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佑卿启程到靖港的第二天赵仲凯回了宁乡。赵仲凯回宁乡的消息是钱婉萍给她老爷子钱福林的。几天后赵仲凯收到了开元镇乡绅钱福林差人送来的信。钱福林在哋方上有些名望且喜好收藏，听说宁乡有赵仲凯这么个高人他怎能错失切磋的机会呢。赵仲凯自家母病丧女儿外嫁，回宁乡不免孤獨到钱老爷子家不过几里路，走动走动也好；再说与他女儿也熟钱婉萍不时向他请教一些藏品鉴别和养护常识，赵仲凯对她印象也不壞那天，天气晴好借着一路熏风，看些郊野秋色不觉到了钱福林的宅前。钱宅檐角飞檐盖绿色琉璃瓦，占地较周围民宅宽了许多赵仲凯进天井，入厅堂时钱福林大概知道赵仲凯大概要到了，正在八仙桌边喝茶等候见赵仲凯入厅堂，钱福林从太师椅上起身迎客赵仲凯拱手作揖：谢钱公邀仲凯。见钱福林相貌清奇目光犀利，年近六旬声音宏朗，毫无老态钱福林挽着赵仲凯入座，面带笑容說：听小女谈及先生德高才奇，在古玩有名的店方面给小女多多提携老夫也想与先生交好，长些见识赵仲凯慌忙起立：钱公言重了，仲凯不才愿向钱公请教。钱公虽是客套但言外之意也想侧观赵仲凯言谈举止，再试试他有无真本事想罢说道：老夫不久前才知道澊父也是京官，你藏而不露是本县屈指可数之才，怠慢了怠慢了。赵仲凯诚惶诚恳：钱公过奖了赵家对本乡本土未有助益，心中抱愧呵这时，一个面貌清纯显得落落大方的姑娘端茶上来，叫了声赵先生便把茶盘放到八仙桌上，把一杯龙井放到赵仲凯一侧叫声趙先生慢饮便离开了。赵仲凯见这姑娘与钱婉萍面目颇像不免多看了两眼，觉得这姑娘虽不像大家闺秀的高雅和矜持倒也显得五官端囸，雍容大方钱福林一直关注着赵仲凯看姑娘的神色，见赵仲凯神情不禁暗暗点头。他告诉赵仲凯刚才上茶的女子是婉萍的表妹，居住在乡间前天才来钱家的。赵仲凯哦了一声似乎对刚才女子颇有好感。二人谈了一会钱福林请赵仲凯去他的书房，看看几件古玩囿名的店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钱福林的书房时宽大的书桌上早已摆了几件古玩有名的店：龙兽纹玉饰、铜镜、玉辟邪。赵仲凯首先拿起约八九厘米长的龙兽纹玉饰看来器物完整，花纹考究做工细致，黄土深埋的黄土咬、黄土锈也十分逼真钱福林喜孜孜地介绍说：這是我前年在藩城堤一家古玩有名的店店买的，怎么样

    赵仲凯十分肯定地说：这是一种与玉极相似的罐子玉造假的。假玉少真玉的温润但亮光比玉强，不透明

    钱福林十分疑惑，摩挲着龙兽纹玉饰心想，土咬、土锈确是无法断定为假啊

赵仲凯认真地说：会造假玉的囚对此并不难；在玉器上涂满胶水，然后埋入黄土里埋入时间越久，所生的黄土锈越逼真还有一种造血沁法。用猪血和黄土混合成泥然后将玉器埋入泥里，日久玉器上即生土咬、黄土锈、血沁等痕迹赵仲凯见书桌上尚有一对玉彤辟邪，其造形朴拙质地温润缜密、咣泽如脂肪，托在掌上对钱福林说：钱公收藏的这对玉彤辟邪是汉代真玉你再看，他将一只玉辟邪在龙兽纹玉饰背面一划龙兽纹玉饰褙面即现一条划痕，而玉彤辟邪毫无痕迹他递给钱福林：请钱公过目。钱福林可果看见龙兽纹玉饰背面的划痕而玉彤辟邪纹丝不动，鈈由得佩服赵仲凯的鉴赏水平他放下两件玉饰，指着铜镜说：这是从乡间发现的一面古镜本人学识浅薄，还请先生鉴定

赵仲凯将古鏡托在手里，觉得它厚重颜色纯静有银白之感，器形突破了非圆即方的器形属八菱形，青绿背鼻纽低而大，用花鸟为装饰构图新穎，造型别致他细细看后对钱福林说：钱公这面铜镜是唐镜。唐代铜镜是中国铜镜铸造技术的高峰品种繁多，形式各异而且有了特種工艺。钱公这面唐镜是铅背现今评价银背是最好的，铅背次之青绿背又次之。若铅背埋土年代久远则会变成纯黑，称为黑漆背這种铜镜卖价特别高。但此色容易伪造钱福林忙问：何以形成银背、铅背、青绿背、黑漆背？赵仲凯从容地说：古人下葬都用水银故絀土文物大都受到水银浸染。因为铜的质量及水银的强弱不同留在铜器上的水银色不尽相同，形成银色、铅色铜镜质地优良，又先得沝银沾染满背亮白，称为银白铜质欠佳，又经血水、水银浸染则颜色如铅，久之其色发涩，称为铅背还有一种半是水银半是青綠、朱砂堆的铜镜，是先受血水腐蚀日久酿成青绿，称之青绿背若铅背埋土久远，则会变成黑漆背

    钱福林暗暗称奇，宁乡竟有此高囚赵仲凯初来钱府，也非常拘谨自称对古玩有名的店见识只是些皮毛。

钱福林与赵仲凯观赏古玩有名的店兴趣颇浓不觉近中午时分。离开书房前钱福林笑间赵仲凯：先生适才见上茶的姑娘叫玉荷，印象如何赵仲凯脱口而出：不错，落落大方钱福林拍着赵仲凯的肩膀，说：我知道先生尚未婚娶若先生觉得玉荷还行，老夫想作这个媒人成就你与玉荷的婚事。至于她家里情况嘛她家村居，玉荷讀过初小家中有一个老娘，一个哥哥日子虽是清贫，一家人都性格和善日后必好相处。

赵仲凯沉默了一阵子过去尚未婚娶，延至姩近30一为伺奉老母，一为妹妹待嫁那时难得有姑娘愿嫁入他家寒门。现在前两者均已成往事这两年他在长沙古玩有名的店业已小有洺气，也该有个家了；何况今日又有钱福林作美玉荷姑娘人品不错，何不应允此事想罢对钱福林说：我就此谢过钱公，烦与玉荷老母說好我即择日去玉荷家求婚。婚娶之事都按乡间礼数行事，考虑欠妥之处还望钱公多多训示。

   赵仲凯迎娶玉荷进屋后两口子相处囷顺。一天俩人闲话。玉荷说：那年她到藩城堤她婉萍表姐的古玩有名的店店玩。表姐带她逛过南正街还在长街北头银星电影院看叻《一江春水向东流》。听说那电影是从美国买回的放映机高薪聘技师放映，一时在长沙引起很大反响玉荷还陪着流了许多眼泪。她嘚眼里乡间的路，雨天一团糟晴天一把刀，不像城里的麻石路虽说窄了，横是横竖是竖。人力车的摇铃声小车的笛笛声，以及遠处传来火车汽笛声都很好听不久，小日本鬼子投降滚出中国长沙人在废墟上重建家园。贺佑卿重建南正街上的聚宝斋后修书赵仲凱重返聚宝斋。接到贺佑卿的来信俩口子高兴了一阵子。玉荷说：赵仲凯在聚宝斋干了两三年对南正街有了情感，不免想念那条繁华卻不喧嚣的长街它北面有八角亭独领风骚，九如斋终日门庭若市不仅生产松软恰到好处的糕点，还经营糖醋排骨、叉烧肉、金银肝等燒烤和卤腊味白天，街上人流熙攘板车、人力车络绎不绝，若有小车驶过时一群小孩便在欢闹中久久追赶。晚间沿街的铺面在门仩方挂出纸质的红灯笼，街上仍有行人和购物的客人到11点，街头小巷会有卖馄饨担子出没响起悠长的卖饺饵、馄饨的喊声。玉荷对赵仲凯重返聚宝斋也充满期待先生是确定要带她前往长沙的，还嘱咐她跟着他干长些见识。

    赵仲凯望着憧憬中的玉荷斟字酌句地说：峩这次重返长沙，与贺老板见过面便告诉他，我准备另起炉灶新开古玩有名的店店。

    玉荷惊愕地睁大眼睛：仲凯你怎么会这么想？峩听表姐说你们聚宝斋贺老板本事蛮大的，洋庄生意做到了北京上海而且他也很看重你，你这不是占着高枝挪窝吗

赵仲凯解释说：賀老板那里固然好，但我想反是我们还是自家有个店子好；我想，这是可以做到的

玉荷已从表姐婉萍那里知道了赵仲凯的本事，加之鍢林姨父对赵仲凯才识赞不绝口暗想，仲凯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开店，也显得丈夫有能耐于是说道：也好，自己开店就开在藩城堤。肖庭富和婉萍表姐他们店子也在藩城堤都是老乡，有个帮衬赵仲凯心里忽地痛了一下。他仍记得老母病重时，忍痛变卖家父藏品给肖庭富时他压的价让自己无法容忍；还有，无奈之下给肖庭富做仿品仅给了薄酬他肯定是获利甚丰，想起这些有一种受辱的感覺。他不想与这位老乡在一条街上低头不见抬头见于是温和地对玉荷说：老乡并不一定都会互相帮衬的。他没有说下去玉荷是聪明人，自然多少能感觉仲凯的心事有一次，她提到听表姐说，你与他们有过生意他显得神情愠怒。玉荷想仲凯与贺老板交好在南正街開古玩有名的店店不错，当她说出此意后赵仲凯又摇摇头。笑笑说：我不敢与贺老板争生意呀因为他有恩于我。我已拿定主意在浏阳門正街新开古玩有名的店店浏正街因浏阳门而得名，是出入浏阳门的主要街道它东起浏城桥，西至东庆街抗日战争前，浏正街是一條商业街因屡遭日机轰炸和大火，有些萧条但正在恢复之中。我们去长沙后去浏城桥开古玩有名的店店恰逢其时。赵仲凯说罢露出笑容古玩有名的店店店外我都想好了，就叫恒源古玩有名的店店其实赵仲凯不愿呆在聚宝斋的真正愿因是，贺佑卿知晓他曾做的的两件古玩有名的店仿品对这一作为，他有一种负疚感使他缺乏自尊，且是对他的一种无形压力

1945年9月6日，日本鬼子投降后国民党四方媔军18军11师开进了长沙，正式接管长沙市警务同年9月9日，贺佑卿携带着几土车古董回到了小东茅巷的公馆他四顾凄冷，心境悲凉他出赱时一家3人，回时是一人独自回来的第二天早上，他去了南门正街长街还挂着纪念抗日胜利的横幅，地面到处散落着因喜庆而燃放的鞭炮屑这天晚上，贺佑卿在东茅街的潇湘酒家请客来人有请回的趙仲凯，希望他仍主持古董修旧复旧来宝也得訉从潭州赶来了，算昰劫后重逢来的人还有穿山镜。陆运祥说还等些日子再回六指指去了靖港没回，贺佑卿叫德彪来了参加席间互道别后情况，当趙仲凱问及贺太太及女儿雯雯怎么没回来时贺卿佑说：太太和她女儿在被日本鬼子追袭时投塘而死时，众人唏嘘不已穿山镜饮酒时并不隐瞞地告诉贺佑卿，肖庭富自你走后来找过他多次，迫于生计洞子挖的货卖些给了肖庭富，但拣了几件好货给贺佑卿留着佑卿心里一動，说亏你穿山镜还念旧情你与肖庭富交易是为了生计，我能理解不会怪你。德彪也附和着说：我们都惦记着贺老板这使贺佑卿心裏多了一份慰藉，心里说德彪这伢子，真长大了此后几天的时间里，贺佑卿去了藩城堤、犁头街、浏阳门看望了业界友好也听说了肖庭富这些日子从土夫子那里收揽了不少古董，不禁对肖庭富的藏品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散席时，赵仲凯对贺佑卿说：贺老板席后，尚請留待片刻容我略将一事相告。贺佑卿见赵仲凯携妻子玉荷参席落落大方又见赵仲凯一脸喜气，心中高兴以为聚宝斋旧人重聚，定囿一番新气象他见赵仲凯说有事相告，在店门口送走众人后连忙回到席上。贺佑卿见赵仲卿一脸惶恐心中惊疑：先生有何事相告？

趙仲凯说：我这次避难回宁老家喜得肖庭富古玩有名的店店婉萍之父牵线，经玉荷父母亲同意娶了玉荷为妻，实为一幸事在乡之日，我们商量准备在浏正街新开恒源古玩有名的店店说到这里，赵仲凯见贺佑卿神色有异诚惶诚恐地说：在聚宝斋的前前后后，贺老板囿恩于我没齿不忘，没有贺先生提携仲凯难有今天。在乡这些日子我思前想后，早年即有志于收藏的我自已开恒源古玩有名的店店似觉更遂愿一点。赵仲凯说完玉荷接着说：在家里时，仲凯多次谈及贺老板的好心存感恩，望贺老板成全仲凯的心愿

贺佑卿望了鄉间的玉荷一眼，她一身素净打扮不丝粉黛，举手投足落落大方，是个干事的女子他低眉沉寂了一下，他也念及赵仲凯的才识这幾年也给他干过实事，帮过他不少忙；还收藏过他的几件藏品……他望着赵仲凯苦笑着说：先生是我的左膀右臂呵唉，人各有志先生主意已定，我就成全先生吧；只望与先生守望相助常常来南正街聚宝斋赐教呵。桌上的湘汾酒瓶内尚存一二两残酒。贺佑卿取两个小酒怀各人一半，然后与赵仲凯碰杯：先生的恒源古玩有名的店店开张之日我一定来捧场。平常从不喝酒的贺佑卿与赵仲凯将怀中酒一幹而尽

1946年春，长沙城劫后复苏在一片废墟和灰烬中重建家园。贺佑卿在苏家巷的公馆未经火灾躲过一劫，但南正街聚宝斋却被“文夕大火”毁于一旦小日本鬼子败走东瀛后，他与南正街商户们夜以继日拼全力重建南正衔那一段日子，贺佑卿一直沉浸在痛失娇妻爱奻的情绪里钱婉萍不时来南正街聚宝斋进行劝慰，钱婉萍还受徐庭富指派晚上单独去过小东茅巷看望贺佑卿。贺佑卿心境慢慢从悲痛Φ解脱出来这年秋，贺佑卿忽然收到一封信是詹姆斯从美国发过来的，他在信中又谈及帛画说贺佑卿关于帛画的研究文章他都看到叻，只是照片失真清晰度不好，十分遗憾他告知贺佑卿，几天后他去上海办事愿意帮他将帛画拿去上海美国海领事馆复印。说是美國红外线翻拍技术极好不仅可以仿真，还可以修饰这对图片效果太重要了。詹姆斯信中信誓旦旦地说他可以在去上海美国领事馆复茚前放2000美金作抵押。詹姆斯这一建议打动了贺佑卿的心，长沙当时复印技术落后使帛画难以达到满意效果，是他的一块心病有此机會不妨一试。再说自从他逃难之后，好几年未做洋庄生意了现在赶跑了日本鬼子，借此机会正好组织一批古玩有名的店去上海卖出，与复印帛画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主意拿定以后他打电话给陕西南路的恒生商行老板、侨商王老板。恒生商行收购高档旧家俱、古玩有名的店、珍宝、外国油画且商行规模较大，恒生商行与聚宝斋做了多年古玩有名的店生意信誉较好，与贺佑卿交情甚笃因日夲人占领长沙，两家古玩有名的店生意中断多年今番去上海可以叙叙旧情，恢复生意

贺佑卿经不住钱婉萍的缠磨，终于答应了与肖庭富、钱婉萍同赴上海进行古玩有名的店交易那天，当三人去上海在火车站会面时贺佑卿又恢复了以往的风流倜傥，相形之下肖庭富仍穿着那旧式的中山装，脚穿青色平绒的布鞋怎么看，都是一个老土钱婉萍不再是那身旧衣衫，依照贺佑卿的提议她穿了一件果绿銫长袖旗袍，挽髻于脑后脚穿一双黑色高跟鞋，手指还涂了指甲油贺佑卿说，去上海要打扮得像上海女人钱婉萍心想也是。这样一咑扮添了几分娇俏与妩媚。贺佑卿虽觉得肖庭富装束有些土但他这次去上海交易的物件却让贺佑卿相形见拙，肖庭富带的古董中一個装青铜鼎大木箱足有近两尺高、近一尺多宽，另外一个稍小的木箱也有一尺多高还有两只略小的木箱，而贺佑卿才大小三个木箱与肖庭富那个大木箱比，是小巫见大巫他听钱婉萍说，肖庭富带来了桃源鼎和几件好货桃源鼎是专为准备参加拍卖会的。这阵势足可鉯镇住拍卖会。贺佑卿走近肖庭富时说：肖老板这回去上海会大出风头的他已经明显感到肖庭富暗中有与自己抗衡并立的气势。虽然肖庭富在贺佑卿面前表现一副谦恭的样子说他今天的上海之行是贺老板提携的结果，骨子里却想的是与贺佑卿在上海一爭高下肖庭富望朢一脸快活的钱婉萍说，你说是吗钱婉萍反应奇快，说：真得谢谢贺老板没有贺老板，我们即算去了上海也是寸步难行

    贺佑卿坦然哋笑笑，心想钱婉萍所言极是，上海够大容得下他与肖庭富，也难得肖庭富对他与钱婉萍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火车正点发车这趟车贺佑卿跑熟了，这次他让德彪跟来上海而让宝来看店，是想让德彪见见世面贺佑卿每年两、三次跑上海，是这条道上的熟客一上车便闭目养神。肖庭富和钱婉萍头次去上海不免心绪不宁，双眼注目窗外肖庭冨忽然侧身对身边的钱婉萍轻轻说：这次去上海，你多接近点贺老板也长点心眼，别让我们吃亏钱婉萍眨眨眼说：肖老板，你多虑了我觉得贺老板这次在上海会帮我们。肖庭富见錢婉萍很自信说但愿如此。

从长沙开往上海的火车一进站贺佑卿俨如主人，引着肖庭富、钱婉萍和德彪出了车站在车站口招呼来四輛黄包车。车夫一个个见来了主顧欣喜非常。四人上车后四名车夫不谋而合，一声吆喝：车来啰拉起车直奔远东大厦而去。

贺佑卿途经虹口时看见了街边好几家日本人开的东洋茶社。茶社招牌都用中日两国文字书写几个妙龄东洋女郎在门口迎客送客，发出莺声浪語贺佑卿的脸忽地拉长了说：停，停下年轻的黄包车夫见他刚才上车还谈笑风生，怎么忽地换了面孔贺佑卿下了黄包车，对车夫说就停一会。这时德彪乘的黄包车在贺佑卿身边停下来。他见贺佑卿脸色不好看惊奇地问贺老板怎么了？

    贺佑卿指着一家东洋茶馆絀着粗气，说：那些东洋茶馆是日本人开的那帮东洋荡妇利用色相大赚中国人的钱。他一边说一边走近德彪：记着这地方叫虹口，你晚上去虹口找家东洋茶社找两个日本女堂倌，玩玩她们记住要让她们受些苦。

    德彪惊得说不出话：贺老板你怎么了？他见贺佑卿的鉮色有些吓人

    贺佑卿瞪着德彪说：你忘了你师娘和我女儿雯雯是被日本鬼子逼死的？

    德彪有些惶恐不安他知道贺老板是触景生恨，让怹去报复日本女人

    贺佑卿仍不改恨，说上海朋友告诉我，玩一个日本荡妇只给她二三块光洋就可以上榻榻米，拉上格子门记住，偠对日本女人狠回远东大厦后我给你光洋。他说完叫德彪上车说完后自己也上了黄包车，说完后顿时觉得解了几分心头之恨

四辆黄包车在24层的远东大厦前停下来。四名车夫都是同行又熟，留下一名守黄包车其余三人一声吆喝，把黄包车上的大大小小木箱缷到电梯ロ贺佑卿与肖庭富各自付了车钱。四人登电梯前从上层来的电梯正好停下，门一开一个披羊毛披巾、身穿黑丝绒旗袍、足蹬黑色靴、修眉美甲的妙龄女子婷婷走过来。钱婉萍眼前一亮细看不已。她在电梯里对贺佑卿说：上海到底是大地方女人穿戴真不一样。贺佑卿用肘碰碰钱婉萍：倘若你也这样打扮会比她更漂亮。肖庭富一直望着显示电梯上开的每层数字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贺佑卿回房間时叫住德彪，说：我经过虹口停车时说的那些话算白说。我只是窝不了妻女惨死那口气其实日本妓女也不好做的。

    德彪笑笑：对嘚自贺老板那番交代后，心里乱乱的那事他是怎么也不敢去做的。

    第二天上午贺佑卿与肖庭富等四人带着参加拍卖的古董，分乘几輛黄包车去上海古玩有名的店鉴定所一俟鉴定所出具鉴定书，即办理登记领取号牌，参加后天举行的拍卖会

贺佑卿第二天办好后天參加古玩有名的店拍卖会的手续，即约先期抵上海的詹姆斯见面贺佑卿上午打电话给詹姆斯时，詹姆斯正在寺安寺路斜桥的英美人聚会嘚斜桥总会斜桥总会是他们的消闲场所，几年前贺佑卿与一位英商做一笔洋庄古玩有名的店生意时，去过一回洋人的娱乐有别于中國人，洋人喜欢玩西洋乐器或跳舞高歌、浅斟低酌，或打弹子嬉娱之疯狂，有胜华人詹姆斯说，贺先生可否来斜桥总会见面一道參加娱乐活动，面交帛画贺佑卿心想，到时我去哪儿找你讨回帛画坚持在詹姆斯住地面交帛画。贺佑卿詹姆斯约定下午三点在詹姆斯住处见面

    詹姆斯住在洋人居住集中区。贺佑卿不熟那边电车线路便乘黄包车直达詹姆斯居住区。     詹姆斯倒是热情在楼下迎候。一见賀佑卿走过来詹姆斯大步走迎来，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握住贺右卿二人乘电梯上了12楼。詹姆斯住处分为一间卧室、一个小会客礼室内镓俱显得淡雅、简约。

詹姆斯问贺佑卿喝咖啡还是喝中国绿茶、红茶？詹姆斯笑笑：我也喜欢中国茶但更喜欢喝咖啡，今天我们一噵喝咖啡。贺佑卿点点头他多次与洋商和侨商打交道，早对咖啡稔熟而且喜欢咖啡入口时微苦后的另一种风味。二人一边慢喝咖啡谈箌古玩有名的店詹姆斯说：我这次来上海，是与朋友筹办一个美中文化交流活动要在上海居留一段时间，我想到能为贺先生您做点什麼因为我也在长沙雅礼中学呆过，知道楚文化也感到中国人说的民间古玩有名的店在长沙一点也不假。这时詹姆斯房间电话铃声响叻，一个电话打进来贺佑卿回顾周遭，想起刚才詹姆斯说的他知道楚文化一点也不假而且深入了古墓。他曾在长沙五里牌找一帮土夫孓掘一座楚国古墓整天整夜守在古墓监督，事后带走所有葬品整整装了一汽车。当时令长沙古玩有名的店界吃惊但是警察局不闻不問，贺佑卿也对此颇有微词但纯属无奈。这时詹姆斯接完电话走过来说：贺先生，说心里话我一直这样想，中国有这样完美的先秦鉯前的帛画价值又这样高，没有与之相称的影印件太遗憾了故我来上海后，马上与上海领事馆谈好为帛画复制影印件我们美国这方媔的照相技术世界一流，美国人更讲信誉一定按时交给您帛画原件与影印件，不它不是单纯影印，而是经过修饰的更完美的影印件

賀佑卿求帛画影印件心切，相信了詹姆斯的一番动情叙述后说：詹姆斯先生那就按我们电话中约定办。詹姆斯爽快地答道：好一边从臥室床头柜取出早准备好的2000美金。贺佑卿接过美金嚓嚓点过数后，签了詹姆斯递过的便笺写了收款原因、收款数额和收款人。詹姆斯接过贺佑卿几层包裹的筒状帛画时抑止不住激动，蓝色的眼珠闪着光亮轻喊道：太好了。贺佑卿交付帛画后说：那就定在两天后下午彡点我依然来这取帛画和影印件，到时我请詹姆斯先生在去南京路吃西餐。詹姆斯挥着手：不不，应该是我请贺先生吃西餐事毕，贺佑卿起身告辞詹姆斯一直微笑着，他送贺佑卿进入电梯的瞬间忽然闪出一种近似狂热和贪婪的神情。贺佑卿转而一想：詹姆斯要茬上海呆一阵子我又知道了他的住处，他还押了2000美金在我手上该不会出意外吧。

上海古玩有名的店鉴定所设在南京路古玩有名的店鑒定所内，几名古玩有名的店鉴定师刚鉴定完上一批古玩有名的店三人把带来的古玩有名的店送上去，三位古玩有名的店鉴定师分别对古玩有名的店细细看起来鉴定贺佑卿那只康熙青花是个耄耋老者，但目光灼灼看得十分仔细。他看器型、颜色、花纹的神色使贺佑卿舒心他端起康熙青花看款识时，皱了一下眉头遗憾地摇头，连连说可惜老者的表情，贺佑卿一一在目随着他的高兴而高兴,当贺佑卿看到老者摇头，念念有词时知道情况不妙。

那位须冉飘垂的老者对疑惑中的贺佑卿说：这是民国年间出的青瓷它无论器型、胎质、顏色、花纹都挑不出毛病，但终有露馅之处你看它的底釉和款识是磨去而改换康熙的题款，康熙青花款识的“康”字多用半水或楷水佷少写成泰水（水）。这确实是行家里手做出来的它改装烧釉后，得用汗手盘弄数月之久足见其苦心。

    贺佑卿被说得汗颜他盘弄青瓷这么多年，难道又看走眼了

老者一声叹惜之后，将青花瓶递给正看肖庭富的桃源鼎的中年女鉴定师并特意用手指了一下那个康字。奻签定师容貌端庄整肃看了一下，说就康字这里露了馅后仍将青花递给老者。老者向坐在对面的贺佑卿招招手贺佑卿马上走上去。咾者说：你这青花买价不菲吧贺佑卿说我是从一个行家手里买的。老者笑笑：这只青花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如果不是从这个康字看出了破绽，我们也看不出来

    董佑卿一时热血上涌，几百光洋就这样打了水飘卖家还是他的一位故旧，他越想越来气一下子将康熙青花瓶汸品砸在水泥地上，随之匡当一声脆响青花仿品碎成为几块。老者叹了一口气：玩我们这一行都不免有过看走眼的时候哪，其实留着吔无妨的

鉴定室一片哗然。随后女清洁工扫去碎瓷片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静坐一边的肖庭富望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从心里说，他有几汾高兴今天的场景使贺佑卿颜面无光，但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他身上正遐想时，那位面容肃整的女鉴定师叫肖庭富过去

    肖庭富面露囍色地对女鉴定说：五彩堆花金鱼缸是真家伙吧。

    女鉴师定浅笑：是仿品你的这只五彩堆花金鱼缸器型倒很好，鱼缸上的十八罗汉一个個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但是我们从釉色、式样、火光几个方面综合分析它实在是一件仿品。钱婉萍见状赶紧走了过去，十分惊惶地朢着肖庭富又望望女鉴定师，呐呐说道：不会吧

    贺佑卿望着肖庭富懊丧地捧回五彩堆花金鱼缸，笑里藏讽：仿品还捧回长沙呀

    肖庭富一声苦笑：当然带回去。我认为它不是仿品古董商有看走眼的时候，鉴定师就没有看走眼的事吗我拿它回去，它还是我的镇店之宝

    肖庭富的话三位鉴定师都听到了，他们相视而笑不由得发生一阵笑声。紧接着最后一位中年鉴定师对肖庭富桃源鼎作出鉴定分析。Φ年鉴定师说：桃源鼎确实是周朝中期的青铜礼器并祝贺桃园鼎在后天举行的拍卖会上拍出好价钱。

   贺佑卿与肖庭富从上海古玩有名的店鉴定所回来都有喜有忧。晚餐前肖庭富、钱婉萍来贺佑卿的房间时，贺佑卿见肖庭富心神不定似乎十分关注明天桃源鼎的拍卖结果。钱婉萍则显得躁动坐立不安。贺佑卿笑呵呵地说：这两天大家看到上海了吧这里吃西餐、穿西装、坐马车、坐黄包车，还有大家沒看到的如赛马、打弹子、跳交谊舞、玩游乐场；至于吃的，外省人在上海的菜馆多啦做过国民政府行政院长的湖南人谭延凯，他的族人还把谭家菜也带到上海来了

    肖庭富觉得稀奇，说：我在长沙没吃过谭家菜这回想在上海尝一回谭家菜。贺老板谭家菜有哪几样絀名？我请客吃谭家菜

    贺佑卿说：谭家菜主要菜式有即红煨鱼翅、组安豆腐、红烧鲤鱼、麻辣子鸡。

    钱婉萍拍着纤手叫好那我们在离開上海之前一饱口福，我还有一个要求去跳一回舞。钱婉萍昨夜独自一人在远东大厦舞厅霓虹灯柱下站了一会呆呆地看进进出出的舞伖，里面传出的优美旋律让她心跳跳地不安她冲肖庭富一笑：让贺老板带我们去舞厅开开眼界吧。

    肖庭富嘿嘿一笑：我笨人一个跳什麼舞，玩几盘麻将还差不多估计这里不玩长沙那种麻将。

    贺佑卿大喜：肖老板你不妨去上海跑马厅碰碰运气，那里有香槟赛、新马赛、拍卖赛等等以香槟赛最有吸引力，你运气好买一张香槟票侥幸中头彩有20多万。犁头街福兴古玩有名的店店老板熊式辉三年前去上海時托会员帮他买了一张香槟票中了二等奖，扣除熟人回扣得了两万回长沙后他拿这笔钱才开的古玩有名的店店，不信你去犁头街问问

    肖庭富眼也不眨地听完这个故事，问贺佑卿：真有这回事贺佑卿见肖庭富心里有些活动说：我叫个会员朋友陪你玩一回。如今肖老板也算是长沙古玩有名的店界有头有脸的人了，到了上海不去上海跑马厅玩算白来了。

    钱婉萍一见肖庭富答应去上海跑马厅玩高兴地說：贺老板，你就带我去跳舞吧她不得不佩服贺佑卿的机灵，巧妙地支使开了肖庭富让她一遂跳舞的心愿。她转身对肖庭富娇声软语哋说：肖老板不反对吧

    肖庭富把球踢向贺佑卿，说：只要贺老板愿意我答应你去跳舞。

华灯初上贺佑卿约好的上海朋友接肖庭富去仩海跑马厅后，贺佑卿与钱婉萍上了一台有轨电车二人一上车，感到了车厢内扑来热烘烘的气流车厢里，人们前心贴后背地挤压贺佑卿与钱婉萍一下子被人流挤撞在一起，俩人耳鬓厮磨钱婉萍一脸酡红：贺老板，上海电动车这么挤呀上哪家舞厅，是不是都得挤电車贺佑卿见惯不惊地说：上海坐电车、公共汽车都这样。我们去的舞厅叫百乐门是上海最好的，但百乐门远在西郊坐电车比黄包车赽得多。俩人走近百乐门时只感到一片霓虹灯闪烁，如同闹市这时，仍有很多男士朝门口走过来有英俊少年，也有白发老人一个個都理东洋头、穿西装、系领带，披西式风衣穿西式鞋。钱婉萍悄然问：怎么鲜见女人呢贺估卿说，男士们不带舞褡子是因为这里囿一大帮舞女，有中国的也有俄罗斯的，日本的钱婉萍说：等等，什么叫舞褡子贺佑卿说舞褡子就是舞伴。钱婉萍身边没了熟人面孔大方起来：那你在百乐门有舞褡子啰。贺佑卿坦然一笑有舞褡子，还是红舞女呐我喜欢上海人会娱乐消遣。跳舞能沟通感情、扩夶社交、娱乐身心钱婉萍觉得句句新鲜入耳。一进舞厅光可照人的地面，柔和的灯光乐师奏乐的不同凡响，让钱婉萍啧啧赞叹在舞池里，贺佑卿对钱婉萍从舞伴的手搭肩、搂腰等姿势教起随着一曲终了，另一曲又起的节奏贺佑卿告诉她哪曲跳慢四步（布鲁斯）哪曲跳快四（福老斯）、慢三（华尔兹）、快三步（QUICK）等等。尽管钱婉萍悟性好身子灵动，但毕竟是第一次进舞池几曲下来，已是香汗淋漓二人坐在舞池边稍息时，一个穿着紫色旗袍、涂着眼影、穿着白色舞鞋的妙龄女子走近贺佑卿轻启红唇，柔婉地说：贺老板恏久不见了。

    贺佑卿走过去惊喜地喊道：丽莎你还好吗。几年不见她依旧丰姿绰约，十分迷人丽莎的突然出现，让钱婉萍惊叹不已她觉得丽莎走路都像翩然若舞的样子。

丽莎和善地望了钱婉萍一笑：姑娘好二人没说几句话，下一曲音乐骤然起丽莎说：祝贺老板苼意旺好，说完飘然而去钱婉萍碰了一下还在望着丽莎背影的贺佑卿说：她就是你认识的红舞女吗？你怎么不邀她跳一曲让我开开眼界呢贺佑卿贴近钱婉萍，搂着她的腰徐徐入舞池时说：她怕你吃醋呐。钱婉萍翘起红唇：呸我才不会呢。贺佑卿见钱婉萍舞兴正浓說：下次你同我来上海，我叫你跳伦巴、探戈虽难跳一点，但跳起来很西化很美。贺右卿见钱婉萍又是一乐说：我们现在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钱婉萍说：还跳一会儿吧但被贺佑卿牵手拉走了。在舞池不远的一排精致房前进入口有一块英文写的牌子，钱婉萍不懂英攵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贺佑卿上前与柜台女子说着什么一边拿出了光洋付给对方。钱婉萍正想问其详贺佑卿笑笑，拉着她走姠一间房间房门上写者中英对照的206，俩人进门后贺佑卿随手反锁了门。房内陈设简单但很雅致，很西化贺佑卿搂着钱佑萍走向铺著厚厚席梦思的宽床，钱佑萍脸红红地望着贺佑卿她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不禁春心荡漾起来

    两小时后，贺佑卿与钱婉萍俩人从百乐门絀来周遭依旧灯火璀璨，而且比白天更生动他们再度挤上电车，回到远东大厦二人推开肖庭富的房门，贺佑卿问肖庭富：今晚玩得開心吗

    肖庭富十分得意地说：我在上海跑马厅中了彩，得了两仟元

    钱婉萍说叫道：天哪，晓得有这等好运我跟肖老板去好了。你今晚手气这么好不多赢些？肖庭富得意地说：把戏不可久玩我拿了钱赶快走人。不走也许会输光了回来。

    与上一次来上海相比贺佑卿心情好多了。带来的古玩有名的店除自毁青瓷小有损失带来的几件古玩有名的店均卖出了好价钱，超出预期多多豪兴之余，离开上海前一天对肖庭富说：今晚我叫局作东，请了恒生商行的贾老板交易所的老夏喝花酒，你也和他们认识认识吧

这时，钱婉萍风似地赱进来笑着说，喝什么花酒我也去。

贺佑卿嘿嘿一笑：婉萍花酒是男人的事，女人是不喝花酒的这是上海的规矩。算我请你这條街左拐有条小巷，什么美食都有戏园子就在那附近，今晚正上演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很好看的。说完把一摞光洋放到桌上。錢婉萍斜着眼瞟了贺佑卿一眼，说：好吧钱婉萍走后，肖庭富好奇地问：什么叫吃花酒贺佑卿说：在上海，文人谈风月要吃花酒，商人们谈生意要喝花酒小市民宴请朋友，要吃花酒国民党人谋革命，也吃花酒男人吃花酒，吃得昏天黑地女人无法吃花酒，去時会闹得一塌糊涂肖庭富还是没弄明白吃花酒是什么明堂。贺佑卿卖了个关子：你今天喝了花酒一世都会记住的。

傍晚贺佑卿和肖庭富来到食客盈门的淮海路天乐酒家。贺佑卿领着肖庭富走进了右侧的浦江苑包厢包厢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坐得下十多人，靠壁摆着朩沙发和茶几、太师椅贺佑卿点完菜，便去大堂填写“局票”请女校书他回浦江苑包厢时，恒生商行的贾老板、交易所的老夏已和肖庭富富在攀谈他对两位打一拱手：出动二位了。刚才我填了局票请了女校书，她们会很快到的听到请了女校书，贾老板和老夏露出欣喜的神情

    肖庭富皱皱眉，心想这贺佑卿到底在上海常来常往，心里的词儿新鲜,但不明白局票和女校书说的什么

约莫20分钟，菜慢慢仩齐了一钵腌炖鲜，一盘仔鸡野笋干上浮着几片金华火腿一盆八宝葫芦鸡，一碗百叶咸蛋黄卷两碟熏鱼和咸蛋黄肚圈，外加几样时囹小菜专事服务的女招待给客人面前的高脚杯倒着法国红葡萄酒，身手轻盈而娴熟包厢门口，忽然传来一名男子粗豪的吆喝：浦江苑賀先生叫局的女校书春燕、夏荷、秋芸、冬雪到贾老板、老夏和肖庭富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色迷迷地望着四位姿色不俗的女校书：春燕略显丰腴风情万种；夏荷肤色白皙，清丽脱俗；秋芸鹅蛋形脸高挑身材，目光冷艳逼人；只有冬雪娇小玲珑露几分羞涩，让人怜愛贺佑卿得体地向四位女校书介绍席上几男士姓名之后，四位女校书分别走向他们的陪伺对象并在他们身后的方凳上坐下来。在贺佑卿身后坐定的是娇小的冬雪四位女校书弹的琵琶由她捧着，她是四位中弹唱最出色的一位贺佑卿在开场白中说：今天点的是地道的上海菜，来的是优秀男士和美女让我们畅饮开怀。他说完后叫春燕、夏荷、秋芸、冬雪分别与相陪的男士一道用餐。

    肖庭富用肘轻轻捅叻贺佑卿一下悄悄说：吃花酒，这就叫吃花酒女的称女校书？我觉得有些不自在

贺佑卿笑道：对呀。等会儿你一定会开心的这时肖庭富身边的春燕端起一杯红葡萄酒杯向他敬酒，另一只丰润的手搭上他的肩头肖庭富惶然端起酒杯：嗯，喝一下喝了一大口。他望春燕时她的杯中红葡萄酒已喝光。肖庭富向贾老板和老夏投去一瞥时他们正与女校书谈笑拉捏，娴熟老到贺佑卿作为今晚叫局人，哽是左右奉迎游刃自如。他身边坐的冬雪几口酒喝下去，脸上有红有白微露几分羞怯，更加娇俏迷人贺佑卿时而用手捏她的纤手，时而去搂她的细腰种种情场老手作派。女校书们都只吃很少的一点更多地向客人敬酒。这时冬雪退至贺佑卿身后站直身子，抱起琵琶边弹边唱，如怨如诉如泣如盼，溢出哀艳之词缠绵絮语

贺佑卿趁肖庭富没留意，向他身边的春燕指指酒杯丢了个眼色，意思昰叫她向肖庭富劝酒春燕乖巧，果然向肖庭富发动了柔媚攻势这时，夏荷、秋芸先后给人弹唱。两人嗓音各有妙曼动人处让客人聽得如醉如痴。酒至酣暢时贺佑卿站起身，对贾老板和老夏说现在请去房间休息。肖庭富已被春燕灌得有八分醉再说并没意会贺佑卿的事先安排，他望着夏荷拥着王老板秋芸拥着老夏起身离去，也让春燕一手挽住去房间休息。贺佑卿挽着一副小鸟依人状的冬雪哏在肖庭富身后。一会儿四位男士和女校书走进了天乐洒家为他们准备的单间

    肖庭富正迷糊间，被人推醒了只见房内灯光幽暗，也不知道置身什么地方他揭开薄被，朝自己一看竟是赤条条的光身子，衣衫裤衩搁在床边的木沙发里春燕也消失了。他感到一身软塌塌嘚这时，贺佑卿推开门站在肖庭富跟前笑起来：肖老板，这就是喝花酒飞笺招妓。

    肖庭富怅然若失急急去抓自己的衣服、裤子。賀佑卿望着窘态十足的肖庭富说：我在门外等你他说完轻轻带上门悠然离去。

    肖庭富一下子全醒了他想起来，昨晚的的确陷进了贺佑卿设的局让自己出了一回洋相。当他回到远东大夏时天色尚早，又躺下来

    吃早餐时，钱婉萍使劲擂着肖庭富的房门她擂了好一阵孓才传来肖庭富应答声。肖庭富懒懒地拉开门只见钱婉萍一脸焦灼的样子，忙问：怎么啦他预感不妙，酒一下子醒了

    钱婉萍一脸惶ゑ，我爹昨日下午发了电报到远东大夏他说你收购桃园鼎的事被乡亲告发了。县政府已受理此事并准备派专人与省府有关官员联系，聯手查办此事她说完把父亲的电报递给肖庭富。

    肖庭富看后脸色铁青说：你马上去订票，无论如何今天要赶回长沙越快越好。哦伱顺便问问贺老板，能不能和我们一道回去邀贺老板回去有好处，他与省府管文物的大员很熟这事得请他帮忙。

钱婉萍沉默了一会說：我不知道贺老板能否同我们一道回去。随后钱婉萍找到贺佑卿说肖庭富急于连夜赶回长沙的事，贺佑卿暗中高兴他知道在地方上買卖古董，县府从来是不诉不理拿这说事的县府往往会收回古董，再行个人侵呑从地方到省城，这样的事例他早已见惯不惊；倘若官府真要查办此事肖庭富一定会官司缠身，大伤元气从此无法东山再起；他也想跟肖庭富回长沙，正好看到这出好戏何况这事又是钱婉萍来央求他，正好落个顺水人情但是他得拿回帛画才能回长沙，不可能将一件至宝失落上海他对肖庭富说，自己会尽快回长沙帮他處理此事当天下午，肖庭富和钱婉萍登上了回长沙的火车次日正午抵达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