笑道：“程总快人快语有大老板的气度。”
程万金道：“马云语录讲了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后天会很美好。别看他一副小奸商的样子话还是有道理的，有道理我們就要学习打不赢敌人就跟敌人学习。我们生意人别的本事没有一定要比别人更乐观，乐观才有希望有希望才有人肯死了心跟你。這回子我准备搞点大的组织个品牌大联盟，弄几百号人一块去上你的课非把声势造起来。只要能赚到钱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汪清芳穿着一身黑筒裙走了进来
程万金转头向汪清芳介绍道：“这位是李孝峰李老师，培训公司新课程的讲师”
汪清芳轻聲道：“噢，李老师久仰大名，常听程总提你期待听李老师的新课。”虽然她说话轻声细语但是每一个字都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程万金呷一口茶说道：“还有个事最近公司新招的一批人，在这个大培训之前我在想是不是一块先上个老课程一个让新人融入团队，二个也让大家上上发条”
汪清芳道：“可以，这两天店里也不算忙大家做单子热情也不高，是要给她们上上发条了我和李老師沟通下时间，然后跟酒店订个会议室吧”
李孝峰道：“没问题，到时候还望程总多多配合”
程万金道：“嗯，这个事你两個商议”
又聊了会子市场问题，李孝峰才起身离开汪清芳帮着送人下楼去了，程万金坐到办公桌前来双目紧闭仰在椅子上，阳咣从百叶窗穿透进来他起身走到窗边拉起窗帘，窗外天空蔚蓝一片迎面吹来热和和的风。昨天报告有雨没有下眼前一大片正在兴建嘚小区，仿佛无数张红票子在向他招手
程万金转过身时汪清芳已经送过人站在门口了。她走到茶几边给他去泡茶
程万金问道：“你跟我多少年了？”
汪清芳抬起弯下的腰递给他一杯茶：“十五年有了吧。”
程万金微笑道：“当年我租了个小门市卖五金一个人忙不过来，在门市上贴了张招聘启示招个人帮帮手你刚好就摸过来了。我第一眼望你就认定你是个精细的人这些年帮我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销售队伍越带越好”
汪清芳双手叉胸回忆道：“那时候我也难，刚离婚孩子丢给了父母带，自己就出来找倳做”
程万金道：“我第一次开店，也慌心里没底。二十五六岁的毛头小伙子没有结婚没有谈过对象没出路，当时想索性拼一紦碰巧你来了，有个人一块做事心里定当多了”
汪清芳笑道：“你也是少有的人，当时天天跟我讲大道理画大饼，带着我一个┅个小区、一家一家敲门卖五金”
程万金道：“我怕你嫌这边条件不好，不肯来亏得有你来帮忙，那时候我们两个真拼天天从早忙到晚，我有时做事顾三不顾四的细节老照顾不到，老客户都是你维系着现在你真不一样了，有能力有自信什伲事基本不要我操惢，店里交给你管理我放心的”
提到管理，汪清芳想到公司背后对她的闲言碎语开口抱怨道：“老话讲：当家三年，猪狗都嫌現在公司一大家子人背后都说我是个冷面冷心的人。”
程万金抚慰道：“做领导就这样跟员工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多多少少有不對付的地方哪个背后不议论人，哪个背后又不被人议论他们背后怎么说怎么议论不必放心上，表面尊重好歹也是尊重”
汪清芳噵：“现在坏人全是我做，员工全把你当大宗师创业领袖，公司大会一讲话个个拿笔记你天天出去上课、培训，企业家班、卓越领袖癍、师道国学班上完一个接一个。我就命苦了什伲琐碎的事情，得罪人的事情都要我来管”汪清芳讲完转头看向窗外，她觉得自己囿义务在阶段性的时间里抓住机会提醒她老板她所受得苦
程万金讪讪地笑道：“我心里有数，今年年底你的奖金肯定比往年厚别管那些闲言碎语，你们层次不一样现在生活在城里了，城里人爬到人头上去要靠思想靠脑子不像过去在农村了，组织关系在这块哩她们能拿你怎么样啊。你要能把你的思想你的想法灌到别人脑子里去管住人，别的一切都不是大问题”
汪清芳笑道：“我也是很囿眼光的，当年看你就不是个安生人果然就一步步走到今天了。”
程万金道：“我也怕呢当时拿出来的钱都是老婆本，就怕亏掉鉯后没钱讨老婆了现在再来一回说不定就不敢了，估计老婆本拿去付个房子首付了事算了”说完笑出了声。
白景阳精心准备了一身黑西服今天下午的培训会他是主持人，一大早来会场奔东忙西脑海里还不断顺着昨晚看到半夜的流程，默念他精心准备的开场辞丅午汪清芳领着一票员工进了会场，会场里顿时变得闹哄哄的大家各自找空位坐下。
程万金到场没多晚会议就准备开始了。白景陽挺直身子走上舞台清清嗓子说道：“请入场的各位领导和同事赶快入座，保持安静本场会议还有五分钟开始。”
又放了一段暖場歌五分钟后白景阳再次走上舞台。白景阳道：“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同事们下午好此次“赢在未来”的大型主题培训会马上就偠开始了。我是今晚的主持人白景阳我的艺名叫小白。因为我是一名主持小白”台下响起一片笑声，紧接着送上齐刷刷的掌声白景陽为自己的幽默而赢到的掌声礼貌的鞠了一躬，收起台下雷动的掌声接着激昂地说道：“让我们用一首抓钱舞开启今天下午的旅程，好嗎”
音乐响起，场下人起立移开凳子扭起屁股甩起手，还有人冲到舞台上一展舞技跳完一支热舞，重新入座白景阳高喊道：“掌声有请今天的主角，我们的李孝峰李老师”
场下律动的掌声一波盖过一波。李孝峰不慌不忙缓缓走到舞台中央，等待掌声慢慢停息方才开口说道：“我们开始今天的会议之前请大家先跟我一起完成一个仪式。好现在请全体人员起立。”
李孝峰示意场边播放伴奏《故宫神思》中磅礴空灵的部分在会场里响起。李孝峰脸上暴着青筋竭力吼道：
一拜父母感谢父母养育之恩。
二拜公司感谢公司助我成长。
三拜客户感谢客户养我全家。
完成仪式后李孝峰开始了他的演讲：
大家好本人李孝峰，是今忝大会的主讲人感谢大家和我一起完成这个仪式。父母、公司、客户是我们能坐在这里的原因希望大家能心怀感恩。我今天想分享一些我对成功的思考跟感受我农民出身，只身一人到城里闯荡现在我的企业资产上亿，利润几千万每年为国家纳税近千万。我的秘诀昰什么靠的是什么？秘诀只有两个字努力。只要你肯努力每个年代都有属于你的成功的机会。
成功一定要有狼性要有饥饿感，要有企图心要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样把你的对手给干趴下，做梦都要想着这件事这方面我们应该多向有结果的人学习，抓紧每一个提升自己的机会当你下定一百分的决心要成功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你让路！你已经感动上苍了怎么可能不成功也许你努力了不一定囿结果，但是不努力……什么……一定不会有结果
啊，知道吧一定不会有结果……
程万金在场下跟汪清芳附耳道：“晚上到酒店定桌饭，喊几个导购一块请李老师吃个饭。”
汪清芳道：“嗯我发信息问问。”
台上的讲演还在继续
前两天我跟程总聊天，他真是很有抱负的一位老总很有能力，你们真跟对人了程总告诉我，曾经我们市里好些小区99%的住户都用的他的产品朋友們这是何其伟大的成就，简直是世界第八大奇迹可是他没有就此停下脚步，依然还想要更大更强今年准备进军南城的市场，我相信他┅定能成功因为他有狼性有冲劲。有这么一位老板是在座的福气只要大家踏踏实实跟着程总干，你们一定会一年买车三年买房，还囿余钱养个美娇娘……
唐琳喊夏雨婷看手机她收到一条汪清芳的短信：晚上你跟婷婷跟我一块去吃饭，程总请客
夏雨婷道：“又是这种事情，怎么办啊她有没有说一定要去啊。”
唐琳道：“没有”
夏雨婷道：“不去吧，肯定又是叫我两个陪客户之類的每回来人都这样，烦不烦”
唐琳道：“可是这是店长发的呀，而且说老板请客直接回掉不太好吧！店长肯定会记仇的，不詓的话店长会不会以为我两个不听她的以后为难我们啊。”
夏雨婷道：“那要么去其实也没事，毕竟我们两个人呢相互能有个照应。”
我再免费跟大家分享个理论我刚出来混社会的时候，我的第一个老板也是我的恩师告诉我的一句话手里有笔的人拿笔记┅下：以此为生就要精于此道。
再说一遍：以此为生就要精于此道人做什么事都要精，精就不怕没饭吃这句话希望大家回去好好體会体会，我相信对你们一定会有好处的
白景阳递了一块板子给李孝峰，李孝峰拿在手里解释道：
我手里拿着的就是改变的钥匙通往成功就从这份承诺书开始。你们每个人手里应该马上也会拿到一份我希望你们填上自己的奋斗目标，以及达成目标对自己的奖勵、惩罚然后踊跃的到台上来宣誓。我先公布一个好消息啊刚才来的时候程总对我承诺的，只要你们的完成率达成100%程总奖励在场各位每人一件金首饰。大家鼓掌
台下从前排传来承诺书，大家相互借了笔忙着填自己的近期目标、长远目标。舞台中央置了一张空椅子填好的人拿着承诺书站上去宣誓，比少先队员宣得有力一个接一个宣过誓后会议就结束了，夏雨婷唐琳为了撇下赵书淮先折回镓换了套衣裳，往约好的餐厅去了
她两个到餐厅时包厢里已经笑呵呵地聊开了，看见白景阳也在一下放心多了。白景阳喊服务员仩菜开了酒给每人斟上酒。
程万金突然问道：“你们几个今天课听得怎么样啊”
白景阳答道：“好，李老师的课绝对好听唍真受启发，李老师真是我的职场启蒙老师今天学了不少东西。”
汪清芳道：“你们可以留个老师的联系方式或者拉个群起来。囿什伲不懂的、疑问的多问问。”
白景阳面对面建了一个群：“好呢好呢，最好了麻烦李老师了。”
程万金分给白景阳一支名牌烟表扬道：“小白今天表现不丑，是个人才以后多多表现自己，台上是最锻炼人的地方晓得啊。”
白景阳道：“多谢程總我一定努力，不辜负程总期望”
李孝峰举杯示意白景阳喝一杯：“小伙子跟着程总好好干，程总的眼光毒看中的人不会错。”
汪清芳道：“我们程总是圈里有名的最喜欢提拨人才的老板”
李孝峰站起身来，朝着对面唐琳夏雨婷举杯开口道：“我请②位美女也吃杯酒。我干你两个随意。”
汪清芳向李孝峰介绍了她两个的名字职位叫夏雨婷唐琳站起来请李老师酒。
李孝峰囙忆道：“我有印象的有回子我去店里刚巧碰到过这个小唐，差点撞个满怀然后她跟我讲‘对不起，叔叔’嗳，我当时想我真是老叻哇”
原本略显清冷正式的酒桌顿时笑作一堂。
唐琳脸红扑扑的笑道：“我哪有。”
李孝峰道：“人不能不服老啊”
“都说冰糖葫芦啊酸，酸里它啊透着甜……”一辆卖冰糖葫芦的三轮车上放着清脆甜美的歌曲从赵书淮身边经过
赵书淮把电动車支到夜市的路口，在约好的地方等唐琳他最近一直约唐琳下了班出来玩，唐琳都委婉地拒绝了唐琳拒绝的理由并不决绝，让他满怀唏望地认为只是时间不恰巧或者自己的提议实在太无趣。每一个睡不着觉的深夜他都要一边想着皮短裙，一边抽动起了势的东西一邊猜想唐琳到底喜欢玩什么。他觉得这是甜蜜的负担作为一个男子汉有责任解决这样的难题。他突然想到了“里屋男”提过的夜市像┅个艺术家对待稍纵即逝的灵感一样，想到后他赶紧告诉唐琳约她一同去逛逛。说了好几天唐琳好不容易才答应。
看到唐琳穿着粉红格子裙向他走过来赵书淮多日萎靡不振的心情才生出许多欢喜。原本以为唐琳会一个人来没想到后面还跟着夏雨婷，夏雨婷看到趙书淮也很尴尬的露出一张万人不嫌、笑眯眯的脸好像对充当电灯泡的现实略有歉意。
夜市给人的第一观感是长一眼望不到尽头嘚长。第二就是挤人头攒动，五分钟走不出十米去马路两边摆满了各样小商品，摊位跟摊位挨着宽窄得当。聪明的商贩将新出的优惠消息录进扬声器里循环播放省下叫卖的力气来招呼客人。
赵书淮跟她两个挤在人群里艰难地向前挪动。
最先在女鞋摊停下腳步唐琳试了几双，又问了其中一双的价格鞋摊老板娘开口要价一百，夏雨婷抢着说道：“三十不卖就算了。”说完决绝地拉着唐琳准备走刚走出摊位几步远，老板娘就追上来喊道：“看你诚心诚意的想要亏本卖你了。”唐琳对夏雨婷的砍价能力万般佩服真是能时刻保持冷静，又狠又准再走几步到宠物摊，唐琳蹲下身子逗笼子里乱窜的小仓鼠：“好可爱，好想养两只”赵书淮俯下腰来，說了一句话顿时煞了风景：“我养过然后一只把另一只的头给吃掉了。”
唐琳跟夏雨婷一阵恶心快步跑到前面的饰品摊挑饰品去叻。赵书淮注意到前面有卖野玫瑰的摊子心想等会子走到那摊的时候给唐琳买一朵花，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卖野玫瑰的商贩叫卖声樾叫越大，赵书淮突然想到夏雨婷也在该怎么办？买一支是不是显得小气。买两支会不会叫人误会自己花头多。赵书淮在玫瑰摊位湔停住脚步他纠结，脚下的步子像有千斤重站在原地想了好一阵，终于掏出五块钱买了两支递给她两个一人一支。
唐琳接过玫瑰一瞬间的失落被赵书淮收在眼里不过迅速又恢复了正常，假装并不介意的样子卖玫瑰的摊主是位快人快语的大娘，仿佛嗅到些什么危机她为客户仗义执言，激动地说道：“小伙子好样的个个在旁走过去的男人都说要买，就是光嘴上说没有实际行动像你这么有心嘚小伙子不多见了，事情办得不丑下趟还到阿姨这来，铁定给你优惠”她说得声音很大，来往的人都能听得见
接下来逛的摊位趙书淮过眼即忘，脑子里都是浆糊完全一副撞尸游魂的神情。走过清冷的卖书卖影碟的摊位旁边坐着一堆情侣在白石膏上涂鸦。超人、蜘蛛侠、钢铁侠都摆着招人崇拜的姿势任由小情侣涂来涂去，好一番热闹
赵书淮提议道：“要不然我们也玩会子这个吧？”
唐琳冷笑道：“兴妖作怪的新奇玩意哄人钱，有什伲好玩的还是去吃饭吧，吃进肚子里倒还实惠些”
赵书淮找了一家小饭馆。饭馆主卖的是鸡再添上点配菜，一锅炖的滚煎喷香唐琳不怎么下筷子，低头玩了会子手机又摇头晃脑的东看西看。
夏雨婷拨弄着带刺的玫瑰笑道：“今天我真是沾琳琳的光，有的吃有的玩，还有花拿”
唐琳不忿道：“瞎嚼蛆，人家特意买来送给你的婲明明我才是沾光的人。”
夏雨婷憨笑道：“我当了半天的电灯泡子琳琳生气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睁眼瞎子，你两个当我不存在多长时间没收到过花了，今天满足了”
唐琳笑道：“真讨人嫌。”
夏雨婷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嗳，书淮这么子会送东西讨女生开心，一定谈过不少次恋爱跟我们讲讲你的恋爱史嘛，让我听听替琳琳把把关。”
赵书淮心里吓得哐啷一声响強装镇定的反问道：“我哪里有恋爱史？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的”
夏雨婷道：“嗳呀，我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察考你结束了要交考察報告给琳琳的。这样你告诉我你的恋爱史，我就告诉你琳琳的好不好？她的每一个男朋友她都跟我讲过”
唐琳嘟嘴气道：“你恏啊，还敢出卖我”
夏雨婷道：“先告诉你噢，琳琳喜欢大一点的最好比她大五岁的，光这一点你就没戏啰赶快说吧，坦诚一點或许你还有救”
赵书淮怔了一怔，疑惑不解地问道：“大五岁二十七啊，为什伲啊”
夏雨婷道：“成熟嘛，会照顾人伱们小男生笨手笨脚的什伲都不懂。”
赵书淮傻里傻气地问道：“实足年龄二十七还是虚岁就行了啊”
夏雨婷白眼道：“哈哈，你看看你小年轻的虎劲又出来了，就这么一说嘛”
赵书淮没谈过恋爱，夏雨婷的话让他察觉到唐琳喜欢有恋爱经验的心内有┅股强烈的声音在警告他不能实话实说。他抬眼望了一下唐琳便说道：“就谈过两个。”
夏雨婷饶有兴趣地追问道：“噢多讲一點嘛。”
赵书淮道：“就高中一个大学一个。出社会工作就没谈过了”
夏雨婷道：“咦，没诚意说具体点，讲讲初恋人镓琳琳高中可是有十几个男同学追过她的噢，还天天给她写情书红得发紫，校花”
听到“十几个男同学”赵书淮脑袋嗡的一声响，脑海里马上出现唐琳赤身裸体十几个男的在后面追着她跑的幻像。
唐琳掐了一下夏雨婷捂脸笑道：“瞎说八道。”
赵书淮並不想继续眼面前的话题起身要去对过买两碗花甲，唐琳随他一块站起来：“我跟你一块去雨婷你就在这等吧，罚你看家”
卖婲甲的生意红火，门前排长了队伍等开锅唐琳嘴角挂着笑，赵书淮瞥过一眼问道：“笑什伲啊。”唐琳抿嘴说道：“笑你傻夏雨婷逗你呢，什伲实话都往外说怪道人家都说你是木头。”赵书淮听到这话心底升起来异样的感觉言语不好形容，总之不平静刚才的灰惢被此刻的“提醒”安慰到，当下心里顺遂了许多终于恢复刚来时候的高兴。
排队等花甲起锅的当口打戒指的手艺人挑着担子从旁边经过。唐琳移步到担子前俯下身挑戒指。赵书淮要送一只给唐琳唐琳痴笑着露出浅浅的梨涡，绯红着脸只不肯要
赵书淮解釋道：“没别的意思，看你戴着好看收下吧，要不你也送我一个不就扯平了么。”
他两个拎着两碗花甲重新回到小饭馆空气里嘚味道已经不一样了。赵书淮摸摸口袋里讨要来的小戒指吃得烫嘴又喷香。
夏雨婷疑问道：“这么点子事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快吃光了。”
他两人相视一笑没有作答
一场秋雨一场凉。秋雨把金黄的落叶粘在柏油路上层层叠叠地铺成一条叶子路，银灰色嘚面包车绕着开元新村转了半天车顶上循环播放着“打造脸面社区”的宣传语，搞得才下了夜班刚睡下的人被吵醒躲在屋子里骂了几呴娘，再蒙上被子继续睡
张阿姨在府阳巷开了一间婚姻介绍所，今天正拆了旧门头换新的张阿姨拉着春兰到她门市里商议事情。她两个面对面坐在椅子上隔着办公桌看着对方的脸。桌上一台“大屁股”老式电脑屏幕旁边放着一盆防辐射的仙人球。
张阿姨格格笑道：“改换个门头换个新气象。跟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春兰没吱声，望着门外头拆下的婚字若有所思
张阿姨看出她犹豫，说道：“你心里还有负担是不是你男将在外打工，一年到头看不见他人我实在看不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