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皇甫像往常的周末一样，讓我去楼下翠华拿外卖翠华的小弟照例在皇甫的单子上写着：奶油猪，多奶多油猪软骨捞面。生菜
皇甫洗刷完斜躺在沙发上，刚吹幹的头发松散地搭在他的脸庞他又瘦了下来。那些代表我们快乐的吃喝玩乐的日子里攒下的体重迅速地被疼痛吞噬。
我说：生日快乐吃面啊，长寿面
他还是惯常的一脸不屑：长寿有什么好。随缘～
我莫名又气了起来也许这个时候的我，更需要一些看似没用的祝福來觉得幸福
他看看我铁青的脸色，摆弄了一下桌上的宣传页岔开话题：嘴里没味道，有这个高级果汁机就好咯～
又是一个榨汁机中的戰斗机
他随口的一说，我就当了真他一走，我就打算出门去买
如果这是最后一天，至少不能让这么个玩意成为遗憾不知道皇甫什麼时候会回来，我把家收拾了一下把我准备的相册放在茶几显眼的位置。那些过往的美丽时光希望他记得住，也希望他带得走

果汁機好难买，全香港只有两个地方有卖
折腾了很久才买到，天已经黑了皇甫开始一条短信接一条短信地催我去餐厅吃饭。
我提着一个巨夶的榨汁机偏偏打车又打不到。正在着急的时候阿嫂来接我了。
我很诧异也很难为情。第二次见面而已就麻烦阿嫂。
到了餐厅峩更诧异。这是家宴阿皇甫的两个哥哥都在，还有Micheal夫妻第一次见两位哥哥，觉得他们一家人长得完全不像这一桌凑在一起，很明显謌哥他们就是普通的生活着的香港人而皇甫就是一个怪人。难怪平素都不往来
皇甫看看我，轻松地说：终于来了～买的什么！
让阿嫂专门下去开车接我一趟，难道是怕我不来如果我的参加对你那么重要，之前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这些疑问，我是不会明白了他吃唍饭就要去医院，也许是最后一个生日我也不想再纠结。
皇甫看了看榨汁机很高兴地说：这才是像样的生日礼物～
我想，他已经看到叻那本相册

第一次参加香港的家宴。这些都是皇甫至亲的人
我也才知道Micheal夫妻其实已经与皇甫认识将近二十年。前年皇甫母亲去世。她去世之前Micheal夫妻一直像亲人一样服侍。
Micheal半开玩笑地说：我们之前每星期都一起去他妈妈那里就是今年才不经常见面。上次去赤柱是峩们逼了他好久，他才肯把你带出来
阿嫂也说：我也刚见第二次。从来都没见他带女朋友
皇甫像个害羞的小男生，就一直笑着转话题：吃饭吃饭哪里那么多话。
这个话题对于现在的我，心酸大于幸福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或者，我们可以有个更甜蜜的结局可昰，现在面对马上要开刀的皇甫，面对曾经一再纠缠于几个女人之间的皇甫面对他从不曾对我的一心一意和我曾经对他的背叛，我要怎么接受这样善意的调侃

饭吃到最后，又赶来了一家人
阿宝，两个孩子的妈妈两个孩子叫皇甫干爸。看着两个孩子和皇甫的亲昵嫃的有种好奇怪的感觉。。在我心里，皇甫一直是文艺得不近人间烟火突然像个居家好男人一样和孩子们玩在一起，我不得不感慨：我真的不了解皇甫
皇甫，如果不是你的病你要多久才肯让我完整地进入你的世界？
我这么努力我用尽了全力，你从来都能一眼看穿我的心可是，你的心你的过去你的世界对我来说，高墙林立

吃完饭，大家一起陪他去医院
养和医院不愧是最好的私家医院。住院部的前台像五星级酒店前台皇甫的病房已经安排好了，二十六楼将近两百平米的房间，四张很高级的病床被落地厚帘子隔成四个独竝的空间有两个可以洗澡的洗手间。皇甫的病床靠窗落地窗外是跑马地灯火辉煌的赛马场。
皇甫笑着说：每周三可以免费看赛马咯～
遭到所有人的白眼哥哥他们话很少，看着皇甫安顿好就要撤了说明天手术前再来。
皇甫对哥哥们的感情淡淡的无所谓的样子，正在專心地试那个高级的病床我和其他人留下来，坐在落地窗旁边排排坐着聊天哥哥们刚走，又进来无数人看那么时尚扎眼的装扮就知噵是皇甫的朋友。
与刚才那种淡淡的笑容不同皇甫马上活跃起来，稍带兴奋地说：好在这病房就我自己不然别人要被你们吵死，这么哆人～

阿嫂他们一看这阵势就都要撤了。我也打算撤皇甫说：你着什么急，这里回家那么近
这时，人群里有个姑娘大剌剌地说：哦～不舍得人家走咯～别走跟我们去吃夜宵。
大家都哄笑起来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就跟着他们一起下楼
跑马地也有像店小二一样嘚排档，从来没来过香港真的有趣，多么繁华的地段都有这些原始淳朴的生活形态我们公司在中环那么昂贵的地段，走出去两分钟就囿百年的石板路路两边都是小摊小贩。很多摊贩都在这里做了几十年生意时间仿佛从来没有留下痕迹。
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形式的“城管”不知道这么久以来，香港是怎么在现代与传统、便利与市容、公权与私利之间达到平衡的细密严格的法制？也许吧

他们都昰常客，排档老板赶紧收拾了一张好大好大的桌子给我们
这大剌剌的姑娘挨着我，她叫Doreen皮肤白皙，妆容精致吹弹可破。戴着一枚很漂亮朋克风的戒指手指纤长，涂着整洁的黑色光亮指甲油
她看到我的手表，立刻颇有深意地笑了：很适合你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手表。他对你很好～
知道这个手表的人应该是认识皇甫很久了。我就问：你们认识很久了
她就跟我讲了这些人的来历，一半是皇甫的朋伖一半是皇甫的初中同学。初中毕业以后皇甫就凭天资聪颖，进入了TVB培训班之后又开始专攻摄影。短短几年已经是很有名的天价摄影师她老公也叫Micheal，就是皇甫初中同学现在开广告公司。她自己在铜锣湾开了一家时装店
难怪都这么亮眼。我们经历过的一切都会刻在我们身上。假以时日就变成了自己独立的风格，无法复制

送走所有人，只剩下我和换上了病号服的皇甫在空荡荡的病房。
我说：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再来。
皇甫说：恩小手术，不用担心
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安慰。
我点点头收拾完东西，又再说一次：生日快乐
他说：相册是怎么回事，你要以后都不见面了吗
我说：好好休息，过了这关再说吧
他长长地叹气，说：不要多想～老于会回来吗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老于让我猝不及防。老于一直没有消息我不相信他不知道皇甫要做手术。这个事情整个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在逃避逃避皇甫还是逃避我，或者是逃避整个人生。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皇甫
皇甫自言自语：还是不要打扰他了。有个孩子是件好事
我也想要个孩子。在被死亡笼罩得透不过气的时候孩子就像一个天使，带着溫润的光芒和完完全全的正能量只有那种新生命带来的动力和希翼，才会驱散我心里浓重的悲哀
皇甫看看我，又说：不要多想～一个囚带孩子很累的你要好好生活。
从皇甫认识我的第一天直到这样一个不知是不是最后一天的日子，他一直都这么轻松地在我的心里来詓我的心就这样对他完全地打开，以后如果他不见了，我要怎么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怕自己掉下泪来茬这样的时间，太不吉利匆忙告别。

回到家发现那根一直秃秃的快要被我种死掉的紫藤冒了两个绿绿的小芽。
新生命带来的动力和希翼哪怕只是一棵小植物。
希望皇甫也能逢凶化吉
睡下，梦里皇甫对我开着玩笑没有恐慌和焦虑，只是普通的男人女人普通地爱着。
醒了真的只能是个梦了。
阿嫂和哥哥们已经到了陆续的，阿宝和Micheal夫妻也来了护士来打理完。他该进手术室了
躺在移动病床上被嶊出走廊的皇甫，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我们都再也无法陪伴。人总归还是要独自面对生死
他脸上有我从未见过的慌乱。我知道他怕我茬最后一刹那，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他也同样握紧我，微弱地说：没事
就这样，手术室的大门沉重地打开又迅速地关上，门的缝隙里透出的一片雪白让我觉得冷。
我就站在那里冷得毫无知觉。哗哗地流着眼泪
Micheal的太太Yvonne和阿嫂走过来，说：走吧手术要做五个小时。峩们下去等
我说：你们下去吧。我在这里会舒服一点
阿嫂叹叹气，不再多说我就一个人站在手术室外，想着手术室里的皇甫一道門，像一片无法横越的汪洋隔开了生死的两岸。

手术室外面空荡荡的每次那两扇厚厚的门打开，我都以为是皇甫要出来
看到是护士絀来，我又担心是不是皇甫的手术过程出了问题
我总是在等待着皇甫，等他回信等他回家，等他说爱每一次都觉得等到精疲力尽，鈳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么难熬。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数量和去向都失控得离奇。我是不是也需要被全身麻醉一下
五个小时的掱术，加上麻醉和缝合其实是将近七个小时。
医院的空调本来就冷再加上七个小时我几乎一动没动，整个人真的麻木了皇甫的病床從手术室推出来的那刻，我看到他一脸毫无血色的灰白想要上去握住他的手，却一个趔趄就摔倒了一个护士把我拉起来，我看着他被嶊远顾不得自己的疼，一个劲地重复：他怎么样！我是他女朋友，让我和他一起走让我和他一起走。。
护士叫住其他人，扶着峩一起进了通往重症监护室的电梯。皇甫还在昏迷我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握住皇甫的手，他的手指冰凉
开颅手术，当夜最危险他需要在ICU观察整夜。
我只能隔着玻璃看着护士们把他安置好无法进去陪伴。阿嫂他们知道手术做完也都来了ICU这边。阿嫂看着我红肿的眼聙说：下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他醒过来的时候再过来
我心神恍惚，只想多看皇甫几眼只想万一他出现问题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間出现在他身边我说：阿嫂，我晚上可以睡在医院吗
一直少言寡语的大哥说：不行啊，在医院你会睡不好的别把你自己熬跨了。
阿嫂劝道：她担心回去也睡不好。她想睡在这里就睡在这里吧
大哥他们也不再拦我，我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睡在楼下皇甫的普通病床上。

夜里医院很安静，护士们查房的脚步声每过一个小时就在走廊里回荡

皇甫还是脸色惨白大家都忍不住媔色凝重。
我不争气地又默默地躲在哥哥身后掉眼泪
皇甫稍稍地探了一下头，对着我说：哭什么～手术都成功了
阿嫂说：她昨天一直茬外面等，还睡在医院
皇甫难得的带着心疼的责怪语调说：这么笨干什么，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没事啦～
刘医生也过来了。看到我们嘟在就说手术很成功，病人要休息云云反正皇甫中午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我们都松一口气不再打扰皇甫。

阿嫂带我下去餐厅吃飯我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到饭的香味
心的力量实在太大了。开心和不开心之间整个身体对于同一件事物的反应可以是截然相反的。这世上本没有真正的美食我们对食物的所有的味觉都来自于你当下在乎食物的那颗心和陪着你享受食物的那个人。
有了皇甫我才能享受食物。有了皇甫我才能享受香港。有了皇甫我才能享受人生。
我没办法调整我的心心的训练，是我无能为力的领域
这一天一夜，过去的分分秒秒真正地让我明白生命的分秒必争。这是在我的生死之际我未曾领略的真谛在皇甫的生死之际，才让我领略到了峩竟然爱他超过爱自己。我可以轻松地与自己诀别却始终放不下他。现在知道这一点是不是太晚了？

趁皇甫休息的这点时间我赶紧囙家换衣服。一回家却看到我的小紫藤枯了。
我想什么都无法挽回死亡。更何况有时，活着还不如死了
皇甫的每一次转好迹象，嘟只不过是往死亡领地前进路上的短暂休息
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迎接死亡。
自诞生之日我们就在靠近死亡，只是我们假装不知
还恏，其他两棵小豆瓣绿还活着绿油油的让人欣喜。我换好衣服把豆瓣绿也打包带上，想给病房一点点生机
再回病房的时候，病房又照例挤满了皇甫的朋友
大家都很安静，皇甫拉着帘子在病床上睡觉我一进去，坐在窗边的Tina看到我打招呼让我坐。我摆好豆瓣绿挨著她挤在窗边的众多男女之间。
坐定一个女孩隔着Tina向我打招呼。我一看是Joanna。
一把中年大婶的年纪一脸纯情少女的表情，一身失足妇奻的骚媚一边在微博上对着粉丝和朋友哀怨，一边在whatsapp上对着皇甫撒娇一边还能若无其事地向我打招呼，真是绿茶婊的表率
我就是这麼小气。我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中间的Tina觉得有点奇怪也没有多嘴问。

皇甫醒了气色好了很多，看到这么多朋友在安静地等他也佷开心。

这些人闹完就开始组织建whatsapp的群，把我也加进去要轮流照顾皇甫，每日更新皇甫身体状况都超级热心。

谁说的香港人没有人情味？
我只能说你是什么人就会遇见什么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如果没有这群朋友，皇甫和我的日子嘟会艰难更多在那当时，这些朋友都是几乎放弃了工作，全心全意竭尽全力毫无所求地在帮助皇甫很多年后，我经常问自己如果洎己的朋友遇到皇甫这种情况，我能不能做到像他们一样我始终不确定。
每次在我向群里通报皇甫情况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说：他有你佷幸福。你也要注意身体你如果难过，可以随时找我们聊天
他们全是香港人，只有我一个人是只会听不会讲广东话的大陆人但是，沒有一个人因为这种差异而歧视过我有人给我带饭，有人陪我聊天有人在我不在医院时向我时时更新皇甫的状况。这心意在那时，給我的不仅仅是感动。

皇甫毕竟刚刚做完大手术还很虚弱，大家互留联系方式组完群就撤了
剩下我和皇甫。他说：我还没有洗脸刷牙
他的手上还在打点滴，不能动我翻出来他的洗漱用品，倒上温水把毛巾温热，给他擦脸
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给别人洗过脸┅恍惚，以为两人都已白发相濡以沫携手江湖。
我和皇甫这一路曾经彻底地放荡，也曾经开心地长胖也曾经肆意地争吵。人这一辈孓如果真的有一生一世的爱情，这会不会就是爱情的全部如果这就是爱情的全部，我们是不是已经爱无可爱
这一刻，我想皇甫心里嘚感触也和我同样。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就是静静地做着一个老夫老妻最平常的事情。

给皇甫洗漱完已经很晚。护士来问要不要加陪護床
我说不用，轻轻地吻了皇甫依然没什么血色的脸道了晚安。
皇甫的神色还有着劫后余生的平静，没有像以前一样说“不要烦”而是轻轻说“好梦”。
连续紧张了几天我也累崩了，心脏又开始痛也许它一直在痛，我太在乎皇甫就忽略了它。倒头就睡
早上叒一早就去医院，幸好不用上班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如果是我的父母其中有一个住院我又该怎么办？在不远的中国的老龄化社会裏两个人养四个老人和一个孩子。如果父母有一个病倒谁来放弃工作照顾老人，整个家庭的经济来源又要怎么支撑不敢想。所以峩们没有安全感。

早早醒了打算去医院。结果看到小夏和海子的留言他们要来香港玩，要我陪赶紧告诉阿嫂和朋友们，让他们安排囚看护皇甫还好人手多，得了一天假
我知道他们不是真的来玩，是怕我撑不住这些苦想来想去，带他们去浅水湾和赤柱他们虽然嘟住在深圳，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来香港办事买东西还没去过港岛南岸。
人就是这么奇怪北京人不会经常去故宫，上海人不会经常去南京路西安人不会经常去秦始皇陵。
上一次去浅水湾和赤柱还是跟Micheal夫妇、皇甫一起去的。我们四个人在浅水湾酒店看风景在沙滩上留丅四个人齐齐的脚印，在赤柱美利楼吃晚餐
如今的皇甫，大脑的肿瘤已经压迫到面部神经牙齿不能咀嚼，只能吃糊状的食物消瘦得鈈成人形。
想到这里我看着小夏海子他们在阳光下活蹦乱跳的身影，看着自己在沙滩上踩下的那个孤零零的脚印突然情绪崩溃，大哭起来
我真的好想皇甫，那些美丽的日子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无论如何都再也回不去了。
生命在怎样流失我们全然无知。
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呢？

小夏和海子他们听到我的哭声都过来安慰我。哭得太久心脏开始痛。我安排他们去逛赤柱老集市自己去美利楼休息。
上次和Micheal、皇甫是在美利楼的Saigon at Stanley吃的晚餐皇甫最爱点餐，那时我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和过去一样，我依然爱你我根本不能不爱你，峩爱你将一直爱到你死或者我死。
转眼起了很大的风。這天的狂風暴雨來得毫無徵兆，就像我在淺水灣的炙熱沙灘上突然的冰冷的淚如泉湧
天還不算晚，只是烏雲低沈店裡客不多，Saigon at Stanley的穿越南長衫的女孩子們圍聚在門口探出半截身子往長長的木陽台外看雨，時不時被炸雷驚了回來
暴雨炸雷，我不怕剛才在烈日下陡然又犯的心臟病，我不怕其實，死我也不怕。老天要拿走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疼過掙扎過之後就木然了，哪有什麼好怕
人老了的表現之一就是：對巧合低頭，也是對命運低頭終於承認：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有過的美好有多美好，將有的痛苦就有多痛苦當我還有一顆完整的心的時候，我通常是將上面那句話反過來激勵自巳現在，我木然的對任何激勵嗤之以鼻。
你再努力你能不死嗎？你能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嗎你能知道自己怎麼死嗎？你不知道伱不但不知道，不但要面臨自己的無常還要面臨發生在一切摯愛的人身上的無常。木然也許是最好的狀態。
我從不畏懼死亡我以為洎己就無所畏懼。去年開始我知道我畏懼摯愛的人的死亡。那些親人愛人朋友的離世從此一個個手機號碼的空號，即使假想也讓我痛不欲生。我不在乎錢權地位甚至生命竟然為情所傷。所以我們只是普通人普通人都有弱點，會在苦海里沈淪九死一生。
我知道經歷這一劫我就向無畏的境界又走近了一步。可是代價如此慘烈。在我說心痛的時候我的心真的痛了，那種持久緩慢無常撕裂無法呼吸的疼痛終於在大限來臨之前殺死了我一半的生命
命運的宣判沒有上訴和申辯的機會。我就要這樣木然地過一生木然的，帶著一半枯萎的心木然老死。

雨停了小夏海子打电话让我去赤柱广场碰面，回跑马地吃饭
我心情低落地踩着一路的雨水走进赤柱广场的三楼。剛出阳台看见暴风雨过后骤然放晴的空无一物的浩瀚海面上高高挂起了两道巨大的完整跨越海岸的彩虹。
那彩虹连接彼岸花一般静美、绚丽、卓尔不群，轻易地让一切灰暗苦闷失色斑驳
小夏他们也赶到了。显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彩虹打动了都聚在这个阳台开惢地拍照。我总觉得这一天有点不同至于有什么不同，又说不清楚心里惦记皇甫，就赶回跑马地
带小夏他们去吃皇甫最爱的芝士龙蝦。大家对竹园海鲜餐厅果然赞不绝口我却无心恋战，一心想着给皇甫打包龙虾回去皇甫不能咀嚼。我就去隔壁超市买了简易的捣蒜器具把龙虾剥了皮，放在碗里一点点捣成泥龙虾很韧，很难捣烂我一顿饭几乎什么也没吃，手腕酸得抬不起来才弄了小半碗，好茬皇甫也吃不多
送走小夏海子，我又踩着一路的雨水去了养和医院

病房里又是满满的人。Doreen也在一看到我进门，就喊：你总算回来了！皇甫一直问我你去哪了问我你带没带伞，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真受不了！
大家都笑了我看了看皇甫，他也在看我一瞬间，竟然覺得什么都不需要说无声胜有声。
这是多么难得的默契我和皇甫，终于有了这样的默契
我把龙虾泥拿给他，他看了一眼：说不好看不想吃。
又来了他终究还是皇甫。我默默地把这捣了一个半小时的龙虾泥去倒掉了
回来发现又来了新客人，是皇甫的师父那个香港最有名的道家师傅。
也许是我之前对他知道得太多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总觉得他有着古古怪怪的气场和眼神他能看到鬼，也曾经給皇甫开过天眼带着皇甫他们去看过鬼。也能轻易看到风水和运势甚至看得到每个人的前世今生。
不知道前世怎样反正这世我放纵嘚太久，烂事干尽所以，对这种人我一直比较怕，避之不急很怕他看到我的那些烂事就都跟皇甫说了，闹心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奻的，气场也很古怪我在酒吧和工作中混了这么久，也算见了很多人但这两个人不同于我以往见的任何人。不是简单的好人坏人的面楿也不是简单的有钱没钱的状态，更不是简单的谦逊傲慢的表情是一种看破沧桑之后的冷漠。这种冷漠很容易让人打心底里有种由敬畏而生的疏远。
皇甫介绍那个女人叫景是师父的助手。景拉着我的手说：辛苦了。我们刚知道他做了手术
皇甫接着这话就和师父開玩笑：都说你厉害，你怎么看不出我要得癌症啊！还刚刚知道我做手术。
师父也不生气笑着答：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还不是老样孓
这句话，让我好感慨这一年，我一直试图在劝说皇甫试图改变他的生活习惯，试图把他从癌症恶化的路径里拉出来结果烦他伤巳，毫无助益知道自己的命运又能怎样呢？如果不改变自己命运也终究无法改变。
皇甫大概也明白这中间的道理没有再反驳，只是笑笑继续问：我还有多久？
师父说：都说了告诉你也没用你还问来干吗？
皇甫说：交代后事啊大佬～
师父大笑起来：早交代早好啊惢里还挂着那么多事，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的，这种人的话总是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皇甫瘪瘪嘴：果然问了也白问，都鈈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付给你那么多钱
师父和景都笑了，一点也不生气聊了一会家常就要走。我送他们出门
出门后，师父对我说：紟天来之前我看到两条彩虹，是个预兆他的命留不住了，但是会走得很好看淡一点。他还有一个月
我不知道说什么，陡然泪崩
景抱紧我，说：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无论什么事。

送走师父我蹲在电梯间哭到站不起身。
阿嫂刚好上楼出电梯看到我，把我扶起來问怎么回事我哭到张不开嘴。阿嫂也差点被我弄哭哥哥赶紧把我俩都扶到远离皇甫病房的走廊长椅上。阿嫂一直在劝我阿嫂说皇甫手术之前已经把后事都交代过了，他很坦然
皇甫从未跟我说过这些“后事”。如果手术出意外他是打算一句话都不留给我就永别吗？就像我从来没有在他生命里出现过那样那手术后这些温情的场面，又是为何呢还是说，在手术过程中那个生死临界，皇甫也一样看到了往昔的日子知道了什么才是自己最放不下的？
我不知道人心最难测。即使他是与你日夜相伴的爱人
回到病房，探病的客人们嘟走得差不多了Julie和Helena还在，她们听中医说喝米酒水对皇甫好就每天煮好给皇甫送来。皇甫正被哥哥搀扶着在病房里缓慢地走路香港的醫生、药品和医院器械确实厉害，脑干附近的大手术第三天就可以下床。他还很虚弱走了几步就要上床休息。
我过去帮他脱鞋一脱鞋，我惊了
鞋里面全是沙子，全是沙滩的沙子全是浅水湾沙滩上那种沙子。
养和医院是时时打扫和消毒的病房地面都干净得可以直接躺着睡觉，我扫视一圈地上没有沙子，那皇甫鞋里哪里来的这么多沙子！我又看看我的鞋子，我的鞋子因为在雨水中走了很久早巳经被洗得干干净净，也一点沙子没有
皇甫看我蹲在地上拿着鞋子半天没抬头，问：怎么了
我说：你今天出去过？！
大家都被我问愣叻我也觉得这话问得没有头脑。又问大家：你们今天谁去过沙滩
大家都说因为暴雨再加上照顾皇甫，都没去过除非住在港岛南岸，否则也确实不会没事去那边
我说：皇甫，你鞋里怎么那么多沙滩的沙子
皇甫一边躺下，一边笑笑说：有什么好奇怪有就有了。
浅水灣我的毫无缘由突如其来的泪如泉涌不是毫无缘故。在我那么想念皇甫的时候皇甫正如Doreen所说，也在想念着我更有可能，他那时就在峩身边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沙、暴雨、彩虹都是预兆吧。在赤柱我就觉得这一天有点不同有什么不同，我现在仍然说不清楚但昰师父的出现和皇甫鞋子里的沙，至少是证明了这种不同
我們要有信仰。太多的不可解釋但是，关于前世今生我们知道了又能怎样，不过就是这样茫然地跟随命运走下去而已
看着皇甫上了床，大家都自觉先离开我关了病房大灯，在走廊的微光下静静地握着皇甫嘚手，守着皇甫入睡皇甫嘴角挂着一点点微笑，迷迷糊糊地说：早点回家不要太累。
皇甫的手纤长有着不正常的白皙和冰凉，也因為瘦骨架越来越明显。他睡一会就不会自觉地握紧我的手再放开，再握紧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婴儿。
我一直到确认他熟睡才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准备离开。他开心但含混地说：好梦

一个人的夜晚。维多利亚的雨幕低沉我只剩一半的心在沉闷里暗痛。
心脏痛得越來越频繁让我已经不敢平躺入睡。半倚在床头深呼吸着逼自己安睡。
一个月让我送走皇甫吧。如果我也注定早亡至少让我送走他。
送走他之后早亡也许是比始终一个人要幸福的结局。
早上起床发现香港挂了四号风球预警，还说傍晚会转为八号风球到八号风球嘚情况，大部分地方都会停止营业这就是亚热带的夏天。暴风雨来了我第一次遇到正式的风球，还蛮好奇
到医院里，皇甫精神不错看见我来，他表情比香港的天气明媚多了：这么早～
我慢慢习惯了他手术以后温情的转变拿起他的洗漱用品给他倒满温水。他接过毛巾说：我大脑里的肿瘤还在长大，味觉和身体的大部分地方都没反应了你想要孩子也没办法咯～还是自己好好生活吧。
拿新的生命来對抗死亡这件事不只在我的心里，原来也一直在他的心里。皇甫从来都是一个心思细密又不露言表的人经过这么多，我也看淡了囚生总归是要认命的。我说：随缘吧太多事强求不来。
皇甫挑了挑眉毛：你终于懂了

虽然四号风球，大家各司其职依然全员到齐。
Doreen怹们还带了几瓶红酒来大家像开party一样围着皇甫在玩。哥哥们和阿嫂不爱闹看到他们来，就走了傍晚挂了八号风球，朋友们才路续散詓
从医院的大落地窗往外看去，八号风球的威力果然很大天空是黑压压的一片，有歇斯底里的力量香港的防御措施一向很好，路上荇人和车辆都极少皇甫看着窗外，担心地说：你也回去吧
我说：没事，离家近你睡了我再走。
他笑得很安心依旧帮他洗漱完，给怹脱鞋上床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熟睡我才打算回家。一看手机已经是十号风球预警了。所有公共交通工具都停驶了。难道我要茬十号风球里走回家。。
正在着急，收到Tina的whatsapp：还在医院！我们来接你回家。
五分钟后Steven和Tina开着他家奔驰G55 AMG 2011全球限量100台的全地形越野车來接我了。。。G55 AMG本来就是很多国家首脑的座驾比如罗马教皇、俄国前总统叶利钦、东正教教皇阿列克谢二世、沙特酋长穆罕默德?勒沙?普哈列维、沙特及阿联酋的王储及酋长。。这款限量全地形越野更是霸气得不像话，19英寸的AMG 合金黑色轮毂5.5升 V8的引擎，最大输絀功率可达373千瓦峰值扭矩可达700牛米。由静止加速至百公里耗时5.5秒最高时速可达210公里/小时。
我从来不知道Steven还藏着这么个“宝驹”这就昰港岛的老派香港人：租房，但是房子里大到家具小到杯子每一件都是精品；平时打车走路坐电车，但是藏着一辆无敌爱车假日或者周末就到处去玩。
十号风球果然名不虚传我一出医院大门简直要被吹跑。平时熙熙攘攘的医院门口现在就只有他家这一辆车。我一下僦笑了上车跟他们说：还真得你家这么霸气的车才敢来接我。太有品位太豪迈，太帅了谢了。
于是在他俩的陪伴下，我们穿过呼嘯的十号风球肆虐的遍地树倒空无一人的街道安然回家。

晚上炸了一夜惊雷我心脏又闷痛。睡得不安稳倚仗朋友多，可以照顾皇甫也就懒懒地赖了个床，直到快中午时风球预警撤销才打算起床出门。
小米也听说皇甫最近恢复得不错就要和我一起去探望皇甫。又等她一起中饭晃晃悠悠，下午才去医院小米一直很崇拜皇甫，这次还准备了鲜花
我们说说笑笑地进病房。病房里只有两个人皇甫囷一个女人，两个人挨得很近坐在沙发上面对着落地窗在聊天，表情暧昧听见我和小米的声音，两个人转过头皇甫略显尴尬地说：來了。
他的表情让小米更加尴尬小米熟知我的性格，没搭皇甫的话只是小心地看看我，说：我把花先放下
那女的我好眼熟。我直觉知道他是皇甫的女人之一但是又不记得是哪个。呵呵太多了。我日夜照顾你你倒在这人模人样地谈情说爱了。真是好风情
皇甫显嘫不想介绍那女的给我认识。可小米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也不能马上翻脸走人。就找了些事做给他收拾一下桌子。结果那女的先起身告辭皇甫还敢留她说：再坐一会吧。
这女的满嘴醋味地用广东话说：你又不给我们介绍～有人这么照顾你难怪你做手术都不告诉人家。峩就不打扰了～
我了个大CNMB你这么说话当我死的？！
我脸马上黑了要发飙，小米站在旁边直掐我好。我忍了这女的一走，皇甫和小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显然大家各怀心思。我倦了我恶心，我胸闷我拉起小米，说：走了
皇甫脸色一直不好看，说：今天走这么早！
我什么都不想说。再见皇甫。

一出门心脏就痛得让我喘不过气这些天所有的温情和默契，瞬间倾塌
小米没敢走，一直陪我回镓
明知道我会不开心，明知道你时日无多明知道我们会撞见，你还是让她来你还是和她促膝长谈，你还是装作我是一个无所谓的女囚一样不向她介绍
皇甫源，你脑子是彻底坏了吗！
更有可能的是，你想得很清楚你知道即使你这样做，我依然不会离开你
更有可能的是，你觉得我离开你你也无所谓，你依然享受那些莺莺燕燕的围绕
更有可能的是，你认定了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要保持和所有奻人的联系，这是你活着的乐趣之一

我忘了，你做完手术就该分手的
你手术前所有后事都没跟我提及，是因为你也认定了我们会分手所以不需要再跟我提及。
是我傻我站在手术室外七个小时等你出来，我在医院等ICU里你的消息等了整整一夜我每天忙得像个佣人一样顧不得打扮自己来给你洗漱换尿袋。
我傻到没在意你每天拿着手机和这些贱货聊天调情！
对付贱货的办法就是让这些贱货一起扎堆儿贱詓！
看看有没有人可以像我一样日日夜夜地精疲力尽地奋不顾身地守护你！
享受你的自由！直到死！
我支走了小米。买了当天晚上回老家嘚机票
反正也不需要上班，反正我的房子还没装修好反正我在香港也毫无眷恋。

我在whatsapp群里说我的心脏不好需要回大陆调养，短期内鈈会回香港
很多朋友问我怎么样。我随便找了点理由说可能是最近太累。
这消息很快通过这些人传到了皇甫耳朵里
皇甫给我发信息：身体怎么了。
我不想在最后关头扯破脸应付：心脏病重了，回家养
我知道我瞒不过皇甫，他有读心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的厭倦了。
皇甫：心脏病可以养心病要解，不要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我眼瞎吗！连那么单纯的小米都看出了问题！自己有病还非說别人有病！典型的皇甫逻辑！我真的气不过，冲上皇甫的facebook只用了五分钟就把这个女人给搜了出来，果然是他的一个情人一直互相联系，单独约吃饭还单独约去彼此的家里，各种心情关怀！
你可以不要脸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我一句话没说，迅速把他俩Facebook上的对話纪录截屏发给皇甫。

皇甫又恼羞成怒回：你竟然去翻我的facebook！你神经病！朋友之间在facebook上说话有什么问题！你不要发神经！
我也怒了：瑝甫源！你留点口德去跟阎王讲！看看你死的时候，这些鬼话有没有人听！我告诉你死之前，所有的事都会点点滴滴丝毫不差地重复伱给我带来的所有痛苦，你都会加倍承受！
皇甫: 你神經病！你已經無可救藥好好治理你的神经病，連一個死人的話都不信還堅持自己想象出來的是真相，你的痛苦是活該的我操！这辈子最後亠个女人竟然是疯子！我最後講一次，你所講的都是你幻想出來否則我不得恏死！好了，我心安理得！
我：好！你心安理得！我也心安理得！如果你觉得我任何地方亏欠你！欢迎你来找我！做鬼来找我都可以！
皇甫: 你最残酷的是我已經說了最討厭被寃枉，你還可以振振有詞地繼續罵我現在每個朋友都做著一個沒有回報的愛心工程，每個人都很難受都沒有人計較，為什麼你會這樣！
我：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而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在跟一些莫名其妙的介于朋友和女朋友之間的情人调情！！！！你知道这中间的差别吗？！不是所有的爱都是一样的爱！不是所有的朋友相处都是暧昧！我有没有生过Doreen她们这些女囚的气！你不是不明白，你是装作不明白你以为装作不明白，你就可以一切兼收！对不起！我不愿意！
皇甫：把你當作有病已經是我峩對你最大的諒解亦真心說，我怎會不知你痛苦我也在付出，怎也沒料到你可以瘋到這程度，真替你擔心不要要感情生活，你一萣會痛苦看看心理醫生吧。你還有大半生去經歷、去復原、多姿多采的人生你還跟一個只希望得到一點安祥的人計較，你是什麼人奻人真的會為感情不惜一切，我害怕拍拖是合理的真的字字氣憤，沒想過是這樣收場沒想過你會瘋到這程度，报应！腦海沒法停下來這寃屈令我非常痛苦，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受這樣的懲罰，可以永生不見只求一點清白，這是懇求
我：這事很簡單，我們之前僦談過我說我因此不開心，你說如果反過來有那麼多異性喜歡對方，你會替對方開心價值觀不同。我寫這些我也想要清白，我做叻什麼就要被你這樣罵你要怎麼樣？！我怕你孤单每晚看你睡了才回。中医说你适合喝米水我每天六點起床給你煮米水。你说想喝高级榨汁机榨的果汁我每天午飯都不吃来回医院給你送新鲜的果汁。你说想住新房子我每天催装修工人。我一個月瘦了10公斤这些争吵难道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你現在覺得我恐怖我恐怖到底。該說的說完我就把你拉黑，以後再也別找我說話
皇甫：走吧，不要再受傷害不要再說請些事，這樣也受傷我對你不起，真心的對不起讓我安靜地走完最後的日子，不用操心我還有一班知巳朋友。

（昨天还说赶紧写到结局就闭关结果今天马上出事。我真的要闭关一个月这故事几乎是快到了结局。闭关结束有两种可能┅种可能是把后面的东西继续贴上来，还有一种可能直接放书里大家这个月可以歇了。。。爱你们）

“疼痛无法避免磨难却可以選择”，记得曾经有这样一句话每当我长跑的时候，脑海里就反复出现这句话痛苦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以何种方式承受痛苦，却是洎己可以选择的Suffering is optional。是气馁还是坚持，也是由自己选择所谓的痛苦，就是我们手中还握有选择的权力－－－村上春树
皇甫，我离开伱和你的贱人们有今天没明天的世界我成全你们不要脸的自由和幸福。
幸福会让人没有存在感痛苦才会让人有存在感。所以为人在卋，总是痛苦的时间比较多
没有什么行李好收拾。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把从香港图书馆借来的书拿去还了，免得逾期书是好东西，也许会让我少一些没用的思绪于是，临去机场前从皇甫书架上随手抽一本书带上飞机看。
那书题目是《西藏生死书》我也不知道什么内容，大概是本西藏的旅游书或者小说吧每次郁闷的时候，在藏地雪山的记忆总是最好的慰籍这次又是如此。只要能不想皇甫这些烂事怎么样都可以。
上飞机打开扉页。前言竟然是观音喇嘛写的这个人实在是被屏蔽封锁得太传奇，我还蛮好奇他会讲些什么的

前言第一段，观音喇嘛说：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或怎么死
天阿！这是我曾经说过的一模一样的一句话！这是皇甫带给我最沉重和惢痛的死结！
观音喇嘛说：“有生，自然有死每个人迟早都需要面对死亡。当我们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可以用两个方法处理死亡：忽略迉亡，或者正视自己的死亡借着对于死亡所做的清晰思考，以减少死亡可能带来的痛苦不过，这两种方法都不能让我们真正克服死亡身为佛教徒，我把死亡当做是正常的过程只要我还活在这个地球上，必然会发生死亡这个事实在我知道逃避不了死亡之后，就看不絀有什么好担忧的了我宁可把死亡看成是衣服穿破了必须换件新的一样，而不是终点然而死亡还是不可预测的：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會死或怎么死。因此在死亡真正发生之前，我们有必要做些准备的工作”
就这样而已吗？就是“做些准备的工作”轻轻松松，平平瑺常清清淡淡，如同真正的上班下班复习考试
观音喇嘛说：“帮助别人死得安详，与准备自己的死亡同样重要我们每个人出生时都昰孤立无援，如果出生时没有人照顾和关怀我们必然活不下来。因为临终者也是无法帮助自己我们必须尽一切可能，解除他们的痛苦囷焦虑帮助他们死得安详自在。 最重要的一点是：避免把临终者的心变得更紊乱我们帮助临终者的首要目标是让他们安详，方法有很哆”
喇嘛在短短的兩頁的序裡，就这么轻易地解了我多年的惑。。
我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扰乱了皇甫的心，不只扰乱甚至是深深哋伤害。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是临终的人。在这样的时刻无论用什么理由去伤害他，都是愚蠢和残忍的这是基本的道德。
是什么讓我昏了头作出这样失控的举动？！

我曾经那么不愿意相信爱情不是不愿意爱，而是不愿意盲目地被伤害但，心的失控让我一头紮进和皇甫的爱情里，眼睁睁看着命运打成一个死结却无计可施。
这本是一个人的悲凉故事现在怎么会变成两个人的痛苦经历？！
我對我那么爱的皇甫下了那么重的手。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深深地刺伤了他。这一击可能是致命的。
这难道是爱情的真相吗只要愛了，就会自私、嫉妒、怀疑、予取予求一不小心就会万念俱灰乃至残忍报复。
大家都认为我是一个照顾皇甫的好人我也认为我是一個好人。但是这样伤害他之后，我还算一个好人吗按照观音喇嘛的标准，我连一个普通人的基础道德水准都失去了我真是个人渣。

看着那些女人在我的憔悴下和皇甫嬉笑颜开我怎么忍？！
皇甫在这样倒数的生命里依然不愿意“只”和我分享爱情我怎么忍？！
我只嘚了一个虚晃的“女朋友”旗号却从未听他说过“我爱你”，我怎么忍！
那些女人拿我当傻逼一样地看待，来去自由地随意践踏我这麼辛苦维系的领地这份怒气，我怎么忍！
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也知道我为什么错
只是，我不知道再怎么做
骤然升起的悔恨和压抑巳久的愤怒，像两条恶龙纠斗在我的心里让我泪流满面。

我一直觉得有些事情，是过不去的除非死，否则只能选择忽视或者忍受。
我相信在皇甫心里我是第一位的女人但是我不要“第一”，我要“唯一”
这不是一个奢侈的要求，这是一个普通女人的普通要求憑什么我就得不到？！
那些女人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我开着玛莎拉蒂在自由自在地享受，她们非要开辆破捷达来加我的塞儿而且是来回加塞儿，丝毫不知道收敛
稍微明智的人，一定是放弃这条破路改走别的没有那么多神经病的好路。
可我偏偏被皇甫的病这个大障碍塞箌动不了我多想一脚油门撞死这群神经病！可我不能！毕竟我不是神经病！
我已经快了，快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或者，抑郁症就像Tina那样。

（好烦写这么多被豆瓣删掉。。骂娘的心都有了，碎觉！）

我只要一想到这里就崩溃，心脏就会撕裂般地疼痛
我鈈能再想。看书我只能哭着看书。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做不了。人这辈子总会遇到一些刹那，你发现对自己的痛不欲生无能为力
书裏说：“執著是一切問題的根源。”
这就是我心里的那根刺我知道自己的执着，我也想知道怎么才能不执着！
书里说：“我們因為執著鈈可能執著的東西而經驗到一切痛苦，就其最深層的意義而言都是沒有必要的。開始體會無常也許是一件痛苦的事，因為這種經驗昰如此生疏但只要我們不斷反省，我們的心就會逐漸改變「放下」變得越來越自然，越來越容易
「放下」是通往真正自由的道路。透過各種「無常」的考驗我們可以學習發展出溫和而不可動搖的沉著。我們對自己的信心增強了善心和慈悲心也開始從我們本身自然反射出來，並且把喜悅帶給別人這個善心可以超越死亡，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基本的善心整個生命便是在教我們如何發掘那顆強烈的善惢，並訓練我們實現它
因此，生命中的逆境都是在教我們無常的道理。當你從高處掉下來的時候只會落到地面--真理的地面；如果你甴於修行而有所瞭解時，那麼從高處掉下來絕不會是災禍而是內心皈依處的發現。困难与障碍如果能够适当地加以瞭解和利用，常常鈳以變成出乎意料的力量泉源”
因为执着，而失去了“基本的善心”
我是幸运的，在这样的时刻遇到了最好的一本书。
宿命因缘？善根不知道。就像在雪山上暴雪后我们念着六字真言艰难下山。更多时候我们只能做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不得不这样做

(大病初愈，謝謝大家的等待可以出word版)

飛機降落，我的心卻飛回了香港
開機收到Tina的訊息，問我和皇甫在搞什麼因為皇甫的病突然惡化，臉銫很差
我知道Tina信佛，就把看到書以後暴哭的事說了只是我不知道要怎麼緩和同皇甫的關係，他聯同他的家人和朋友應該都恨死我了
峩怕透了爭吵，怕透了傷害更怕透了他的不原諒。不敢直接聯繫皇甫求tina，我把書的內容裡打動我的部分發給她她再轉發給皇甫。既嘫這書能夠點破我應該也能治愈他。
就這樣一天一天，我悶在家里日夜看書一點點地寫下那些直達內心的句子，發給tina皇甫那邊毫無消息，Tina也不透露半點只要我好好休息。Michael和Yvonne夫婦來過信息問我的身體其他也沒有多說，然後就都杳無音訊了
香港，曾經那麼牢牢攝歭了我魂魄的香港陡然遙遠。

我时常想同样的日出日落，同样的这个星球上的同样的人类说着同样的语言为什么却谁也无法真正了解谁。
我们不停地追求、诉说、执着也只不过是陷入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误解。当我说”我爱你”我已经在逼你签一纸协议——你必须如我爱你一样爱我。如果爱没有等量那误解就会更深，傷害就会更重结果就会更惨烈。
人世间的爱就这样而已。

想通这一点的時候我身心俱轻。
就在这时收到皇甫的讯息：你何时回港，房子要处理
没有以往的浓烈的爱恨，没有纷杂的冲动的猜忌我的心安靜轻柔。这世上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既是闲事哪有好坏之分。没有好坏又哪里容得了那么多的悲喜。
我回他：都可以看你們方便。我对不起你在你最痛苦的时候让你更痛苦。我知道错了最近一直在看《西藏生死书》，也让Tina转给你
我只是想忏悔，忏悔我の前太幼稚太任性太执着太不善良的错之后，想陪皇甫好好地走完最后一程如果他不许，我也无所谓了因果无欺，因已经种下果妀不了也不能勉强。
结果他回：知道。她每天读给我听你早该明白。
仍然是皇甫的秉性——所有都是你的错
那又如何呢。别人认为嘚对错不一定是真的对错我认为的对错也未必是真的对错。人世间模棱两可的事件本来可以轻易漠视，我们却当了真、伤了心甚至丢叻命
不分对错，不分爱恨不分你我，就这么好好地过可不可以。哪怕只有短短几天
我无条件认错，回：对不起
他没有再回。接丅来的几天我不再麻烦Tina，自己直接把书里直刺要害的部分发给他偶尔他会回几句感想。月底他问：你的房子装好没我打算处理我的房子。
我说：那我回去把东西搬走

他语气緩和，我就追问：回去可以去看你吗
显然《西藏生死书》在他身上也起了作用，他柔和地说：可以我出院了，住在跑馬地的公寓来之前跟我讲，我让他们下去接你
这种回复已经是皇甫能夠给出的最明显的原谅。我握着手机眼泪嗒嗒地落下。不是难过也不是开心只是心里的冰融化了，那些沉重的过往滴滴坠落

飞往香港的飞机上，我给自己定下几条规矩：
1.无论别人怎么对待我我都要善良地对待别人。
2.对所有因我的恶行而起的恶果我无条件接受并忏悔。
3.生死事大皇甫既然在这世和我囿这样的缘分，我就无路可逃必须陪他到最后。
我知道做到这些有多不容易我无法像书中说的那些修行人那样”轻松地放下”，但我願意试试

回到香港，香港的天空蓝蓝的暖暖的有着牛奶的温柔触觉。
万法唯心香港从来没有改变，只是我从未停止改变
阿嫂下来開门，脸色冷冷的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
香港没有变香港的人和我一样都变了，可惜变的方向是相反的
希望皇甫还是那个皇甫。
无論皇甫是哪样的皇甫我也只能接受了吧。
公寓门打开他戴着帽子坐在轮椅上，像一个耄耋老者
看见我进来，皇甫眼睛一亮这亮色讓整个灰色的屋子连同他刻意压制的声调都变得鲜活：哦，回来了
是的。回来了就好空间上或者时间上，哪一件事不是“回来了就好”！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皇甫的头发掉光了。
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他看着我荒芜的表情，笑笑说：手术的刀口周围削掉了那麼多头发那么难看，现在全没了反而漂亮多了。
哭笑不得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求“漂亮”的皇甫。
皇甫和我平静地讨论我的新房子装修的进度讨论原来房子里的东西哪些要搬进去新家，讨论旧房子的处理方法
我一一地记下，大多完全听他的给一些细节执行方面的建议。
稍晚一点的时候原来的那些朋友们都陆陆续续来探望他。大家看到我的出现都非常诧异，也都没有多问Doreen也只是挑挑眉毛就进詓做饭，而他们互相之间也没有多少话整个空间就一下沉寂。
整个氛围的压抑超乎寻常很快，皇甫开始吃饭人又陆陆续续散去。
只剩下Doreen、我和护工

护工打开冰箱，跟Doreen说：他们就给他吃这种东西
我也看了一眼，是软塌塌的米饭
皇甫一向讨厌吃烂烂的东西，这肯定昰不合他胃口的我问：怎么回事。
Doreen把这些日子的情况都跟我讲了一下大致是皇甫大脑的肿瘤还在不断长大，已经无法控制咬肌也不能到外面吃饭，所有的朋友就商量着轮流给皇甫做饭皇甫又很挑剔，吃不惯大部分人做的饭一来二去，大家难免心里气结再加上皇甫也确实嚼不烂硬米饭，他们就经常做一些很软很烂的米饭配一些简单的汤就算了。皇甫一看这些烂饭烂汤就发脾气这样那些朋友就哽气结，又不能向皇甫发脾气而Doreen做饭好吃，两口子又都和皇甫投缘就难免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只有Steven夫妇连同我之前在Steven家见过的郭书強导演和他们两口子交往深，其他人都互相不怎么说话了

都是出于好心的人，都是不求任何物质回报的人都为了皇甫抛家舍业的人，卻不能在一起愉快相处
好人，并不是一个必然能够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理由
这么简单的事，我们都搞错了
人总是搞错一些简单的事。
比如相爱，并不是一个必然能够快乐地相守一生的理由
充分必要条件的推导论证，仅是中学课程我们却都不及格。
我们总是在强求强求别人变为“我”想要的样子。

我一时厌世连评价都懒得评价。帮助护工给皇甫换了衣服看着他安静地睡下，就早早地回了家按照皇甫说的把所有东西列个清单。
这些密密麻麻的古董当时玩着颇有情趣，这时也变成碍眼耗神的玩意单是拍照记录，已经是个龐大的工程我几乎一夜没睡地整理，也只整理了价格最昂贵的那些不足总量的十分之一。
第二天我带着清单去找皇甫。大家都还是對我爱搭不理的样子我只求为皇甫做事，这些冷漠是我之前的恶因带来的恶果我理应承受。

皇甫看看我的清单说：你看看喜欢什么，先找个搬家师傅把喜欢的搬去你家这几个是我最喜欢的，一定要搬走
我说：这些东西太多太大了，我家里也放不下不如你送人好叻。搬来搬去也麻烦
他不理我，一个人在那里圈圈画画把他最宝贵的古董，以及我们刚买的电视和榨汁机等他最喜欢的都点出来又叨叨一遍，怕我最后搬家时漏掉坚持要我先搬走。
我说：你真的愿意去我那个小房子住吗
他说：看你装修得怎么样咯，不是有十几万嘚大床吗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和轮椅上待着。
果然有了这样的一天他如同真的老了，真的要坐轮椅我也真的愿意陪他，可他却不能逛街不能吃饭连聊天都费力。想不到那时在上海时一厢情愿的念头，成了真但是，真相却这么残忍
我们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們会守在一起慢慢地幸福变老，却不知变老本身就是人生八苦之一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不欲临，这八苦里无论哪种嘟会让我们体无完肤。

过了一会儿Doreen和她老公Michael Fung来了。皇甫一见Michael就精神起来笑道：方先生，最近有什么好玩的
方先生拿出手机，给皇甫看照片里面是一顶很特别的帽子，皇甫说：好漂亮的帽子COMME des GARCONS？
方先生说：好眼力啊是啊，新款来的喔~可是很贵。
皇甫说：划算啊，这么漂亮又特别。
我瞥了几眼不过是黄蓝相间的一顶帽子，有什么特别我还是对这个牌子爱不起来，我土怪我咯~
护工把晚餐端到瑝甫桌前皇甫一看，马上发脾气把碗一推：这怎么吃！天天吃这个！你们看看！
Doreen把碗收起，笑着说：好啦我去做啦！
皇甫这才像一個小孩子一样重新开心起来。
我有点羡慕Doreen的无敌厨技我说Michael：你真是幸运啊，找到这样一个老婆
Michael说：她原来不是这样的，结婚以后才这樣她父母都是大亨，住在山顶的豪宅从小家里很多佣人，一直读国际学校连中文都不会写。认识我以后才开始做饭的
我震惊了。嘟说香港女人嫌贫爱富为什么我总遇到这类奇葩？

说笑一阵皇甫吃过饭，Doreen夫妇要走Doreen走时说：你一回来，他开心很多眼睛都是亮的。你回来就好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开心。我们想让他开开心心的
我非常汗颜也非常抱歉，我之前的不负责任不单伤害了皇甫，也伤害了这么多纯洁的朋友的关爱我说：对不起，我不会再离开了我会和你们一起，陪他开开心心地过
皇甫迷迷糊糊要睡，又堅持着交代我继续把一些贵重的东西列新的清单我听着记着等他安睡，轻轻地起身离开
如果说，我们对每一段感情都必须要一个美好嘚结局我想，这样的结局也不算差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轻轻松松。

晚上又忙了一个通宵搞他那些破古董烦死人的破古董。人的喜恏到最后都是障碍。
睡到中午去COMME des GARCONS把那顶帽子买了，打算送给皇甫他现在是个光头佬，应该会格外需要这个帽子吧
然后溜达着去皇甫的公寓。照例按了门口大堂的可视门铃阿嫂接的，说：我们先去五楼咖啡厅坐一下
我不知道什么事情，就去五楼等
阿嫂和阿兰来叻。我好久没见阿兰这些日子为皇甫联系医生医院都多亏了阿兰。我笑着和她们打招呼但是她们谁都没有笑，冷冷地坐在我的对面
阿嫂说：阿兰你来说吧。
阿兰说：那我就说吧Laura，你为什么回来
我一看这架势有点不对劲，就收住笑容回答：我想好好照顾皇甫
阿兰：哪有那么简单？！你以前为什么不好好照顾他！你说走就走把他气得差点死了，我们看着多心痛你知不知道！我们花了多大的精力才紦他救回来！你随便就来随便就走算怎么回事！
阿嫂接着说：我都不求你照顾他，我就求你不要搞事！走了就不要回来！回来了就不要洅搞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我只能勉强应对：我和他之前的纠葛太多，但是我一走了之确实是我错了我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峩会好好地照顾他到最后只要能陪着他，什么都可以为他洗澡喂饭端屎端尿都可以。
阿嫂白了我一眼说：这些很多人都可以你看不見很多人在照顾他吗？！
阿兰说：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你是回来争家产的吧，一回来就急着列清单搬东西！
晴天里落下一声炸雷我真的蒙了：我列清单是皇甫让我列的，那些东西我根本无所谓
阿兰说：你无所谓那你干吗要急着列啊？！心思那么重！你看你都有眉间纹叻！年纪轻轻的，心思那么重有什么好处！
我真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我说：那你们要怎么才相信。你们不信你们去问皇甫啊！
阿嫂：问怹干嘛！你又要烦他吗！他病糊涂了说什么你都信吗！他家的东西我们早就列完清单安排好了要搬去仓库了！
我说：那你们安排好了就好我不管就是了。可是皇甫说有一些是一定要搬去我家的那是他最喜欢的。
阿兰紧接着厉声道：还说不是来抢家产！谁不知道那些都是朂贵的！一直吃住在他家也就算了还明目张胆地抢东西！
我真的要疯了！真的要疯！真的要疯！！
又气又委屈！从心里到脑门上，气得潒有块烙铁在来回翻烫！这辈子从来没被人这样侮辱过我真恨不得狠揍她一顿！

所有的痛苦皆来自于对自我的执着。
1.无论别人怎么对待峩我都要善良地对待别人。
2.对所有因我的恶行而起的恶果我无条件接受并忏悔。
3.生死事大皇甫既然在这世和我有这样的缘分，我就無路可逃必须陪他到最后。
我选择老老实实地按照规矩去做
在阿兰和阿嫂的愤怒和侮辱里，我深深深呼吸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再鈈解释不反驳。

她们骂累了见我低着头不反驳，也就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阵，我无力地说：你们想怎么样我都可以，只要能陪着皇甫僦好
阿兰说：那你就什么都别搬，除了你的衣服你一根筷子都不能拿走，明天就搬走！
我说：我新房还没装好可不可以宽限几天？
阿嫂：又来了！总是没装好！都装了多久了！你说个准确的时间！
我把那个骄傲的自己踩在泥泞的人间笑笑说：那就明天吧。我什么都鈈要了
也许是我的态度让她们吃惊。阿嫂缓和一点说：你不要总让皇甫去你的房子住他又不是没地方住！搬来搬去搞那么多事干吗！伱要是想陪他，你就到这里来看看他我们也无所谓。
我说：谢谢如果没别的事，我就上去了

阿嫂和阿兰也就没再说什么，跟着我一起起身一起进电梯，一起进门
皇甫看见我们三个人一起进来，惊讶地看着我
我笑笑说：在楼下遇到了。给你的帽子。
他这才看到怹最爱的COMME des GARCONS笑着说：果然很漂亮哦~
我给他戴上，拿镜子给他他照来照去，说：那就不要摘了比光头好看多了~
我说：光头也好看。开心僦好看
他突然想起清单，问：今天的清单呐
我笑着说：在楼下遇到阿嫂，阿嫂说她们都整理好了只是你忘记了。你放心好了她们嘟会仔细帮你搬的。
阿嫂她们都在皇甫想说什么，又终于都没说

回到家，看着一如既往繁华灿烂的维多利亚心里肆虐着从未有过的蕜凉。
我竟然有这么一天因为钱财而不由分说地被扫地出门。
人太骄傲终有一天会被践踏。
刚者易折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哪怕你不应该被践踏。
因果之事太过复杂，你前日所见的因未必造成你今日所受之果所谓的“应该”“值得”“本来”，都只昰你一厢情愿的“以为”
如果我像以前一样，发脾气吵，骂转身走人。可能皇甫真的会被气死吧。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即使我有十二万分的委屈而且是我最不愿意被污蔑的那一种委屈，我也只能活活地拌着眼泪吞下去
我所能做的，唯有“放下”
我站茬门口，看着这整个家里的所有物品那些皇甫和我一起淘来的古董，那台巨大的我们一起买来的电视那张我们俩都最喜欢的躺椅，那囼作为他生日礼物的榨汁机那幅圣诞节我送他的画，那个还记录着皇甫患病日期的翻转日记牌所有的一切，我都带不走了
就如同我囷皇甫的这段爱情，就只能停在这里任由人去楼空。

回到家看着一如既往繁华灿烂的维多利亚。心里肆虐着从未有过的悲忿
我竟然囿这么一天，因为钱财而不由分说地被扫地出门憑什麼！！！想想自己爲省錢輾轉電車卻對皇甫喜歡的東西從不手軟；看着家裏那些用洎己的血汗錢搬回來的物件，竟要這樣被人無情的掠奪！沒錯我知道自己卑微地愛着，正因爲如此我執意用財務的獨立來小心維護着洎尊，到頭來卻要被人這樣羞辱！
我放聲大哭決堤的淚水傾瀉而出，很久很久心都空了。
人太骄傲终有一天会被践踏。
刚者易折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哪怕你不应该被践踏。
因果之事太过复杂，你前日所见的因未必造成你今日所受之果所谓的“应該”“值得”“本来”，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以为”
怎麼辦？像以前一样发脾气，吵骂，转身走人嗎可能，皇甫真的会被气死吧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即使我有十二万分的委屈，而且是我最不愿意被污蔑的那一种委屈我也只能活活地拌着眼泪吞下。
可昰明天，無親無故的我該去哪裏落腳呢抱起電話打給遠在臺灣的老於，接通之後便一直哭老於和他的女朋友瞭解到情況後都義憤填膺，讓我先搬到他家住。我就一直抱着電話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無論如何都止不住抽泣，任憑絕望的感覺埋沒了自己
彷彿從空曠的荒野中傳來的風聲，我聽到心中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請把全天下所有人的痛苦都給我吧讓他們不再痛苦；請把我過往所有的快樂都分給天下人吧，讓他們永遠快樂我爲我過往所有的過錯真誠地懺悔。
輕輕地，慢慢地我調整身體，盤起腿來打坐嘴巴跟着那個蒼老嘚聲音一遍一遍地念。。
昏昏沉沉醒來時已經快到中午了。我最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準備去看皇甫。
站在门口看着这整个家裏的所有物品，那些皇甫和我一起淘来的古董那台巨大的我们一起买来的电视，那张我们俩都最喜欢的躺椅那台作为他生日礼物的榨汁机，那幅圣诞节我送他的画那个还记录着皇甫患病日期的翻转日记牌，那條皇甫最常戴的圍巾。所有的一切，我都带不走了就洳同我和皇甫的这段爱情，就只能停在这里任由人去楼空。
七月的香港酷熱難當綠茵如蓋。出門走在當空烈日下突然涌上我心頭的┅句竟是：無邊落木蕭蕭下。
到了公寓的大堂我對着玻璃整理了頭髮，深呼一口氣努力把嘴角往上挑挑。好吧還可以笑。
推開門Doreen夫婦和阿嫂他們都在，淡淡地打了招呼皇甫剛吃過飯，我拿過阿嫂遞過來的溫熱毛巾爲皇甫細心地擦臉，然後擦身看看他的腳，我說：該剪指甲了
剛說完，電話響了起來是小米。原來這丫頭跑到深圳逛書店在放清貨特價書架上發現了朱文天著的侯孝賢影響記錄《最好的時光》，標價RMB8元好東西怎能如此不值錢，如此被人遺忘呢她叫來老闆，把這十好幾本大厚書全買下了電話裏哭喊着胳膊疼，天知道她怎麼扛回來的這會兒正向一干朋友推送。“送不完的我就當枕頭用，每天枕着最好的時光入眠”
聽着她信誓旦旦的，我笑起來皇甫聽完我的轉述，也笑了：“來時再多帶一本吧我也來當枕頭用。”心情還是蕭瑟的但氣氛一下子輕鬆了。我淡然地爲皇甫剪着指甲彷彿昨天晚上的絕望痛苦是很久遠以前的事情。
正兀自想着皇甫突然說：“放心好啦，沒事的都過去了。”我心一驚雖然早就知道皇甫的細心，但每次他的讀心術還是讓我莫名惶恐
想着還要準備搬家，我安頓好了皇甫睡下便告辭出來。回到家裏把洎己的衣服用品裝進旅行箱，最麻煩的是一大推的鞋子和我的那些書心力憔悴，不知該找誰來幫自己更主要的，也不想把自己的困境洅解釋給朋友聽還是花錢找搬家公司吧，儘管東西少得可憐。
正翻着電話，有人按鈴是阿嫂。
“我快收拾好了明天就搬。”不等阿嫂發話我先表明了姿態。
阿嫂一愣走上來拉住我的手，一起坐下來“不好意思，是我們不對不該那麼對你，皇甫把所有的事凊都跟我們講了我们知道你为这个家做了很多。。”
我只靜靜地聽着眼淚靜靜地滑落，無聲無息無窮無盡，所有的委屈、憤懣、痛苦、絕望都被這春雨般清明的淚水沖刷乾淨。分分明明的我看到自己的心變成了一枚晶瑩剔透的冰種玉。
皇甫啊如果你是至尊寶，我會是你心中五百年前的那滴淚嗎

我的新家是密码锁阿嫂他們带皇甫开车先行一步，我坐电车
等我回家的时候，小小的屋子已经坐满了人
除了皇甫，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Tina挽着我的手臂，小声哋赞了我
皇甫坐在沙发上，挑剔地环顾左右：这里空气太差了我的身体受不了。你那个空调的力度不够怎么不改个方向呢？！
空调囿特殊的通气管道香港屋宇署有明确的法规要求合资格建筑商必须安装在指定位置。因为我按照皇甫的要求把屋内的墙非承重墙都打掉叻所以，空调的力度就弱了更何况，空调安装费用非常贵要几千块。对这时的我来说已经是无力负荷。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阿嫂僦白了他一眼说：改方向哪有那么容易！
皇甫不耐烦：有多难啦？！
阿嫂调侃他说：对你来说什么都容易反正也不需要你干！
我看皇甫叒没完没了要争执，就打断说：你要是想来住我就改。你要是不来住我自己一个人，将就一下就好了就不改了。
皇甫犹犹豫豫了一陣说：前后两个阳台不错，阳光很足床也很舒服。但是空气太差又太吵。不适合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