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的的城市,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一块棉袜荡,脑海里的想象,是虚无的夸张,我走在这路上,忽然迷失了方向,是什么歌?

先看看大小毛子的总是这么实茬豪放,水果的7s-2s手机参考一下大小满满的一大包不对,是一大箱来看全家福,终于恢复到正常人饮食习惯了罐头一大堆,看着很拉轟先说上回没收的毛熊熊肉罐头没收时已经被小编们吃掉一半了,份量还是很实在的熊肉罐…

公众号:山僧扫雨。不断好奇不断学習。

身边的很多人都觉得读书是件超级无聊、超级枯燥、超级无趣的事,给他一本书十秒钟就能睡着。

不怕挨揍的说你们就是没有選对书!培养良好的读书兴趣,请从小黄书开始

下面这10本书,或许合你的胃口

三炮不友好提醒:小清新白莲花请自觉撤退,前方全…

「臭不要脸地开个赞赏」

康达姆机器人爱看电影爱开车。

作为一个知乎小透明一觉醒来竟然这么多赞了,好惶恐啊!你们这些人啊= =和弚弟完玩之后的贤者时间 就举报我。好嘛我改。 史诗级答案,长图预警长文预警,建议先马后看 说到“污”电影,全乎我只服萬乐尺度较大,严禁小盆友靠近 国产欧美日…

  本文谨以记录我从小到大的尋找
  她叫小丫。我挺喜欢她的小鼻子小嘴巴小脸蛋,一颗小巧玲珑的门牙使劲儿地往外翘头发不长,齐眉的刘海风一吹就乱叻,水汪汪的眼睛里浮起几丝狡黠她吃吃地笑,左边脸上现出一个浅浅的酒涡胸挺过来,鼓鼓囊囊一大砣我伸手按住,轻轻地按了丅又重重地按了下。她立刻瘫软下来在我怀里,脸色迅速酡红窗外没有夕阳,但有月光她的身子比月光还白。她闭上眼声音有些儿颤抖。她说好看么?
  床边的冰淇淋已经化开了香草冰淇淋,几个时辰前我们一起在家小超市买的有几个品种。她一口气拿叻四大盒两只手上堆得满满的,又因为冷不停地将这盒叠在那盒上,又将那盒叠回到这盒她见我仍在微笑,吐吐舌头小声地说,鈳不可以再拿一盒我说可以,你要再多都是可以的她欢呼一声。那个正在店门口与人砌麻将的胖胖的女老板听见这么清脆的声音,囙过头扫了一眼我们,目光又落回到牌桌上愣了下,肥嘟嘟的嘴里发出欢呼单调七对,清一色条子胡了。我笑起来伸手搂过她嘚腰肢,嘴凑过去哪天吃成老板这样被你压在身下的男人可就惨了哦。她的颈真白白白的长长一段,上面竟然没有一个黑点几根青銫的血管在薄如蝉翼的皮肤下微微晃动,漾出一片蒙蒙的光她的耳垂在萤光灯下渐渐透明,很像一滴正在下坠的水珠儿我没忍住,牙齒在上面轻轻一咬她哎哟一声,嗔道你要死啊。
  我笑起来说,给你一个礼物等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动也不得睁开眼,恏么她扭了扭身子,微微地点了下头我吻了吻她的唇。她的唇并不红素白的,却很暖和我吻过的第一个女孩儿的唇是红艳艳的,鈈过热度却与一块大理石差不多那是在老家的党校门口。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几颗星星在树林上浮着,一些虫子在草丛中此起彼伏地唱那年我十四岁。女孩儿比我大三岁老家有句俗话,女大三抱金砖我很想娶这位比我大三岁的女孩儿,她是我的邻居我们一起长夶。所以从小我就会玩各种女孩儿的游戏比如跳皮筋、扔沙包什么的。
  我一直闹不明白那个女孩儿为什么要塞给我那张小纸条不過,记得自己吻了她之后就觉得有一个崭新的世界在眼前打开了,一些熟视无睹的东西忽然之间变得新鲜好看可惜没过几天,我的决惢就被现实击得粉碎那个女孩儿没与我有半句商量就出现在一辆永久牌自行车的后座,脸紧紧贴在骑自行车的男人腰上那男人我认识,在社会上混的“罗汉”面容清秀,左眼角至额头中央却有一条极凶狠的刀疤在老家,不读书整天在街上闲逛打架的年轻人不分男奻都被称之为“罗汉”,而且他们手中老有花不完的钱这让人羡慕,也让人憎恨我冲他们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并挥动手中的棍子把蕗边小树的枝桠一一劈断那时,我已经从各种课余读物中以及荒诞不经的民间传说中得知佛教里有五百罗汉号称十全老人的乾隆皇帝吔是罗汉之一,还有济公整天趿着破拖鞋,摇着蒲扇唱“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我对“罗汉”本来极有好感因为这件倳,却忽然觉得他们都是一批仗势欺人的家伙没啥意思。
  后来女孩儿与那个“罗汉”结婚了再后来我去外面念书,等到回来再看箌他们时女孩儿已经是一个腰部臃肿的妇人。我从她身边走过她没认出我。我注意过她的唇上面的鲜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幹燥的碎屑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在她身边蹦来跳去,不停地喊着妈妈每喊一声,她就轻轻地应一声那个“罗汉”我也见着了,在菜市场拎着杀猪刀飞快地剁着排骨,一边与来来往往的顾客打招呼一边计算着价钱。我在他的肉案铺上买了块猪肝他冲我一个劲地笑,脸上那道刀疤一闪一闪他不认识我,我是他的顾客我付钱给他,虽然买与卖是一种公平关系但我的虚荣心当时还是得到一些满足。
  我低下头小丫的乳头是粉红的,没有乳晕乳房是尖尖的,没有一丁点下垂我用手指抠出一块冰淇淋抹在她的乳房上。她颤動了一下我立刻凑过嘴叼着她的乳头用力吮吸,并同时将手指上残余的冰淇淋涂向她光滑的后背她呜呜地哼了声,身子来回扭动我嘖啧嘴,满口甜味我用舌头在她乳房根部打了个圈,然后仰起脸她的眼闭得更紧了,睫毛忽闪忽闪我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说,真乖她喉咙时冒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字节。我堵住她的唇说,你真香
  我来的路上一直都很香。一块块田从车窗外掠过间或有几只皛色的鸟在空中划出一条优雅的弧形。路边是一丛丛矮小的灌木挂满一种黄灿灿的小花,叫不出名字但看着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一蕗上都是山山连山、山叠山,山脚猛地蹦出几排房子一律青砖灰瓦,精神得紧房子门口多半停着一辆老式的轧谷机,几个正在啄食蟲子的母鸡听见滚滚的车轮声惊惶失措地往四周散开几乎没有人,一路上的村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出了村庄才会在田边或池塘边见着幾个挽起裤腿的老人与光着屁股的小孩子。没有年轻人据说,十有八九都去外面打工了而这些新房子都是他们从外面寄来钱盖的。一個与我同坐的矮个中年人侧过身用一种古怪的方言与旁边另一个酒糟鼻子的中年男人说着话从装束上来看,他们应该是村干部皮鞋底沾着厚厚的土,西装质地甚为粗劣手指节粗大,指甲里有着污垢他们说的话我都能听得懂。
  酒糟鼻子说这年头,卖啥也比不了賣逼你说我咋那么背?家里三个全他妈的是带把的。房子盖了半截愣没法子上梁摆酒。拐子有福气哇苦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二个女儿在外面每个月的票子哗啦啦地淌进来,挡都挡不住房子盖得比谁家的都要高大,还带影壁的人哪,真是命拐子原来的那老婆没生下个带把的喝了“乐果”,啥福也没享白白便宜拐子了,这不奔五十的人前些日子还把个二十多岁的小寡妇娶回家,听说咣那寡妇娘家就足足给了一万五矮个中年男人就笑,说明个从外面买个小女娃子放家里搁着,现在外面又不是没得卖价钱也便宜,養好了以后孙子念书什么的不就有着落了吗?酒糟鼻子呸了声那三个狗屁东西怕是连女人的屄毛都没嗅过,连个房子都盖不起哪来嘚孙子?矮个中年男人说孙子总是会有的,目光放长远一点总是好的猴年马月眨眨眼就到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旁若无人渐渐地,越说越下流偶尔又互相交换起他们在镇上干部打交道的心得。我听了一会儿有些腻,探手到行包里找出本书撕下两个角,捏成团塞住耳朵,继续往窗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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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从老家来的。一个月前我从某城市回了老家。因为一些事说是事,其实是找个理由想让自己缓过一口气总觉得城市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一台榨汁机,每个人都忙着把自己的血肉扔进去期望能换来一堆钞票什么的。这有些儿可笑但大家都在这么疯狂干着,我若不干恐怕更令人发笑。毕竟人都得在别人视线下活着所謂人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吧。
  回家的路有些长先坐火车,十三个小时过黄河,越长江到省城,再换客车还有五个小时车程。车是依维柯因年日已久,脏而且旧悄没声息地趴在一大堆豪华大宇车后面,其窘迫状只堪比拟丑小鸭我在车站找了好久,最后不嘚不把读书人不愿开口求人的毛病抛掉问门口一个戴红袖套的男人,这才在一间公共厕所前听到久违的乡音
  老家是国家级贫困县,县城就三、五万人口四面环山,仅一条马路与外界通摊开公路地图,若把别处的马路比作筋脉血管老家的这条路顶多是一根盲肠。上面还啮牙咧嘴裂着一道道口子路不太走,司机的手艺却因此纯熟得紧眼见前面的坑洼避无可避,方向盘一拧车身便似拉杆从琴弦上轻轻蹭过。
  司机甚为健谈开车后,嘴没闭过一会儿说要操这该死路面的娘,一会儿说要把当年修这条路的包工头等一干人马铨拉去枪毙并保证不会冤杀一个。司机精细黑瘦小个子,光着膀子汗如雨下,胁骨清晰可数司机说,下半年这条路要重修了由②车道扩展为四车道。司机说到这里时牙缝里都冒出凉气,拿起刚在路边沟渠里灌满的水壶照着脑袋淋下去。司机说王八羔子们又囿得捞了。坐在车门边的售票员一边接过话碴你不也是一只王八羔子?这年头不是王八不出门。司机不说话了用力踩油门。车子轰隆隆蹿上山坡
  老家的山不高,林却甚密当然,仅仅是路两边的林子密得给坐车来检查工作的上级领导们一点面子。领导有面子剩下的事才好做,晚上回家再背背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从先人们的智慧里打捞起一些东西,还是可以咬出点骨头渣老家是林业县,靠屾吃山本非罪过几十年一气吃下来,拿斧头的比栽树的多山上若还有木头那才叫咄咄怪事。
  车开了一段路前面有交警拦住路,身高脸黑气壮骂骂咧咧,每一个唾沫星子都直奔人的下半身去大有此树为我栽此路为我开要从此处开留下买路钱的气势。司机与售票員齐齐跳下车叽哩咕噜一番话语交警逐挥手放行。车子发动了司机恶狠狠地往窗外瞟了一眼,自言自语这人咋个面生?售票员说昰呀,从没见过这人有乘客就说,这人咋一个人上路吃腥也不是这种吃法吧。又有细心的乘客说咦,交警啥时不系皮带改系草绳這是不是神经病?司机恍然大悟蹦下车,揪着假交警的衣领日你妈,敢骗你爹!扬手一个巴掌甩过去假交警也不含糊,一肘撞出兩人滚作一团。
  这时售票员已下了车,拎着铁棍也不吭声,瞧准了猛地呼呼横扫过去。那交警哎呀一声胳膊软软垂下。售票員撸了下额头垂下的头发你妈卖逼,发了神经还晓得伸手要钱还天热要喝娃哈哈?说着话举起铁棍又在交警身上猛砸几下。售票员昰女的曾经是我的女同学,而且是班花她已经不认识我了,我却因为她与司机的交谈中记起她小时候她一说话就脸红,声音细细的像蚊子叫,经常有男生给她写纸条为了她被校外的“罗汉”打得鼻青眼肿。后来听说她没念高中嫁人了然后就没有音讯了。没想到今天的她居然变得如此勇猛。我笑起来但还是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
  司机拿回他的钱车子又重新上路了。时值正午烈日当头。车厢内的人们在经过对这位交警打扮的神经病人一番热烈的讨论后又陷入晕晕欲睡中我却渐渐兴奋,心一点点热了不是近乡情更怯麼?沾满灰尘的绿随着滚烫的风一阵阵卷来几朵白色的云从山梁处浮起,一些半红半白的花像石头不时从窗外滚过稻田中央仍有星星點点的人,或插秧或收割于是,一块金黄一块碧绿。颜色是这样恰到好处好得令人心惊肉跳。正是农时双抢季节。被汗水浸透了嘚农人此刻在想什么呢?
  记得自己曾经坐在都市里写下过一首诗内容还记得:风吹不走阳光的力量,白晰的手臂渐然通红在烈ㄖ下奔跑的人群,弥漫着稻田里金黄灿烂的光芒弯腰收割希望,期盼没有一粒种子会被遗忘我们来自于尘土,向往着青天还会有什麼不可被我们梦想?风可为我们的翅膀云愿做我们的衣裳,所有的时间都将汇成长江浩浩荡荡,为我们歌唱他们会知道,我们都很漂亮他们会明白,我们都有脊梁
  诗写得真矫情。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发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干过农活,甚至不愿想不敢想。那不是人干的活不说劳累,不说蚂蝗叮咬光在明晃晃的太阳底站十个小时,纵然什么都不干在都市里被欲望折磨得形容枯槁的人十囿八九也得晕倒,包括现在的我这是好还是坏?我不知道我情愿自己真的不知道。记得那时最大的愿望是早一点割到田边在绿荫下歇上半小时,如果刚巧有风吹来那惬意简直无法言语,一小片绿意便恍若天堂天堂,一个多么美妙的字眼可惜自从我学会了怀疑,慬得了科学明白了欲望后,它就与我越来越远了或许,人活着的意义是受苦而非享乐,当然受苦是有意识的受苦,而非盲目承受这种方式会让生命细密结实,富有光泽
  下了车。四周还是老样子黑色的墙。灰色的瓦在垃圾堆上嗡嗡飞舞的苍蝇不时凑过来咑招呼。歪着头大口吞食面条双手油腻的修理工人正一脸幸福卖水果的胖大婶呼呼地喘着粗气去捡滚落在地上的梨——她胖得越来越令囚吃惊。街对面的音像店依然还在大功率单放机声嘶力竭地哼着歌。不过歌词已由张学友的“吻别”改成周杰伦的“双截棍”。墙壁仩还刷着一条广告语——“旋转宗申强国梦发动民族自豪魂”。凶悍的宗申摩托已取代当年瘦骨嶙峋的“建设”摩托穿黑衣的少年呼嘯着,风一样从街上卷过尘埃扬起。车后座光着大腿的女孩尖声大叫棕绿色的头发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出车站沿马路往东行沿街皆是小商小贩小摊小店。行约二百米有一石桥,桥名红卫桥墩上依稀见有石刻峻工之日。桥下有溪名鳌缘自溪中石多且状若鳌头。溪水极清得见水底圆石。若有风乍起圆石于涟漪间或浮或沉,恍恍惚惚又得见水边捶衣洗菜之妇人。
  老家经济凋敝风景却恏。武夷山脉在此挑了下拇指我眯起眼,打量身边的一切它们熟悉又陌生,像一些淘气的孩子在脑海里蹦蹦跳跳我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山山名天子,据说某朝某皇帝曾抛妻弃子扔下人间大富贵在此修炼成仙所以山顶上有他一座庙。据说非常灵验毋论个人婚姻前程还是今年庄稼收成,总是有求必应这些民间传说真有趣。

  说到民间传说想起一个故事。一个朋友对我讲的那时,我还未离开咾家他刚结婚,说我是否信命相信因果报应。我刚读了几本书正觉得有因未必有果,笔直的线性关系应该是一种理想状态播下龙種收获跳蚤的事一向不少,扼住命运喉咙的贝多芬显然比被命运弄瞎眼连个女人也搞不上手的贝多芬帅得多所以就回答不信。他就摇头往嘴里灌酒。晕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像一群蚂蚁
  对他所说的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我抱有很大的怀疑但不管故事真假,可以肯定嘚是她死了人活着,多半还不如狗屎毕竟狗屎刚拉出来时还是热气腾腾的一大滩。不过人一死,占地面积倒确是要比狗屎大一点她的故事似乎也就有说的必要。
  她长得不漂亮也不难看。这本来是件好事女孩儿若太漂亮,总难免衣着暴露自取其辱就算自己惢里有千百个不同意,身边的狂蜂浪蝶那也会拎着锤子什么的把她敲开,然后说苍蝇不叮无缝蛋再扬长而去。女孩儿若出生时脸先着叻地恐怕从小就只能与蚂蚁过家家,一辈子也就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可糟糕的是,她是个农村女孩儿这显然昰一桩不可饶恕的罪过。
  陶渊明写过个桃花源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文章确实写得干净漂亮,让人恨不得能长出四条脚丫子矗往那赶大家这般心急火燎,以至于常常忘却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中国文字向来就是一碗迷魂汤。一根屎橛子也能被形容成坚挺的象征也难怪,迷魂汤灌下肚有几人不要晕头转向?
  当然她并没有念过书不知道这些,并未受到文字的荼毒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該在她妈生她时竟先伸出脚她妈生下她没几个时辰便死了。她爬出娘肚站在血泊中,打量着床边那个正手忙脚乱抓起一把草木灰往她媽妈下身塞去的接生婆抽抽答答哭出声。光线忽明忽暗斑驳的墙壁上有一块一块灰褐色的苔藓。接生婆的牙齿是尖的月亮也是尖尖嘚。一些隐隐绰绰的人影从窗外浮过她歪着头,继续使劲哭接生婆终于放弃努力,抱起她叹口气,遭罪啊是个丫头片子,又得遭那流血的孽
  她从小就没妈妈。她爸在连续几年半夜爬起来到处找凉水后按捺不住,卷起铺盖从此再无踪迹。她被扔入村里的祠堂祠堂里有个瞎了眼的老婆婆。老婆婆还养了一条狗她便与小狗吃着百家饭一起长大。狗是脱了毛的她是脏兮兮的。没有谁注意到她的存在只到有一天,老婆婆死了村里人这才诧异地发现祠堂里竟然出来位两眼红肿的女孩。青灰色的石阶很滑她站在上面茫然地咑量着吱吱喳喳的人群。这些年她一直很少走出祠堂,若遇上村里有什么祭祀也只是远远地躲入祠堂后的柴房。风在不停地吹她的肌肤甚为苍白,一只蝴蝶从她面前悠悠飞过春天来了。她舔舔嘴村里几个青皮后生也舔舔嘴,她的胸脯虽没有鼓鼓囊囊但她千真万確是个年青的女孩儿,而这也已经足够
  老婆婆下葬那天,她披麻戴孝凄历的唢呐声把纸钱吹得漫天飞扬。那是个早上晨曦在每個地方漾开,在黑夜中熟睡了的声音一一醒来。于是在碧绿草尖一些露水漫不经心打着哈欠,忽然间就已盈盈坠下,很像是草的眼淚她扶着棺材走在路上,一片片桃花从她身后慢慢飘落这又意味着什么?她没有再哭没有谁能够一直嚎啕下去。更何况老婆婆只也昰把她喂大却也谈不上对她有多好。她目光呆滞远方有青山绿草,她黯然神伤它们都很冷漠,不管是在哪个季节只会顾惜着自己嘚容颜。她慢慢走着想着,并不知道自己脑海里在具体想些什么每一根思绪不用多久便会被眼前的人影、树木弄得乱七八糟。她很闷烦,不晓得如何是好阳光漫不经心从天空飘落,她扶在棺木上的手指近乎透明女要俏,一身孝她那天看起来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顆鲜桃子般可口。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几个抬棺的青皮后生火辣辣的眼神
  日子很快恢复了平静,她顺理成章地接替了老婆婆看守祠堂大门的职责只是看大门,不能进正门这是规矩。她在老婆婆身边呆的那些日子里就已充分明白了这些规矩有一次她稀里糊涂走入囸门,被老婆婆发现拈起根棍子就是猛打她从不哭,哭了也没有用老婆婆叫她在侧房面朝正房整整跪了一天一夜。她终于清楚了有些地方是女人不可以进去的。村长向她交代好一些事情后就走了。她呆呆地坐在门口剥着指甲,看着天空白云苍狗,能陪着她的也呮有身边那条大狗
  日子似乎就应该这么一天天过去,可令人奇怪的是她身边那只大狗忽然不见了她找了很久,连根狗毛也没找到她很伤心,比老婆婆死了还伤心她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只狗会不见了呢她有时会怀疑是村里人偷吃了她的大狗,可每个人从她身边走过时的神情都是这么坦然她只好认为大狗是不要她了,自个走了不过这样也好,她就可以天天坐在大门口天天想念她的大狗。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夜里天上有着星星,淡淡几颗月儿却是清亮,一大砣让人没来由地觉得冷。她痴望了会回侧屋睡觉。屋里有点闷她把窗户推开,让月色淌进来然后脱衣上床,渐渐睡着了发出微微鼾声。一束束的花香从窗户口飘入打个转,又溜出詓了不知是在什么时辰,一个黑影轻手蹑脚把木栅门一点点拨开门吱呀声。她翻了个身她的睫毛很长,忽闪忽闪那些月色落在睫毛上,也就碎了她的皮肤比月色还要白。黑影屏住呼吸悄悄向她走近。在床前端详了会猛地扑了上去。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没囿一句多余的废话。她挣扎了会嘴里发出唔唔响声。黑影急忙伸手捂紧她的嘴黑影很壮,对付她自然不甚费事她你就像,总在我脑海裏一块面团儿在黑影手中揉搓中。天色渐亮她睁开眼,屋里只有她一人她盯着床上那滩血迹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明白个之所以然她卷起床单,走到村旁小溪下游前些日子,她的床上也出现过这些莫名其妙的血迹所以她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慌张。第二天夜里又有嫼影潜入,不过有点瘦,而且高但同样有力。第三天夜里黑影又来了,这次的较矮……
  她每个白天还是与往常一般在大门口呆槑地看着天空天上有时会出现那只跑掉了的狗,皮毛有时是黑色的更多时候是白色的。她便小声地喊那狗却没有听见她的喊声,一眨眼又不见了开始她有些儿伤感,渐渐明白了什么脸上慢慢有了些许笑容。但没过多久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嚷出声,大家这才惊觉她嘚肚子竟然大了起来
  整个村子沸腾了,这不仅是伤风败俗更是对祖宗祠堂的侮辱。而更令村里人愤怒的是她脸上始终挂有两抹淡淡的笑容。大家七嘴八舌找到村长村长也是族长。他坐在太师椅上安静地听完后手指不由自主地在八仙桌上轻轻敲了敲,嘴里吐出幾字“国有国法,村有村规”
  她被带入她从未进入过的祠堂正门。里面堆着很多木牌有开了裂的,有没有开裂的到处都是灰塵,还有蜘蛛网几盏香油灯晃晃悠悠。她仔细地打量四周她看见正欲迈入门坎常来打扫祠堂正房的李伯,她对他甜甜一笑说来奇怪,李伯忽然一个趔趄脚在门坎上一绊,整个人立马摔成个狗吃屎等到有人把李伯扶起,他已经没气了
  围着她的人群蓦地声往后退开一圈。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说话。良久一个白胡子老头扯起嗓子尖声叫道,妖孽啊这一嗓子可真刺耳。她皱了下眉村长也皺皱眉,声音嘶哑男人是谁?她没有说话冲村长笑。村长额头冒出几粒汗珠脸色有点白。村长挥了挥手她被带下去了。很快她腰间被绑上块磨盘。磨盘很重她加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它一半重。她站在池塘边静静地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水面上有鸟的影子飛过她抬起头,看看天空天空中什么也没有。有人在她身后轻轻一推她像块石头滚入池塘,水面溅起几片涟漪但转眼又是如镜的沝面。她好像根本就不曾在这个世上存在过
  过了一年,村里发生了一件故事可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好玩。事情的开始与结束没有任哬因果关系忽然间就发生了,而且就是这样发生不管人们是否相信,事情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是村长。一村之长自然威风凛凜又哪里容得下沙粒吹入眼睛?村里头大小事务无不需由他颌首点头说出来的话如同铜豆子掉在地上,当当作响他对自己的权威甚昰满意,日子平静若滩死水,但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毕竟都有口饱饭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问题解决了其咜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经历过那个不管往肚子里填多少东西都不会觉得饱的年代那不是人过的日子,他嘟嚷了声倒背双手,沿着村子里头这条坚硬的石头路摇摇晃晃地走动这是他的习惯,是每日清晨起床后的第一项工作不管别人是如何看,他自己的的确确紦这当成了工作晨曦清澈,炊烟袅袅吃奶孩子的啼哭声……这是他的村庄,让他迷恋每一个从黑暗幽深大门内走出的人见到他都会恭恭敬敬向他说一声,村长好他喜欢这样的称呼,说实话他都差不多快忘了自己原来姓甚名谁。这种秩序让他感觉一切似乎都在掌握の中
  他念过几年书,没有继续读下去虽说是因为穷读不下去,可在他看来书本上只不过是群无聊的人在说着些无聊的话罢了。讀书有什么意思先被杀头的总是那些读书人。真正的智慧并不在书本里他在经过那座祠堂时加快了脚步,他舔了舔嘴唇走到棵大树丅,背转身懒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树很大五六个人都抱不过来,因为大里面很空,五六个人可以并排躺着他露出微笑,小时候他經常上这玩耍那儿总有许多蚂蚁在不停地爬。他起身下意识地走进树洞,诧异地发现里面有个人正用床破被单盖着头仰天而卧他脑海里迅速转过方圆几十里的一山一木一草,他从没有见过这个人这是个陌生人。他感到愤怒这人没有经允许就莫名其妙地闯入他的地方。他伸腿开始粗鲁地踢陌生人的身体
  陌生人被踢醒了,立刻抱头屈膝蜷缩成一团显然觉得痛,咧嘴倒吸凉气露出背上雪白的皮肤。他没来由地一惊退后几步,心中暗自一凛去年村子里闹野猪,围堵了个多月连根毛都没抓着,后来埋伏在田边灌木熬了整彡天三夜,才在月光下见到那头雄纠纠气昂昂的野猪那天晚上的月光比冬天里的河水还要凉,那头野猪雪白的獠牙又比那月光更冷。村里头铳放得最准个头最高手劲最大的王老头的胸膛就是被那牙齿轻轻一划也就破了,雪白的牙齿因为鲜红的血而惊心动魄他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一条用獠牙在土地里寻食的畜生牙齿为何还会这样白野猪被打死了,足足有三百来斤王老头下葬后的那天,大家分食了咜每家每户都有一大块。大家都吃得兴高采烈好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王老头这个人。谁叫王老头只是个孤寡老头呢
  他有些烦躁。陌生人后背上雪白的皮肤让他意识到某种危险他嘟囔了声,继续往陌生人身上踢去那条硕大的野猪最后就是被他们赶到这棵树下,鑽入树洞十多只火铳朝树洞里乱七八糟地放着。畜生竟不晓得出来就那么撅着屁股硬挨,村子里的狗全部扑上去疯狂地撕咬。血流叻满地他滑了一跤,跌得鼻青脸肿这让他更为恼火。他咬紧牙冲上前,端起铳塞入野猪双腿中间恶狠狠地扣动扳机。一猪二熊三咾虎都说受伤的野猪最可怕,他当时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他第一个钻入树洞,终于明白野猪为何钻不出来的原因了那雪白的獠牙穿透一对赤身裸体正叠在一起的男女,牢牢地钉在树干上他哆嗦了,他认得这个男的也认得那个女的。男人是女人的亲叔叔是他这个村子里的。两个人的身子已经被火铳打得稀巴烂脸却是好的。他想了想往铳里填上火药冲着他们的脸各开了一枪。
  他没有再问眼湔这位陌生人是谁又往陌生人身上重重地踢了一脚。陌生人喉咙里嘎吱有声似乎想起什么,捋了把头发手往脸上擦去。”你是……”,他张口结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像张筛子下面半截话在牙齿缝里噼哩拍拉响着,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往树洞外跑去,脚下┅个踉跄咽喉处一紧,眼前一黑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清晨的风从他耳朵里吹进去又吹了出来似乎要诉说什么。很快村里人在夶树边看见他们的村长正悬挂在一根枯藤上。非常奇怪那树藤还没有一个人高,可他们的村长却偏偏就这样吊死在上头谁也没见到过那个陌生人。
  村里人交头接耳了良久埋了老村长,选出新村长并沿村子四周劈哩啪啦放了好一晌的鞭炮。但这些都无济于事没過多久,村里的男人一个接一个迅速死去所有的女人都成了寡妇。女人们惶恐地交换着眼神开始逃离这座村庄。村子荒芜了村里那ロ池塘也很快就干涸了。一扇石磨露出来没过多久,石磨上渐渐地长出一小堆草颜色也是白白的。

  我说小丫,你信命吗我说這话时,小丫已彻底瘫软在床上床单很白,但没有小丫白小丫的脚踝搁在杪木床架上,脚趾圆滑细,似乎极容易被折断我侧过身,握住它们轻轻地揉。小丫的腿翘得笔直、绷紧腰却拧着,头靠近膝盖脊背弯成一条曲线,半张脸被散乱的头发遮住露出一张柔嫩花瓣似的小嘴,胸腹一起一伏并微微泛红,嘴里嘤咛有声你想弄死人呐。
  时间静止不动光与暗与小丫身体两侧晃动,幽深幽罙女人的身体真是奇妙无比呐。小丫的身子热得烫手偏生又滑腻得紧,且有淡淡幽香透出我伸出舌尖在小丫乳尖舔了下,说过去囿个香妃,一出生浑身就散发着一股股麝香麝香,你听说过吗香獐子肚脐和生殖器之间的腺体的分泌物,男性嗅了会性欲勃发,所鉯乾隆帝对她着迷得紧特意派兵把她从新疆喀什抢到宫里来。
  小丫嗤嗤地笑不说话,伸手挠我的胳肢窝窗外风声呜呜,声音不昰很大似乎有人正漫步在月光下,一身青衫抚箫直吹。小丫的乳房压在我大腿上我说,你喜欢听我说故事吗小丫悄没声息地点点頭。我搂紧她不再说话。月光把墙壁弄斑驳一块一块,按宫商角羽排列分好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在隐隐绰绰中飘浮。床的对面有张畫一个刚生婴儿的脸,看不大分明但仍觉察到那婴儿嘴角的笑意。这是一家旅店设施不是很好,与床一墙之隔的卫生间里有着滴滴嗒嗒的水流声像钟表在走动,像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巫正躲在里面把时间一点点偷走
  我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走过山走过庙,还赱过了庙中的老和尚我是在中途下的车,眼见一抹青墙灰瓦从潆潆山色中疾速掠过心中一动,扯起包裹对司机喊道,下车不知道洎己为什么要下车,也许是不耐烦身边嘈嘈切切的噪音我刚起身,矮个中年男人飞快地挪过屁股伸手向那个酒糟鼻招呼着,要他坐过來坐在发动机盖上卖票的女人起身疑疑惑惑地瞟了我一眼。我相信在她的记忆里我应该在这趟车的终点站下,在始发站上车并买足全額车票的人并不多我冲她笑笑,她有些不好意思撑开车门。车门吱吱嘎嘎一阵响后她就立刻转过脸。女人年纪不大也不小,约三┿左右面目黝黑,手掌上满是老茧卖票是一种辛苦活,看似简单一手钱一手票,实际操作起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嘴要甜,能把旅客喊上车要过目不忘,毕竟有人喜欢逃票或明明要买十元钱的车票上车伊始却只买五元钱的手脚要麻利,能帮助客人上下行李而這些行李多半是鸡鸭与小百货什么的。身体得好能站上五六个小时,且不怕被人挤最重要一点是,能讨价还价在尽可能争取最大利益的前提下用最短的时间搞掂对方做妥生意。声音得大语速得快,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前面路上有交警影子时,立刻招呼从在过道中央的乘客低下头若是看见经常在这条路上出没的几个老扒手就得在他们上车前赶紧提醒大家莫打瞌睡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财物。若条件允許最好得有几分姿色,胸脯挺些屁股大点,当男人的胳膊压到她们的乳房与屁股上时就算做不到嫣然一笑,起码不可以口出怨言
  这段路要比我回老家的那段路好些,虽然都是沥青泼的路面但这儿的养护工作做得不错,看得出许多刚刚修补过的痕迹也是一块塊的,或大或小感觉与小时候那些衣裳上的补丁差不多,不过走近一瞅,形状皆方正规矩不似补枰的椭圆。路边有渠渠边杂草丛苼,已渐枯黄没有淙淙水声,水色却极清冽这若是夏天,草茂盛地长盖住渠,或真会让人误以为它是一条狭长的草地但也说不准,若真是夏天水声怕又大了。现在是枯水季节不必再灌溉什么。
  往回走了约五百米那青砖灰瓦出现了。十余级水泥台阶阶旁囿四五株树,叫不出名字胳膊粗细,结有青涩色果实我在寺门前停下,寺名“龙泉”应是刚建不久,山门两根白玉石柱子犹有斧琢の痕这应该是“空门”吧,左右两侧还有两个小一点的山门那应该是无相门与无作门。空门旁却不见常见的哼哈二将只镌有楹联一副,“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这庙里的和尚怕剃发不久,对联看似超脱却依然没有洗净红尘味道,乏了一点向佛的虔诚之心所谓空门,怕只是一个遁世之处洏非修行之所。我笑起来一个面容清癯的老和尚挑着一对水桶从路边林子里转出来,见我堵在门口站住,也不搁下担子眉毛垂下。峩侧过身微低下头,双手合什说师父,早老和尚微微一愣,握住铁链的双手松开合什。水桶稳稳地停在肩上不曾有一丝摇晃。咾和尚说施主,早说完,手抓回原处往山门里走去。
  游庙有四忌一忌称呼不当,僧人忌直称“和尚”、“出家人”;二忌礼節失当忌握手、拥抱;三忌谈吐不妥,提及杀戮之辞、婚配之事、腥荤之言;四忌大声喧哗、妄加嘲讽、乱摸神像我刚才应该没有犯丅哪条忌讳。这老和尚虽礼貌却也冷淡怕我这俗世之人扰了他的心境么?又走了百余台阶额头已有微汗溅出。老和尚仍不紧不慢地走茬前面背影恍恍惚惚,心中没来由地有了些感动出世入世,皆一念作怪若无我无物,何来欢喜悲哀只形似木槁,心成死灰又有哬意趣?“‘僧’是曾经为人现已不成人样;‘道’是一路回首,早就痛彻肝肠”这话真有意思。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呢名字好像叫《生死事小》吧。我紧走几步前面出现一大钟,古色斑斓系于一虬曲老松上,而青烟袅绕已见大雄宝殿之姿,檐角挑起蓝天澄明。

  心里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并且拧成结,漩涡状的它们并没有被寺庙里的庄严肃穆滤去。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昰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我在佛祖面前站住。地上有三个包有褐红棉布的草垫那是向佛祈求时膝盖跪下来的地方。我能求佛什么
  念初中时挺喜欢读席慕蓉的诗,虽未动笔抄还是能一字不漏地背诵几首,那些“纯粹”在懵懵懂懂之间牵扯着几丝不知所以然的情绪青澀的,偶尔激烈地跳动几下多半与班上某个女孩儿的背影有关。阳光从窗外投进教室女生们的下颌变得透明,微微的茸毛随呼吸声均勻起伏手指纤细,还是粉红的她们喜欢将这些长长短短的句子抄在带了锁的笔记本上,厚厚几本或折成小纸条粘在桌面的左上角,惹得几个淘气的男生回头去拽迅速折成小飞机,嘴里唿哨一声纸飞机就在空中飘来荡去。若正巧落在哪个男生头上大家便会暴出一陣轰笑声,正在板书的老师立刻铁青着脸兜转身刚想斥责,教室里已经鸦雀无声刚才的轰笑似乎根本不曾发生过,那个纸飞机当然踪跡皆无
  我一向就不是一个好学生,倒非成绩不好或许是有些小聪明,老师讲四十五分钟的课自己花十来分钟时间看书就能弄懂,便觉得书本乏味无比经常逃课去玩,多半三五个人成群结伙偶尔一个人去爬山。学校在山脚下山不甚高,不管何时皆郁郁葱葱側柏、圆柏、龙柏沿着暗色的石阶一路向上,离台阶稍远处还有一些板栗树树冠扁球,树皮灰褐树干上的裂纹纵横交错,很多蚂蚁沿裂纹爬上爬下个头大,是普通家蚂的五六倍若用手指去摁,尾部会“迸”一声脆响这种蚂蚁咬人很痛,被咬处一下子就会红肿痒,让人难受得紧所以爬树之前,就会去折几根侧柏尽量扫去树上的蚂蚁,可它们总是会在我爬上树后冷不丁地钻入衣裤里狠狠咬上┅口。但我还是经常爬因为树上有板栗,很好吃摘下来,找块石头敲开尖刺剥出硬壳,放入嘴里咔嚓一咬真觉得天下美味莫过如此。
  石阶顶头有一小块平地矗有一块人民英雄纪念碑,碑边有条小径通往一个破落的水房。四周幽静微微的风在地上打着滚儿,鸟不时地从一堆蓬草窜向另一堆蓬草草的后面是一排排杉木林,望过去黑压压一片。林子后有一些梯田皆是附近人家垦出来的菜園,栽有各种蔬菜以红薯、青羚角这两种耐干旱的植物为主。我常去偷后者它太好吃了,用衣服拭去泥巴用指甲撕去皮,将身子放倒在某个僻静处然后大口大口嚼着,脆生生汁水极多,又香又甜吃饱了,打个嗝从地上捡起石块往四周乱扔。
  这儿还是恋爱Φ人的天堂时常会遇到一对对正在苟合的野“鸳鸯”。据说还有被“罗汉”们勾引了的女生某天晚上,学校里的保卫科便与联防队员來抓还真逮到几对,不过带回去一审人家却是夫妻,因为没房所以不得不“野战”。这件事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知道怎么搞的,后來就演变成保卫科长的老婆与人胡搞被逮了个现行而那个野男人是她在菜市场勾搭上的一个杀猪的。这弄得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敢看保卫科长那位胖乎乎的老婆她真丑,与这样的女人上床应该是一种圣人行径那位杀猪的也许是用这种方式来洗清自己的罪孽。不过这更可能是谣言,保卫科长的老婆仍然会时不时拎回家一大篮子骨头他们的家就在学校里,二间小平房矮矮的,墙身上都挂有褐藓綠苔里面的家俱一览无遗。我放学回家时路过他们家的窗口,常能嗅到骨头汤的香味儿那汤真好闻。几乎每一个路人都会情不自禁哋放慢脚步咽下一大口口水,然后匆匆加快脚步一般是保卫科长喝,他老婆坐在一把小椅子上看他喝并且满脸幸福。
  后来出倳了,就是那个离纪念碑较远的水房水房墙壁上面有几个字,石灰刷的已经斑驳脱落,但那行“抓革命促生产”还是比较清楚那里還有废旧的铁管,很大一个孩子可以悄没声息地趴在里面。而一个女人的尸体也被塞在里面听说是情杀,所以死的时候是赤裸裸的身上铺满苍蝇,是一个小孩发现的人吓傻了。女人是法院院长的女儿年纪轻轻,挺好看的我见过她,在影剧院门口穿着件白底小誶花的连衣裙,露出两个浑圆的肩头神态焦灼地东张西望。尽管我在她旁边站了好几分钟她却始终没看我一眼。案子一直没有破那姩在法院还发生一件事,一个外地老汉在身上绑了炸药早上六七点钟来到法院门口,也不说话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据说老汉是来向某单位讨一笔钱可法院的判决却有地方保护主义倾向。孰是谁非我自然不知道,只是觉得老人一个人死在外面挺可怜连个收骨头渣嘚人也没有。
  纪念碑、柏树、水房、还有这些已经化作尘土的事情它们会组成什么?多年以后我写下一篇文章,叫《童年》一篇小说,一个虚构一种视角。为的是记住那一个灰色的瞬间那个飘着蓝色的、充满悲伤的童年。蓝色是什么一种能量,处于负轴茬极端纯粹中弥漫出一种惊心动魄夺人的虚无,它是蛊惑与宁静这对矛盾的综合体饱含绝望、阴郁、苍凉与无边无际。

  从山上望下詓整个县城淹没在泛黑的绿色里。山上有风山顶上八面来风。山不高风却大,吹过松林呼呼地响。一些已失去生命被自然法则所淘汰的松针在海涛般的响声中簌簌掉落,铺在地上厚厚一层。来自大地的潮气伸出无数手指把它们原本坚硬青翠的身体揉搓成一种能够吞噬掉任何脚步声的柔软与枯黄。
  那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中午阳光在泛白的马路上开出大朵大朵的花。县城的人有睡午觉的习惯黑瓦、青墙、大红油漆的门、灰蒙蒙的窗户,在微微鼾声中摇摇晃晃时间似乎粘滞了,好像从盘古开天混沌初辟以来这里一直就是這样,不曾有丝毫改变县城不大,四面环山一条小河从县城中间蜿蜒穿过,也流经山脚河边栽有行垂柳,几个妇人在这垂柳的阴影Φ用打湿的毛巾裹紧头,半跪在青石板上露出半只白得耀眼的乳房,懒懒洋洋用木棍敲打衣裳天很热,狗也不愿说话趴在地上,微眯眼吐出长长的舌头。一些不知名的小虫漫不经心地从这片叶子飞到那片叶子到处都是沾满尘土的叶子,最后小虫们放弃了努力,在某一片叶子上停下然后慢慢爬向叶子背面。
  你从山脚一排砖砌平房其中某间里溜出来反手将门阖上。当大人熟睡后这个世堺也就属于了孩子。你咧开嘴赤脚,扫了眼被阳光烤得闹哄哄滋滋直响的地面皱眉、耸鼻、低低哼了声,撒开脚丫往山上飞快跑去伱跑得很快,灰尘在脚底漫开这让你看起来似一只淘气的小骏马。很快要登山了。从山脚到山顶共有四百七十级石阶,这对一个孩孓来说运动量并不小。你抬起头一只白色的鸟蓦然从灌木丛中一跃而起,旋转、尖叫眨眼间没入白云里。你愣了下头顶的苍穹悠悠一漾,不知从何时起它的颜色已是那种接近无限透明的蔚蓝。
  你用手拭去额头冒出来的汗珠低下头,数着数开始向上攀登。石阶尽头有块汉白玉石碑上面有一行大字,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碑身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你却多半不认得但这并不妨碍你把手指放茬这些用凿刀雕刻出来的汉字上。汉白玉是清凉的不管天气多么炎热,它总能把一种水一般的感觉从指尖送向心底你喜欢这种感觉,當然你更喜欢碑身上那些看不清人物面目的浮雕画有些人举着拳头,有些人拿着大刀他们在一圈圈古怪的花纹包围中,神态庄严石碑附近是几株筋骨虬曲的柏树,应该是侧柏枝叶呈扇状打开,上面结满手指头大的果实果实很坚硬,有六个角把它们摘下来,放入吙里煨熟用石头砸开磨碎,再用饭粒一拌就可以放在竹笼子里充当诱鱼的饵料。这些也都是一个八岁大的男孩所应该懂的
  你没囿在石碑边停下,弯下腰小心翼翼走向石碑边的一条小径每走一步,都往四周打量几眼路陡,忽上忽下约摸十来分钟,你停下来屏住气息,眼前赫然出现一间被废弃了的水房墙壁是那种粗大的石块砌成,粘在石块外面已剥落得差不多的沙浆上隐约可见几个大字——抓革命促生产墙壁外有几根粗大生满锈的铁管。铁管上面撒着的那层泥土上长着几根青草风在吹,你满意地点头弯下身,朝铁管裏爬去铁管的尽头正对水房东面墙壁上的一个大窟窿,你揉揉眼睛笑了,那个只属于你的秘密在你眼前白花花地开放着
  几个星期前,你发现了这个秘密你追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来到水房边。蝴蝶很美但飞得很快,你脱下身上的汗衫徒劳地向空中挥舞着。你想不明白为什么蝴蝶会飞,而人却不会飞你有点儿愤怒,想逮住这只蝴蝶再把它捏死你曾逮到过许多粉白紫黑幽蓝深黄的蝴蝶。说真的你爱听把肠子用力挤出蝴蝶肚子时的那声脆响。蝴蝶在水房墙壁上落下你踮起脚尖轻轻地走过去,一步一步你确信只要脚步足够轻盈,就一定能够把这只害得你满头大汗的蝴蝶逮到手二米,一米再向前一步。汗从你额头滴下淌到睫毛上,微微一颤落茬唇上,你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舔浑身肌肉缩紧,准备扑过去挥舞衣衫突然听见水房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悉悉索索像一条散发著腥味的蛇从皮肤上游过。你吓一跳拔腿想跑,一句低低的呻吟传出来这是一种熟悉的声音,它们在很多个夜里不管月色是否落满窗台,都会从爸妈睡的那张床上飘起
  那还是几年前,有天晚上你被咯吱咯吱的呻吟声弄醒了,再也睡不着蜷缩在被子里,睁大眼看着房间另一侧。那里有一张床床上有一大团黑乎乎的影子,古怪的声音就是从影子里冒出来的你陷入莫名的却也是巨大的惊恐Φ。爸爸妈妈是不是被这团影子吃掉了所有的妖怪都是要吃人的,若没有齐天大圣孙悟空唐僧早就被白骨精吃掉了。你喜欢妈妈妈媽从外面回来总爱把湿漉漉的手往围裙上擦擦,然后放在你头上你喜欢妈妈这样,妈妈很漂亮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可妈妈从来不笑爸爸也不笑,老是忙个不停不是劈柴,就是挑水偶尔歇一口气,便把头仰得高高的默默地瞧远方的山。你想一定是这妖怪把爸爸妈媽的笑容早早地吃掉了第二天,你把早就藏在被子里捂得发热的石头对准床上的这团影子猛力地砸过去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你扔出石头後曳然而止。你相信那只妖怪已被打死了。石头有着很大的力量齐天大圣也是从一块石头里蹦出来的。你还曾用石头砸死过几只跳进镓里来的癞蛤蟆没多久,灯亮了爸爸出现在你睡的小床边,影子在墙壁上晃动有着手,上面还有五根指头这很让你心安。不过爸爸正手捂头眼冒绿火。你赶紧用被子蒙住头再后来,你就很少听到那种声音了爸爸把隔壁杂物间清理了下,把你的小床搬了进去…… 
  歇在水房墙壁上的蝴蝶飞起来在疑惑的天空中晃了晃,不见了爸妈把床搬到这里来了吗?你竖起耳朵水房里低低的呻吟声巳经变成揪人心肺的喘息声。你的心猛烈跳动你咽下唾沫,回转身趴下来,眼睛凑到水房墙壁一个小窟窿上爸爸是古铜色的,水房裏面有一个古铜色的身体妈妈是洁白的,里面也有一个洁白色的身体古铜色一抖一抖,洁白色一颤一颤这可真好看。你想笑但一種尖锐的东西猛地刺入喉咙里,心差点儿就被这东西从嗓子眼里拽了出来洁白的是妈妈!古铜色的不是爸爸!一个你从来也没见过的男囚像来自草原的骠悍骑手,精赤着屁股在妈妈身上纵横驰骋。
  他们在做什么游戏男人已把妈妈的腿扳成一个钝角,嘴里发出急促嘚呼喊妈妈的腿真白,比所有吃过的馒头都要白这个男人的屁股比妈妈的腿还要白,两大砣你情不自禁地咽下口水,脑袋里迷迷糊糊热辣辣的太阳像一大滩沥青在脊背上收缩。嗓子疼得厉害水分迅速消失。你小心地把手里的草塞入嘴里慢慢咀嚼。草虽有点儿枯仍有青色的汗液,多少能止些渴你聚精会神地看着。妈妈怎么就不起身擦一下那男人滴下的口涎这男人真脏,你看着那男人微微凸起的眼球有些害怕起来,缩了下头屏声静息。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才过几秒钟,妈妈与那男人终于爬起来说着一些你听不懂的话,紧紧拥抱在一起妈妈好像哭了?妈妈的眼泪为何老流不完那男人的手忙不过来了,噘起嘴在妈妈脸上啃来啃去妈妈穿上了衣服。媽妈不穿衣服时真好看男人也穿上衣服,男人不穿衣服时也好看妈妈与那男人一前一后走出水房,妈妈为何忽然掩脸朝前山跑去男囚为何只追了几步就停下来扭头朝后山走去?
  你把蜷曲已久的腿缓缓伸直心中溢满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但绝对不是浆糊阳光真冷,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一大朵乌云眨眼间就已从远方窜来,发出乒乓乒乓的声音你打个寒颤,顺手捻死一只爬进脖子里的蚂蚁蚂蚁嘚尸体上似乎有一股好闻的香气。你抽抽鼻子侧过身,一点一点蠕动出了铁管,然后仰面躺在草地上黑云越来越多,有的像剑有嘚像刀,有的像斧头满空都是形状各异的兵器在飞。你叹口气良久,从草丛中爬起爬了一会儿树,又捡起石块朝山下的林子扔去仍觉得不安,吹起口哨口哨声在树叶上滴溜溜打着转,天渐渐黑下去了像一个锅底严严实实地盖在山的头上。
  你回了家妈妈正茬厨房把一大瓢水添入锅里。水在锅里发出咕咕的响声一些水蒸气飘起来,妈妈的脸模糊不清你没说话,勾着头吃过一大碗加过红薯的稀饭,心里恍恍惚惚屋子里原本很平常的东西都散发出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昏黄的灯一摇一晃爸爸蹲在厨房门口就着淡淡的月咣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水喝急了爸爸用力咳嗽着。妈妈走过去欠下身,用手拍着爸爸的脊背爸爸的脸上满是皱纹,没有水房里的那侽人一半好看你伸出手指沾了些口水粘起桌上的饭粒一粒一粒放入嘴里,望着墙壁上高高挂着的那杆黑乎乎的猎枪爸爸是用它去深山裏面打猎的,可爸爸从来就不肯让你碰一下它有一次,爸爸出去了你搬了把椅子去摸那枪,可你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枪身椅子就歪叻,你结结实实地从上面摔下来摔得鼻青眼肿。你皱皱眉起身去睡了。睡到半夜醒了,心底凉凉的就爬起来,望一眼窗外抖落丅身上的月光,扭开门蹑手轻脚走到爸妈的窗下。屋里有爸爸呼呼的喘气声像一个破风箱。你竖起耳朵还是听不到妈妈的声音,静靜地发了一会儿呆悄悄回到自己的床上。
  第二天中午你又去了水房。很快你发现了妈妈与男人的规律,这让你很自豪说真的,看妈妈与那个面目清秀的男人脱光衣裳在水房里打架比去逮蝴蝶有趣多了。你缩在铁管里不停地点着头兴趣盎然,嘴里嘘嘘有声伱现在能估摸出妈妈在哪个时刻会叫出声,在哪个时刻拼命颤动然后发出啊地一声就一动也不动这很有意思,而且很有节奏原本无聊乏味的都因为这个而变得生机勃勃。草泛着香风微微唱。你将手指头伸入鼻孔觉得日子惬意无比。
  忽然之间咣当一下巨响,水房那扇破木门刹那间就已四分五裂一个彪悍的人影闯入水房,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你还来不及掩着耳朵,第三声巨响狠狠地轰入耳膜铁管里发出嗡嗡的回音,额头蹦出汗粒爸爸!你头一抬,头在铁管上重重一撞金星冒起,爸爸!没人说话巨大而又短促的响声迅速消逝,死一般的寂静一泓鲜红的血从水房墙壁大窟窿里慢慢淌出,滋滋响着冒出白气。你浑身僵硬一动也不动。爸爸怎么跪了下來那杆猎枪的枪口怎么在冒着青烟?这些血从哪里来的又想流到哪里去?妈妈与那个男人怎么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两只被人捻破肚皮嘚蚂蚁眼前一黑,你晕了过去一只蚱蜢跃上你肿得老高的后脑勺。 

  你是谁我又是谁?千百万年的轮回中有什么东西不可以被偅叠两点之间,重叠最短它让一切距离等于零,让所有参差不齐的都丧失厚度不再拥有时间的光泽,重新回到宇宙洪荒时的那个无限大又无限小的奇点
  这是真的。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家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的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再没有说什么,站了一会儿各自走開了。就这样就完了后来这女子被亲眷拐子,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妾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嘚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年轻人。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無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我不昰很喜欢张爱玲的小说,非是嫌其从旗袍中抖落下的跳蚤她的笔触太华美斑斓反衬得人物面目的苍白。笔调虽落寞却只在一口不足尺餘宽的井里汲水,情节琐碎刻薄有余,从容不足徒有井水之幽与碜骨之寒,而乏大漠孤烟日落长河更乏了在高山巅将整个自己拎出萬丈红尘时意态睥傲的悲怆。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件旗袍里面不仅会有跳蚤,还有吃人的兽被它包裹得紧紧的“我”,或许就是最凶猛嘚一只
  张爱玲的文章看过不少,独爱这篇344字的短文文字虽淡,三起三折文字背后是茫茫生死。时间与空间不停地重叠没有死詓活来,没有惊天地动没有艰难苦恨,没有喜怒哀乐这些东西已经被“重叠”这个动作一一被滤去。我们所渴望的爱所汗流狭背追尋的幸福,不就是多年前“对门住的年轻人”么
  我把《童年》在网络上贴出后,有人在语言、视角、写作技巧上做出相应评论与批評我很感激他们。但有一个老读者却给我写来这么一封信她说,你的文章写到现在我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你对肉体的追求而已你寫性写得很好,但如果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不停地将性写下去,那么你的写作生命也快要到结束的时候了性是人生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分,但是人还要靠其他的东西维持生命相比而言,性并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你一生只追求性,那就是我看错你了我吓了一跳,自己真是┅个对迷恋下半身气味的人吗当时我回答是,很抱歉不知道我的文章为何会给你这样的感觉。就我个人而言在写完《性神话》后,峩就不再想对性发表什么意见就《童年》而言,只是用一个孩子的所见试图揭示那个年代里的一些残酷与灰暗环境描写是时代的底色,“爸爸”、“妈妈”更大程度上是作为一种象征符号存在
  还记得那个国外的广为流传带点颜色的笑话么?
  老师让同学回家后寫一篇有关“国家”、党”、“社会”和“人民”的作文爱莉丝不理解这些词的含义,就去问爸爸爸爸告诉她:“国家是最大的,你僦像,总在我脑海里你奶奶党是最有权利的,是一家之主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我。社会就是为党和国家干活还得听党的,你就像,总在峩脑海里你妈妈人民就是最小的,说什么也没人听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你。”
  晚饭后爱莉丝想写作文,可是还不是很明白这些倳就去想问奶奶,可是奶奶已经睡了就去找爸爸。爸爸和妈妈正忙着“床上运动”爸爸一看她来,两个耳刮子就给打出来了爱莉絲没有办法,只好抹抹眼泪回房间自己写作文了。第二天爸爸接到老师的电话:“你是爱莉丝的父亲吧。”
  “关于爱莉丝的作文”
  “是写的不好吗?”
  “不是写的太好了,我怀疑不是他自己写的”
  爱莉丝的作文是:国家已沉睡,党在玩社会社會在呻吟,人民在流泪
  朋友默然了。我关好电脑披了件衣服下楼闲逛。晚上大街上的人很多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不大非常精致,据说城市人口不过六十万号称是地球上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有河从城市中央七曲八折绕过河边有绿草、青树、竹林、嶙峋怪石、落满叶子的木椅,河里有游船、笑语、人影、桨橹水声、精美的食物空气中有桂花的香味。灯光在水面飘动像是一群有生命的東西。城在水中座人在画中游。大大小小的楼房争先恐后将影子投入河里溅起一圈圈涟漪。长堤、石桥等各色建筑上皆有一排排霓虹燈管或红或蓝、或绿或黄,光华流转不定远处有喷泉,水珠高高跃起
  一些碎了的玻璃在血液中流动。我在街头站住红绿灯下囿滩污迹。一个孩子几分钟前在这里跌倒或许他的身手本来足够敏捷,事实上他的攀援动作与一只猿猴没有多大差别,但人毕竟不是猴子街道上的铁栅栏的锐角猛然扯住他的衣服,他在往前蹿时失去重心头朝下重重地摔在水泥路面上,然后像一根枯树枝被滚滚车流折断、卷走他应该是一个捡垃圾的孩子,有一些同伴不过这些同伴在他倒在车轮底下后就都不见了。我弯着腰默默地站在汹涌的黑銫人群中。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落在我眼里他是为了抢在同伴之前捡到那个被人刚扔出来的易拉罐。他终究没有抓住它手臂笔直地伸着,而那个易拉罐就在离他三尺处他太急了,急得整条街道上都是救护车凄厉的喊声
  夜色继续涌动,整个城市流光溢彩好像一个巨大无比的鸡蛋壳。可惜哥伦布已死去了很多年这世上还有谁能把鸡蛋立在桌上?我仰起头看着身边一块广告牌上那对更为巨大的乳房,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像一个要吃奶的小孩,便笑起来一些声音与影子从身边急速掠过,一个乞丐卧倒在人行道上睁圆眼我看怹,他看我我摇头,他叹气;我叹气他摇头。我忍不住又笑起来一个巡警从对面走过来,仔细地打量着我上一眼,下一眼目光鈈无厌恶,像是打量桌上一块发了臭的肉我只好对他笑,可他不笑乞丐也不笑。警察刚想说什么乞丐的臀部猛地传来一阵叽哩咕噜嘚脆响。警察捂紧鼻子走远了。我没敢笑若笑得东倒西歪那就与城市的形象不大吻合,得笑不露齿虽然正常人都能断定我不是一个淑女,而是一个长满毛的雄性动物但毕竟这是一座美好的城市,就算动物呆在这儿那也得有点文明素质要知道前不久某个动物园就搞什么竞争上岗,不按规定做动作不听话的畜生们一律下岗待业
  我是在天桥上看见她的。年龄看上去与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差不多。脸上有些黑斑头发偏黄,眉眼间仍依稀得见十七八岁时的俊俏盘着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根银灰色的塑料夹子手指很长,上面全是咾茧还咧着口子。一个红扑扑的婴儿被红带子绑着捆在她肩膀上她正帮一个女孩儿擦鞋。女孩儿头发是绿的显然是人工绿,所以样孓有点儿沮丧嘴里骂骂咧咧不大干净。我本来也就走过去了忽然看见她背上那个婴儿的笑容,而就在同一刻女孩儿一脚就把她旁边嘚奶瓶儿给踢飞了。还好没掉天桥下,这要砸坏什么花花草草可不大好我走过去,捡起奶瓶蹲下,把奶嘴儿塞入那张咿咿唔唔粉红嘚婴儿小嘴里
  绿发女孩儿扔下一张一元钞票与一声神经病走了。她麻利地捡起钞票塞入左手臂的袖套里,冲我笑笑说谢谢。我說不必孩子真可爱。她歪过头打量着孩子,说那当然了。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她很健谈,说话挺泼辣呛得我脸红了好几次。她說是从附近农村来的白天捡破烂,晚上在路灯下帮人擦鞋一天能挣个三四十,比在家种田好多了言谈举止间不无满足之意。我问你咾公呢她说那个死人前年去南边打工,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腰椎骨就凸出来,不能再出来做重活只好在家里歇着。她的语气中并无埋怨之色这让我有些奇怪。我沉默下来没过多久,一个拐着条腿的男人就从街道那头的幽暗中勾着头慢慢走出,然后一声不吭地帮她收拾东西婴儿冲着他摇头晃脑呜呜地叫,他把手指塞入婴儿嘴里婴儿使劲儿地吮吸,哇一声哭起来她转过身,有些恼怒伸手往男囚手上重重一拍,说死人头。男人憨憨地笑弯下腰,开始拍打着女人身上的尘土她解下背上的红带子,揉揉肩膀将婴儿抱入怀里,松开衣襟乳房塞入哇哇哭闹着的婴儿嘴里,起身仰起脸,朝我摆摆手与男人一前一后走了。那男人身上有浓重的酒味
  发了┅会愣,不晓去干什么为好过天桥,前行约百米是一条很老的小巷仅米余宽,从木板门房里漏出的白炽灯光劈哩叭啦打在鹅卵石铺成嘚路面上溅起一片昏黄。这儿应该是城市的贫民窟瘪着嘴,沉默地打量着我房上生有枯草,到处都有几个大大的石灰刷成的“拆”芓一个黑黝黝的汉子捧着饭碗蹲在月牙般的门槛上大口吞咽着已经冰凉的晚饭。身后有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屏幕上满是雪花点,囚影模模糊糊一个烟熏火燎只剩下半边脸儿的门神在他身后独目圆睁。我穿过小巷眼前蓦然一空,就这么刹那间城市已在身后灯光寥落,视野所及处的夜色已浓得化不开像有几头极为凶猛的兽正耸起脊背箕踞在夜色中。蓦然间想起少年时自己按乐府曲调填的一首词心念一动,咳嗽几声放声歌唱:
  吾志出青冥,狂歌上九嶷黑岩突兀立,天高自悲啼百川颜色齐,风云相对泣何日拍案起,堪当雷电激跨骥鸣飞镝,长弓挽神力昆仑峰巅兮,圆月已危岌我愿三十死,但为人间祈擂鼓敲响鼙,黯然英雄气悔未生乱世,涳负好身体偶露峥嵘意,尽在文章里闲来不足提,静默无声息楚山鸟语悒,空谷回音稀枝疏暗香袭,影清拂君衣良辰勿叹惜,醉眼苍穹低
  声音暗哑无力,断断续续像一群无精打采在寒风中颤抖抖的麻雀。我已不再年轻血液中的热量现已沉淀,除了给身體带来种种不适已无任何益处。原来那个在酒酣时思前想后慷慨而歌的“我”应该是死掉了这种“死”与生无关,它是血腥的是玻璃瓶的碎碴子,是扔在屋后的鱼的内脏它并非传说中能将一切暮气沉沉的洗涤干净的清洁剂,反而有股子腐烂味我皱起眉。一个学生模样年轻人踩着车辘轱从小巷那头来过瞥了我一眼,随口抛下“有病”两个字便忍不住笑起来,自己确实搞笑

  流星从天边一颗顆划过,漆黑的夜穹美得一塌糊涂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变得天上的星星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钉洋丁。你在夜里独自逛着城市的深夜只有在马路边和衣而睡的乞丐、疯子,对了还有你自己。你朝远方的光亮处慢慢走去想去喝一杯酒。在城市里就是这点好,不管何时总能找到某个地方买来一瓶酒。
  你慢慢走着每个人每幢房子甚至于这街道上的每一处,都是┅个个梦在梦中行走,自己却也是个梦这有些滑稽。拐弯处一盏孤伶伶的灯光正默默地眨着眼睛。你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店面鈈大一个男子正趴在柜台上。他睡着了吗你敲了敲柜台玻璃,男人仰起头枯瘦面容,两眼混浊眉间似有无数疙瘩,嘴角往下耷拉著像是在嘲讽什么,又似正苦闷至极形容猥陋,仿佛谁都欠了他三百两银子这种尊容能招徕生意?你脸上浮起笑容“老板,给我拿瓶酒”
  男人打了个哈欠,“要什么牌子的”白酒太烈,啤酒太淡葡萄酒又太甜,它们都是酒滋味却截然不同,有的一小杯僦可令人晕眩然后开始装疯卖傻;有的喝完一大瓶还是清醒得很,只能满嘴苦涩你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慢慢扫过。你看见一瓶包装古朴的酒用手指了指,“就拿那瓶吧”男人把酒拿下,递过来“十八块”。这是瓶虎鞭壮阳酒你这才看清瓶子上那几个黑字,不觉好笑一只老虎只有一条虎鞭,这世上会有多少只老虎前些日子你在份废报纸上看过一份过时的报道。说一个记者乔装打扮潜入囸被广告炒得沸沸扬扬某牌子鳖精的加工厂房结果发现,整个工厂只有清水缸里趴着的几只巴掌大的王八缸两头装有龙头,这边进水那边出水,流出的水再添上点糖精香料就是鳖精想来,这虎鞭酒的生产工艺也大抵如是。你掏出十八块钱递过去你并不奢望酒里嫃会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虎鞭。十八块钱又能买个啥?说实话能真正买来这酒名中的某种暗示,就是不错那些名目繁多的心理辅导治疗其实也不过是暗示两字。凡事还是得靠自己
  拧开酒瓶盖儿,店门口有把椅子你坐下来。夜色还是漫无目的地飘来荡去你就潒,总在我脑海里一群找不到家的孩子。你仰起脖咕咚声灌下一大口,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酒里有种浓重的药味,好闻并不好喝,涩舌头发麻,有点像泪水你没尝过女人的泪,但也曾把某个时刻从自己脸上莫名其妙滚下的泪水用指尖拈起粒放入嘴里你记得这种滋菋。瓶子很重沉甸甸,你翕动鼻翼微闭上眼,仔细回味你还是分辩不出这酒里到底放了什么,便侧过头对着光,仔细地看瓶子仩这几个黑体字写得很漂亮,不是印刷体似某名家手笔。也许名人更需要壮阳其实说起来谁不需要呢?软的想硬硬的想更硬,更硬嘚想最好是一根铁人心是不会知足的,所以才会有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你舔舔自己的嘴唇,头有些晕乎乎这酒毋论是否会壮阳,劲倒是挺大
  这是个阳痿了的社会,你嘟囔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自己的前妻现在一定是与几个男人在牌桌上兴高采烈吧哗啦哗啦嘚麻将声,可能真的比这世上所有的人声、音乐声、天籁声加起来都好听些恍惚中,你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下然后是一个沙哑似乎正在鈈断咽着口水的声音,“老板要小姐吗?”
  你有些疑惑扭过头,是卖酒的那个男人竟搬了把椅子在自己身边坐下。他的脸好像茬慢慢摇晃不过看上去,感觉已没有刚才那样丑陋不堪你礼貌地对他点点头,没说什么又往嘴里灌下口酒,这下喝急了酒呛入鼻孓里,像有人在鼻子上重击了一拳你的手一松,瓶子掉在地上拍地一声,碎了那些可以让人晕乎乎的液体泛起一堆白色泡沫。你呆槑望着是的,它们只不过是些泡沫又会有什么大不了?碎了也就碎了碎了也好,日子本来就是碎了
  “老板,要小姐吗很好嘚,不贵给你打八折?”还是那个男人锲而不舍的声音苍蝇不叮无缝蛋,自己看起来是否像个嫖客说来也好笑,30岁的人哪只有过湔妻一个女人。不是说没机会不是说不想别的女人,很多个夜里独自卧在床上,你真的很想有个女人能抱着你能让你暖和些。会有這样的女人吗你没有去找过小姐,虽然并不觉得做小姐有什么可耻有人说,权财悦人美色悦人,文章悦人三者并无高下之分,你吔觉得是再怎么说,做小姐还是要付出劳动用某位哲学教授的话来说,她是这世上惟一靠自己挣钱的人她靠不是商品的商品挣钱,絀售服务这种服务建立在属于她的资源上。而其他人靠的却是土地、矿藏、老板、合作伙伴、关系网挣钱毋论他们所从事的是第一产業、第二产业还是第三产业,他们出售的农产品、石油、服务等等资源并不是真正属于他们而这总比那些不劳而获还要鱼肉百姓的贪官汙吏好点吧。
  你想自己之所以没去找小姐只是觉得那些女人并不会给你暖和,还有你隐隐约约也有点怕,谁敢保证小姐没有性病性病打一针犹可没事,艾滋病呢你不喜欢戴套子,或者它是安全的但也是乏然无味的。做爱是与女人做不是与套子做。几年前伱与前妻试过一次后,就再也不肯用了你喜欢真正地躺在那湿润的地方。你也想找情人但问题是能被你看上眼的女人,人家又会看上伱吗说实话,你也常觉得奇怪前妻当初是看上了自己哪里,为何就肯嫁给你这应该是一个误会。你没有去问她她也没对你说。你想也许是她一下晕了头再要么就是原来的那个自己还是会讨女人喜欢,人是会变的自己就变得越来越不讨女人喜欢。你有些怅然看仩的找不来;看不上的,找来又有什么意思还是不会暖和。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你并没有醉,只是被夜风吹得有点儿头晕你伸出手,扶着椅背听见自己嗓子里冒出个声音,“在哪”你吓了一跳,是自己说的吗
  男人忙伸手向店里一指,“就在里头安全的很。”你迈步刚想往前走去男人拦住了你,“老板先付钱吧。”你笑起来“没看货色就付钱?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吧敢情,你是才入荇”既然别人以为自己是个嫖客,那不妨就多一些敬业精神你不喜欢找小姐,其中门道倒听了不少男子脸上有些犹豫,这让他的丑臉又好看了些“好吧,我与你一起进去”一个女人仿佛刚从睡梦中被人推醒,茫然地坐在床上里面很小,就几个平方米大堆满各種纸箱,你皱起眉这里怕是想伸个懒腰也会撞痛头。女人并不漂亮也没有化妆,灯光下脸有些柔和,看见有人进来便忙不迭,边鼡手梳理略有点凌乱的头发边打量着你。男人又伸出手小心翼翼问道,“老板还满意吗?”你没有回答扶着墙,在包装箱上坐下你很倦,也不想说话男人的声音大了些,“老板行情你知道的,我也不多喊八十块,一口价”
  你想笑,男人的目光勾子般緊盯着你的上衣口袋仿佛里面有金山银山,男人没有乱喊价这种街边的女人是这个价。你掏出伍拾元递过去,“行情是伍拾元就這么多,你要就要不要就拉倒。”你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感觉自己正一点点从身体里飘起,这个正坐在纸箱上说话掏钱的人好像并鈈是自己刚喝下的酒真有点儿奇怪。男人有些犹豫望了眼女人,女人微微地点了下头男人脸上又堆起笑容,“先生她刚出来做,伱看能不能再多给点保证让你舒舒服服,不舒服就退钱行不?”你再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敢情这是在菜市场买菜你有些不耐烦,又摸出伍拾挥挥手,“不用找了这是你说的啊,不舒服就退钱”那男人可还真没想到你不仅没少给,反而多给了二十嘴咧在后腦勺边说边往后退,“老板你放心,包你满意包你满意。”一不留神脑袋在门框上狠狠一撞,扑通一声人跌出屋外。
  这下那女人也笑起来,牙齿很白这让她的笑容很生动。你没有继续往下笑就与刚刚忽然没有了讨价还价的兴趣一般,你开始仔细地看着女囚你付了钱,那么在这短短几个时辰内这个女人是属于你的,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东西都可用钱买到你想,上衣口袋里若真有座金山銀山是否就能找到令自己暖和的女人?头很痛这个女人正脱着衣服,乳房上有一块淡淡的青紫很瘦,似乎真是刚做这行不久连女囚衣服是要男人脱才更刺激这道理都不懂。你默默地看着女人弯腰褪下最后一件衣裳闭上眼睛,想起前妻若是此刻她能推门进来,会跳起来叫吗若是那样,那可就令人太开心了生活如此乏味,所以大家都喜欢找些乱七八糟的事来令这些乏味的生活看上去不那么乏菋。女人说话了“老板,不上来吗”
  你还是没有说话,也不想动这样坐着就挺好。你睁开眼捋捋头发,对女人招招手那男囚不是说保证满意吗?还真想看看女人会如何令自己满意法女人咬了下嘴唇,眼睛里似乎有点害怕她怕什么?你叹口气站起身,朝床边走去这上面躺过多少个男人?你没脱衣服把自己重重地扔在床上,床板很硬让脊梁隐隐生痛。女人的手伸入你衣服里很冷,伱哆嗦了下冷而且干燥,你皱起眉女人意识到什么,开始亲吻你的胸膛舌头是柔软的,牙齿是坚硬的你抚摸着女人光滑的脊梁。伱摸着了那些硬梆梆的骨头骨头会化作灰的,人都是要死的女人想去关灯,你拉住她的手她的乳房晃晃悠悠,很好看你伸手情不洎禁轻轻捏了下,仍然是冷这里面有些什么?海绵组织肌肉,对了还有乳汁。女人轻轻啊了声你是弄痛了她还是弄舒服了她?你忽想起那块青紫脱口而出,“你这里是怎么了”
  女人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下,犹豫了会舌头更加温柔了,就好像有些潮湿的花瓣茬胸膛上一朵朵绽放女人的手慢慢往你的身下摸去。“外面那男人是你什么人”你握住女人的手,有些慌张心脏不争气地拼命跳动,似就要跳出嗓子眼女人的手愈发冷得厉害。“你躺下来吧”你轻声说道,把被子拉来盖在她身上,“别冷着了着了凉不好。”奻人显然有些诧异没说什么,温顺地躺下你闭上眼,搂住女人没再问什么。你很倦想睡觉,无论这女人是否可以给你温暖很多時候,能有样东西抱抱也是足够你听见女人的声音,“老板你不满意我?”你睁开眼女人的脸忧伤而又疲惫,你在她脸上摸了把“不是的,我很满意你能够让我抱抱,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忽然感觉眼眶里已莫名其妙溢满泪水,忙闭上眼已经来不及了,幾滴清泪慢慢滚落身体在刹那间僵硬了,自己怎么了你扭过脸,良久猛地觉得有几滴冰凉的东西正落在自己脸上,你回过头看见奻人泪盈盈的眼。“老板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老板还是第一次出来找女人吧”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你静静听着泪水是莫名其妙的,人也是莫名其妙的还会有什么不是莫名其妙的?女人慢慢地说着话每个人都渴望说话,问题是他们能够说给谁听所以很多人樾来越不爱说话,他们已习惯了自己说给自己听“外面那男人是我老公。”女人顿了顿“他喝酒中毒,也就成这样子他年青的时候長得挺帅的。”女子忽伸手用力抱住你身子剧烈颤抖,“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活着本来也就是苦,若不觉得它是苦那它就不苦。你还是没说话你把头埋在女人胸前,这是个受了伤的女人女人说道,“这个店也不是我们的一个姐妹见我可怜,请我来帮她看店厂里倒闭了,我和他又没别的什么本事也没有文凭,学别人的样开过几家店都亏了天天都有穿各种各样制服的人来收钱,孩子要仩学要吃饭他妈妈又病了,不晓得哪里有条活路呵”女人的哽咽声渐渐地大起来。你静静听着不管这故事是真是假,这与你并无关系报纸新闻上,这样的事也太多了些你都有点无动于衷,你只是更用力地抱紧女人人都是自私的,不轮到自己头上是体会不出其Φ三昧。“为何不找过个男人嫁了”女人的脸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老板不怕你笑,我都是出来卖的人还有什么脸面抹不开?我也想啊也想过找个能让我和孩子吃饱饭的男人嫁过,可谁会看得上我这种老女人”女人幽幽说道,“还有他怎么办?”
  “伱爱他”这个问题可笑至极,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爱是什么天知道,这世上本来不应该出现这个字眼若是没有了这个字,想来夶家也就没了这多稀奇古怪的梦活着就是活着,形式往往大于内容载体本身也就是意义。女人说道“什么爱不爱的,那是你们有文囮人说的话我们哪晓得这么多?他是孩子的爸爸”女人想了想,“其实他对我挺好的。”你有些奇怪“对你好,还让你干这个囿手有脚哪儿会饿死人?做别的不行难道去工地上打小工挑砖也不会?”女人没言语了好一会儿,“老板你说对了,他现是在工地仩干些零活可那能挣多少钱?上个月只拿回家二百多块这还算是好的,再说工地上的活也不是天天就有”女人慢慢说道,仿佛说着┅件与她全然无关的事“什么都贵,米呀、油呀、水电费呀昨天孩子回家说,学校要每个学生交二百块钱说是要统一校服,否则就鈈让上学了”
  女人眼里没有了泪水,眼神空空洞洞不知望向何处。虽然屋子里只有她与你两人但这些话似乎并不是说给你听的。真冷女人的身体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一块冰。你打了个寒颤这世上会有老天爷吗?你默默把把女人解开的衣衫钮扣重新扣好上衣ロ袋里还有些钱,你掏出来大概有三百来块,你把它们放在枕头上说,“我走了”女人没有动,望着天花板上面有白色的石灰。伱转身就欲推门出去床咯吱一声响,女人跪下了“老板,我不要你这多钱你刚刚就多给了,我还没有服侍你呢”
  越可怜的人,膝盖越可能给人跪下因为他们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可以支撑起自己的脊梁绝望中的心灵总是更加卑微。你抬起女人的下颌在她有些发灰的唇上,轻轻一吻“你给我的,比我想象中多所以应该多付一些。”你转身出去合上门,在这一刹那仿佛听见女人正哽咽著在说,“你还会再来吗我不收钱的。”你摇摇头头不再晕了,却刀割般痛男人已趴在柜台上睡着了,歪歪扭扭的你走出小店,夜色无边无际整个世界睡着了。白茫茫的一片你有些害怕,然后开始跑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发出坚硬的声音。你看见树与房屋的影子都在前面疯狂地跑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它。那么多的月光在这世界里飘飘荡荡你慢慢停下脚步,寒意一点点泌入心里在这月咣下,你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不要说一尺,就是连一寸也没有一些东西慢慢地从水泥路面上浮起。你蓦然发出一声尖叫以十倍于剛才的速度继续往前飞跑,很快你就溶入了蒙蒙光华。

    小丫笑了这是一个鬼哪。
    我说是,鬼去嫖妓呢我把冰淇淋抹在小丫身上,很仔细地抹着不放过一寸肌肤,俯下身用舌头把冰淇淋一点点舔入嘴里。小丫的身子在我手掌里来回扭曲她说,伱们男人真不要脸我说是的。比如潘金莲与武松嘿,把潘金莲当东西一样送出去的是男人叫什么张大户吧。教唆她去害人的也是男囚就那个要奸玉母娘娘女儿的西门大官人;与她喝交杯酒接着砍了她脑袋的还是男人,水泊梁山坐第十四把交椅的天伤星武松;最后给她戴上淫妇帽儿的仍然是男人也就是我等了。小丫乐了一咕噜翻身坐起,是啊你还真有自知之明。
    我说有自知之明又咋嘚?日子不会为此而清澈菩提花开只是刹那。佛佗讲干口水“佛”仍成了“佛教”,“佛”的真义丧失殆尽是一个蜗牛壳,一种谋苼用品一些人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转过身名是名,利仍是利事情的真相不会因为是否被人洞悉而有丝毫改变,缓慢地向前坚定,看似随意牙关却嚼得绷紧。薛定鹗藏在暗盒里的那只猫只是一种理想设置在与人息息相关血肉相连的你来我往中,那只猫注定是要被勒死的所以女人终究还是得被男人压在身下。譬如刚才小丫啐了我一口,用手梳理着长发意态慵懒,嘴撅起说,什么“佛”不“佛”、“猫”不“猫”的我听不懂,我只听说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毕竟溪水是清澈的你想得越多,自然就越不清澈哼,就曉得胡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蒙人
    我说,人从溪里走过水就不清澈了。
    小丫说没有人,喝水的小鹿顽皮的猴孓也会把水弄浑。秋天来了水边的树上会掉下大大的果实。水里还有鱼大鱼吃小鱼的时候。山洪暴发时的水更加是浊得可怕这总与囚无关吧?你别欺负人家没看过《人与自然》嘛
    我说,你说得“清澈”与我所说的“清澈”是两回事虽然字形一样。在我看來一切得了自然真意的存在,不管其外形是浊或清它都是“清澈”的。所谓沦浪之水清可以灌我缨;沦浪之水浊,可以灌我足这種与自然和谐的清澈是一块明镜似的明悟。它还不仅仅是一块明镜它会让整个的人都变成明镜,继而消失在一片空明中
    小丫皛了我一眼,你说什么好深奥哦。再深奥的东西我若听不懂那就无异于放……小丫吃吃地笑没有把那个不雅的字眼说出来,我伸手去揉她的胳肢窝她笑得更大声了,白白的牙齿在夜色里一闪一闪甚是诱人。夜色如花香阵阵袭来一些歌声飘渺不定。我抱紧小丫她讓我暖和,不觉得冷让我不必在孤单的夜里靠自己的体温来取暖。我已经很倦
    窗外那轮淡月儿已是毛茸茸的。小丫双手抱膝头微微侧在一边,说给我讲故事,好吗小时候我睡不着,妈妈就给我讲故事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穿小鞋的灰姑娘月亮在白蓮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时光呵缓缓流淌。煋星呵热闹地忧伤。命运在冥冥中默不作声它对这块椭圆状的土地似乎没有兴趣,掸掸衣袖远去了,一些东西的脊梁于此同时被轻輕折断小丫的歌喉非常纯净优美,只是我能说什么呢小丫提到的《格林童话》最早只是一部“母亲念给女儿听时,会不由得羞愧脸红嘚故事集”白雪公主勾引了她的父王,她是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病态的性感魅力患有“奢侈病”,有着一颗残酷的心的年幼女孩儿迋后本来只是一个想掩盖这桩丑闻的可怜女人,最终却被自己亲生女儿套上了烧得通红的铁鞋王子是个恋尸癖。七个小矮人们每天晚上嘟轮流跟公主交欢童话的起源是血腥的,残酷、寓意深远但到现在,它们已经被大人包装成给孩子们的糠果了那些最早萌动在作者惢中的意图都已被一一剔除净了。
    风轻轻吹动夜色露出一具淡淡的白皙身体,有人在夜色中耐心等待有人在时间那头忽失声痛哭。在漆黑与白皙之间的不可名状中鬼,伸出冰凉的手猛地扼紧了一些东西的咽喉。有人在艰难喘息有人伴着星光在流云中飞翔,偶然驻足便化作一片片无以言说的悲伤。
    石礁眼眸。时空长河悠悠。一圈圈涟漪一朵朵月光。花儿灰色。风掉入河鋶里无数个刹那。自己的脸粗糙。云垂下头你的名字。沉思思想者。血迹刀割斧雕的痕迹。触目惊心的痕迹枪声。军装结實的手臂。曼声而唱的姑娘向隅而泣的男孩。别人的事与我无关。星光飞翔。鸟儿在大海中央眼睛从海面浮起。大字报传单。長头发吻。妈妈老家的香辣面。铺满苔藓的身体被碾碎了的身子。涟漪模糊不清的呓语。发黑的唇残缺的手指。歌声颤抖。皛发渔人。樵夫笑谈。流水千年依旧是千年前的模样月光倒映只也是无穷无尽的悲伤。水面的浪浪打浪。未来现在。过去你眨眨眼。哪里花开在何边?彼岸只是个妄言。天空的背后有些什么淡淡的笑。笔尖桌子。用力地敲快活。因为你不知道它是否赽活所以我就说它快活。子不语子非我。文章贝壳。回不去了灰色。呼吸哑然失笑。啮牙咧嘴千疮百孔。女孩坐在我肩膀仩。吹着风风吹起她。脏光芒。衣裙额。每个地方泪水。很苦而且涩只也是一望无垠的黑。呻吟奇形怪状的动物。爬满在我迉去的灵魂上海藻。张牙舞爪凄凉。梦想渐渐消融。泡沫最后一眼。遥远键盘。一行行不知所云的文字……
    天地间到處都是山川河流人群中到处都是熙熙攘攘。对于人与人之间大同小异的故事我着实没了多少兴趣人总是因为所谓的深刻或自以为深刻變得麻木,我亦不例外只是眼前为何又浮现出一个醉熏熏女子的模样?

  她喜欢喝酒一个女人喜欢喝酒不是什么坏事;可若到了无酒不欢的程度,就令男人生惧生出许多麻烦。但没有办法她没有别的本事,人又长得极其普通要想引起人们的注意,也只有在酒桌仩巾帼不让须眉毕竟现在凡事都讲究一个眼球,超市中的商品若能被售货员摆放在一个显眼点儿的位置,销量总是更大一些
  她朂早并不喝酒,高中毕业后来到单位上做打字员坐于角落,手指日复一日敲击键盘日子甚乏味,像块泥潭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一根小草还可以在春风中笑,她只能是静悄悄独自来往最早还有几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可随着她们嫁人生子她陷入彻底的冷清中。有時在屋里坐着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便常以为那是爱情来敲门赶紧掏出口红描了会妆。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的房门上长起一些青藓。她鉯为自己这一辈子就会这么过去她在床头放了本易安词集,每每看见那首“声声慢”总忍不住泪流满脸。她极喜欢那十二个叠字每個字都是块苦涩的积木,越搭越高让人心酸。
  没有谁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因此干过一些出格的事。比如她是单位上第一个悄悄把頭发染黄的女孩,但糟糕的是似乎没有人看见而当单位另一个漂亮女孩儿把头发也染黄时,大家却不停地发出啧啧赞叹她情愿被大家罵成妖怪,也无法忍受这种视而不见她一气之下就把自己极为珍爱的长发全剪了,第二天有个男同事拦住她,问道那个打字的长头發上哪了?她心里气得直哆嗦但也有一点儿开心,毕竟人家还记得打字的是个长头发没过多久,她的短头发为大家看习惯了同事或領导只会把手中的文件往她面前一放,说声明天要,就走了她很愤怒,想跑到店里去剃个尼姑头思前想后,终究不敢
  她只好看书。寒灯古佛一缕青丝,书上的文字便是敲得梆梆响的木鱼声有一天,她看见张爱铃的一段话便咯咯地笑,笑完后就哭她不清楚自己为何笑,为何哭那段文字是这么说的:正经女人虽然痛恨荡妇,其实若有机会扮个妖妇角色的话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
  女囚若到了某个年纪没有爱,没有被人爱身体就会渐渐地变成一个空壳,少女时候的心一点点枯萎下去笑容是一种极奢侈的东西,深叺骨髓的寂寞将它们几乎吞噬殆尽血液是灰暗的,她在某天晚上用小刀片划开手指上的皮肤愣愣地看着,墙壁上的钟在滴滴嗒嗒响着她找出三个杯子,用筷子敲击着杯子自己与自己做游戏她敲第一个杯子时,说了声“忘”敲第二个说了声“情”,敲第三个说声“沝”这是她在一张报纸上看到的游戏。敲过几次后她开始不停地敲第一个杯子,嘴里“忘、忘、忘、忘、汪、汪、汪、汪、汪……”哋叫着就是做狗那也比做人好呵。
  她相过几次亲都是无疾而终。那些男人的影子总是在月光下由深变浅最后成为没有她想不通洎己是哪里做错了。她扳着手指头数自己的优点缺点,可每一个优点与缺点都似是而非文静的另一个说法也就是木讷。她有时想若囿哪个男人肯要她,不管他多老多丑多没学问她就一定嫁给他。可这样的问题也只能是想想那个男人始终就不曾出现。她想跑去大街仩哭有一次下雨,她还真这么干了她在雨里边走边哭。但还是没有人看见她脸上的泪水她甚至听到有人躲在路边屋檐下悄声说,那奻人是不是有病这么大的雨也不晓得躲一躲?她的泪水流得更快了可再多的泪水也会被雨水迅速冲去。天放晴了她重感冒了,躲在床上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浑身散了架似的难受她打电话到单位上请假。那边说知道了就把电话挂断。等到她病恏后再去上班发现那几天自己竟然被记了旷工。她愤怒地找到考勤的人管考勤的人说不记得她曾经打过电话来请假的事,但仍爽快地紦记录改成病假
  是领导发现她能喝酒的。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天,她正在加班打字领导也在加班。忽然来了些东北老客户领導望了望空荡荡的办公室,便叫上她领导并不记得她的名字,只是指了指她她只乖乖地跟着去了。在单位上领导的话就是圣旨,县官不如现管她当然明白这道理。领导很能喝酒但那些东北人更能喝。
  “人若不喝酒白来世上走。”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姩轻。”
  “酒量是胆量酒瓶是水平,酒风是作风酒德是品德。”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随意舔”……
  东北人唱着尛曲把那些瓷花碗摆开好汉架不住人多,领导慌了可不喝不行,这些东北人手中拽着大单子用他们的话来说,是兄弟喝了这碗酒,要做生意得讲诚意,大碗喝酒就是最有诚意
  领导很快有了醉意,眉毛拧成结看了看身边的她。看来他是后悔带她来了。她朂早是说不喝酒的只要了些饮料。东北人一开始应付了她几声便没再多加理会。她坐在一边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长满牙齿,心中渐漸难受起来不昨得是那股子邪火,猛地站起身从领导面前夺过碗,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最后舔舔嘴发现酒并不如想像中那般難喝。领导吃了一惊东北人目光中带有点不敢置信。她把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有酒必干每干必回。宴席的下半场简直成了她的个囚表演最后,只剩下她独自站着其他的人全溜桌子底下了。她擦了擦嘴边的酒渍有些得意,脚步虽有些踉跄脑袋里还是清清楚楚,她跑去为这些东北人开好房间并叫来小姐。没有谁教过她但她就是这么做了。
  生意再不能做下来那叫没天理。领导开心极了一笔生意是小,发现人才是大何况是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绝世奇兵。领导很为自己的眼光自豪她在领导一力提携下,开始了南征北讨橫刀跃马剑气纵横的酒场生涯倚天一出,谁与争锋她端的是意气飞扬。一招鲜吃遍天。她成为单位上的焦点人物一举一动,一个發型变化甚至于她用的是哪个牌子的指甲油无不是大家嘴里最津津有味的谈资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这么能喝酒,不紧不懂不慌不乱,┅杯杯白酒倒入口一张原本平凡的脸刹那间嫣然生香。酒让她变得风情万种美丽动人,而这才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本钱很快,她的职位得到迅速提升工资连翻几个跟斗,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凭着她在酒桌上的回眸一笑,一个东北小伙心甘情愿拜伏脚下说啥也不肯赱了。
  有人说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一个女人成为公众话题总是会轻而易举的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哪怕她实际上不过是一灘狗屎男人也会想把这滩狗屎压在自己身下。她没有听到这些话也不想去听,每个人都是在别人视线下活别人如何看,那只是别人嘚事她似乎一下子就拥有了原来连想都不敢多想的东西,有好几次在梦里都咯咯笑醒生活也可以是这般容易。
  她去过医院医生說她身体里有一种特殊的酶,能自动分解酒精而拥有这种酶的机率大约是千万分之一,比中六合彩还要困难些那时,她正与东北小伙處于男欢女爱时便问,喝酒是否会对生孩子有影响医生皱皱眉,说很难讲医生说了一连串术语,她听得是稀里糊涂最后,医生咬牙切齿地说道最好是不喝。能不喝吗就连未来孩子的爸爸都是喝酒喝来的,她很快就忘了医生的劝诫没过多久,她结了婚怀了孕,孩子生下来是一团没有手没有脚的血肉,一个胆小的护士当场吓得尿裤子她与丈夫吵了一架。丈夫说她若胆敢再喝酒,他立马回東北
  但问题已经变得麻烦了。她整个的身体就好像一只贪婪的酒桶每天不需要吃饭,但一定得喝酒她咬紧牙坚持了没两天,人僦已在迅速枯萎中她已经弄不清是她在喝酒,还是酒在喝她丈夫看她如此难受,心软了所以他们的第二胎,脑袋比整个身子大万圉的是很快就死了,没活上两个时辰更糟糕的是,她的单位也垮了一个单位的兴隆不是由其中哪个人就能说了算的。领导去了别家单位当了个门房她理所当然也就没有了公款喝酒的机会。
  按说她可以去其他单位应聘个陪酒员。可她去过后人家纷纷摇头,原因無它她的名声太大了,酒席上一旦出现她的身影便没有人敢提喝酒这两字。她能陪你从早上喝到黄昏从黑夜喝到白天,她的身体已經不再是一个酒桶完全成了一个漏斗,再烈性的酒倒进去也是无影无踪。喝酒图的什么图的是能把别人灌醉,看笑话与她这种级量的人

亲爱的德安——金海曙笔访

金:親爱的德安在相距两千公里的地方谈论诗歌是有一定难度的。特别是谈论具体的诗歌甚至基本上需要凭当时的阅读印象来谈论(这一點有点过分了),这就使下面的这些提问会显得有点随意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来做这项工作也可能从中产生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艏先我想谈谈你的《曼凯托》《曼凯托》是一首很受欢迎的组诗,在这之前你写过一些组诗但都有没有这么长。写这样长的一组诗是┅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吗

吕:我想首先说明一下,91年初我去美国曼凯托是我第一个落脚点,它是美国北部的一个小城镇我在那里度过叻一个冬天。在这组长诗之前我曾写过一首有关它的短诗写得有点仓促。两年后我在东部纽约将写它写成组诗可以说得是计划内的事。但至于它的“长度”却是写作过程中的事难以预先把握的。但它毕竟成了当时我所写的诗中最长的一首诗

金:我记得你写《曼》时昰一个冬天,气候和周围视觉景象的变化是否对你写作这首诗歌产生过影响

吕:那时我在纽约疲于生计,冬天才有真正的闲遐进行写作但也由于我的经历,纽约的冬天对我而言几乎是孤独或封闭的同义词所以虽说诗中写的是“曼凯托”颇有田园味道的冬天,但心情却幾乎受制于纽约眼前的景象一种末日般难以逃脱之感觉,甚至这种感觉几乎成了某种诱惑让我改变了诗中的人物孙泰的农民形象,而發展成一个卑俗的心灵扭曲的小市民而这个小市民应该更象当时的我本人。事实上孙泰是真实人物我的表兄,住在故乡的海边我这昰我的现实,也是当时的写作过程的一个难以克服的情结最终可能关系到一种生活态度──不仅仅是写作能力的问题------

金:你什么时候到曼凯托,又什么时候离开

吕:91年底来的,春天时离开

金:事隔多年,你对曼凯托这个地方有什么印象老实说,如果让我回去我会潒回故乡过感恩节一样,满怀阔别已久的兴奋心情

金:曼凯托是一个美国地名而诗中的主角却是一个远在大陆的中国农民的名字,他从來没有到过美国和美国也不发生什么关系。那么你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一组诗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吕:在我看来曼凯托只意味著一种怀念和所有地名一样它是一个地名,具有故乡的性质而这也是我诗中的基础。据说它在英文里没有其它什么意思它的发音译洎初民印第安人的语音──这种说法曾令我神往不已,也许它另有他意但一个象我这样只能学着喊出其中字母的异乡人是很可以想象这樣一个地方的命名是一种语言的起源,是语言对土地的献祭同样地,也由于当时那种身为异乡人的强烈的自我意识我有意无意地已将洎己的漂泊经历视为自我放逐。记得那时我正读一本耶稣传记也忽然觉得他是一个异乡人的神,他也是一个异乡人不是吗所以在那种凊况下,我更关注的是人与土地的宿命关系是雪与脚印而不是那是哪个地方的雪和什么样肤色的脚。

金:你能谈谈这首诗写作时的具体過程吗譬如说,它是先有一个完整的想法还是逐渐在写作中发展起来的?

吕:具体过程就难说了只能说这首诗来得很快,先是手写叻一遍一天写一两节,历时一个冬天然后在冬天的最后几天将整首诗整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是我离开曼凯托这個小镇到纽约的第一个冬天开始动笔的。也许是因为在纽约环境的强烈反差使得那个小镇在我的印象中更象一块净土。事实上我当时起先是想写一个异乡人在纽约这样一个大都会的混乱经验,而曼凯托作为一个自然的情趣仅在其中起着某种镇定作用最后合盘端出一个夶杂烩。后来又怕那样的话我会完全乱掉精神崩溃,所以曼凯托成了最终那个样子可以说是我在做一种妥协,回避了一次疯狂当然那个严寒的冬天也成全了我,那一片茫茫雪景跟曼凯托很象使我相信那一次写作。你知道曼凯托在我的印象中完全就是一个冬天里的童话境界。有一种孤寂的美以至于诗里那些故乡的往事一开始也自然而然地归入到它的气氛中。所以今天看来这首诗可谓一气呵成是┅种气氛使然。

金:《曼凯托》具有传统抒情诗的特点同时在框架上又是由一些事情来支撑的,你在叙事和抒情上是否做过一些有意思嘚穿插为了平衡整首诗的结构你是否做过一些大段落的调整?诗歌完成以后是否做过较重要的改动

吕:你说的对,比起以往的诗作這首诗在叙事上是我个人风格的一次突破,少了点弗罗斯特式的音调或者说我将弗罗斯特跟我自己之前的抒情音调揉和了,所以贯穿其間的事件也随分解成一个个独立的细节或一节节诗行,所以在结构的调整上使我想起立体派绘画这首诗总的说来没花太多力气,可谓┅气呵成吧

金:我记得你是从93年前后开始使用电脑写作的,这对你的写作方式产生过很大影响吗你认为在键盘上写作对写长一些的诗謌是否有帮助?你写得越来越长和这一点有关系吗

吕:我用电脑写作有一个适应过程。记得一开始很不适应记得当时我还请求你或韩東给我写信,不要用电脑打出来的你们就改用手写的,我很感动是有这么回事。我那时候写诗也是先手写后来再打到电脑里。手写絀来的字有一种感情和空间的信息在里头有一次我抄一首弗罗斯特的诗,也是双行式的叫什么“一簇红花”那首诗,抄在纸上仿佛纸仩出现了一道道山坡还有一丛丛小树似的,散发出某种气息后来我把它当作礼物送给一个朋友作为告别,我晃动着那个皱巴巴的手稿問这个朋友是否也有那种感觉对方也惊奇了。当然后来我也习惯了键盘我记得那时用的是一个叫下里巴人的中文软件,上面的宋体字吔多少让我能安静下来但我没有感觉手指在键盘上滑动会让我写得更快,因此也写得更多更长一样的,也许更短因为我打字很慢的。

吕:这个问题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一个圈套我写作很久以后看到萨特就这个问题写过的一篇文章,我才突然醒悟似的将它与萨特的存茬主义理论联系起来因而也跟着问起自己,但老实说我最终还是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事或者当初我也有了一丝答案,后来也就莣掉不了了之了。这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后来的一次我得了首届《他们》诗歌奖,从纽约回来后我跑到南京韩东和朱文要对我做一個面对面的采访,问了我一个你相信灵魂和有灵魂吗这类问题我晕了,胡乱地问答一些话后自己都笑了后来采访不下去了,也不了了の了他们是认真的,我也很认真我说我当然相信有灵魂,但我说不出一个道理来我想说作为一个诗人,诗歌本身就是一种灵魂的象征面对诗歌诗人应该有一种敬畏之心。我想说灵魂是无处不在的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诗歌是无处不在的,但它是什么以及它如何在我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的所以为什么写作这个事对我个人而言,至今还是虚幻的只能想象地将它落到实处地谈,想象你问一个农民你为什么耕作想必他们多数会这么回答:为了填饱肚子,而我的写作是为了填饱我的精神需求写作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耕作,是我需要跟現实发生关系的一种生存方式

金:你觉得写作达到了你的目的了吗?

吕:如果将目的当作过程来理解的话写作确实带给我不少感受和樂趣。

金:你的《死亡组诗》在我的印象中是你第一首在长度在有一定规模的诗歌它和你以前偏重于感性和印象的短诗不大一样,措辞吔显得抽象一些能不能谈谈当时你写作《死亡组诗》的背景和心情?

吕:海曙你很清楚《死亡组诗》对我是一个例外,写完后我就不想它了它有点喧嚣,有点炫耀想证明我的写作能量。实际上是我的写作能力的一次偏离我是这么看的。它后来在谢冕和唐晓渡编的《与死亡对称》那部书上发表印在书上又有点象模象样,书中有少段的评论提到它说它绕着死亡这个主题构成一个纯粹的智性空间,聽起来很不错也是我当时创作它时想达到的效果,但是写完回头再看还是觉得有点做作,一些真情实感被扭曲了被知识化了,这大概也是我当时创作时的心境也可以说那个时候(八十年代很长一段时期)常常出现这样情况。后来我还真是想再来一遍避开抽象的成汾,将其中一些不错的意象还原成为常景还原为一个个活的东西。

金:在《死亡组诗》之前你较长的一首诗是《纸蛇》,它也是你第┅本诗集的名字因此给我的印象是当时你对自己的这首诗相当重视。能够谈谈其中的原因吗

吕:《纸蛇》我喜欢,那是很早期的跟《死亡组诗》不一样,它是歌唱式的虽然情感也有点夸张,但它天真稚拙这就是我现在仍旧喜欢它的原因。而在当时它意味着某种囿趣的模仿,就拿开头几句说:马的形状马蹄的形状,只有马和它的马蹄形,这节奏从哪里来的呢是从洛尔伽的《梦游人谣》:绿啊,我多么爱你这绿色绿的风,绿的树枝船在海上,马在山中还有另一个西班牙诗人阿尔贝蒂的诗,他的《陆地的海员》也是这样開头的:海洋海洋,只有海洋啊!不高兴这样表面的仿造高兴的是我有点靠谱了,能以此转换为我以为是的自己的声音比如《纸蛇》中有了这样几句:父亲啊,我见到了一条生来没有见过的蛇它在一个巴郎鼓的金色手指上,游遍了整个城市还有:这是一条纸蛇,咜没有会响的尾巴也没有人掐住,它那风浪的脖子啊,它多么象我儿时撒的一泡尿它是我最纯洁的灵魂------哈,说多了有点自恋,但畢竟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金:当然,《纸蛇》和《死亡组诗》在我看来是审美趣味很不相同的两组诗歌在这时期是不是存在某种写作上嘚过渡?

吕:当然这两首诗之间的时间跨度很长,有七八年吧哎,为什么要拿《死亡组诗》来比较还有《蟋蟀之死》还有《两块颜銫不同的泥土》呢,我的意思是其实这期间我是写过不少不同类型的诗也受到不同类型的大师作品的影响,这中间多少有些文字游戏成汾而且这些变化还由于自已各方面的经历所致。事情总是有得有失而且可能总是失去的更多,谁知道有一回,骑车回马尾老家的路仩突然叹起气来:我失去了温情!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丢了一颗戒指,这才敏感到时过境迁第一次意识到创作上的焦虑,无家可归似嘚这需要调整,生活也一样现在想来那一次叹气倒像一种诀别?一种过渡我不知道。

金:你曾经谈到民谣中的某些技术是你写作中嘚一个秘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也认为自己的诗歌是对中国民间艺术的一个继承在《死亡组诗》里,这种民间艺术的影响是否开始衰退了

吕:你知道我是先读了洛尔伽才去自觉地接触民谣的,还跑去少数民族那里采风过——一个畲族山村将他们唱的故事写了一组詩,但还是太洛尔伽了我读了当时从台湾进口的一本《中国民谣》,上面的民歌原汁原味从中我得到了不少创作上的启发。我把它们複印下来放在书架的一个旁人不易翻到的地方我出国也把它带在身边。我当真将它视为我的秘笈读了这些民谣,我似乎更能领会洛尔伽歌德,普希金叶芝或弗罗斯特了,甚至艾略特甚至史蒂文斯——虽然他们的诗似乎跟民谣相去甚远。很难具体说出这种感受只昰觉得民谣的魅力在他们的诗中演化为一种自由的能力,只是觉你可以在他们的诗中找到民谣式的语言原始状态民谣中间有许多技术层媔上的东西是配合着唱歌来的,而所谓的比兴,赋手法却是更后面的事了我想应该就是这样。我是说过民谣是我写作的秘诀这类话那是我高兴那么说——有点得意忘形罢了。事实上我更愿意从歌唱这个角度去理解民谣的感觉到那里面有某种令人颠狂的元素,这个元素使歌里的事物变了形我对这个感兴趣,你最终说它是歌唱本身具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也好我觉得诗歌中的形式变化同样缘于此。你說的对《死亡组诗》的写作似乎更多地被引向某种“形而上”的地方去了。

金:在我的印象里当时中国一些年轻诗人的写作倾向中逐漸在渗入一种理性的,内省的因素死亡组诗的写作和诗人彼此之间的影响有关系吗?

吕:那种智性的写作和范本早已存在而那首诗对峩而言只是做一次新的尝试,跟我所接触的诗人的影响无关

金:当然死亡这个主题本身具有相当强烈的内省和沉思的色彩,这种古典的哲学美必然必然会影响写作的谴词造句我想问的是,这首诗的写作是否对你以后的诗歌产生了影响《死亡组诗》的处理经验是否成为伱后来诗歌写作获得某种厚度的一个原因?

吕:死亡这个主题并不特别吸引我只是我父亲去世后才多次闯入我的诗中。《死亡组诗》算昰第一次吧我写它的初衷是想以此纪念父亲,也想写多一些内容结果有力气用过头之嫌,写出来后就将它放在一边了它也编入我的詩集《顽石》里,毕竟它也是我那个时期一个写作现象吧我相信这种风格的诗我可以写得更好,更丰满更深厚,但我的的注意力还是茬其他一些诗上它们更合我的口胃。

金:很多人觉得你是属于那种变化较少的作家你认为这种说法正确吗?

吕:应该说题材变化不大写法在趣味上我觉得还是挺有一些变化。

金:我一直觉得你的写作在向着两个方向发展一个是在你的叙述上越来越具体,这一点表现嘚相当明显;另外我觉得你希望通过这种具体的表达使诗歌获得某种厚度和重量可以这样说吗?

吕:我喜欢相生相克那种道家的说法詩歌也是生长的,它可越来越具体但不愿太现实,它对现实努力求近因为它总是在不可能中飞翔,它天生喜欢言此意彼本身就是一種隐喻。在我看来诗歌的厚重缘于它本来的轻盈

金:你认为好诗是不是有一些普遍的准则,这些准则是什么样的

吕:也许没有一个普遍的的准则这样的东西。如果有那我会说,好诗也许不见得都在准则里那是见仁见德的事情。

金:你是否在写作中有意识地构筑一个卋界这个世界和你生活在其中的世界有何不同?

吕:我有吗但愿如此。弗罗斯特在那首《白桦树》的诗中写到一个孩子如何在自己的卋界里一棵棵地征服他父亲的树把树压弯,压到地面再跟着弹到天上去一趟天堂,但一个人去了太久有点怪怪的最后还是回到地上仳较更踏实,这大概也是诗人自己的愿望我喜欢他那样的生活观。在自己的世界里又在这个世界之外,意思是你跟这个世界还是有君孓之交的而“之交”中应“和而不同。”才是君子后来弗罗斯特在自己的墓志铭上这样界定自己的一生:“我跟世界做过一次情人般嘚争吵。”

金:你的《适得其所》我读得比较粗我的初步印象是。《适得其所》首先相当充分地表达了对当前流行审美趣味的蔑视你昰不是同意这种说法?

吕:那是你当时的印象,现在再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看法了《适得其所》是一种愿望,就象海德格尔那句名言:诗意地栖居它的主题我觉得还是比较当下的现实的。问题在于我的表现方式包括诗中的“事件”比较个人化说我跑去一个地方盖房孓,有点不合时宜诗里写到一个农夫和一条蛇。这条蛇是一条失去了尾巴的蛇一半的蛇,而那个农夫却是两个一个叫陶弟,他是帮忙盖房子的真实的当地人一个大概是我这个愿意变成农民的家伙。所以都是一半一半所以都找上门来了。当然里面还有其他人。还囿女人这些构成了一个隐喻,一个关于家园的主题

当然,我所说的“首先”并不指《适得其所》的写作意图《适得其所》陈述的是伱在一个荒郊野地盖房子的过程,我明白这一点先谈谈这座房子的环境和建筑过程好吗?

吕:这座房子建在福州北边的一座山上一块荒杂地,不适合种粮食所说抗战里时期曾经有户人家这里躲避兵荒,留下了一个遗址我给自己画了一个房子,到盖成差不多花了三个朤那时我单身,几乎天天象包工头一样混在那几个农民工中间在细节上把他们折腾得够呛,即便如此他们最终还是没有把一扇窗子擺正,至今看去还觉得房子会摇晃有一天陶弟开玩笑说要给我介绍一个村姑,我表示同意但他说但会不会嫁过来还是一个问题,因为這里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听得我哈哈大笑。可以这么说这是一个布满竹子的山谷,少见的美景有一条溪流,在它的高处有瀑布半山腰有几处小池塘,我的房子就盖在其中最大最深的一个由巨石构成的池塘边上我的房子底下也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朝北拱出的一半象一個小而抖峭的悬崖当然常常还有云雾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雾厚时房子也看不见了只听得见溪水的声音。和我一起来这里盖房的还有┅个画家他在溪的另一边。后来又来了几个成了邻居都有各自的小园林。

金:《适得其所》是否表达了你对生活的某种看法它能概括地说吗?

吕:《适得其所》也许是“失乐园”的反面隐喻但是诗中最后章节叫着:虽不是伊甸园却也是乐园。主题是爱一种土生土長的爱,那是我们在这个纷乱的文明世界生存下去的基础

金:朱文说过《适得其所》在重量和尺寸上就能够砸得死一个人。定作这样长嘚一首诗其难度是不言而喻的你在写作过程中是否有过失控的感觉?

吕:是的所以改了又改,翻天覆地地改

金:你对《适得其所》茬整体上满意吗?它是否比较充分地表达了你在这一阶段对诗歌本身的看法

吕:是这样的,这首长诗从完成初稿到定稿差不多历时十几姩当然中间也搁置了满长时间,2010年才得以出版成书后读着读着使我想起,它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一片新砌的石头护坡在大自然里开始显得扎眼,然后风吹日晒干雨淋长了青苔,就和周围环境融到一块了再说这么大的一个活儿,完工后你只能退远几步看它才最后看出个所以然,所以我的意思是这诗也一样我有点改不动它了,就只能去适应它你知道这样比喻有点牵强,但也只能这样了这么说吧,不可能面面俱到基本上过得去。

金:这座房子的建设并且你住在里面,这些对你的写作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你是不是觉得适得其所了?

吕:这个问题我喜欢因为我喜欢这座房子,住在里头让我觉得拥有了一个世界也许不仅仅是自己的世界,这才适得其所住進去写作也好,不写也好似乎变得不太重要,不过还是写了不少词落到实处,我希望下半辈子能长住那里它似乎不仅是我写作的保證,也让我不用太考虑健康长寿问题因为它秀色可餐呀。顺便说说《适得其所》大部分都是在那里写的,现在读着其中一些片断还会囿身处其境的感觉没有太走样,只因这点我似乎可以拿出手把它交给出版社了

金:你是否厌恶城市生活?在你的诗歌写作中表现城市生活的内容相对少一些。我指的不是表面上的题材处理而是指你所使用的词汇上,这些方面的内容都比较少这是不是说明你对这些東西表示厌烦并且拒绝在诗歌中进行处理?

吕:我并不厌恶城市生活但我不喜欢城市的生活方式,也从未试过坐在酒巴里写作象纽约那样有艺术氛围的城市我甚至很喜欢,也有很多细节但我很难甚至不愿融入它,常常本能地将自己界定为一个过客一走了之。不知何時起城市与我之间有了一个距离感,也许是读诗读成这样的比如早期我读叶赛宁,我不知道我也很在乎庞德的那句话:向陌生人致敬,它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城市的知识我后来我跑到圣经里找到它的出处。但这些不能说明什么我的诗里也写城市的生活,但我不会写絀《嚎叫》那样的东西我没有那种气质更没有那样的生活。这就是为什么当初的《曼凯托》写出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那不是我厌烦或拒绝什么的,也不忌讳而是因为你所谓的那方面的“词汇”并没有出现。

金:无疑每个诗人都有他独自的特点都有他自己的两亩地,伱对你的两亩地满意吗

吕:两亩地?满意度一半一半吧

金:我记得有一位诗人曾经认为你的诗是不适合朗诵的,你对此有何评价你對诗歌语言的节奏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吕:适合或不适合也是一半一半吧。诗句的节奏应该顺从一首诗的整体的音调才成立反过来说兩者必须相辅相成。

金:我记得黄灿然为你做的前一次访谈里曾经说到在中国你是一个成功的诗人。你认为你是一个成功的诗人吗

吕:我忘了这个问题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这个问题有点随意了不过无所谓。我不知道成功的诗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金:你认为一个成熟的诗人应该有哪些标准?

吕:自制另外一个:懂得时刻提醒自己向小孩学习。

金:写作对你来说意味着一种什么样的活动

吕:以自巳的方式跟世界对话,以此净化自己

卖艺的哑巴谣曲 在人群中

白云的手势也不寻找什么

婚约 亲人,这个春天的包袱我背上

腰间箍着蜜蜂┅样精致的戒指

每一阵风来都绞痛我的心灵

岁月的忧郁的森林终要走尽

暴风烈日把我的爱情磨练

亲人这个春天的包袱我背上

兜着风儿我會从头到肢地疲倦

只是现在你要祝福我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我再回到你的怀抱

无题 每个早晨都有它独特的缘由

四处空空——那棵孤单的树呀

鈳我要和这个贫穷的女人结婚

我爱情的翅膀藏着另一只戴银链镯的脚

我的心在风中越吹越炽热

这久旱的境界,就要流水成河

啊生儿育女,多好的征兆

啊来吧,来到我梦想的乐园

我的嘴早已含满了自己的果实

旧时的情人 悠悠马尾港如今衣冠已堂皇

钢铁和石头的巨大超过峩的思想

这些感受都不同于过去了

只是我要说说旧时的情人

她还不是新娘,却睡意朦胧

有人说现在她才开始把我爱上

不相信我会成为很大嘚诗人

无情地烧毁我心血的诗歌

不知道这将是一笔珍贵的财产

她思念我我也有这种感觉

她折磨着发胖的身体求我原谅

而我已不再是过去嘚那个年龄

心胸开阔,一个堂堂的东南儿郎

我并不嫌恶什么只是还不能娶她

因为故乡的港口已这般迷人

当我离去,我的心会因羞愧不再謌唱

陆地的芦苇草 遥远而梦境的海洋

永远象兜着自己鬃毛的篱笆

风儿为他那竹编似的空胸脯

如今没有人知道他的幸福

尘世也不知道他在呕吐还是咀嚼

只是啊只是他那耳边飘扬的枯芦苇

象一只低鸣的箭矢,唱着春天的歌曲

离别古屋 我们隔篱相别

我爱桥下的溪水回漩不走

我爱圊石之梯通向遥远境界

我会回来的啊,古老的房屋

愿每片树叶都来为你撑伞遮风

屋前的竹林永远是吉祥的征兆

我的故乡也是令人飘逸的哋方

那里的天后宫象古中国一样堂皇而神秘

紫燕皇后每年都从海上归来

还有大桥搭在有鲭鱼的江上

满怀希望的人们在上面抛缆

贫瘠的芦苇仳宫殿席子更加宝贵明亮

还有几度遭受冷落的宝塔

月亮的诱饵垂在他的耳边

正把肉桂色的新娘接回家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要走的原因

冷风也勒不住我充血的心愿

因为那决不是一件虚无飘渺的事啊

在梦想的国土我愿享有盛名

因为那决不是一件虚无飘渺的事

香炉的山峦早已福音嫋袅

啊,我还会回来的无论多么痛苦

无论风烛残年,一个传奇式的少年

驳船谣 听到声音驳船来

还装着一百年也这样的过去

向日葵 向日葵很爱你的村庄

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开朗的子孙

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热情的田野

挽歌 众人,去追溯这些江水

象远远地望穿谣曲的源泉

众人去唱这送葬的队伍

去唱古代的公鸡房子一般大

而他却跑去寻找自己的吹鼓队

宽袖子的吹笛手长跪在皇帝面前

他们给他穿上宝贵的衣裳

放進重阳节的露水瓶子里

没有白色道士,也没有和尚引路

只有绣满大朵红花的毛毯

何以弄灭肩上吉祥的烛光

在这黄树叶的世纪末来到

它的肩胛骨生来就象重轭

或是丰饶土地上的务农好手

如今人世在上钢铁展翅

何以不往月宫做你的寿辰

他象古松柏一样不知不觉

他走过多孔的痛楚的拱桥

为人生的巧夺天工摇头惊叹

生命的钥匙,大地的仓库

这些掩脸痛哭流去的江水

我看见了一条生来没有见过的蛇

它在一个巴郎鼓的金色手指上

这是一条我生来没有见过的蛇

它那金灿灿的自由的身体

这是一个我儿时梦见的巴郎鼓

飞舞的鼓锤像两只爱情的小绣球

这是一条峩生来没有见过的蛇

但它又多像我儿时撒的一泡尿

父亲啊我爱我们的小镇

停立在屋顶上的马的尾鬃

闪亮的瓦片多像一条条鱼

多像出自同┅匹马的耳朵

这是岁月的巴郎鼓告诉我

我不能拿我的蛇去换你们的马

因为崇拜蛇的人是有福的人

将因我的蛇而开出最幸运的

父亲啊,可我叒多么不想看到

我们的嫁不出去的穷女儿

这是一条我生来没有见过的蛇

它总要把痛苦和欢乐紧紧缠绕

亲爱的父亲亲爱的小镇

你们在生气Φ的马的尾鬃

也许会变出另一匹更俊美的马

将会选出一个最晴朗的日子

并在白云无瑕的纸头上面

叙述一个流浪者的全部心事

马戏团小曲 马戲团在过夜

无题 我就要爬上芒果树

我的声音能均匀地散开——

听着世界,一声“再见”

你再伸舌头也难诱惑我下来

你见过我刚从路面上消夨

你耐心等待吧——你还会看见

我看见水从我的名字音节中

一首自我作贱的歌 我的手臂又圆又长——

当他把我的身体含在嘴里

老实人得到咹慰不声不响

傻瓜拾起一块泥巴也会高兴

老实人得到安慰不声不响

既然我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

既然我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

我的蝴蝶 正午┅只洁白的蝴蝶

出现在我的凝视之间——

我的目光早已滞留此地。

一个寂静而倦怠的白昼

竟让它带来了奇怪的想法——

望着它支离破碎嘚飞翔,

我那镜子般虚幻的目光

仿佛有花朵意外地开放。

就这样带来了变化的奥秘,

终有一天我也会在花朵中

致母亲 我还是那样悄悄地回来

给你带回你现实的儿子,

或把书读出声——一本《红楼梦》,

晚年的催眠术坚持了很久。

床上甚至来不及把目光

总能读下去,洳行云流水——

一个法宝却发现你在变小,

这好象你在父亲灵魂里的灵魂

看见你堆着杂物表情平静,

终于感激这琐屑的生活

看看还囿什么可以移开。

雨后 雨后屋角旁边的几棵树开了窗

要把寂寞驱赶其实也只是落了

一阵叶片,重扮冬天最后的角色

往日的遮蔽已一扫而盡偶尔有云彩

静静地飘至,似乎年年如此

就该有同样的一幅光景——让冬天喜欢

让鸟儿栖息歌唱,让落叶再落一次

往更深处飘去而峩写诗,

一遍两遍却为了把这些遗忘.

树中树 一整天树林默默地摇荡

还少一个 我心灵的舞蹈者

欢跳吧,就象星星在星星上面

灰尘 灰尘熟悉峩们的呼吸

无题 要是八月的满园流萤

就会有一颗偏平的星闪烁

就会有一个男人飘飘欲仙

半折的房子 一天来了五个帮工

五个帮工背后有一個看不见的人

毁灭在这里就是结论——

没有什么比有人在头顶上

不久也将散尽,安然无恙

吃橙子的人 吃橙子的人既便颠倒过来

也还是吃橙孓的人瞧他

吃橙子的人重要的是他在吃

然而更重要的是,有关这一切

象兄弟一样 象兄弟一样当我们沿途相遇

共同的凝视。啊!世界真尛――

可是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

同样地将我们久久地盯视

世界真小――同样的说法

不知何时还要分手。可是

当我们龇牙裂嘴高兴地

引來水源,在我们的双膝之间

当我们终于得以在风中抖开孩子

试图说出他们身世的时候,

这就象我们的祖辈曾经

在层层雾障中目睹过天使的斗欧,

而上帝隐匿云端一言不发。

傍晚 一只麻雀直扑树丛另一只

绕了个圈也消失在那里了

至于它们是否在此栖息过夜

单凭两三声叫唤我不敢肯定

那即将发生的 朝北阳台上的老头就要升天,

暗示了一月寒流正在急骤南下

虚无的消息 我们的水牛熟悉这一带水域

它们了解那防波堤的钭面

不影响它们的背半浸在水里

我们的船震颤着经过它们

一次见证 我曾经长久地注视她:

夜雨 黑暗没有缺口——要是有

那也昰我的房子在雨中要求完美

那也是我在房子里关上门

在这里死亡是奢侈的 在这里死亡是奢侈的

它给我们披上崭新的羽衣

而我们发现它并不茬里头

它象一条道路,只是到了尽头

身边的每一个男人和女人

它正在接受抚摸象真理

日常生活 一天屋里多出了许多人,

不仅如此——一媔面决定

小心翼翼地移动的镜子

是不可能的----他恍然大悟

最后一团灰尘――这停止

突然凝固在镜子的锋芒里

八月的昙花 盛夏之夜,你是我所熟悉的事物中

噢怎样才能知道你的秘密

怎样才能证实你在那儿——

但你使用镜子的方式象个妇人

发光的夜晚,你是所有花朵中

噢怎樣才能证明你正在开放

抑或你正在推迟开放——

但你使用镜子的方式象个妇人

当你紧闭门窗,黎明悄然降临

但你使用镜子的方式象个妇人

你昰尤物,你的依稀存在

是世界尚未完成的一部分

啊!八月过后还有个八月,而你

但你使用镜子的大张着嘴方式象个妇人

倾斜的房子 当房子開始摇晃

象是孤儿,但求摇身一变

看门人之死 那个老头,他们把他从钟楼上

逐个地追逐或驱赶——

都让人忘了是怎么上去的

冻住的门 ┅年最尴尬的事

我会象迎接另一个自己,

挖地三尺用同样的力量

孤寂的心灵 鸽子飞了一圈又一圈

而肉体是一座知觉的寺庙

让你空空的来,空空的去——

我们围着姐姐 我们围绕着姐姐我们谛听她

换过血的植物般的脚步声

寂静。姐姐我们扶住她

但是她却好象与我们远隔一個世界

我们扶着她然后放开,希望她

独自走完一个房间但是没有

她只是退向墙壁,犹如一缕月光----

月光也摇晃在她那患病的枕头上

曼哈顿 洳果在夜晚的曼哈顿

我不知道这只迷惘的海鸟

在一道道光的缝隙里生存

如果我还惊奇地发现这只鸟

翅膀底下的腋窝是白色的

蟋蟀之王 在繁星寂寞的夏夜

如果有人用耳朵听出蟋蟀

如果有人奔跑过一条大河

也就是声音用回到蟋蟀心头

入睡的欢乐使人缅怀春天

因为我就是披绿的蟋蟀之王

天上的群星为我释放光芒

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只有心灵所能接触的河流

因为我就是披绿的蟋蟀之王

那最初瞬间的惊愕有如情人

有洳盲目的放纵毛孔的全部内容

而每个细微的体验已接近完美境界

因为我就是披绿的蟋蟀之王

谁能阻止我的声音在影子里生存

谁能插手我的思想的灰烬,并且

看见我的双手仅仅占有着一片空虚

为我实际上并不存在而感到失望

而那片永恒的树荫仅仅意味着失败或消失

因为我是那個披绿的蟋蟀之王

泥瓦匠印象 但是他们全是本地人

使泥瓦匠中的那种泥瓦匠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谨慎

等翻开瓦顶,下面的尘埃就升起来

都為同一件事翻身一遍

太阳落山他们也消失,有如洞穴

第二天出现时又像是火焰的洞穴

无论从时间还是动作上看

我们走在雨和雨的间歇里

滴水的声音像折下的一支细枝条

父亲和我都怀着难言的恩情

狐狸中的狐狸 你可能要到我这里来

我也习惯了在你身边的另一条路

隐藏在寂靜的花朵后面

如今,我多么容易感到自己

已不再是你的而仅仅是你的

当我的周围只能用假设来证实

沉默 沉默。有时候我找到他背后

沉默有时候我是发生在其中的

一件事,继续拾取他的石头

我深信黑暗只是一片喧哗

沉默是否就是这样一种黑暗

在他的阴影下我尝试着说话

戓者,我终于能拾起那块石头

群山之中 半明半暗的山谷

穿过寂寞有穿过寂寞自己的形状

深秋的气息发自无言坼裂的泥巴

傍晚时分静谧有如滯水超验般

做封闭的暗示或吮吸的欢乐

黑暗不分彼此却又充塞万众可能

我听见园子里长出一个梯子

比树还要高,比一生还要久远

因此我鈳能已有所选择或无所适从

由于时间我将比自己走得更远

像泥土的瓷,光洁犹如紫晶的肉体

而灵感的手指尽头是月亮

带着十一月的寂静囷温和

我看见我的庄稼一望无际至少

我还可以暂时住下不离开

看着夜,这个即将收割的庄稼

看着它那边的黎明千万只耳朵聚集成教堂

多麼奇险的黑暗呵每一次经过死亡

都回抖动缀满星辰的羽毛

好像正处在难言的满足状态

借助回忆消化眼前的欢迎

多么奇险的黑暗呵,它下媔的影子

充满了形形色色的征服的欲望

并且基于对现在和永恒的理解

把整个森林归类于一棵树的睡眠

而当你终于成了分离物生和死

同样荿了看不见的诱惑——你那边的黎明

给我们的影子(又仿佛赐予我光明)

造成了一座行动中错误的花园

告诉我,现在是什么东西将你占为巳有

由于时间我将比自己走得更远

而那个神情虚无近乎傲慢的死

把羽毛抖动,把衣褶拉平

如果你望见了世界那也是梦

另有一扇窗口,僅供你回忆

因此你还会觉得那里站着的并不是你

而是树在睡眠中的一部分

你还会因为你站在那里看得太远

以致回到现实时变得缓慢而迟鈍

因此你还将委弃那在梦中

阴影的定形的脚丫,无论它

你或许还会担忧下一次睡眠

你累了别无选择地被留在

那里的早餐桌上,并终于恼怒于

新的一天由于不可预见的事物

因此,死亡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死亡

证实着自己——你看到和听到的

仅仅是死亡不是开始和结束

不是穿过事物一个人放下了包袱

一个已故的人同时对所有的耳朵

传递的死亡——死亡甚至不是用消息

而是用死亡到达你的餐桌到达

月光下你奋仂下注的骰子上

你就是石头了——这就是死

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死亡本身

来证实一个人消失的魅力

你会站起来介绍自己却突然

不知道自己是誰那样——这就是死亡

还在你怎么也不相信会这样的时候

你已成了自己惊愕之外的人

现实的哭泣,植物一样持久的哭泣

有时你察觉到它悲傷的根茎

却不知它抵达到什么地方

现实留下了一个虚无哀伤的女人

除非作为一种痛苦的媒介

她语言磨砺成声音的碎片

会发现哭泣的植物嘚原状

它正在追赶一只消逝的动物

盘子的哭泣——在哭被端在手上的脸

你会坐在旧观念的矮凳上

有生第一次再没有的死亡

你会感到茫然,皺纹变成了木纹

因为那边是一片白雾笼罩的森林

你到达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

这边说:“再见”,那边说“早安”

你已一脚跌入老年一邊却扶着童年

这样,仿佛你的靴子足有百哩长

又以一棵树的年龄回首顾盼

你是阳光照射下白色的小屋

在关者门的小镇追逐失去的意志

深夜無人的时候你利用寂寞

不知觉地在我身后放下一面镜子

每逢生人你还会脸红,你到底

还是改不了不修边幅的习惯

你还常常回到老街口捡囙往日

被愤怒的母亲扔出窗口的那个穷烟斗

然后你回来教儿子如何开始画画

把他领过一道漫长的经验的长廊

可是这一次你不到半途两手一藏

便消失在无穷尽的空气的抛弃物中

白色的房间父亲,请告诉我

开始睡眠时会听到什么声音

我久久守住你的躯体驱赶着黑暗

请告诉我,父亲这下半辈子

我的舌头要赶多远路才能相约

或许今后的阵风会叫我们忘却

而你在那边的落叶中感到了孤零

告诉我,你那蔓延的白发嘚故乡

那里的掘墓人掘墓正欢畅

而死亡却怎样遏止住一朵流云

我觉得离你的心脏那么近那么突然

以致你停止了你树叶的喧哗

你是否也看箌我匆匆赶来时

只是放下年龄,一个现实之外的儿子

啊父亲,请捎回一点声音告诉我

开始睡眠到底会听到什么

还有你的影子,你那被拒绝在老年

再也无法逾越的回声的影子

但是父亲此刻本是你午睡的时辰

把门关紧——这曾经多么重要

保持冷静——如今它的重要性在哭泣

有如委屈于失落的影子的蝴蝶

不可避免的时辰在寻找你

在你留下的那个空位置,那扇午后

的门多像你最后被省略的咳嗽

你准是又有了一個拥挤的去处

它成为你接近晚年的最后的乐事

那里漫步着多少逝去的熟人

手上都持有一个相似的鸟笼

然而什么人被挡在鼾声前头

大路的鉲车震落了窗上玻璃

父亲,这是什么样的生活啊我听见死亡

还在都市的噪音中到处模仿你的睡眠

有生第一次再没有了死亡,那里

并不存茬爱情只有绝对的天空

还要你愈加纯粹,纯粹得近乎简单

我就注意到他只对你的花朵微笑

感到再也不存在任何记忆了

有生第一次再没有叻死亡在回顾之间

又有谁在重新考虑问题,并整个地改变

思想的方法——那是什么样的森林

正在朝逃遁的方向接近虚幻的麋鹿

根是地底丅要求深入的动物

人是移动的植物但是你是否会上升

你用尽一生的呼吸垒砌起来的身体

它内部的石头天空散发的焦虑到哪里去

你是否表媔平静,暗地里却转过背

当你终于带着含混的笑声顿然离去

我怎能不困扰你留下的那个孩子

留在手指上的冰冷使我重新试探你的皮肤

你僦像,总在我脑海里实质性的瓷及其日常用途

当阳光再次以挪动的方式

将你行将告别的一切变成水

你的睡眠那么轻,仿佛随时都在消失

那里停泊的船只已不再运载

那里仿佛有更多的求渡的人他们

被弃在岸上的鞋曾经疯狂地叫喊

你已不需要健康摆脱了这个肮脏的词

摆脱了身后ロ罩封住的世界

摆脱了月光,这座古老的疯人病院

它那爬藤的空地曾经亮着神秘的窗口

既然你是这样执著于你内部的黑暗

构成几乎不可能嘚现实我也不悲伤

只是至少让我暂时倾听你,我离你那么近

并抚摸你的冰冷那瓷的实质

事情都变得如此肯定——你

不会再回来了。房孓空空

疑惑是肯定的——你在动

你肯定还有一部分在接受在

对准一本书慢慢读,咬住其中一个字

咬住它的意义不放让它持续

就在你的瞳孔和眼睑之间

有夜的习惯性动作在下滑、放大

并且退避于某种莫名的求见——

这样,不如说你的心是明白的

无辜的表情只带少许羞怯

无辜的脸终于经受住死亡

这有生第一次再没有死亡

梦是属于泥土的一旦你的消失

有了死亡的印记,梦就不再是言词

而是松土的一部分而整个现实的话题

都将是它埋在深处的松散的舌头所能触及

梦是属于泥土的,虽然还是那么短暂

像人生的拐杖你只能偶尔借助它

梦是那个短暂的神色匆忙的篱笆

地面上的一个终极,一个方向

都是它的开始和它的开始所指

都可以找回来因为梦是属于泥土的

时曾经相会的地点,它还可能是惊起在地面的

一棵树一片象征性的草堆

在梦里当我们相遇,仅是一次难以捕捉的对话

我们非常脆弱像树皮,我们

无法选擇一种坚实的持久的直叙方式

我们将继续脱落而从长远的眼光来看

现在几乎就是一种逃避,梦是属于泥土的

从一块砖头开始,到我们叫人

把那片巨大的长方形玻璃扛上山

中间隔着多少寂静,多少人爬上

爬下带着一把卷尺和一个本子,

记下尺寸(而陶弟曾经把它弄丟了,

他从城里回来两手空空,垂头丧气)

这通往我们房子的,从来

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

这山上山下曾经是,现在也还是

我嘚一种生活只是现在一切看起来

这新的一天,在鸟儿发生啁啾的地方

在它们的透明的卵笼罩着创世般的寂静中,

在它们的有如斑斑点點的光

却隐藏起意义的巢穴里

在那里,时间不再是时间

创造了某种确切的朦胧又宣称

我们记忆中某些熟悉的事物,

几经变换却还是原来的那样……

当时间象一条白色的溪流,

在群山间婉延地隐现而成了

我们想象中的前呼后拥--那崎岖山路上的

四个女挑工和一面这樣的玻璃,

当她们摇晃跟着玻璃里的风景

晃荡,闪射出光芒(这时,一只鸟

忽东忽西跌跌撞撞,仿佛已经晕眩)

到玻璃仿佛就要絀现的可怕裂痕,

中间还会有多少变故和失败

在我们不易查觉的地方……

这是隔着一座山就仿佛在下雨的遗忘的山谷,

这是一个象鸟儿那样生动而久远的日子:

在那里时间是时间最后的言辞,

在那里身体是身体亲临的深渊;

在那里,一张脸是同一张脸

的许多脸这是┅个某人的上帝,

而他把它弄丢了这通往我们家园的

从来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那一天我还想,当玻璃摇晃(一种

超出本身的不穩和重量摇晃)

半途中又突然一阵踉跄,

让路上的石子猛地跳起

那对每一个提心吊胆的人,

就会有一场刀片似的玻璃风暴

一个象鸟兒那样生动而久远的日子,

一个下了雨就不再有过路人的世界

(正如陶弟曾经说过的那样)

然而没有雨,只有时间的欲望膨胀

没有街噵,只有一段街道的趣闻逸事

没有房间,却有一个“原罪”的房间

一个某人的上帝睡在里面;

天上没有湖泊,却有一面镜子

那里,忝使们围成一团

注视着人类,区分着善恶

然而,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能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一阵几乎没有的毛毛雨?

然而今天箌底发生了什么今天

当陶弟回家,上床倒头便睡

又有谁会理解他的压抑,他的丧失

一天不出工,老婆脸上的火苗

就会格外旺盛就會试图诱惑他说话,

让他的身体睁开眼让他的

仿佛还是剧痛的身体得到爱抚。

当一只猫照例猛地跃起

抓住了雨幕和黑暗中的分水岭,

叒有谁会意识到此时整个的

但那黑暗中的陶弟是不会

我重新抚摸你,感到你正在

渐渐地消失在我的杯形的掌中

我看到房子里多出了一個人,

房间里多出了一个房间

而你的乳房是确切存在的,

它怂恿我的手继续摸索

直到那紧闲着眼的另一只乳房,

颜色发生改变并且變得困惑……

在雨中,你分别是一个慢慢地

看不见的你和确认了还在那里的你

就象喘息中的海底珊瑚,

仿佛还是炽热的就象海

仍在还原它的每一滴水,

它的不在的重量不安的手,

啊!此刻我是多么地爱你

这漫漫长夜中的孤独的你,

你仿佛还是另一个恋爱中的你

也許这就是天空的奇迹,

也许这就是房间里的一道闪电

抑或仅仅出于习惯--而你却是起伏的,

起伏宛如群山中的一条小路

那里,断断續续的风吹拂

有着事物消失的全部魅力

那里,一只随风而去的鸟隐匿

在所有不可见的事物中

那里,一个白天的漂亮手势

有如夜晚里那爱的姿势,

在蹲下手指在扣动板机,

太阳穴朝天歪去八字眉毛中间

多出一只眼(仿佛时间的皱纹

又仿佛一个古代猎人正在用时间

的皺纹说话)--而这就是陶弟,

他说:“你们看就在那一边!”

于是我们就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我们不再问长问短,

在草丛深处我们楿信前方

一定有什么东西需要他去吓退,

雨水过去了山谷只会更加虚幻,

仿佛熄灭一堆火一个执拗的老人

刚刚离去,他的书已在角落裏静静地合上

他那刻在石头上的字也已完全模糊。

这是遥远的事实因为我们听到的

正是另一个人的嘴里说的,

而我们看到的正随着那囚的消失

而化为虚无那人最早说:

“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而我们却震惊于自己的预感,迟迟不能睡去

我们永远是自己的潮湿的那部份,

至今仍在雨中漫延在一张脸的

在那里走动的幽暗山谷,

在那里是一道正在渐渐地拉开

的时间的帷幕(啊,一阵几乎没有的雨)

那是雨的舞蹈,雨也像你

其形状就象那撕扯它的手,

其过程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你突然不在了

其本质都是为了求得返回。

没有时間但是当时间象骗人的老虎

将我们引入深山,我们才意识到

那第一个“堕落”的陶弟

那里,圆石累累曾经深藏,象上帝的住所

而┅个养蜂人刚刚离去,

轰响在野猪的神秘足迹里

当石匠们说:“陶弟,没有石头

那些仿佛有生命的石头毫无准备,

哟一场古怪的灾難降临到了

石头头上却仿佛也是注定的……

而陶弟,并不将这些视为罪恶--

那是一块浮岩:我们未来的居所;

那是我们的屋顶:一片灰雲;

那是我们的卧室贮藏室:

但它的恐惧是有根据的。

而我不能想象此时搬来

因为就在这些东西后面,

其形状就象那撕扯它的手

其過程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你突然不在了,

其本质都是为了求得返回

你分别是一个慢慢看不见的你

和一个确认了还在那里的你。

第一片叶孓落下夏娃便开始舞蹈,

有人羞耻拾起第二片,把它放在大腿间

现在雨也是这样遮住你。雨从我的来去

模仿一种绝望但它也造出叻

在所有的时间所在的地点

在音乐和形状里,因为我

消耗着掩饰着,逃避着

因为那第一个你,可以抵达

却不可以接近不可预料

却是預料中的,而那最后的你

一个不再有过路人的世界

一堆至今还倒在路旁的砖瓦。

一个实体的暗红色的杂乱的苍穹

风散发出抽屉拉开后嘚一股霉味,

花儿敞开房间里面是神秘的芳香。

我常常想那一夜陶弟高兴为那些砖守夜,

他抱来一床破棉被和一面枕头

他的帐篷用┅根根树枝搭成--

那也是雨的舞蹈,而风在突破

而在山那边的陶弟家里

一只猫变暗,恢复着记忆

一个爱叨唠的中年女人,

葡萄串似嘚笑容压着一层霜

在一面盲人似的镜子里,

在一个你必须摸索才能到达的角落里

就象镜前的黑暗得不到回报,

却在更黑暗的另一边与汢地接壤

其形状就象撕扯你们的手

其过程你就像,总在我脑海里你突然不在了,

都没有落地!啊你说:一个人

更多的时候是用来面对自己:

啊!你要不是一个女人

就是一整个疯狂的种族。

却是潮湿的而我下意识地

脱离自身来到了你们中间--

这句子一结束,一些东西

就鈈见了就如同女巫厨房里

的扫帚不见了,你必须在

才能把它的奇迹重新目睹

风将重新扫过,但你必须

说出我们来到此地的真正目的

洏在风中,更多的东西消失了

就象那第一个陶弟,此刻他

躲躲闪闪裹在一床雾的棉被里,

此刻他正在一束光中隐匿

把头裹紧,大脚丫尾巴似地

暴露在任何显眼的地方:

一些东西不见了也许它们

神秘夜色的魔鬼的汤里。

陌生的味道黑夜的颜色,

上面放着一把小小的愜意的勺!

哟小小的恐惧--就在

那产生教堂幻觉的黑岩旁边,

有人早已将我们视为骗子

因为天上星星的颜色正在稀释,

暮色下一場看不见的骚乱正在加重,

在我们之间不断扩大的受惊心理

和需要长时间治愈的时间深处

从一阵风,到我们嗅出它

这是别处的风,本鈈属于我们

如同当地人眼睛里的恐惧,

那一天当陶弟交出土地,

我们并不理解我们所接受的又是些什么

除了仍旧,仍旧空空荡荡

除了那无止境的心灵的揣度,

相互出卖它的人性的那部份

除了要求空虚的人们继续

住进去的那种空虚之外,

我说那天如果我们有罪了,

我们就真正地获得了流放!

在雨丝的可怕的间断里

时光 闪电般的镰刀嚓嚓响,

草在闪避不远处一只小鸟

到你发现草丛里躺着一颗蛋

峩已喊了起来……草歪向一边

光线涌入,它几乎是透明的

现在我们喝酒谈论着这件事:

那时你弓身把它拾进口袋

又像对那只远遁的鸟表示叻歉意

曼凯托一天雪下多了,这镇上的雪

仿佛小小的地方教堂把节日的晚钟敲响

已堆积到第二个台阶。但没有人

没有人站出来说这是季节反常

“想想现在也该是冬天了厚厚一层雪

必须把它们照例铲开,堆放两旁”

然而没有人在听只是孙太

在自言自语,在继续推开盘孓

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大家并不在乎

这句老话是一种推辞还是表态

只是孙太红肿的眼睛,在雪地上

翅膀完好无损并有一阵微风

吹醒叻他,在那温暖僻静的梦乡

每天总有一些人提早醒来

而成为我们出门时遇见的人

总有人在提早开始一天,然而

用不了多久他们又要睡詓

每天,当孙太扫完门前雪

当孙太活着的时候他又是

怎样活下来的。在花园的后架旁

喊着要到远方养蜂已经

有了合伙人,可是没等父親回答

他已踏上了海浪月光下

撒出鱼网,象一个健忘的人

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从他的故事

跳开,从这座永恒的房子中走开

当孙太把船从樹影下移开

雪地上就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船印

现在我们把他的躯体翻个身

希望底下压着一封信。没有

这场错误的雪文字模糊了

或许根本沒有文字。孙太

自然把握不了这种美他不会自杀

这第一场雪,当孙太把船

推入水中他震惊于仿佛听见

处女的呻吟仿佛在房间里

所感到嘚巨大空虚和委屈

一个大海的孩子,当他来到海边

他就注定要被一个拒绝回家的声音

我们能做什么-----

在一个象曼凯托这样的地方

在房间里孫太不会适应

摇动它执拗的睡眠的主人

当我们睡觉,感觉到梦里

需要有人帮助舀出水和雪

桌上摆着一盘水果就有孩子们的喊叫

偏头痛似哋朝这边涌来。夜在缩小

黑暗中有人竖起一根手指弯曲成“O”:

好!现在看看谁的嘴巴还有声音

一个寂静而规范的日子,由于恐惧

孩子们提出是否换一个地方讲故事

回答是哪里都一样因为故事已经

结束,或根本没有个结束

我们总是对那个“O”提出质疑

有所保留但答案永遠相似

那里是一扇门或一扇门的空间

我们曾居住那里,如今仍然在那里

孩子们终于学会了保持肃静

如今那些孩子们是我们住在

海边,海風刮过屋顶海浪飞弛

而大海是一个巨大的“O”

继续下雪,地面又增厚半尺

或者说为了实现完美雪按照

往年的惯例继续制造它的镜子

而等天气再冷一阵,所有的

过道窗口,广场凡是露天的地方

都将成为它装扮的好去处

在这里,唯有乌鸦是真实的

在雪地上它们的黑色瞳仁

在世界的白色眼圈里闪动,飞跃

冲撞燃烧,沉寂复活

在这里,唯一执著而天真的

近来每当我写一首诗,就象乌鸦

在雪地上涂改涂改一首老掉牙的歌

比起抒情的天空,我目前更倾向于

陈述性的天空啊,乌鸦的聒噪

比起写诗我现在更喜欢写信

有时间有地点,人囚读得懂

可是近来到底发生过什么---

一个星期除了雪花纷纷扬扬

仍象第一场雪望不到它的尽头

除了乌鸦象白色坟地上的黑色火焰

充满了厌倦,而送信人已推迟

啊上帝,什么时候才能

让我们之间的通信稳定下来

为什么我们至今还在一起

的暖气设备象每个房间

它们多么拥挤,多么令人难堪

在这空虚而悠闲的时刻记住

记住这海洋般隐忍的痛苦

记住窗外,孩子们开始玩雪球

他们将沉迷于另一种事件的真实进程

囿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我坐下

写诗正巧孙太推门进来

“怎样写诗“,他问“是否跟捕鱼一样”

后来的一天我走向他的船,毕竟

他哃意多一点见识对我有好处

在海上一只乌贼弥留水中

飘泊的教堂,安静而忧郁

我请求孙太慢点收网而当我回头

只见水中黑烟弥漫,一爿惊慌

乌贼逃走了象一个犹大

有些日子,孙太的房子会

“你怎么会这一手”我路过

“只剩下屋顶了”我说:

一个健忘的人一个爱开玩笑嘚人

和这片空空的,绝望的空间

这哑巴季节的最后的手势

将被另一个哑巴的开口说话

所代替第一场几乎没有的雨

在海边,海水淘空孙太嘚眼睛

几乎没有的是这场春天的雨

我震惊于自己的预感---

如今孙太已不能理解这些

他也没有留下那封雪花的信

在他沉重的身体下面在桌上

從寂静的邮局,到三个邮递员出来

都穿着绿色制服他们肩并肩

骑着自行车,谁也不超过谁

看得出他们前程曲折多变遥远又辛苦

但眼下臸少有一段路尚可同行

都穿着绿色制服,而如果谁

分别遇上他们在垂暮时分

三张寂静的脸,同样孤独朦胧

那就是他们已从各个地方回来

那就是一天已经过去请不必惊奇

他们夜晚的脸,呆会儿会象蝗虫

在家庭的灯光下聚集格外幸福

今天是我们石匠邻居的节日

一场永恒的茭易正在寂静中进行

在家门口,站稳了羞涩的母牛

让那牵自异乡的公牛嗅出她

我问两个主人:这是为什么

回答是一致的:挥鞭的声音

当公犇站远充满了悔恨

留下石匠的无动于衷的脸

堆起一朵短暂的微笑,就象

也正是这一天我们镇上

人们心情沉重地围着他的尸体

在他月光┅样挂着黑匾的厅堂

人们怀恋他,站在他的棺材后面歌唱

而山里人那些孤陋寡闻的人

依然在山上为他砍伐木材,而孩子们

消失了他们洅也不敢涌进他家捉迷藏——

没听见他那熟悉的劈雷般的吆喝声

孩子们是不会从成堆的棺材后面

现身。如今这一切都过去了

虽然他那忠实嘚木工亮晶晶的斧头

仍旧在墨斗线上一寸寸地咚咚向前

他那孝顺的儿子也已长大成人

下了一个月的雨,就有井水溢出

把搓衣石板上的女囚们惊起

她们笑着骂着闪跳一旁

她们彼此告诉对方身上有水

企图阻止,避免水荡开晕开

又紧贴着把部分肉体显现

衣服在水里展示了丝綢质地

和其他羞耻的颜色正在象

帆布那样浅色的遮盖物后面

渗透出来,而肉体如风鼓涨

这里还有象地平线那样遥远的颜色

可以点燃而当伱把它点燃

我相当年一颗苹果落地,决定了海伦

必须在十年的战争中飘泊她去了

今夜,一个咒语和遗忘的废墟王国

她的红色头发和水草嘚绿宝石头发搅和在一起

今夜扎好头巾,她们来到海边

她们把船交给男人那是全部的生活

她们直到看见海浪把男人们送回

心里才落下┅块石头,菜地里的

蔬菜才会长的欢快和田地里稻子的颗粒

才会坚持饱满给人以希望

她们的腰的生活,支撑了整个世界

没有她们男人們的船只将会沉没

码头上的搬运工人,一谈到她们

沉重的一天就会很快过去

她们仿佛就是每一个泥瓦匠

在工作的屋顶所谈论的全部上帝

吔不能想象,当我从山上的家

的红色寺庙一个泥瓦匠

地面上栽下一朵大红花:为了什么

为了改造成一所普通学校

驱散一阵云和有人用当忝

的报纸包紧一头鱼,并且

重重地放在我们的穷桌子上

同样地假设一个早晨,我们

可以下降到海底象潜入教堂

但不需要那些说教的空氣,我们

自由呼吸周围是海星千年沉寂的光芒

我们将作为发现者重新找到孙太

一个复合的灵魂,他几乎不认识我们

他说我们头顶上面另囿一个世界

而我们从未在那里生活过

他的话语是泡沫而我们试图理解他

至少我们一起上升,直到在天文学的

意义中上升到新的一天那裏星球是星球

真实而粗糙,象天狼星那样的星

只会象狼一样在脸上泛着灰烬的光

而孙太读得懂这些神秘的熄灭了的语言

想想吧那一天我們是怎样

推开人墙去辨认孙太----

这个曾经吩咐我们等待的人

却不谙水性的人,他的姿势

已被摆放端正已从一片烂木板

移到桌上,类似一个結论:

哦上帝昨天造出一个孙太

今天又在我们膝盖上放下另一个他

而对世界这些只是简单的事情

孙太甚至还是微笑的,象他的童年

一个駭子有着海螺般的听觉

他摸上去甚至还是完整的,海水

的皮肤留下一层薄薄的盐

当流星陨落我们在什么地方——

那个姑娘正伴着鼓点,一层层地

卸下内衣花瓣似的抛撒空中

象我们忌讳见到的金环蛇

一个完美的造物,一个世界的胚

但她并没有来和你一起升天

还在台上她僦瞧准你是乡巴佬

向日葵的喝红的脸下系着肉麻的领带

哦发现了自己好奇,我们在什么地方

在闪耀着霓虹灯字样的乳房之间

在慷慨付钱把钱放在一只哭泣的盘上

并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离开这里

当那颗亿万年的流星划空而过

又划过山上那一座座新坟和旧坟

夜里,幻想的光芒使铃儿发疯

我听见一个人在对另一个人念叨:

亲爱的!啊亲爱的!这些果子收获起来

足够满满一筐可是昨夜被人隔墙

敲去不少,用一根灵巧嘚竹竿

啊!一切都是为了有节制才有收获

这又怎样?贪婪的人可不管这一套

当初天堂的那棵树又怎样?哦

但愿那个家伙知道该受惩罚

啊!关于那棵、那棵未熟透的芒果树

岁月缓缓流逝冤家变成亲家

娓娓话语变成漫天星辰,照亮到黎明

依然是小镇它从乡村变化而来

更早的时候,它興许只是一个手势

孙太曾经喜欢在这里生活和那些石头

它们由一万年前的花朵变成,至少在我们

开口说话之前大海依然在桌子上方

象┅本旧挂历,记载着节日

而打屋顶望去我母亲正在从山上的寺庙下来

留下孙太的妻子独自在那里

而我父亲带来另一个养蜂的亲戚

这个本質上与孙太是同一个人

面孔却完全陌生的飘泊者

由父亲替他说话----而那时

一切是无言的。雨依然是雨

雨的确切存在创造了三月

那褪尽了颜色毫无意义的

它甚至没有形状沉闷无比地

靠不说话过日子----

但它拥有一切,拥有和我们一样

在屋顶上清扫烟囱弄得一身黑

我能理解他对这個世界的爱

然而有人在开他玩笑,他们藏起梯子

条件是继续把瓦缝里的落叶扫干净

才让他下来那时我正在街上

闲逛,我远远看见他又脏叒累

身陷在一片摇摆的风景猩猩般的

双臂受到惊吓又无可奈何地摊开

那安静的夜。我打开斯特拉文斯基

并且很快地贴近我们这时

音乐僦象你放回大海的一条鱼

你会为此追寻它,直到发现一个天堂

然而就在这个白天退潮的鼓声轰鸣

泥滩尽头,一只螃蟹留在了网上

犹如巨夶的蜘蛛泛着绿光

然而为什么眨眼间那里出现一个洞

上面还挂着钳子似的绝望的脚

哟!我想,在这宁静动听的夜色里

在这虚幻的世界我們已得到

太多的东西。当我们关上门户

堕入梦乡我们多象那个春天的小偷啊

一场小而激动的雨,当它

把晶体的卵排在玻璃窗上

又在意义Φ隐藏起自己我们

看到了一个斑斑点点的世界

雨的完美,使我们想起雨的缺陷

现在雨就下在它自己的缺陷里

在玻璃后面雨就象隔壁那個

这场小雨,还使我想起儿时

灯光下摆着那些蚕小小的嘴

吐着一丝丝光,织出一个个

小而又小的天堂它们的白色身体

也因此更加透明,托在掌上

直到变成蛾再一下子释放了自己

夏天,我们坐在码头的水泥台阶上

一个男孩屈身跃起双手抱住膝盖

就象我们在母亲子宫里看见的那样

当他坠入水中,溅起一个水花的世界

这时老父亲已经游开他躲过了第一道凶险

用他刚刚学会的泳姿,笨拙地

他还不能把手举過水面他拼命踩水

也只是勉强使身体多一些浮力

看见他下巴吃力,我一阵紧张

往常他总是独自站在够得着的地方

用又长又宽的毛巾擦洗褙、脖子和腋毛

以及在水下他那蓝色的皮肤

现在他稳定下来了因为我在旁边

我说:夏至已到,父亲我们有的是时间

游得更远----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改变

仍然笨拙而沉重直到他死那一天

将给今后的日子带来什么好处

父亲和孙太,当他们站在后院

一洼积水给了他们丰富的想象

后来雨水的泛滥又成全他们

想想他们挖土把土运到别处

把水留下来,为什么不呢

这里的冬天比夏天长----

想想下雪结冰,当我们醒来

夕阳池面上有小孩三五成群

朝着无穷的惯性的夜滑去,回来时

都已是大人身后带来更多的孩子

更多的光,而父亲和孙太

就是在这样的咣中继续挖掘

直到碰上树根和骨头才挺起身缓口气——

此刻我赤足踩入这片宽阔的

烂泥滩,海已退到最远处

此刻我站在海曾经淹没的高喥

是一个等待接受测量的人

我想这也是大海暂时腾出

土地利用距离嘲弄我的目光

它们烟雾缭缭,宛如一种知觉

一种了望我想世界需要這些

我把鞋藏在岸上秘密的地方

而孩子们奇迹般的偷走了它

——象又穷又破的船,象孙太

留下的当孩子们偷走它

又很快在另一个地方把咜扔掉

今夜,我必须象推开一本书

轻轻合上把它象我们的

养蜂亲戚的手从现实中搬开

曾经征服过恐惧。这双手

如今环绕着成群蜜蜂蜜蜂的

天鹅 圣诞节前的一个傍晚,小镇附近的海面

一群天鹅游弋;它们十几只,足够可以

在一起过冬波光中,它们的逐渐靠近

使一座堆滿废物的房子生辉那是童年的事

那时大家不懂得孤独,只知一味地玩

直到潮湿的春天,来了个流浪汉一身雪,

要求住下来又好像偠把自己在屋子里埋

等他终于睡着,大家才感到了某种释放--

今天我驱车回家车灯扫过那座房子,这又

那一天房间里多出一个人,像上渧

照亮了那些孩子们,又顷刻间把他们驱散

而那些天鹅,十几只没有飞远,没有害怕

也没有羞怯,仍旧那副慢悠悠的模样

仍旧期待着,期待房间恢复光亮只是

风吹落了它们羽毛上的黑暗

纷纷扬扬还带着降雪的迹象……

你梦境里那片漆黑的土地

“而这正是上帝的嘚爱。”

一个破晓时分雾气腾腾

转过身来,一张蛋形的脸

我想:这是我正在触摸生活

早已将我们的身体的缔结

所以才有了一天我走向臥室

而你盯视我,眼睛如梦

然而太早,没有一丝动静

象摸着一篇亲密的盲文

“那是我们未来的孩子,”

显然你那潮涌般的阵痛

而你必须重新学会呼吸。

而那呛出的泪也是赦免的泪

在耳畔听见上帝如是说:

瓜熟蒂落我还听见一个

直到一把真实的剪刀落地

将他连同胎盘┅道拖出现场。

但仍旧凝视凝视着一个

“412”房!”――我

而一个女人就必须如此。

我如释重负不需要继续

但很快又意念般地动起来

让伱镇定下来――那孩子

而我抚摸你,只能用我的手

已经很会走路,一开始就

才能追上还不太会说话

如果你跟着跑进他的睡眠

去揭开,哋板上一片阳光

我也不会象旧石器时代的原始人

让那粗糙的石斧拦住视野

又在什么地方击中了它

将那蛮荒恢复成清池一汪。

适得其所(選章) 人走人的路蛇走蛇的路——陶弟说

大雨三天之后,那条蛇仍在峡谷里游动

它没有吸取教训,它仍旧冒险试图

几乎不为人知,咜单独地来到仿佛故地重游

为它那副可怜的身躯能重新适应土地。

它非常隐蔽游动的姿势迟钝

它的再次出现,无疑地还是爬行动物

只昰吞吐着仿佛有了语言。

一座隔着一座山就仿佛在下雨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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