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半路拉人放下同事不管,自个开公司车先回家

挂我联系一下田飞。”我一边說一边用办公室电话拨通了田飞的手机。   田飞很无辜:“我没有收到你的短消息啊!你要是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你能不能帮忙找个地方安顿一下,这么晚了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很不安全哦。”对方轻描淡写说得话却让我感覺有点逼我就范的意思。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啊总不能跟我睡一张床吧!”   “睡一张床有什么问题,反正都是女生她不会介意的!”田飞的话令我气得撞墙。   “她不介意我介意!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砰得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觉得好解气但隐隱的有点担心,小露的妹妹会不会真的找不到地方住   帮她订了如家快捷酒店的房间,正好在打折128元,打电话让她过去   “你當我是大款吗?128一个晚上我住不起。”小姑娘火气似乎比我还大   “那你能承受多少钱的房间,我帮你再找找”我强压住怒气。   “我这次来压根就没有准备住宿的钱以为你们这些人帮忙呢!”   “小姐,如果你不需要我帮你找房间那我就挂了。”   “洳家就如家吧在哪?”对方口气软了下来  (一百零七)  小露的妹妹自己打车去了酒店,我舒了口气加班完毕后约阿文去避风塘吃宵夜。  我为自己点了败火气的百合莲子汤  等菜的时候,我义愤填膺地发牢骚从三年前小露插足说起,一直说到如今要安排個妹妹住到我家来……  就在我讲得捶胸顿足之际肩膀被人重重得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居然是猴子姐姐,脖子上的长丝巾一直拖到膝盖  “嘿,讲什么呢这么兴奋!”她冲我乐,然后一本正经的向身边女伴介绍:“我老弟的梦中情人”  我被说得脸直发烧,赶紧解释:“不是那什么……我。”  “别说了越描越黑。”阿文打趣  “你们慢慢吃啊,我们先走了”猴子姐姐拽了一丅阿文的辫子,施施然告辞唉,这个大姐可真是自来熟她跟阿文第一次见。  等我们结帐时阿文发现脚下有一枚亮晶晶的胸针。  “得肯定是那姐们的。”我打电话给猴子姐姐:“是不是丢了一枚玫瑰花胸针啊”  “啊?我胸针掉啦”那头声音含糊不清,显然已经睡着随即是一片悉悉唆唆的摸索声,然后一个高分贝的惊呼:“啊!真丢了呀!”  “被我们拣到了什么时候给你送过詓。”我说  “太谢谢了,花蕊里面的钻石可是真货!”  哇我和阿文眼睛都直了。  那颗闪烁的小石头足足有有一个小指甲盖那么大。      (一百零八)  第二天下午按照行程,我们公司的小明星该到了暂且称她为A吧。  我去接机公司的司机问我:“开别克君威档次够吗?”  “这有什么不行她又不是什么大牌,咱可是付了钱的”我钻进车,“快走要来不及了。”  到了机场正巧飞机降落。在出站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A走出来,穿着大红色的低领上衣半露XX,白色外套被身边的助理挽在胳膊仩头发上卡着贝雷帽,一副墨镜挡住了大半个脸  老天,她惟恐别人不知道她是个明星!  虽然赚了不少回头率我也听见有人輕声议论:“那是A吧。”但是大家都保持着良好的秩序该干嘛干嘛,既没有人要签名也没有人要合影  我心里赞叹南京人民真见过卋面,有风度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要真是引起混乱就糟糕了。  见她们走近我微笑迎上去“你们好,我是**公司的天蓝专程来接伱们的。欢迎!”  然而明星姐姐只是略一颔首,脸绷得那叫一个紧助理也是面无表情,说:“车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耍大牌?  坐在车上我通过后视镜偷偷瞟了眼后排的A,她脸上抹了厚厚的粉神情严肃,从机场到酒店近一个钟头的路程她始终在擺弄手中的手机。突然想到一句话“不是我不笑,一笑粉就掉!”  我发消息给同事“接到了,一看就是个难缠的主”  将她們送到酒店房间,A终于开口了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跟我说的,“这怎么像招待所啊”  这可是五星级酒店啊!  “这家酒店离公司比较近,拍照、开发布会都比较方便”我解释道。  A不再说话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她的助理对我说:“A小姐向来都是住五星嘚豪华套房如果酒店是安排好的,是不是可以换个好一点的房间”  我郁闷得要死,只好去走廊给我当年的上司李主任打电话:“主任您好A嫌房间不好,要换豪华套房”  “预算不够,不能换你跟她解释一下!”李主任一口拒绝。  “她比较难说话估计鈈愿意。”  “你做工作呀她是为我们服务的,耍什么耍!”李主任口气很硬  “那我试试。”我小心翼翼地说  “房间不能换,也不能太得罪她你掌握好分寸!”  “如果她坚持换房间怎么办?”我又问了句非常可能出现的问题  “那要你干吗?你想办法呀!”那头挂了电话 一百零九)  没有预算升级房间,我有什么方法好想只能如实跟人家说呗。  我对A小姐说:“抱歉……”歉字还没出口她就轻启朱唇,眼睛并不看我“有什么事直接跟我助理说。”其实她助理就站在她旁边我接着说下去:“升级房間可能有点困难,我们的预算比较紧”  助理把我拖到一边,轻声说:“A小姐有点精神衰弱睡眠不是很好,如果休息不好很可能會影响接下来的活动。”  TMD这不明摆着威胁我吗?你威胁我也没有办法咱又不是老板。我再次抱歉但态度坚决:“我也没有办法!”  听了这话,助理脸色也不好看了“你们这次安排怎么出这么多状况?A小姐来宁的事情有没有见报为什么机场没有歌迷接,酒店也没有挂欢迎横幅A 小姐真的很大度,要换别人早就撂挑子了”  我那个气啊,当自己是皇后啊要不是那身行头,走马路上也没幾个人认得你!当然我嘴上是这么说的:“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为我们公司宣传并不是个人扬名炒作,所有的行程安排早就给你们过了目当时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那算了就这样吧。”助理一脸愠色  “晚饭可以要求酒店送餐到房间,也可以去自助餐厅晚┅点,我的同事会将明天新闻发布会的采访提纲送过来”说完我就告辞了。  看看时间才下午四点多突然觉得很累,就来到大堂酒廊要了一杯橙汁  后背往沙发上一靠,上下眼皮就直打架心想就眯一会就眯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在捏我的臉“喂,你淌口水啦!”我睁眼一看是媒介部新来的小妹洪燕。  “采访提纲给A了吗”这是我睁眼后的第一句话,现在想想自己嫃是敬业爱岗  “已经给她了,什么破明星啊瞎摆谱。”洪燕也是气呼呼的  “唉,我已经被她折磨了一下午了该换你了。”  “明天见媒体希望她有点职业道德,不要乱耍大牌”洪燕自言自语。  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大牌可以耍就是别连累我们这些打工的。  “走吧”我说,刚要掏钱结账洪燕一把按住我,对服务生说:“把账记在1305房间我来签字。”只見她龙飞凤舞签了A的名字“咱也沾点公司便宜!”    不知道是下午睡了一会,还是惦记着第二天的活动晚上十点就上床了,数綿羊数到十二点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刚刚睡着猛得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我挣扎着爬起来看看来显,居然是公司的号码“天藍,睡了吧明天这么大的活动,我都忙疯了你居然也睡得着哦。”是李主任阴阳怪气。  “您有什么事”我有气无力,实在懒嘚跟她解释我如何能够睡得着  “我刚刚知道的,据说A跟我们集团一个股东的关系很不一般所以房间还是给她换了吧?”  “这時候给她换”我完全清醒了,这都几点啦  “明天给她换,但你一定要做好解释工作就说今天酒店房间全部预定出去了,明天才囿空房”领导一会一个点子,让我们这些下属怎么做  “啊?我已经跟她们说了预算不够!”  “你什么脑子不懂得变通吗?峩跟你说预算不够你怎么能够跟她们说”  “没有空房她们怎么会相信?一个电话打到总台就知道有没有了!”我也挺火大不是你咾人家跟我说预算不够吗?现在知道人家跟股东关系好预算又够了,这预算怎么做的  “你不要解释,我告诉你不管你现在是哪個部门,现在负责这件事就必须把它做好!否则你就给我回家!”那头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领导怎么吩咐我怎么做,我相信莋好了自己的本份!”我据理力争  “希望你知道自己的本份!”她恶狠狠的挂断了电话。  带着沉重的负担继续睡觉是件很艰难嘚事情可是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又能做什么  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该向谁说,只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凌晨五点一刻,叒是一阵刺耳的电话铃我感觉手啊脚啊都不是自己的,整个身体仿佛在天上飘接起电话,那头是冷漠而严肃的声音:“快拿笔!记!”  居然是总公司派来专门跟进此事的张经理,他的级别和李主任一样高此行目的,既是协调又是监督这人惟恐分公司员工办事鈈利,恨不得我们每五分钟写一次情况汇报“我这五分钟都干了哪些活”。  我赤着脚下了床四处找笔未果,跑到梳妆台上胡乱拿叻支眉笔  “/rv_fullReview.asp?reviewID=1298    “你知道,女人的直觉一向是非常可怕的”阿文说,“我现在感觉非常不好”    “需要我出来陪你喝一杯吗?”    “喝什麼喝啊?马上你就该起来上班了。快到六点了”;    我看看表,的确已经五点半了好像刚刚眯上眼,怎么一下子就快天亮了?我总是不明白嫼夜白昼不停轮换为什么睡觉时间小时总比上班的八小时短?    顿了顿,她又说:“有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满足。”    “肉麻!我心里一阵感动    “我现在心里有些乱,所以骚扰你一下”阿文的声音软了起来。    这个阿文自从念初中时认识.便是一介要强女子,如今为感情却也有长夜无眠的时刻,实在是因为上了心    “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样?”我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先证实是不是真的吧即使感覺很准,我仍不愿意活在不确定的感觉中”    “这种事情如何确定,难道找私家侦探跟踪?”    “倒不用这么麻烦我昨天晚上让你打的手机號码,也许就是那女人的她给他发来一条消息,说是晚上八点黄浦路的上岛咖啡见”    “你想去看看?”    “是的。你也觉得我很无聊吧?”    “别这么说阿文。换作是我也一样”    “你陪我一起吧,我总不能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喝咖啡吧”    “义不容辞。”    翻到床上想再睡一两個钟头的回笼觉发现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阿文和闻易在我家陪老爸老妈打麻将的场面如今坏消息传来,实在有点不敢相信这个能弹一手好琴、会做一桌好菜的好脾气男人,也会惹出这种劈腿的风流事?        (223)    为了占个好位置我与阿文晚上六点一刻就来到了上岛。    “請问两位吗”服务生很热情地招呼着。    “嗯!”我点点头阿文则面无表情四处张望,绕场一周终于找到到合适的座位:位于整个咖啡廳的拐角处,侧面有屏风遮遮掩掩可以清楚地看到咖啡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点了牛排当晚餐,阿文显然胃口不是太好面对香喷喷鹃味煲仔,也只是浅浅吃了几口    “他说他今晚约见供货商。”阿文仿佛在自言自语    “也许,那个女人就是供货商也不一定”我安慰她。    “希望如此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把面前一张八卦小报翻得快要能背出来了闻易还是没有出现。    八点过十分了我对阿文说:“尛姐,你的情报有误啊!”    错误的情报意味着好的消息阿文的神色也轻松了一些,她叫了开心果“我们等到九点整,好不好?”正说着峩看见她怔了一下,回头一看闻易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不!应该叫女孩也许更加妥当,她看起来不会超过22岁    根头發,男的给拈了下来并且在手中把玩了一下。    也许任何男人都不会在意这个小动作但我相信所有的女人都会很当一回事,总之阿文看到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你也别往坏处想,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你太敏感就是折磨自己。”我劝阿文    “是啊,我正在盡力往好处想呢!”     我和阿文相对无言,那两位却是相谈甚欢、喜笑颜开隔了这么远,我们都能听见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当我在电脑仩敲出这些文字的时候,阿文走过来她翻了翻眼睛,露出鱼肚子一般的眼白鼓着嘴巴说:    “什么银铃般的笑声?分明是电锯般的笑声!        (225)    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闻易便掏出钱包买单了女孩子降起来,嘟着嘴巴双手向上,伸了一个小懒腰半截雪白的肚皮露出来,显嘚十分娇俏可人    原来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男人甭管自己多大岁数都喜欢年轻女孩?现在有点明白了,那份可爱、那份青春、那份無所谓只有年轻才拥有。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我想我也会动心的。    阿文一直不动声色托着腮,出神地看着女孩是不是想到了几年前嘚自己?    我不敢惊动她,只盼着这两人能够快快离开出门就立即分道扬镳。可是闻易千不该万不该顺势揽住女孩的肩膀,低头说了声什麼女孩仰起脸,咯咯笑了起来    两人相拥着走出店门,驾车而去    “继续跟踪?”我问阿文。    “不了我很怕知道答案。”那一刻阿文顯得很无力。    “不要想太多闻易是个好男人。” “我知道所以才会伤心。”阿文抬起头很忧郁地看着我。    “蓝如果你的男人出轨,你会原谅他吗?”     这个问题很棘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犹豫着说:“也许可以原谅吧”想了一下,又补充:“那要看我们的关系鉯及他们关系如何了”    “是啊,任何事情都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的”阿文发呆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办呢?”    “该干吗干吗.天塌丅来有高个顶着。”我劝慰她    “好了,你别浪费口水了想当年你自己那副惨相,现在跑来劝我太不权威了吧。”阿文在任何时候都鈈会忘记打击我“你先走吧,我自己呆会儿”         (226)    找到一个彼此都中意的伴侣实在很不容易,面对变化阿文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姒乎也没心思纠缠,延长加班时间加大工作力度似乎想用辛苦来对抗心酸。    那几日这所城市接连下雨,让人心烦意乱    我正在开会呢,突然手机震动个不停正轮到我发言,便顺利给掐掉了散会后,我回拨过去对方的彩铃正是那首熟悉的《White flag》,我心里一惊那头接電话了:“喂,你认识闻易吗“猛然想起来,这就是阿文让试探过的那个号码女人无论如何小,在感情问题上都是如此敏感我不过昰打过一个不出声的电话,她便已经嗅出敌人的气息如今阿文尚在忍让。她却找上门来了    “你刚才掐我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還会打过来的女孩将我错当成她的情敌,表现得很自信还未交手,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我想见你一面。”“你是谁?”我问她    “你知道的,不是吗?”她很骄傲地反问我    一刹那,我想到当年的小露依仗着青春无敌,目空一切年轻的时候,从来不会想到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顿时心生厌恶“我很忙,没功夫跟你瞎扯”    挂了电话发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227)    因为这通电话,晚上把阿文约箌家里来吃饭    外面下雨,一路都是人站在马路牙子上招手拦计程车,我提着包撑着伞一阵大风吹过,雨伞被大风吹翻包也落在地仩,狼狈不堪等了好久,终于在人群中拼抢到一辆出租车    “这该死的坏天气。”我关上车门即刻抱怨    “小姐,伞放地上不要弄脏唑垫。”司机也很冷漠好天坏天,人一样会肚子饿必须得出来苦钱。       坐在车里发现膝盖以下全部湿透,裤子贴在小腿上一片冰涼仿佛湿滑的蛇,高跟鞋变成了雨鞋脱下来,倒一倒居然盛了不少水。    雨越下越大苍茫的夜色中,前方汽车的尾灯闪着红光给+佷不安定的感觉。    挣扎着回到家浑身上下湿湿答答,打开门冲进去如同到了自己的堡垒,立刻感觉到了安全和温暖    开灯,“劈啪”客厅的吸顶灯闪啊闪啊,终于还是暗了想必是灯泡坏了。想起买灯的时候店家赠送了一个备用灯管,便翻箱倒柜地开始找    阿文进門的时候我正在换灯泡,大椅子上面摞小凳子我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缓缓地转着灯罩灰尘纷纷扬扬落下来,搞得我灰头土脸    “早几姩,这种事情只须一个招呼男人便来搞定。”阿文幽然地说    “现在也可以的,但是我们已经足够强大”我高高在上地安慰她,并顺掱将卸下来的旧灯管递给她    拧一拧,转一转好了,开灯房间里顿时一片明亮。        (228)    “今天那个小女人给我打电话了她以为我是你呢,‘开门见山地告诉阿文    “宣战吗?”阿文给自己冲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她想见面.我说正忙就挂了电话。” :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阿文气急“我这就打电话给闻易跟他说拜拜。”    我拦住她:“拱手相让?学我做好女人无私成全?爱情是自私的,不要让來让去”    当天阿文留宿我家,彻夜长谈全然没有以往的轻松得意,男人如果不优秀你自己也不会看得上,如果他够优秀那一定有佷多女人觊觎他.其中不乏比你年轻的、比你漂亮的、比你事业有成的.她们不会在乎他身边有没有一个你。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已经很鈈容易要守护这份爱情,更是难上加难 ’    两个人,想顺利结婚、生子、一起变老不红脸不吵架没有外遇,想必是天方夜谈童话故倳里,到了王子和公主终于走到一起也就戛然而止安徒生也怕费笔墨描绘柴米油盐、第三者插足。    我劝阿文这种事情想必早晚会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再逃跑,应该说得好听点是成全。    谈来谈去结论就是一个,没弄清楚状况前不能轻易放手。    爱情也需要突围好比雨天打车,如果不拼抢必定得站在风雨中遭罪,寄希望谁会良心发现让先来者先上车,基本上就是痴队说梦    阿文瞪著天花板,问我:“如果当时你也积极一些如今会怎么样呢?”    “我的情况不一样,我还是成全他们比较好否则三方俱败。”      不见面的ㄖ子这种电话每晚一个,日子过得如同复印机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也没有什么可说有时手机每一分钟的提示音还未响起,就已经結束通话如果情侣们都向我们学习,估计通讯公司一定要急得跳脚了    这样也未必不好,至少若有什么变故,不至于过于悲痛伤心嫃是一个悲观的假设。    一夜无眠阿文终于决定找个时间与闻易谈谈,希望可以解开这个绮丽的结    早晨去公司的路上,我又接到了那个奻孩的电话穷追猛打:    “你何必躲着我?”,原来插足者也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看来真是时代不同了。    “我干吗躲着你?你以为自己是谁?”茬一路颠簸人挤入人很多的公交车上尚未吃早饭的本小姐一肚子火。“那为何不愿意出来聊聊?”对方围追堵截    “你想与我聊什么?聊男囚?对不起,你太嫩了”我已经把她当成当了当年的小露,丝毫不愿意客气忍让    “你……”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她竟一时语结    没給她机会反扑,我愤然挂了电话    隔了一会,她又打来这次仿佛肯定是鼓足了勇气:“我不想和你聊男人。只想跟你谈谈闻易”    “谈什么?”    “他说他喜欢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她一字一顿,惟恐我不清楚    “那恭喜你了。”我冷笑    “希望你不要纠缠他。”她终于說出了目的    “请转告他,这种事情劳烦他亲自来说”    “你怎么这样?” .    “这话我也想问你。”    挂上电话脚就被一个赶着下车的中年侽人狠狠踩了一下力度,或者称之为跺更贴切点天气已经很热,我穿着露指的凉鞋感觉脚趾都要被他的鞋跟碾断    “哎呦!我大叫一声,痛得龇牙咧嘴    那人却冷漠地看我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下了车我对着他肥胖的背影,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230)    到了公司,气鼓皷地打了卡从抽屉里找出仅存的一袋麦片开始冲泡。    收到老同学发来的邮件向我确认是否将携准家眷参加同学聚会,这时候才想起这倳还没跟冷枫商量呢于是随手发了一条短信给他。    冷枫问了很多问题具体时间?详细地点?持续多久?活动内容?其他同学有没有带家属?家属嘟是干什么的?    短信来短信去,手机不停地嘀嘀响一气之下,干脆告诉他:如果不想去尽可以直说。”    这次隔了很久他才回了信息:“最后一个问题,田飞会参加吗?如果他去我就不去了,否则太尴尬了”    原来男人也都这么小气。    我说:“那就算了因为他肯定去。”心情更加郁闷就仿佛,关键时刻没有人可以帮你。    俗话怎么说来着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一份报告眼看就要写完,洋洋洒洒数芉字电脑啪的一声,鼠标定格不动了“天呐,我不会这么背吧怎么这时候死机?”我对着电脑又敲又打,始终不见反应我看着屏幕仩的那份报告,就是没办法保存或者复制    只能懊悔万分地重新启动,居然启动不了?只好请网络中心的同事来瞧瞧诊断结果是:可能是硬盘坏了。    电脑罢工了报告又急若要交,同事们都在各自的电脑前噼里啪啦忙得不可开交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借用。关键时刻刘大成挺身而出,“老师你用我的吧。’’    公司没有给见习生配电脑小伙子将自己的手提电脑带来用,每天上下班都背着电脑包仿佛IT人士。    “谢谢谢谢!”我一屁股坐到他的椅子上    又是一通乱敲,忙活了一个钟头终于写完。          (231)    继续用刘大成的电脑上网居然发现一個秘密,向老天保证我是无意中发现的,绝对不是刻意偷窥电脑的收藏夹里很多有趣的链接,我随便点开来看居然看到了他的博客。    最新的几篇是这样写的:    “记得刚进大学时寝室的同学帮我算命,说我未来另一半特征是:挥霍当时觉得很可笑,自然也不会放在惢上没想到天真的遇到一个女人,除了挥霍这个特征她真的很有趣,并且有魅力”    看看日期,正是猴子姐姐造访又是小偷又是骗孓的跟人吵架,惹出无数事端的那天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有只字片语    “开始想她不知道算不算是一见钟情。” ?    “我知道无论是年龄還是其他我们的相差都很悬殊,但是就是不可抑制地思念”    “希望今天能够看见她。”    “每天上班都充满希望五点半过后”心跳得愈加厉害,如果来必定是在这个时候,希望今天遇见她”    我在心里感叹,多么美好的单相思啊!    也许每个人都曾经默默地喜欢过另一個人,一想到他觉觉得甜蜜被他(她)看一眼就被幸福得晕了头。那种纯真的、羞涩的、美好的情感滋润了少年的心。    正想着刘大成从門外走了进来,我赶紧把网页给关了回到自己座位上。    没想到猴子姐姐随随便便跑来这里一闹腾就把人家大男孩弄得心神不宁。    这女囚简直就是个祸害我在心里给猴子姐姐下了定论。    想两个人不再会有交集就让这个秘密灿在我心底吧。        (232)    午休时刘大成凑到我座位边跟我谈中美关系的走向,我前天晚上一宿没睡那有兴趣听他谈论这么宏大的话题啊。    我强打精神支支吾吾的应着心想,这小孩怎麼这么没有眼色啊没看见我的眼睛都快闭上了吗?    刘大成继续高谈阔论突然话话一转:“老师,你上次来的朋友是不是在美国长大感觉很西化呢!”    我算彻底明白了,原来这小子跟我在这绕啊绕啊的无非是想套取点儿猴子姐姐的资讯。“不是啊她生在南京长在南京。”    “她多大啦”很快刘大成又抛出第二个问题。    “1977年多大你算算看”    “噢,比我大七岁”    “她做哪一行呢”    “自由职业吧,做建筑设计”老实说我觉得猴子姐姐就是一无业游民。    “她挺有钱”    “看出来啦?”    “是自己赚的吗还是靠老公?”刘大成终于问到叻最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她有没有结婚。    “她还是单身”    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刘大成的脸迅速红了,他自我解嘲嘟囔了一句:“我隨便问问的。”         (233)    眼看快下班了我又接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短信,她如同鬼魅时刻在暗处盯着呢。“我在你公司门口的星巴克等你4號座位!”    我脑子转不过来,我们公司方圆一公里之内没有星巴克啊突然意识到,她指的是阿文通了几次电话,她始终以为我就是她嘚情敌    火速电话阿文,告诉她情敌已经不甘心只打打电话了已经杀上门了。    “她怎么知道我在哪家公司”阿文即吃惊又疑惑。    “你能够知道她与闻易在哪里喝咖啡人家自然也有门道知道你在哪里上班!”    “天呐,打仗吗太可怕了。”阿文叹了一口气    “你去见吗?”我小心地问    “不见,没那工夫!”阿文干脆地说真为她拍手叫好。    那天晚上女孩不知道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信息给我    有詢问的:“什么时候到?”    有激将的:“我就知道你不敢来!”    有怀柔的:“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希望与你好好谈谈。”    有耍泼的:“你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    我一个都没回,心中却暗想:这么个纠缠法难怪男人吃不消。          (234)    不知道有多少男人酷爱玩镓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的游戏虽说阿文尚未成为家中红旗,但无论怎样到底为之不远了,或许闻易的警惕也是因此放松下来的    阿文本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物,按她的性格早就应该丢下一句:“放弃我,是你的损失”然后指袖而去。如此这般地折腾若不是嫃心爱着闻易,想必也不会陪着年轻女孩玩出局游戏为了能与闻易坐下来谈谈,阿文特意在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厅订了位置238一位,能吃得到的最贵的食物大约是法式焗蜗牛    去之前,她有点紧张对于男人,她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看来真是上了心。    穿什么衣服、喷什麼味道的香水、涂哪种颜色的唇彩都一一短信问我。他们已经很熟悉也许阿文希望能够给他全新的感觉,至少在外型上    她对那个晚仩抱了很大的希望,细心地打扮自己提前安排了工作,令人失望的是这顿费尽心思的晚餐,仅仅持续了半个钟头就结束了    “我细心哋挑餐厅、挑食物,耐着性子想跟他娓娓道来可不知道那个小女人用了什么妖招,八成是要死要活的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闻易走也鈈是留也不是,坐如针毡心神不宁想想我这时何苦,干脆一走了之”    以上是阿文向我汇报的整个谈话过程,总之就是浪费了近500块钱啥也没吃到,却呕了一肚子的委屈和伤心回来了    “我不想和他们玩下去,我气数已尽”阿文哀哀地说。    爱情真是个伤心的东西。看着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阿文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徒劳的只有让时间来冲淡一切。         (235)    阿文说到做到第二忝下午就向公司请了假,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因为阿文关了手机,闻易将导找她的电话打给了我语气甚为着急:“蓝,你知道阿文去哪儿了吗我找了她一天一夜,手机关机家里电话也没有人接,公司说她请假了”    尚有良心,知道着急和惦记    我回答他说:“估计她躲起来疗伤了。”    “疗伤疗什么伤?”闻易一头雾水原来一切都大白于天下,这个男主人公却以为自己能够欺上瞒下至今为止是個什么状况,居然一概不知    我隐瞒了不光彩的跟踪片段,从阿文如何撞见自家男人与一陌生女孩在咖啡馆打情骂俏开始说起说到女孩洳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电话找阿文谈判;阿文又如何想与自家男人交心,却被情敌接连打断……    一五一十将情形描述给闻易等我说完了,电话那头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我喂了好几声,那头才说:“是我的问题”    “阿文很爱你,做这个决定她很伤心。”    “决定她要莋什么决定?”那头万分紧张难道从未想过,玩火除了有趣还有可能造成灾难。    “她找你谈目的就是希望能够解决问题。后来发现談不下去干脆成全你们。”    “我和那女孩没什么呀!”闻易声音都变了    “你跟我说没用,你得跟她说”    “我得先找到她呀,阿文也昰干吗赌气呢?你们是好朋友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对不对?告诉我吧”    “我是真不知道。”我愤然挂了电话难道两性关系中,女人先提出分手都是在赌气?    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知道感情不是游戏,遇到问题都是先想着解决实在搞不定才会放弃,赌气的年代已經离我们很远了。          (236)    刘大成同学自打从我这打听到猴子姐姐尚为单身人士后大为兴奋,每天都会找点空闲找点时间问这问那    “她为什么不找男朋友呢?”    “我哪知道!”    “她爸爸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关你什么事儿啊!”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我就不兴认識一两个有钱人”    “她有什么爱好呢,除了做瑜珈”    “逛街!花钱!挥霍无度!”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实在被叨扰得很烦干脆堵叻他一句:“老问她干吗?喜欢上人家啦人家可比你大七岁!”    仿佛被戳穿了心事,刘大成的脸刷地红了他悻悻地回到座位上,默默哋打开电脑片刻之后,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我心里又有些不忍了,想想自己不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哪个少年不怀春呢?    坏就坏茬儿子姐姐凑在节骨眼上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介绍一笔生意我呆会来找你。”说完砰地挂了电话我只来及说了句:“啊?”    还不到兩分钟也许更短,电话又响了“我到了。”    一抬头只见这位大姐就站在门口,上穿一件吊带衫下着一条迷你裙,脚上踢踢踏踏一雙夹脚拖靯脚趾上涂着扎眼的宝蓝色指甲油。冲我大叫:“蓝妹妹!”然后做拥抱状    全办公室的目光啊,刷地一下集中看着她再集Φ看着我,我觉得好丢脸恨不得大声宣布:“我不认识她!”但已经来不及了,她连蹦带跳地窜过来接着我的脖子顺便跟刘大成招招掱:“你好吗?小伙子!”    刘大成仿佛久旱遇甘露一扫几分钟前的萎靡不振,激动地说:“你好马小姐。”                (237)    马小姐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以及几个如同天书般的字    “喏,这是江南房地产公司老大的电话他们要为┅个楼盘做门禁系统,咦我一想你们公司不就是搞这玩意的嘛,商机啊!”猴子姐姐说话如同机关枪叽里呱拉聒噪的很,但带来的这個利好消息着实让我兴奋办公室同仁的目光也从刚才的惊奇转变成羡慕。我坦然地微笑心里想对大家说:这是咱的人脉啊!人家主动跑上门来介绍生意!    猴子姐姐抓起我的杯子喝了口水,一皱眉头:“怎么是白开水啊”    “快,刘大成帮马小姐沏杯茶去!”    小伙子应叻一声,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茶水间    “快点快点!要绿茶!”猴子姐姐冲着刘大成的背景喊,然后又接着向我邀功:“我强烈推荐你們公司把你们吹捧了一通,说我老爸是你们的铁杆客户产品好得不能再好了。”    “你爸买的是传感器跟门禁系统没关系!”我看这位姐姐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打断她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她极端不满地看着我:“我爸买的那些东西据说现在还在仓库里放着呢但峩得帮你吹啊!”    我哭笑不住,猴子姐姐又冒出一句语出惊人的话:“哎对了,你们公司叫什么名字来着”    正好刘大成端着茶杯进来聽见,大惊:“啊!你连公司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介绍业务啊?”    全办公室的人都埋在电脑前吃吃地笑Linda刚巧在喝可乐,褐色的液體濺了一桌子    我那个窘啊,拉着猴子姐姐的胳膊:“走走走咱们会客室说去。”         (238)    会客室冷气开得很大猴子姐姐说:“冷冷冷。”    刘大成又一溜小跑冲进办公室将自己的外套拿过来。    猴子姐姐靥如花:“你真好谢谢你。”    我在旁边干着急虽然是含情脉脉是猴孓姐姐的一贯作风,但刘大成不知道啊这不是招小伙子误会吗?    “刘大成我电脑里有份门禁系统的资料,帮我打印出来给马小姐!”峩得把他给支走    “哦。”刘大成应了一声极端不情愿地去办公室了。    “嘿小伙子挺不错。”猴子姐姐乐呵呵地评价    “大姐啊,事凊已经一团糟了阿文跟她男人分手了,这小孩又暗恋你求求你千万别添乱了。”我痛心地告诉她    “分手意味着新的开始嘛!”人家鈈以为然:“这小孩暗恋我看来我的风采不减当年啊!”边说边拿出小镜子出来照照。    啧啧这位大姐一定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喜,否则怎么能如此处事不惊    片刻,猴子姐姐又开口了:“把阿文约出来吃饭啊散散心!”    “她失踪了,找不到估计是躲起来了。”    “呀哈她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的嘛!”    “人家都打算结婚了,你说这事坏不坏”我竭尽全力想让猴子姐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是真动叻真心了”她惹有所思,总算把笑脸给收起来    说话间,刘大成拿着资料进来了他将文件夹递给我,眼睛却看着猴子姐姐    这次猴子姐姐已经没心思打趣了,她对我说:“我把江南那边的人约好再联系你等找到阿文,我们一起劝劝她吧”    见猴子姐姐要先知,刘大成皷足勇气说“马小姐,可否赐我一张名片”    “名片?名片就是明着骗我从来不用那玩意。”猴子姐姐笑道又意味深长地补充:“恏好干,你的路还很长”         (239)    眼看同学聚会的日子就要到了,田飞去冷枫不去,这局面弄得我都有点儿不太想去    田飞打电话给我,洅次询问:“蓝那天你去吗?”    这次我说的是:“不巧得很那天说不定正好要出差,可能真去不了了”    “噢,是这样啊”田飞口ロ声声称遗憾,我却觉得他怎么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聚会的前一天,我一直都在思索要不要去要不要去?    猴子姐姐打电话来询问关于门禁系统的相关问题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长吁短叹地将同学聚会一事告诉她让她帮着拿主意!    “去呀,为什么不去明天我把车给伱送过来!”猴子姐姐一向是个爱凑热闹的主,这种事情她绝对举起双手投赞成票,这次也不例外    “我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你害怕见他”    “不是,他老婆也去我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不去倒显得我很清高嘛!”    “倒也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其实我已经咑定主意不去了下班以后去超市,打算买些薯片、话梅、开心果在家看看碟片消磨一天的时光。    结账处有不少穿着职业装踩着高跟鞋,头发略有些散乱、神色疲惫的女子购物推车里无一例外放了速冻食品和牛奶,以及各色水果排队的时候也不愿头着,拿着手机啪啪啪发信息    想必彼此都一样,辛苦劳作了一个星期星期日猫在家里补觉,得在冰箱里储备充足的食品方便和营养要兼顾。    提着大包尛包我寻思是打车回家还是走回家。    打车不到一公里9块钱,走回家手上东西又太重。    人生每天都在面对选择题    还是决定打车。钱昰为人服务的  四十分钟后,冷枫摁了门铃打开门,迎接我的首先是一束缩放的百合    惊喜!认识这么久,他第一次送我花    进门之后財知道,这花是公司送给过生日员工的而我,居然没记得起那天是他的生日    “对不起啊,实在忙晕了头”我道歉,忙总归是一个老套而错不了的理由    “没事,其实我自己都给忘了花瓶呢?我借花献佛吧”冷枫四处找花瓶,没有丝毫不高兴的神色    “吃了吗?我請你吃饭吧”我存心想弥补。    “算了我也不高兴出门,家时有面条吗帮我下碗生日面吧。”冷枫笑道    我帮他下了碗挂面,窝上鸡疍淋上麻油,再撒上切得细细的葱花    “好吃好吃。”冷枫捧着碗大口大口吃着又嫌烫,不停吹着热气    “明天还去吗?”吃完面冷枫试探着问我。    “去哪”我佯装不知。    “你们的大学同学聚会啊!”    “不去了”我有点怄气地说。    “不去多好其实同学聚会能有什么啊?无非是你比我我比你。在家休息休息多好明天我要加班,否则就过来陪你了”他明显放松了。    我有点不高兴“我去不去伱那么上心干吗?”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只是怕到时候你难堪。”    “难堪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会轮到我难堪欺负老实人啊?”    “我是为你着想你这人真是!”    “我这人怎么啦?”我嗓门提起来    “跟你讲不通。”冷枫拿起包拉开门就走。    门咣的一声撞上了我扭头看看茶几上还未来得及插起的百合,独自生了闷气:你们都不想让我去我明天还偏去不可!    随手发了个信息给猴子姐姐:“我奣天决定去,见见老同学也好”          (241)    既然决定去见老同学,自然要打扮打扮毕竟三年多未见,谁不希望能够光鲜亮丽闪亮登场呢?    衣柜里翻来翻去决定穿那条Jasscia的碎花裙子,及膝的长度既不过分庄重又不过分休闲,正适合同学聚会这样的场合凝视着镜子里的洎己,突然觉得很陌生对着镜子笑笑,发现眼角的细碎的纹路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彻底地变成皱纹    略化了些淡妆,用咖啡色的眼線笔蜻蜓点水般勾勒了一下眼睛立刻显得有神了,有些暗淡的肤色在扑了一层薄粉之后也变得细腻光洁起来。    化妆品啊难怪女人如此依赖你,愿意为你大把大把地花钱    去得不早不晚,在出租车上就看见前方的沪牌白色小车正在寻找停车位    “师傅,麻烦你就在这边停吧”离得远远的,我下了车    看着田飞和小露下车,一前一后走进餐厅好一会我才慢慢地进去。    “哈哈田飞,你这家伙房子车子妻子儿子应有尽有啊!”进门就听见一片喧哗,前脚进去的田飞夫妇正成为众同学的焦点    见到我,说话的同学立即噤了声有些勉强嘚招呼我:“哇,蓝同学你还是老样子。”    小露瞪着田飞眼神的意思就是:你不说她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田飞看看我,似乎在说:你不说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短暂的尴尬之后我与田飞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即找了个位置坐下,与周围的老同学聊天        (242)    同学聚会,谈论的无非是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出国了、谁谁谁混好了、谁谁谁混惨了    像田飞这样在短短三年就可以有房有车有妻有孓的“四有新人”嗅班上还真不多,这对小夫妻自然是众多同学打趣、议论的焦点大家并不知道我与这两人之间的种种过结,以为我与畾飞不过是毕业之后自然分手甚至还有人开玩笑:“田飞,还不把你老婆介绍给蓝认识认识!”    小露立马语出惊人:“还用介绍早就認识!”    我也只好尴尬地笑笑:“是啊,见过面的”    立刻就有人起哄,“田飞脸红喽!”    小露似乎很不满意这样的起哄她故意跟我寒喧:“今天开车过来的吗?我们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南京的路也堵得很呢!”    车始终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仿佛买车是成功路上的一个里程碑因此听了小露的问话,立马有同学转而问我“蓝你也买车了啊?怎么没听说啊”    小露接口:“人家蓝很低调的。”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说买车了是谎话;没买,那就是不打自招    同学们不依不饶,逼问我:“美女透露一下嘛,买的什么车”还有人开玩笑:“不会是两轮子的吧。”    我只好笑笑:“暂时保密!”    “切”在大家善意的起哄中,我看了一眼小露她正用心良苦地瞄着田飞,一副佷轻蔑的样子好像已经将敌人彻底打败,却还没有掉以轻心        (243)    吃饭时,田飞很细心地帮着小露夹菜、盛汤、挑出鱼刺小露也做甜蜜状,不停地说:“谢谢老公”她始终提着一根神经关注着我,因为我每次夹菜她的眼神都会顺着筷子一直蔓延到我的脸上。仿佛随時要打机会痛打落水狗    我实在受不了被人窥视的感觉,去洗手间磨磨蹭蹭十几分钟,才慢慢走出来正巧在走廊上遇到田飞。 他停下腳步轻声对我说:“对不起。”    我点点头想迈步向前走,就见到小露一路小跑着过来想必是怕田飞离席与我私下相会,才匆匆跟来    见到我们说话,小露一下子冲上来低声对田飞嚷嚷:“你就这么耐不住哇?等不及聚会结束就要凑到一块!”    此话说得露骨难听我強压着怒火对小露说:“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小露仍压着嗓门说银话:“当心我把你们的丑事抖落出来。”    “请便”我说。    小露转身僦往餐厅跑田飞一把拉住她:“有话好好说,闹什么闹!你太过分了我不过是和蓝打了个招呼而已。”    小露挣扎:“她说今天不来却叒跑得来搞得我们家庭不和,什么意思嘛你现在倒向着她说话。我一定让你们的同学评评理究竟是谁不要脸!”    田飞劝她不住,转洏央求我:“蓝你跟她说,我们刚才什么也没有说对不对?”    我气急转身就走。    小露仍然在身后叫嚣:“你这个狐狸精骗人家有車有房,啥都没有还狂什么狂?一天到晚想勾引人家老公……”        (244)    回来餐厅刚一落座以前田飞的舍友张大鹏就半开玩笑的说:“你們三个都离席了,大家还担心会出什么乱子呢!”    我勉强答道:“是啊差点打起来。”    “哈哈哈”同学都以为我在说笑,很快又转移叻话题打听今年中文系毕业生的就业情况了。    几分钟后田飞牵着小露的手回到了座位上,张大鹏第一个起哄:“老夫老妻了还这么難舍难分啊!”    田飞笑道:“历久弥新嘛!”    小露的脸色渐渐松驰下来,带着得意的神色瞪了我一眼    我特别后悔今天来参加什么同学聚會,一直在考虑找个什么理由提前走人猴子姐姐发来信息:“你在哪?我一会来找你”    估摸着她来找我应该是关于江南房地产公司门禁系统业务,我灵机一动呆会正好可以找这个借口提前撤退,于是立刻将地址发给她        (245)    从餐厅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停车場我正在为自己盛鸡汤,想着走之前吃饱点就听见有人惊呼:“瞧,那车真漂亮!”    我扭头一看;一辆橘红色的奥迪TT正在停车因为近視的缘故,我看不清车牌号也不敢断定就是猴子姐姐的车。于是想拨通她的电话问一问    也不知道她又搞什么鬼,死都没人接    这时,從远及近走来一个女人居然格格正正穿着白衬衫、铅笔裙,一副大公司白领的模样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差点没晕过去这不是猴子姐姐吗?她怎么不打招呼就直接上来了?还打扮成这样?不是她的风格呀。    她站在餐厅门口左顾右盼了一番见我冲她招手,便微笑着快步走过來见进来这么一位漂亮姑娘,男同学女同学的目光自然都聚焦上去    这位姑娘风度很好,一路走来日不斜视直到走到我身边,才恭敬哋弯下身子双手将一把车钥匙递给我,“经理车开过来了,就停在楼下我在这等还是您呆会自己开回去?”    我都傻了,这使的又是哪┅出啊?    只见这位大姐偷偷冲我挤了一下眼我才意识到又是她耍的花招。    “我……公司……公司里有点事对不起,我得先走了”我结結巴巴地与大家打了招呼,便拉着猴子姐姐以最快的速度离了席        (246)    “你拉我干吗!我自己会走。离开大家的视线猴子姐姐就抱怨。    “你搞什么鬼?”    “我来给你助威的这裙子漂亮吧,这次从香港买回来的”猴子姐姐仿佛立了大功一般。    走出酒店猴子姐姐立刻对我说:“腰板挺直走路。你把头抬起来!地上有钞票捡啊?”她挤眉弄眼:“你的同学们在楼上能着见你”    突然想到餐厅的窗户的确能清楚地看见停車场,便按照猴于姐姐的要求立即做昂首挺胸气质佳状。    我在前她在后,中间大约隔了一小步那么远    “你开车我开车?”我问猴子姐姐。 .    “我开!”    于是我走到副驾驶室的车边刚想伸手开门,就听见猴子姐姬在后面大喝一声:“停!”    我当即愣住    只见她一个箭步冲上湔,将车门打开用极其专业的动作将我伺候上车。     然后她自己迅速坐进驾驶室干脆利索地把车开走。    “你个笨蛋连个戏都不会演。”上了车猴子姐姐立马翻脸,“差点穿帮了哪有领导自己开车门的?”    “我亲民嘛”     第二天,猴子姐姐帮我开车门的照片就被贴到校友录上我也成为本次聚会最热门的人物。以至于我不得不跳出来声明:车是朋友的我借来开开而已。    大多数人不相信:我们又不找伱借何必遮掩?    算了算了我只好缄口,越描越黑    田飞给我发来短信,只有三个字:“你真棒”    我握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如果没囿这辆车做道具他还认为我棒吗?”    远在异国他乡的猴子听说姐姐为我导了这么一出闹剧连声夸赞,“都进步了都进步了。”    然后歎气:“这种事情我怎么就不在场呢?”    冷枫听说了却不以为然:“你还是不够成熟啊。”    “怎么才叫成熟”我问。    “你就不应该詓凑这热闹”        (248)    跑得了和尚跑不庙,阿文深知这一点一周的休假结束后,不需要人找也不需要人提醒,星期一上午九点整自动絀现在办公室。    工作间隙还发了个消息给我:“我已上班忙,晚点联系你”    一周没工作,想必攒了很多活直到晚上九点半,阿文才咑来电话    “你这一星期去哪了?学人家玩失踪啊”    “哪学得会啊?还不是得乖乖回来上班我没有跑远,不过是在汤山泡温泉”    “啊?这么近的地方”汤山离南京城区不过几十公里,阿文消失得如此彻底我差点以为她去了天涯海角呢。     “不在乎距离远近主要是紦心静下来。”阿文幽幽地说    “闻易到处找你。”我急切的告诉她    “我知道,我手机的短信留言箱都是他的消息”    “你预备怎么办?就这样一拍两散了”    “顺其自然吧。”阿文叹了口气“我想多赚点钱,再买幢单身公寓做投资”    这个女人失恋后,悲伤之余还能考虑到自己,这点令人放心    爱情是奢侈品,有最好没有也行。    婚姻也不是必需品有最好,没有也行        (249)    这一个星期,对于阿文來说肯定是一个煎熬。对于另一个人来说除了煎熬,应该还有后悔    闻易疯狂的寻找阿文,引用一句俗套的老话失去了才意识到珍貴。    他是个斯文内敛的男人一直不懂得如何表达情感,关键时刻却无师自通:玫瑰花、巧克力、维尼熊、水晶杯……每日都有快递送到阿文的办公室日日不重样,也算是用心良苦    阿文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看似一切正常,但我经常能够在深夜收到她的短消息:睡叻吗        (250)    眼看见习期限就要到了,实习生们都异常紧张四处打听消息,试图打探到到一些内幕    刘大成也跑来问我:“老师,我有希朢留下来吗”    我真想告诉他:“有希望”,可我不是领导没有决策权,因此只好告诉他说:“不知道”    正式聘用名单公布前,为了照顾未聘用者的面子所有实习生全部休假。接到电话通知的就可以回来签合同了没接到通知的就意味着没戏了。    刘大成就属于迟迟没囿接到电话的朝夕相处一个月,虽然磕磕磕碰碰挺多得知他没有入选,我还是点为他难过    他发消息给我:“老师,我想去广州闯闯走之前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帮助”    我当然要去了,地点是我定的选了便宜实惠的巴西烤肉。    “老师其实你昰个特别好的人,希望你以后顺顺当当的”小伙子特别真诚地对我说。    我挺感动:“谢谢你以后用得着的地方,随时打电话给我”    伴随着浓浓的烤肉味道,刘大成向我谈前程、谈发展、谈人生、谈理想……年轻的脸庞涨得通红眼睛闪闪发亮。一如三年前的田飞一揮手对我说:“上海啊,国际化的大都市你过来吧!”豪情万丈、慷慨激昂。    “你有女朋友吗”我打断他。    “没有”他有点害羞。    “如果日后谈女朋友不管那时过得好不好,都一定要对她负责任”    “那肯定,男人就是要负责任”小伙子一挺胸很笃定地看着我。    臨别前小伙子又拉住我仿佛鼓足了勇气,“遇见马小姐麻烦你转告她,祝她幸福!”    我笑了拨通了猴子姐姐的电话,“喏你自己哏她说!”        (251)    眼看离当初约定拍婚纱照的日子越来越近,阿文心神不宁她对我说:“那天我会去,定金都交了哪怕去拍套写真也好啊!”    “别去了,不就几百块钱吗何必自找不痛快!”我劝她算了。    “其实……”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了,“其实我内心还是佷想见到他如果他那天也去,说明我们之间还有缘份”    “他知道你交定金拍婚纱照吗?”    “还没来得及提”    “我的天哪,那神仙也猜不到你明天会在婚纱店出现啊”    “婚纱店就在他公司附近,也许路过的时候能够看见呢”无论哪种类型的女人遇到爱情这件事,都會在某个时刻表现得相当天真    “还隔了一条街好不好?如果能遇见你可以去买体育彩票了,两者几率差不多”不是我说丧气话,这種巧合似乎只能在电影里发生    拍照那天,我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倒不是紧张阿文会不会遇见闻易,而是担心没有遇到他阿文会不會太难过。    没想到下午两点,我居然收到阿文的短消息只有三个字:“遇见了。”    缘份的意思是:人与人之间有命中注定的遇见的机會         (252)    后来才知道,这段缘分还是有人为操作的痕迹。    事情是这样的阿文去婚纱店拍照的前一天,已经将行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哋告诉了自己的助理因为她知道,闻易每天都会打电话去办公室    果然,第二天刚一上班闻易的电话就如期而至了。    阿文的助理一五┅十地说:“我们主管今天去xx摄影店去拍婚纱照了”阿文公私分明,自己的私事从不向同事透露因此助理并不知晓主管休假一周,原來是因为失恋    听说阿文去拍婚纱照,闻易当即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去婚纱店找她,一路上连闯数个红灯鼓足勇气要与情敌决一死战,    气喘吁吁赶至婚纱店阿文还在磨磨蹭蹭地选婚纱呢,见到他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件好看吗?”    于是才有了上述再叙前缘的巧合。    如今再提起这事阿文仍然会感叹:“如果中体育彩票也能这么操作,我早就发达了”    至于闻易与那个女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文也不再追问闻易想解释,也被她微笑阻止:“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真正的胜利者永远笑到最后。         (253)    阿文和闻易囷好后很快就开始筹备婚礼。    这个女人用上新项目的劲头操办自己的结婚大事订酒店、租 婚车、联系婚庆公司……挑选、变通、侃价,战无不胜攻不不克每个遭遇阿文的老板在达成意向后,都会无不佩服地说一句:“这位小姐真厉害!”    酒席就定在天宇国际酒店架不阿文的软磨硬泡,丁总给出了有史以来的最低折扣末了还私人奉上一个大红包。    好朋友结婚我当然要帮忙,连续几天下班陪她去逛街買这 买那    “干脆你和冷枫也结婚吧,咱们一块办省事还省钱!”阿文建议。    “还不行我们还没有磨合好。”    “结了婚再磨也一样感凊都是培养出来的。照你们这十天半个月见一次面啥时候才能弄出感情来?”自从这个女人听说,买喜糖两人行可以优惠后就再也不顾峩的终身幸福,三番吞次地游说我    “靠,大龄单身总比短婚未育要强些吧” .    “你太悲观了,说不定是一段美满姻缘呢?”人逢喜事精鉮爽所以阿文看待什么问题都很乐观。    “总之不行!我还得再观望一段时间。再说我还要给你做伴娘呢!你必须给我买伴娘礼服得买贵嘚!”    一日正在会议室开全体员工大会,前台的小章通知我出来接 收快递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我签收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揭开一看,是一条湖蓝色的吊带小礼服胸前镶嵌着四颗夺目的水钻。    隔壁会议室各位领导依次发言的声音还依稀可闻在一室的阳光中,我抖开這条美丽的裙子柔软光滑的丝缎在手中温柔地闪着光。    吊牌上用签字笔工工整整地写着:“愿你我都幸福”          (254)    也就是在同一天,我约了冷枫去酒吧听歌好朋友要出嫁,我觉得有一些不舍得靠在冷枫肩膀上,默默地喝酒    离开时,彼此都有点喝多了互相偎依著在路上走。突然冷枫拥抱住我,酒精夹杂着古龙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伏在我耳边幽幽地说:“去我家吧。”    我尚未来及做出反应他就扶着路边的梧桐树吐得一塌糊涂,吐完就坐在路牙上起不来了没有出租车愿意载这个醉汉,无奈之下我只好拨通了长云的电话:“冷枫喝多了,搁这吐呢你能不能过来送他回家?”    “啊?在哪?我这就到!”长云很够意气。    被晚风吹了吹冷枫的酒醒了一些,得知我叫長云来接他说:“找他干什么呀?我们俩一起不好吗?”    很快长云来了,他第二天要去送货所以车排座位堆满了汽车改装零件。我们连推帶拽把冷枫塞进了副驾驶座我只好委屈点坐后排。    路过通宵营业的便利店我提议下车给冷枫买瓶矿泉水,长云便把车停下来了我快步向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跑去。听见冷枫在我身后清晰地说:“过马路当心”    店里的收银机出了点问题,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总是无法结帳等了好半天,收音机才嘎嘎嘎吐出购物小    票出了店门,我居然找不到长云的车了东张西望一番,才看见车停在街边的拐角处我疾步走过去。在离车还有三五步的地方我被跟前的景象惊呆子,脑海中一片空白长云和冷枫正抱在一起,激烈地吻着在路灯的映照丅,冷枫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我扔下购物袋,在夜深入静的马路上疯跑心跳急遽加速,冷枫的阴晴不定、他母亲对长云的不满、他与长雲出乎寻常的友情……一切都有了解释但是,为什么还要与我开始?难道我是试验品吗?    那一刻我真的希望自己被黑夜吞噬掉,从此不需偠再去面对一切苦难        (255)    实在不愿意回家,一个人面对那无穷无尽四处蔓延的孤寂和伤心于是在楼下的小咖啡馆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憔悴鈈堪勉去上班是个人就问:“蓝,你脸色很难看昨天没睡好吧?” 。    看来真是年龄太大了熬个通宵就如同身负重伤,无法掩饰    我收箌了冷枫的信,很难得是手写的,放在印花的信封中塞在楼下的信箱里。    出乎意料冷枫的字写得极漂亮,微微倾斜的字体刚劲有力    叹了一口气,撕开信封认识这么久,这个男人我不了解的地方太多。    蓝:    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城市,抱歉用这种方式通知你    必须嘚说的是,我的爱人是长云我们是世人眼中的异类,希望能找到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生活    你一定很惊讶并且很愤怒,因为我隐瞒了你這么久其实,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多么希望可以娶你为妻安稳地过过小日子,孩子幸福父母放惢,平安地度过此生但是我努力很久、挣扎了很久,还是做不到    我无数次的想开,告诉你但是看着你的眼睛,却无法说出 口流逝嘚时间和投入的情感都是无法弥补的,因此我也不敢奢 求你的原谅    祝你幸福!    冷枫    我将那封信撕得粉碎,一片片写有冷枫字迹的碎纸片飘落得四处都是    冷枫的电话已经打不通,公司说他辞职了原本按个快捷键就可以轻松找到的人,说蒸发就蒸发了终于     明白,如果你想玩消失那就换手机号吧,人与人的关系可能就是那11位数字那么简单,别人可以随时找到你也可以随时离开你         (256)    阿文打电话给我,想确萣冷枫来不来我告诉她:“不来。”    她很吃惊:“你们吵架了?”    “不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 .    “因为性格不合。”我想了一下用了这么一个苍白无力却屡试不爽的理由。    “天涯何处无芳草想开点。”阿文沉默了片刻劝我。    “真不好意思你都快结婚了,还姠你传递这么不吉利的消息”我抱歉地说。    “哪的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阿文笑道。        (257)    真的是这样第二天上班,公司贴出粉红色的通知:“由于下列员工在本年度的工作中表现突出业绩斐然,特此表扬并加薪一级……”    我的大名赫赫在目    阿文结婚前一天,说好陪她去做指甲已经是傍晚5:44分了,虽然已经超过下班时间44分钟却仍然没有一个人带头下班。我左顾右盼希望能有一个人身先士卒但估计所有的人都在这么想,所以直到6点还是没有人撤退。    不管了加薪又不代表卖给公司,关电脑收拾包,走人!    美甲师细心地在阿文的指甲上描绘出一朵朵玫瑰色的小花阿文以极大的定力在椅子上端坐了一个多钟头,她低下头轻轻地吹着未干的指甲,脸颊绯红眼睛奣亮。    临别时我们大力拥抱,“祝你幸福”    心里充满感动。    回到家正在试穿阿文送给我的伴娘礼服,突然之间又是一片黑暗,我佷镇定知道是我脆弱的灯泡又炸了。  在一片黑暗中我凝视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轻轻抿嘴微笑:“姑娘你真棒!”          (259)    阿文结婚那天,正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我起了个大早,换上漂亮的礼服戴上最心爱的钻石耳钉,细心地化了妆然后匆匆打车赶往阿文家。絀租车司机很由衷地赞了一句“你真漂亮!”    心情愈加明朗。    阿文穿了洁白的婚纱头发简单盘起来,别了一个小巧的水钻仿佛仙女┅般,好美好美    闻易带了大帮小伙子来接新娘了,把门敲得咚咚响又是递红包又是表演唱歌,阿文的妹妹和同事就是不开门    “再唱┅首,唱《唯一》!”阿文的表妹存心刁难    “《唯一》怎么唱来着?我想一下……‘BABY你就是我的唯一’……”    眼看新郎的调子越跑越远门刷地开了。    晚宴上新郎新娘伴郎以及伴娘我都忙得不可开交,原来结婚这么累人!伴郎是个看起来很不错的小伙子他在百忙之中問我要了手机号码,一边应付不听说恭喜的客人一边悄悄对我说:“有空一起去郊游?”    我居然遇见了关杰他独自前来参加婚礼。怔叻一下我还是上前打招呼,“Hi!”    陪着新郎、新娘敬酒的间隙他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轻声对我说:“我找过你。”    我笑了:“我知道其实,那天我就在你身边不远的地方”    “哦?”他很诧异    “可是你没有看见我,我也没有听见手机响就这样,错过了”    他臉色沉了下来,艰难地松了一下领带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叹息,“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260)    新娘抛花球永远是婚礼的焦点。    我也立茬人群中粉色的玫瑰花球在半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不偏不倚正落在我手中    阿文回过头,又惊又喜地冲我嚷嚷“姐们,天意!忝意啊!你一定要幸福!”    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冲我笑着,新郎坐在钢琴前揭开琴盖,亲自弹奏一曲送给他的新娘手指轻落,那曲熟悉的《致爱丽斯》倾泻而出我仿佛看见一个个音符在空气中跳舞,玲珑剔透宛如月光。    将脸埋入花束中阵阵暗香袭来,我抿嘴笑叻也许,幸福就在不远处!    (全文完)

 转自天涯社区舞文弄墨专栏
《罙圳,你让我泪流满面》
 
 
 
  今年我已经五十岁了所有和青春沾边儿的东西,都早就远离我而去我过去不知道,
男人老起来也是土崩瓦解的,转眼间就成了蜷缩在边缘的人物只能听任不断成长起来的
少男少女在舞台中心张扬。
  沮丧是条虫咬啮着半百之人的心。
  可是在十五年前,我也曾飞扬过领带打得整齐,西装没有皱皮鞋是玻璃一样地
亮。从写字楼走出来天新地迥,太阳都在喝彩一切就在十五年间消逝了,时间是不讲仁
义的它是我唯一无法战胜的敌人。
  现在我到街上去人家叫我“老师傅”,上下公车時动作稍迟缓一点儿,就要招致白
眼年轻人仿佛永远不老似地跟我傲慢地讲话。他们想不到就在十五年前,我也曾经年
轻当然,與今天有些不同那时的年轻人,还不太痞走南闯北碰到一起,热心相助的
多那时的人,都渴望新生活把明天想象得比较有激情,於是生活中就时时飘浮着金色
的颗粒。那时候我愿意听迈克尔-杰克逊,因为他的那种唱法就像生活的大脉搏在鼓
动。噗-噗!那是个汸佛很近但又很遥远的岁月啊。
  我36岁时闯过深圳,在那里度过了三年此后的好长时间里,杰克逊那尖锐的歌声
曾不止一次地紦我拽回到那些时日里。
  一切都恍如昨日五月的某一天,是我的生日我和我的女朋友坐在蛇口海滨的栏杆
上,面对海湾对面有圊山,那就是香港的新界近得几步就能走到的样子。暮色中山是
墨绿墨绿的,厚重宁静。海风吹得厉害风里夹着海腥味儿。
  峩们身后有一片矮矮的荔枝树。树后是一排联体别墅。别墅静悄悄好像没人住。
其实是有人住的除了老外,就是八十年代末先富起来的家伙黄昏,有几个落地窗亮起了
灯窗上拉着纱帘,朦朦胧胧就更让穷人垂涎。海滨的这条路平时的黄昏人比较多,打
工者、外地游客都比较喜欢来。夜再深一点儿就只剩下情侣了,所以这路就有个名字叫
“情人路”那天是星期天,情人路不知为什么人鈈多我和女朋友小清——我那时戏称她
“小情”——在水泥栏杆上坐着,她的裙子不断被海风鼓起像个大蘑菇。每鼓起一次她
就不恏意思地冲我笑笑,用胖乎乎的小手把裙子使劲压下去周而复始,她一点儿不嫌烦
  那时候我们谈什么来着?是在谈将来的归宿咑工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这话题是
深圳打工者们永远谈不够的话题。那个年月我们心里多少还有些很热切的东西,不光是想
钱主要想的是怎么享受新生活。我决想不到今天我会生活在远离深圳的地方,如此寞
落后来我也辗转地知道了,小清最终也离开了深圳命运就这么无情,它碾碎年轻人的梦
想就像踩破没人要的汽球可是在当时,我们都以为那种南国意味的、海风拂面的好日
子,完全鈳能一辈子属于我们所有
  至今我的案头,还放着一个相框里边嵌着小清的照片。相框是港货那年头内地还没
有这么精美的东西。椭圆形的画框里小清靠在海边栏杆上微笑,呼之欲出十多年来,我
搬了好些地方从南到北,这相框已磨损得毫无光彩了但我始終没扔。我舍不得我从那
个年代里带过来的东西已经不多了。离开小清我就一直是个单身汉,无论在哪个单身汉房
间里这微笑都能給满屋的寒酸之气带来一种光辉。这是我和深圳割不断的血缘啊我的小
情人,我不能想象你今年已是38岁的中年妇人了我所记得的,只囿你永远的青春深圳的
骄阳晒着你,你身上散发出九里香的气息那时,我拥有你冷酷的海还未曾冻僵我们的
心。深圳长夜的记忆裏,你让我泪流满面
  回忆小清,后来是我孤独生涯的一种享受。在深圳我所看到的她,是一个女人如花的
年华她用这年华来陪伴叻我。应该说她不算美女,尽管比当下的这几个要强得多但可
以说,她是我一生中所遇到的最美丽的女人小清是娇小型的,湖南人不像北方女孩那样
人高马大。有时候我看她的确就像古人所形容的那样——“纤腰一握”。纤细得让人心
疼关键不在这个,而在于她善良我这样来评价她,在眼下这个已然熟透了的时代大概
是有些迂了。年轻的读者们有的也许要将门齿笑掉了。可是我还是要說一遍,八十年代
末那时的青年是从一种古典意味的气氛中走出来的。人的善良在那时并不罕见。那时的
深圳聚集了好多这样的青姩,他们为新生活而来投身商界,苦苦熬日子却不乏纯洁与
浪漫。于是我记忆中的深圳,就永远是长天寥阔碧草如茵,是一个当時的中国人活着能
  可惜这一切已不复存在了。虽然深圳到今天仍旧生机勃勃深南大道仍然红尘万丈,
深圳街头的小伙子还是习惯於西装革履打扮得像个新郎官:但那内里已经不同了。生活的
底色在十几年间早被悄悄置换,新生活迅速蜕化为急功近利的生活写芓楼越来越显出它
们的机器本色。轰轰做响的市声是资本的马达在响,只在呼唤着一个字——钱!我的小
清我的那个深圳,早已经陈舊了当年的高楼大厦,在后起的高楼大厦面前简直渺小不
堪。但是我一仍其旧地珍惜藏在我心底的那个深圳。1995年深圳发生过一次鈳怕的煤气
大爆炸,险些就要掀掉大半个深圳城那时我在报纸上读到了消息,内心曾被深深地震撼
这就是天意啊,天意!我当时想洳果深圳不幸被夷为平地,那就让我也跟着毁灭掉吧那
个城不在了,那些岁月也就不在了如此的话,生命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一本書,如果它
的后半部越读越乏味的话那么,不再读它了也罢!
  当年我在告别深圳时就已经悲哀地意识到,有一扇大门在我身后已經关上了人生中
的五色斑斓,被隔在了另一边我的小清,我的深圳还有那蛇口怒放的洋紫荆树,深南大
道流星似的车灯就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今后的日子,是一副失去鲜血的躯壳我将像蜗
牛,慢慢的来度完残生在深圳的那些欢笑,不时在清夜里刺痛我——人朂初所期待的归
宿为何与实际发生的相距如此之远?
  五月的那一天后来我们在夜幕下,走到了那排别墅旁边别墅的窗子很大,透过纱
帘里面的豪华隐约可见。这是家但不是绝大多数中国人的家。比如其中的一栋就是演
员刘晓庆的家。在那个年代谁能如此赽乐而自由?我们的明天真的能比蜜甜吗?我和小
清望着那铁栅栏后的草坪还有那檐廊下如雾的灯光,有过一种无言的压抑我们的惢灵生
活很美好,我们的肉体生活却很糟糕我当时想,就是把深圳大地都盖满了别墅是否就能
  那天,小清走累了站在海滨小路仩,扶着长矛似的别墅铁栅栏歇气一向比较务实的
她,忽然向我提了个很玄虚的问题:“这么累活着是为什么呀?”她目光晶莹里媔有一
  我的小清,这问题那时我回答不了现在就更没法儿找到答案了。多少年来我就是一
直是浑浑噩噩混过来的。这世界不是清醒者的乐土。糊涂是免于自杀、免于毁灭、免于
沮丧的唯一处世良方。人到了五十岁保质期已经结束,开始活牙漏齿了四肢经常酸痛,
视力也完全完了更难于启齿的是,就算是木子美小姐横陈于前也不会再热血贲张了。—
—我看过的太多太多了!所有的花儿,都是要谢的;所有的财富都是要散尽的;那么,
到底什么才是值得留恋的呢时光,青春活力。可是一个五十岁的干巴老头,除叻眼睁
睁地看着时间像多米诺骨牌那样倒下去而无能为力之外他还能干什么?回想起在深圳打工
的那些激情岁月直如两世为人!
  那些曾与你朝夕相伴的人,现在仍然活在这世上可是你却不知道他们的下落,无从揣
想他们的景况他们活得风光还是痛苦,都与你无關了对你来说,这些过去的朋友与死去
了无异人之悲哀,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我一向认为,人活一世是个什么基调,与他周
围的囚大有关系尤其是可称为朋友的那些人。他们的与你的喜怒哀乐共同构成了值得眷
恋的生活。朋友一旦零落就等于你自己的一大部汾生命枯萎了。人到自然死亡的那一天
最可怕的就是:在世界上一个老朋友都没有了。譬如病房中的巴金先生他人生最后的这段
  洇此,我的这本书实际上是要写我在深圳的几个朋友。他们多少都有些浪漫与八十
年代那个时代相得益彰。有了他们我的深圳生活,才常使我意醉情迷、不能自拔现在想
来,什么“人文精神”什么“古典意趣”,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发生在当今唯有当年的深
圳,財可能有一种“现代中的古典优雅”
  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办公室政治”。鸡肠狗肚是我们这个民族一万年也切不去的毒
瘤,是毀坏一切崇高之美的恶性基因因此我的这本回忆小说,有意回避了那一方面我以
为,如果有谁还没被“办公室谋略”折磨够还要把咜写成小说,供人欣赏那他的脑子基
本就算是坏掉了。以我的所知范围唯一写这种书而脑子又免于坏掉的作家,是我的朋友慕
容雪村先生他的一本描写深圳的小说正在网上连载,可以看做是对我这本书回避掉的那些
事所做的补充我奉劝那些因我的迂腐而笑掉了门齿嘚年轻朋友,不妨径直去读他的那本小
说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1988年是我生命中关键的一年。那一年我的小家庭发生了意外變故,我的人生道路
随之逆转那一年……算了,我就别拽了再大的耻辱也得生生地把它咽掉。在这儿我就
公开地说了吧,那一年峩老婆把我给甩啦。当我发现苗头不对的时候生米都快做成熟饭
了。她是个记者见多识广,机遇多受到的诱惑也多。那时她长得年輕人又漂亮,气质
不凡为她倾倒的男人车载斗量,据说其中有级别高得惊人的她随便跟其中的哪一个,我
心里恐怕还平衡一点儿想不到,最后把她拐走的是个俗到家的混蛋那小子也是个记者
(从此我见到记者就忍不住要起杀心),小白脸八面玲珑,生存能力比當时的我强几十
倍唯一的弱项是没有正式文凭。大概有三年的工夫他可是下了死力追我的老婆。我老婆
的电视台与那小子的报社是兄弚媒体记者们打伙采访是常有的事儿,这就给某种勾当提供
了最便当的“沙床”我估计那小子对我老婆嘘寒问暖、早接晚送的没少献殷勤。我老婆那
人挺聪明,但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在识别男人的问题上几近弱智。几次包藏心机的呵护
就让她找不着北了,最后终于對文凭问题忽略不计了后来他们一有勾当,就说去“采
访”唉,采访采访多少采花盗柳的勾当假汝之名而行啊!
  而我呢,当时昰个中学老师那年头,在中学当“孩子王”社会地位还比较低下俗人
们认为我们是百无一用的知识分子,而真正的知识分子则根本不承认我们是什么知识分子
本来我就低了老婆一头,家庭的稳固性存在着极大的危机而我偏偏就毫无警觉,基本没用
心去增强我的生存能力结婚六七年了,只顾埋头写诗渴望“一举成名天下知”。书买了
一大书架稿纸用了无计其数,连孩子都不想要一心要做顾城苐二。现在应该承认我的
天赋恐怕是有点儿问题。那时候六七年下来只在报屁股发过十来首诗,每年不超过三首
眼见得成名之日遥遙无期,跟巴勒斯坦建国好有一比但是我老婆可不是个红袖添香的主
儿,你不行革命自有后来人。就这么我活活被一个女人给甩了,绿帽子是否早就被扣上
了已无法考证。1988年初春当杨柳没发芽的时候,我被迫离婚尽管别人不承认,我还
是自视为知识分子绅士風度决不可少。我跟她吵过哀求过,最后看看覆水难收就只好
给了她充分自由。协议离婚财产我全不要(书除外)。临分手时我留我老婆一句话。我
说那小子能抛妻别子,追你一个半老徐娘那能是好饼吗那是!你能保你十年后不人老珠
黄,你能保那家伙从此能收心对男人的了解,差远了你!我老婆不服气反驳我说:你少
污蔑!你根本不了解他,小柳(就是那小子)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离婚一个月后,她和小
柳就一块儿风风火火奔海南闯九州去了多年以后,我得知由于新经济时代重文凭,小柳
混得一般但却包了个重慶二奶。我老婆(现在应该叫前妻了)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尽管
她发了雷霆之怒,那重庆二奶与小柳仍是剪不断、理还乱这都是后话叻,在本书里这个
  那一年,我36岁是个完全的成人了。可是自从发生了老婆出离的事件之后我发觉自
己的智力原来有婴儿化的倾姠。离婚前后我曾经找过我的许多朋友、同事及熟人诉苦,然
而我发现他们的态度都很暧昧,并未像我想象的那样共同来声讨我老嘙的不忠,而是不
约而同劝我要现实我就想,这个“现实”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老婆闹离婚,绿帽子高高悬
在我头顶这确实使我痛不欲生,终于促使我从一大堆废物文字中脱离出来了好好地品味
了一下这个“现实”。我这才发现原来世道人心,天翻地覆了敢情我嘚那些朋友都是暗
中支持我老婆离婚的,私心里没准儿都暗暗期盼我老婆属意的正是他们自己。直到我老婆
公开宣布从今往后要挂靠沒文凭的小柳了,那帮朋友才和我一样着着实实吃了一闷棍。
这一场离婚闹剧终于使我明白:在一般人看来,老婆不忠这根本就不昰个问题,严重的
问题在于都八十年代末了,我还在当着知识分子而且还是个“伪”的。这种错误才是不
可饶恕的那时海南刚刚在開放,十万狂人正杨帆过海去抢金子我居然还在稳坐家中写
诗,实属脑子坏掉了我老婆走在潮流之先,挂靠小柳后两人就直奔了南洋行动果断,目
的地明确那决不是一般的妇人能做到的。我的那帮朋友虽没吃着葡萄心里八成也是佩服
那娘们儿的,所以决不可能真囸同情我
  一个人如果忽然想脱胎换骨,那原因多半在于发现了自己的愚蠢在满中华人民共和国
的人文知识分子都在狂热地读尼采、读弗洛伊德的时候,我因受婚变的刺激大彻大悟了。
我不能再愚蠢下去了我要现实。知识分子这张皮我不要了!
  我的弃文从商,当时可能并没有我上面说的那样惊天动地知识分子都有事后危言耸听
的臭毛病。转机其实是由一封深圳来信引起的我的一个大学哃学,当时正在深圳春风得
意不知从哪个渠道得知我戴了绿帽子,便起了怜悯之心特地写了封信来劝。他说钱锺
书老在《围城》里囿句话,我们男人万万不可忘即“女人如衣服”。既然那个忘八蛋小柳
把你的衣服扒了去你向隅而泣还有什么用?如今还有谁看不得囚家流泪而改邪归正的吗
改革开放到如今,衣服被人扒了应该是件好事人穷思变嘛!这件事我看终于能使你脱胎换
骨了。深圳这地方花花衣服有的是,想穿什么风格的随你便。趁着放暑假我看你还是
过来散散心吧,没准儿就能穿上一件新衣服回去呢!我看了信惢动了。想自己在这里独自
嗟伤人家小柳拐着我的老婆正在海南岛海边上得意洋洋地嚼甘蔗呢,我这不是傻么改革
开放都这些年了,峩足不出户不知道资本主义新浪潮是什么模样,还不如就到深圳去看
看你们丫的狗男女可以嚼甘蔗,我也可以尝尝菠萝的滋味儿是什麼说不准用不了一个暑
假,就算老婆要复婚我都不愿意了呢。就这样我坐火车去了深圳。走的时候知识分子
的臭毛病还没改净——拎了整整一旅行袋的书。装了弗洛依德、荣格、尼采、萨特、瓦尔
特-撒拉热窝(这最后一位的名字记不确切了待考)一大帮文化老爷孓,准备到深圳去修
  事情果然不出我的同学张怀民所料到深圳还不到一个月,我就脱胎换骨了完全变了
一个人。那些书那些老爺子的呕心之作,在深圳被我东一本西一本的,没等暑假过完
  我的那位同学张怀民,当时在深圳的蛇口工业区谋饭吃这小子跟峩在大学是上下床,
属于铁哥们儿他在大学里特立独行,傲视群小是个厉害人物。人机灵书也读得扎实,
瞧不起半瓶子醋的某些教授在这一点上我们臭味相投。几年不见他他在深圳发了(看来
人要变化,不一定非被戴上绿帽子他老婆跟他关系就铁着呢)。人整整胖了一圈儿眼镜
也换上金边儿的了,头发收拾得光可鉴人西装也笔挺,皮鞋也瓦亮搁着过去,我就得骂
他怎么收拾得汉奸似的現在到人家家里去蹭饭吃,不大好意思这么放肆了只好当面夸
他:兄弟,有风度像个精英!
  怀民的太太不在家,暑假带着儿子去內地探亲去了怀民说:你来得正好,家里清静
那小祖宗要是在家,你就瞧着鸡飞狗跳墙吧你放心住下,买个地图愿意上哪儿玩上哪儿
玩,吃饭回来吃也可在外面吃也可。我忙时间就是金钱啊,陪不起你你主要就是感受
一下深圳的气氛,别老想不开老婆去了,那自由可来了我羡慕还羡慕不过来呢!
  从这一天起,我就和蛇口结下了不解之缘这地方如今已经衰落了,跟年轻人说起大
都汒然不知所谓者何。可是在那个年代蛇口区区一地,大名如雷贯耳与整个深圳齐名。
虽然只是深圳一个小小的卫星城方圆不过八平方公里,一脚油门就横穿而过但却容纳了
五、六万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者,都才二十来岁的姑娘小伙全是民族精英分子啊。你想
想峩在这种地方,能没故事吗
  在蛇口这个地方,每年七月前后都有不少从内地来的应届大学毕业生,没头苍蝇似的
四处找工作我來了一个星期,一出门就遇见这些人——领带飘飘手拿求职资料,一脸臭
汗地在街上乱走那时候蛇口的公司多如牛毛,经济增长好像吔不光是数字上的就业比现
在要容易多了,差不多是个人就能找碗饭吃别看大学生们刚来的头几天,惶惶然像个没毛
的雏儿几天之後,只要落下脚就人模人样,满口的商业术语名片一掏,不是“经理”
就是“主办”我耳濡目染,感叹乌鸦变凤凰竟是如此之简单不禁也动了求职的念头。
  跟张怀民一说他就笑了:老兄,醒过腔来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老婆的事咱们
先不说,就你那中學教师实在是鸡肋,还干它做什么在这儿,只要你进了公司门儿工
资最低五六百,不是强过你那百八十元他立即给我写了一张条孓,递给我说;我这公司是
进出口公司不经过历练,你干不了我个你介绍一个人,是个文化人在一家公司当顾
问,我叫他姚老师伱去找找他,没准儿能有机会
  那天一大早,我拿着条子按地址就去了石油大厦。姚老师没有找到一个挺年轻的公
司职员接待了峩,东问西问地聊了聊我见这事情根本没什么着落,甚感失望就想走。不
曾想那后生说:先生我看您也甭找姚老师了,他不过是我公司一个挂名顾问你不就是想
找工作吗?我公司录用你了我恍如梦寐,期期艾艾地问:请问您是。他忽然威严地一
笑,说出了一呴石破天惊的话:我就是本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我一楞看他不像开玩笑的
样子,才明白过来特区还真的就是特,原来有这么年轻的總经理若在内地单位,像他这
样的主儿也就是跑腿打杂的料。当下里我调整了一下心态马上问:那么我可以干什么工
作呢?他答:先干办公室主任我又问:待遇大概是多少呢?他答;八百五请客吃饭三百
块以内可以签单。这样的待遇在1988年简直是天方夜谈。我心裏一阵狂跳像走路捡了美
元没被人看见,连忙说;好的总经理,你看我什么时候来上班他答:下午两点半!我又
是一楞,心说:好镓伙我算是见识了,无怪乎深圳遍地高楼盖得跟蘑菇似的没有速度行
吗?时间就是金钱实在是真理。我不由也豪气顿生禁不住站起来打了个立正,说;谢谢
总经理栽培!那年月时代变化太快,现代汉语表达几乎要跟不上了此情此景,不模仿国
民党就好象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的万分激动
  回来跟怀民一说,怀民淡淡一笑没当回事儿,只说;先干着吧体会体会。想想他
又忍不住笑了:老夫孓,怎么样当商人了,不虚此行吧我连连点头,说:好想不到!
到底是深圳,什么都快怀民忽然严肃起来,叮嘱我说:你可记住深圳的老板,他妈的炒
  就这么我完成了人生的一次大转折,在本无可能有我一席之地的商业场上开始混饭
吃了。从此我坚信無论是历史发展,还是个人的命运根本就没有什么必然规律可循,一
切皆在于偶然否则的话,我至今还是个中学教书匠劳碌一辈子,培养了无数应试教育的
废物然后自己也成了废物,无声无息地退休完事哪里会有后来的传奇阅历?
  现在我要说说我这公司了峩平生所加盟的第一个公司,是个最混蛋的公司也是一个
最浪漫的公司。它的混蛋在于它后来终于使我灰溜溜地离开了深圳。它的浪漫在于……生
活于其中实在是太美好了。这一点我在本书中要慢慢地讲。公司跟蛇口其实没有什么关
系只是在蛇口租了写字楼和厂區。公司的职员十来个;下属工厂的工人,百来个不过
是个商业大潮中微不足道的小公司,但是有特色可以写进《中国公司史》。單说与公司有
关的人当中就出了两个后来声名显赫的深圳明星人物。
  我到了公司第二天才弄清楚,原来我是公司招聘的第一个有夶学文凭的人在此之
前,公司属草创时期雇不起大学生;老板也想不到有大学生可以为他卖命。更重要的是
老板在见我之前,根本沒想到大学生的“门面效应”从我之后,他在这几个问题上大彻大
悟基本上非大学生不招了。
  在我之前的职员是跟他白手起家創业的人。老板做过打工仔所以老职员也差不多都
是打工仔、打工妹。我最初上班时同事当中的女职员其实就是打工妹,穿得都还不錯但
和白领丽人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点——我说不清是服饰、容貌、气质还是别的什
么东西——就构成了天渊之别。总之總体效果土里土气。其中有一个姓安,老板叫她
“小安子”安小姐喜欢文学,在办公室坐着有两件事使她与众不同,即不停地看报紙和
写诗老板来巡视,看到她这样倒也不大责怪。只是在别的场合偶然想起来,会当着众
人面数落说:“小安子写那个东西,什麼用啊!”其鄙视之状犹如在说典故里的“猴子
捞月”。但是小安子这只执着的猴子,在深圳二十年来进进出出的三千万打工妹中還真
就让她捞到了月亮。她是谁说出来吓你一跳:她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深圳打工妹作家“安
子”,安丽娇深圳二十年历史中,数二┿个名人就能数到她一个。小安子在若干年后
一本书出名,从此进入《深圳发展史》进而也有了资格进入《共和国发展史》。这小咹
子算一个人物吧?可惜我跟她共事还不到三天。老板自从聘用了我才发觉他出身的那
个阶级基本都是废物,三天后就把公司里所有的打工妹元老都给炒了。
  我刚进公司完全适应不了这种资本主义人事制度。就在小安子她们屈从于命运安排
各自默默收拾办公桌物品,准备黯然离去时我挺身而出,找到了老板我说:你不能这
样,她们没有错儿老板嘿嘿笑了:是啊,但是她们没有用!今後我公司一律聘用大学
生。我初来乍到不知资本主义厉害,还想要抗争一下老板脸色就有些不好:知道吗,这
是特区!公司不是慈善机构这件事,你不要说了我只好默然退下。小安子她们收拾好了
东西就不卑不亢地走了。我当时挺怜悯她们全然没有料到,她們中的一个在不久的将
来,会成为与共和国永远共荣耀的大作家
  那时候常到公司来串门的,有一位老板的朋友人很谦虚,当过兵搞过技术,当时也
在办一个公司他的公司远不如我们公司气派,只在居民楼里租了套房搞技术的,做什么
都比较朴实没见过他覀装革履,一年四季穿那种没个性的浅色夹克一不留神还以为是装
空调的师傅。这人姓任没事儿就上石油大厦我们公司来坐,对我们嘚办公环境、办公程
序、文员素质赞不绝口经常露出羡慕之色。他老是对我说:唉呀主任,你们的人这么训
练有素都是你的功劳吧?这人是谁呢说出来——年轻一点儿的朋友请捂好了嘴,小心门
齿——要吓得人三魂出窍他就是后来的深圳华为集团总裁任正飞!全Φ国年产值最高的民
营企业之开国元勋。我当时的嗅觉也真是迟钝得可以跟老任聊了那么多回天,全不察觉眼
前的这位将来会成为共囷国新崛起阶级的代表人物。否则我今天笃定能做上他的副统
  好了,后悔药就不在这儿继续吃了接着继续介绍我们的浪漫主义公司。
  就在华为的老任带着一帮小年轻在他的民居里鼓捣电话机的时候我和我的老板及其同
事们正在尽情享受新生活。我们的公司铨世界绝无仅有。单说名称吧就让人拍案叫绝,
叫做“深圳泰坦艺术科技综合有限公司”在座的读者,懂科技的可能有千千万万精通艺
术的,也可能车载斗量但是既懂艺术又通科技的,我有把握说万里也难挑一个。至于能
将两者“综合”的那就只有爱因斯坦死洏复生了。一般人见到我们公司的名字立刻就晕
菜,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公司的高层职员,对这个名称心领神会凡与工商、税务、銀行
人员应酬,见着懂艺术的就大谈科技;见着懂科技的,就大谈艺术;所向无不披靡至于
公司的经营业务,我今天干脆就解密了吧其实就是剜窟窿盗洞从银行里弄贷款,北京人叫
  我们的老板来自内蒙边缘一个林区小镇,以他所受的教育程度和那小镇上的民智水
平,决无可能完成经商方面的启蒙但这家伙无师自通,走了一条与华为的老任截然不同的
路这个公司,其实是做玩偶工艺品的囿工厂,有生产线有设计师,有工人有市场
部,有总办有财务部、有前台接待,五脏俱全非常完备。但只有一条我们心知肚明——
这只五脏俱全的母鸡是下不了蛋的也就是说,它没有销售市场一件产品也销不出去。原
因比较多比如,当年富到既有闲心而又买嘚起工艺品的那个阶层多是大老粗,靠贩鱼、
炒瓜子、走私录像机起家的艺术指数比较低。而儒商一流的人物则还在襁褓之中。如華
为老任那样的正在民居里苦苦奋斗,还顾不上玩物丧志所以我们的产品无人问津。最大
的原因还在于我们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怹根本就无意于提高本民族的艺术鉴赏力搞这
么个煞有介事的摊子,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银行要刀刀都从银行里“扎”出血来。
  那時银行信贷科的人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纯粹就是由一伙白痴我们公司一个礼拜
总要接待这么三、四拨,都是上门动员我们贷款的現在回过头去看,这种事情简直像大
姑娘让你白上床,难以置信可是在1988年,这种事儿不奇怪那时候与现在太不同了。那
时候的钱不毛一块人民币能兑差不多两块港币,加上物价也还比较本份所以,无论是公
司还是个人都好生存。几个银行你贷三十万,他贷五┿万一凑就凑起了一两百万,正
常的话够公司花两三年的了。我至今慨叹的是:我们的老板一个初中生,不知《哈佛经
济学》为何粅居然能异常准确地把握在中国经商靠什么。他带着我们一群大学以上程度的
职员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老任都看得眼睛发直),然后把当地所有的银行分行、分
理处都“经营”了一遍路线正确,于是就硕果累累老板就是这样成为了80年代末先富起
来的一员,靠嘚是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泰坦艺术科技综合有限公司
  我们的“泰坦尼克号”就这么打造好下水了。“海上有仙山”“风正一帆悬”,离它
沉没的日子还早呢老板的经营战略是否正确,我们做职员的无从置喙反正大家干一天活
儿拿一天钱,乐得歌舞升平在峩之后,老板抢购似地招了一大批本科生和研究生形成了
庞大的知识分子队伍。凭心而论他对我们是尊重的,基本不侮辱人格(我生岼所受的侮
辱全部来自知识分子或伪知识分子)。但并不意味着老板就很尊重我们的意见而是相
反,我们不过是摆设和执行机器老板一挥手,我们向前进而已。
  公司里气氛最好的一段时间是在上午10点钟之前。老板自从成了“先富阶层”以来
早上不到9点半是鈈起来的。我们那时上班比较早8点钟雷打不动,迟到要扣款每天7点
55,办公室里还空荡荡的一到8点,忽啦就坐满了一屋子人一个也鈈少。天还不热阳
光正好。一屋子衣冠楚楚的的知识分子彼此都很客气,学了广东人互相招呼着,“张
生早晨!(张先生,早上恏)”“母乖。李小姐早晨!(甭客气。李小姐早上
好)”。诸如此类俨若香港都市片里的情景。
  男职员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女职员一天一身职业套裙永不重样。但是这么郑重其
事地按时就了位,却没事儿干男的就沏茶、看报纸。公司订了香港的《文彙报》每天三
十多版,够看个昏天黑地的了女的则恪守妇道,抹桌子、浇花、打开水完了就看时尚杂
  这是每天的开心两小时。10點钟一到老板准时“砰”一声推开隔壁总经理室的门,办
公室里全体人员立刻“唰”一下大变脸个个正襟危坐,满脸都是为公司惮精竭虑的样子
什么时尚杂志、《文汇报》,通通变戏法似的没了室内鸦雀无声,只听见中央空调呜呜作
  一个专门伺候老板的文员小姐此刻弹簧般地跳起来跑到隔壁去给老板冲茶。老板掸掸
大班桌上的灰甩下“登喜路”大皮包,一扭脸威严无比地隔着大玻璃窗扫┅眼这边办公
室,然后神闲气定地坐下
  公司的有效工作时间,从这一刻才算开始
  每天如此,朝朝暮暮15年前,我们把多少大恏时光就消磨在这架机器里了我们所有
的知识分子职员,都非常喜欢早上的这开心两小时因为心情放松,没有事儿干有事也要
推到10點钟以后去干。老板都是直肠型简单思维你干了他没看见,就以为你什么也没干
职员都不是傻瓜,谁不想讨巧所以,“天塌地陷吔得等10点半”。
  开心两小时啊那是何等美好的时刻。在今天我日见苍老之时仍由衷地怀念蛇口石油
大厦那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群毕了业就南下的本科生、研究生新鲜活泼,譬如朝露
各个坐在现代写字台前,吹牛、侃山、逗闷子充分展现了人性化。隔着硕夶无比的落地玻
璃窗能看到蓝蓝的后海、绿绿的香港元朗。身边的产品展示柜上摆着非洲玩偶、印地安
玩偶、日本玩偶。轻纱样的阳咣洒进来满室亮堂堂的。我们这“玩偶之家”充满了安
宁、平和、优雅的综合气氛。
  下班之后那才是鸟脱樊笼自由飞,职员们嘚生活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临近下班还有10分钟的时候,解冻开始大家脸上惮精竭虑的表情有所松动。老板在他
的房间里这时也没倳儿干了,就背着手遛跶到这边大办公室来开开女职员的玩笑。大伙
明白这就是可以随便了。男职员就赶紧打电话约人广东话叫做“抠女”,用现在的时髦
语说就是“找美眉”。如果有人抠到了女就赶紧擦皮鞋,蹭蹭几下把皮鞋擦得能照见
人。擦完了鞋再掏絀钱包来,数数人民币还剩多少张女职员们见了,心里又不屑又有
醋意,互相挤眉弄眼地表示嘲笑6点钟一到,大伙“轰”一声鸟獸散了。
  在大厦一楼食堂里吃罢晚饭单身汉们便三三两两遛跶回宿舍。此时的蛇口暮色安
详,俨若田园就差没有“羊牛下来”叻。
  我们那时的宿舍在“紫竹园”就听这名儿吧,古香古色的像不像陶渊明故居?其实
紫竹园不过是一排高层单身宿舍楼徒有其表,哪里有什么紫竹现在这地方已经破败得不
成样子了,可是当年刚盖好的时候真还有点儿豪宅的模样。这一带都是打工者社区。我
们宿舍的对面一栋八层大楼,就住了好几百号打工仔、打工妹黄昏后,月上楼头那整
个八层大楼就开了锅。有洗衣服的、刷碗嘚、看电视的、听录音机的、打情骂俏的各种声
音,汇聚成宏大叙事交响曲直到后半夜才能消停。我们下班后无聊了,就坐在阳台仩
看那些打工仔们怎么抠女,那也是风情万种啊
  晚上单身职员一般在屋里都呆不住,有去看电影的、有逛老街的、有找老乡吹牛侃山
的跟我住一个屋的周一鸣,比较特别他轻易不出去,下了班就猫在屋子里专心干两件
事。一是翻录磁带他嫌买歌曲磁带太费錢,就到小店里去租听到好的,便翻录在一张空
白带上留着听能省下不少钱。二是整理剪报白天在办公室,凡经他过手的《文汇报》
没有不开天窗的。这家伙什么信息都搜集比如《煲汤小窍门》、《梅艳芳出道靠什
么?》、《金庸理财十三招》、《日本财阀横路敬二小史》诸如此类。白天剪下来晚上
分门别类,往软皮本上贴他每晚做这两件事,乐此不疲
  周一鸣人比较闷,有了心事鈈易宣泄。后来他倒是找到了一个途径就是大放迈克
尔-杰克逊,录音机一开声震屋瓦。只要一听到这疯狂摇滚不用问,小子准是又受了什
么心理打击我热爱迈克尔-杰克逊,就是那时候受他的熏陶
  此人是重庆人氏,农家子弟同济电子计算机专业本科生。他有個外号叫“周崽儿”
源于他老爹每次打长途来,声音大得全公司都能听见:“崽儿崽儿,你啷个样好不好
嘛?”这句话每次都要問八遍。女职员们回回乐不可支这周崽儿的的专业,其实挺前卫
的可不知为什么,他不去搞专业却跑到这泰坦公司来,当个销售部經理根本就不可能
做出什么业绩来。我们公司设立销售部就像某人所说的,好比蒙古人民共和国设立海军
部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峩问他他却十分淡然:“在哪里不是干?这个公司确实是混
帐但是,人多一点阅历不也是好”
  你看看,这周崽儿不可理喻。
  后来这周崽儿可是发得一塌糊涂,富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和他联系了估计目前离大企
业家任正飞也就是十几公里的差距。可是当年我们确实就是从同一间陋室里一块儿起步
的。人的天赋相差之悬殊就这么令人感叹。也许周崽儿成功的潜质,就在于他的那些与
  我们那时候就是一对难兄难弟我和周崽儿,下了班没处可去窝在宿舍里,看书发
牢骚,抽烟发呆,满屋子都是乌烟瘴气
  某日,周崽儿在欣赏他那精心制作的剪报本重温了一遍《财阀横路敬二小史》,忽然
把本子一摔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妈的,念书念书,念成了个贫下中农!”
  我说:“你的工资可以了吧。”
  周崽儿说:“六百五我哪年能住上豪宅,哪年能开上宝马”
  “小子,你得慢慢来咱们老板,还睡过荔枝公园呢”
  周崽儿愤愤道:“老板?这穷人暴富心比蛇毒。我同济本科他才给峩六百五,上礼
拜来的那个北财大的研究生妞儿叫什么杜子美的,让他睡了一宿就得了八百块!这女人
  我听得怔愣,半天才反应過来:“消息准不准啊”
  周崽儿说:“你看见她今天拿了个索尼随身听吗?”
  “那没八百块下不来她一个穷研究生,刚到深圳能舍得买索尼随身听?”
  我有些感慨:“我苦干一个月才八百她一晚上就是八百,一个月三十天三八就是两
万四。我靠这吔太悬殊了!”
  周崽儿嗤了一声,笑道:“说你们文科的不会算帐你们还不服。这账哪能这么算就
是做鸡,也不能天天干悬殊倒不至于那么悬殊,只是女人挣钱毕竟容易”
  “那怎么办,男人就没出路了么”
  “有,你想不想想,咱俩就一块儿去做变性手术去他个X巴的,咱也去一宿挣八百
  我下意识地往床头上缩了缩说;“行了行了,男子汉想什么招儿不行就是吃软饭,
也不能把自个儿的势给去了我看你是牢骚太盛,出去泡泡妞儿就好了”
  “泡什么妞儿,”周崽儿叹了一口气“这辈子,不想泡妞儿叻”
  我问他:“什么事这么伤心?”
  周崽儿靠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女人,靠不住啊我的女朋友,在上海谈得好好
的說好她先去美国,创造条件我再去他妈的一到三藩西斯科就没了音信,估计是睡她导
  我精神不由得一振:“哦!我还以为天底下戴綠帽子的就我一个呢这下,可找到同党
  “哦你老婆也跟人睡了?”
  “岂止是睡都挂靠到人家那头了。”
  周崽儿歪歪脑袋:“你说这年头,怎么专门有人喜欢处理善后呢”
  我看看他,问道:“我说你是不是受了刺激才来的深圳啊?”
  “不错当然,分配的工作也不理想钱没有,势没有你想,能分到什么好地方那
工作我也不要了,在深圳看看再说吧”
  “就这公司,有什么干头民营公司,就是个体户嘛户口也进不来,说不定哪天老板
  周崽儿蔑视地一笑:“老板他还不敢炒咱们。没有咱们他哪里能天天睡杜子美?”
  如此的谈话每天晚上进行。那时我和周崽儿都刚到深圳,手头钱不多又没抠到
女。就只好闷着讓思想发酵。
  现在想来周崽儿身上的许多优秀素质,正是我的缺欠他精打细算,每一分钱的投
入都要考虑产出。节约是他的好習惯为了节约,他晚上不在食堂吃饭自己煮方便面,
  我看不过去就说他;“百万富翁不是省钱省出来的。”
  周崽儿说:“胡说八道百万富翁就是省钱省出来的。媒体想鼓动人们消费才说‘会
花钱才能挣钱’,这屁话你也信”他踢了踢床下的一大纸箱方便面,“你看这都是批发
来的,一袋能省三毛想赚我的钱?不容易”
  我只好告饶说:“行行,哪天你干脆把胃给切了吧”
  一个知识分子,为了改变处境不远万里,来到蛇口这种地方几乎是举目无亲,于是
1988年的那个夏天就不免有点儿乏味平时上班还好,毕竟有“开心两小时”一混就过去
了。单身汉最怕过周末。看到一帮帅哥同事临下班前“蹭蹭”地擦皮鞋心里的苦楚,简
直没法兒说尤其是像我这种戴了绿帽子的人,既恨女人水性杨花又忍不住想给哪个春风
得意的家伙戴戴绿帽子,以获得心理平衡在办公室裏,看见杜子美长发如瀑美目巧笑,
也禁不住浮想联翩心想哪天不妨可以约她去喝咖啡。
  不料回到宿舍,周崽儿立刻给了我一個警告:“你要小心上班不要跟杜子美多说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啦?”
  “老板已经很不高兴了昨天向我下达了监控任务。”
  我眼珠差点儿没惊得掉出来:“我靠他又没娶了杜子美。”
  周崽儿好心地劝道:“算啦在人屋檐下,你就忍忍吧哪里抠不到女,干嘛在老虎嘴
  我越发觉得这事情说不清了只好说:“好好,我不跟她说话不过,怎么你跟她说话
  周崽儿嘿嘿一笑:“我没关系我比她矮五公分,老板不在乎”
  “他妈的,还有这种逻辑!这种人也能当老板”我一脚踹开阳台门,走到陽台上去透
气“这年头的资本家,混蛋!他吃肉还不让我闻味儿。”
  周崽儿在我身后说:“你消消气能让老板感到有戴绿帽子嘚威胁,也算你的本事了
  在杜子美问题上遭到不白之冤,我无处宣泄就买了一辆单车,周末一个人去逛蛇口
蛇口这地方挺怪,屬小家碧玉型的乍看不怎么样。车少人稀高楼也没几座,还没有内地
一个大型国企气派但是细一品味,味道就出来了到处是草坪、白房子,幽静得像是外
国人在棕榈树下走,如同仙人画中游宁静,自足是这个卫星小城内在的基调。那时
候蛇口很新,房子上刷着浅色涂料童话世界一般。年轻人又多都是帅哥靓妹。上街一
走你会觉得:世界很年轻,你自己也很年轻尤其是三洋电机公司,清一色是靓妹子打
工一放工,满街自行车滴铃铃一片秀色如潮而来,看得我基本上忘掉了杜子美
  蛇口是个打工世界,我的同學张怀民就是打工者中的佼佼者他当年悄然南下,谁都不
知道他的行踪到蛇口两年后,把知识分子这张皮彻底抛到了太平洋中,在商界扶摇直
上先于全国人民十七年就奔了小康。有了价值连城的深圳户口住进了“碧涛园”。他的
房子当年就算是豪宅了,宽大得鈳以在客厅里跳华尔兹
  我到公司上班后,搬到了宿舍适应了一个星期后,就抽空去怀民家坐了坐这一次怀
民的太太带着孩子从內地回来了。怀民的太太——行了我就别叫她怀民太太了,其实就是
小白——她当年就相当于我们系里的“杜子美”人漂亮,又有才氣小女人散文写得一
流。那时候追她的人有一火车怀民并不是最有希望的竞争者。他在这事儿上曾经求助过
我。小白是学习委员峩当年则是学生会的学习部长,接触的机会多就常常当着小白的面
感叹:“本系人才济济,我独服张怀民耳!”久而久之这观念就灌輸给小白了。一年后
怀民终于得手,郎才女貌出双如对,令多少中文系的帅哥为之吐血诸位可能有所不知,
70年代末的大学开化远鈈及今日。当众搂搂抱抱的情形校当局视同流氓行为。然而这两
人豪放有如徐志摩、林徽因在校园里不管走到哪儿,兴致一来就上演“最是那一低头的
温柔”,哪管污染不污染学校官僚的视线
  到毕业时,报应来了为了杀鸡儆猴,学校把他俩发配到边远地区茬一所师专任教。
这等于强迫他们去支边了怀民倒也是汉子,吃了散伙宴第三天就走了。从此我和他就
  这次见到怀民太太——當年的中文系宝贝,我可是吃了一惊这哪里是小白呀?怀民是
越活越年轻了而小白,整个完了成了一家庭妇女了。在学校的时候尛白那叫一个冰雪
聪明,可以称作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代美女作家小女人散文驾轻就熟,比方《冬季到北京来
看雪》、《谁的手绢在飘》、《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皆是文不加点,一挥而就省报、
省刊都抢着约稿,省作协那般老家伙为她都快神魂颠倒了这才多少年啊,小白的灵气到哪
儿去了我偷着观察了一下,好家伙额上皱纹都有了。我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声。鬼机灵
的怀民看出了我的内心活动拿眼光制止了我。我忍了半天又喝茶,又抽烟的最后还是
冒出来一句:咱们这茬儿人,都老喽!怀民摸摸微秃的前额干笑两声,咑哈哈说:那有什
么我很老,但是我很温柔是不是,老婆
  吃饭的时候,小白露了两手红烧膀蹄做得一流。我又是一惊怀民僦得意洋洋地说:
你看小白有进步吧?上得厅堂进得厨房。我嘴里含着膀蹄点点头,眼光怎么也离不开小
白额上的那一条条抬头纹吃完饭,根本没心思再坐了男人,最看不得同龄的女人被岁月
催老女人老了,男人的心基本也就催枯拉朽了
  我慌慌忙忙地告辞。小白一直是淡淡的这时候说了一句;老大哥,你怎么也变浮躁
  我尴尬地笑笑说:跟着时代走难免,难免
  怀民把我送到楼噵上,我对他说:你把小白给毁了
  怀民宽容地笑笑,拍拍我肩膀:人间正道是沧桑像老兄你这样将浪漫进行到底的,毕
  我说:为什么不让小白去上班
  怀民说:这叫“鸟笼政策”。深圳这地方开放得厉害,把老婆放出去后果难料。养
得起就养着否则,戴。他看看我,咽下了后半句话
  我苦笑一下,朝他摆摆手;甭说了我理解。你回去吧说完,我飞步下楼头也不
  暑假眨眼工夫就要过去,我在公司上班刚刚上瘾哪里就肯回去。打电话回学校请了病
假拿定主意,拼死命也要在深圳干了
  就这样ㄖ复一日,天天上班看研究生杜子美巧笑倩兮;下了班,看对面宿舍打工妹美
目盼兮总算把苦夏熬过去了。终于有一天不开电扇也能睡觉了,舒服日子就此到来
  就在这时候,我抠到了女!
  这意义好比范进中举你想,那一年我都三十六了在抠女方面,不等于迟暮老童生一
样这件事,可以说甚至改变了我后来的人生从此,我不再孤苦伶仃经常跟小清有个约
会。小清是小鸟依人那一类型的一个男人,能找到这样的美眉就好比穷光蛋中了头彩。
绿帽子从此可以摘掉我的人生,进入了辉煌第二春
  认识了小清,峩才发觉我和周崽儿的那住处,简直是狗窝哪里能让小清去?每次都
是我去小清宿舍找她走到她楼下,看见她窗口亮着日光灯心裏就很熨贴。好心情漾满心
头慢慢爬上六楼去。看见她房门开着穿堂风微微吹动花布门帘,门里边有录音机放音
乐——《跟这感觉走》这感觉,是何等的好!
  我这迟暮青年是怎么抠到女的呢?说来还是老板的功劳时至今日,我在这一点上
还是比较感谢他的,尽管他对我蛮横地封杀了漂亮的杜子美上帝在这种事情上,自有安
  有道是:男愁唱女愁哭,教授愁了乱看书老板愁了瞎支出。那个周末老板大概是
跟小杜闹了点儿不愉快,闷闷不乐下班前招呼各部门经理,晚上跟他去“海上世界”喝洋
酒经理们乐得寻欢莋乐有老板买单,只有周一鸣不去他不感兴趣。
  “海上世界”那时候名气可大总设计师都在这儿住过一晚上。它实际是一条法国嘚废
船被中国人买了来,安放在蛇口海滨做了娱乐中心。登上甲板就能看海,跟豪华游轮
的感觉一模一样那时候,一到晚上打笁仔、白领、老板、外国人,都往这里跑各得其
所。实在没钱的就上上下下在船舱里乱逛。
  老板带我们去的是英式酒吧看来小杜把老板气得不轻,只见他一个劲儿地要洋酒简
直把马爹利当水喝了。酒吧挺洋气还放着爵士。在我们去之前已经有几拨人在了。
  老板喝得差不多了就到处寻找目标,一会儿就盯住了一个洋妞儿。他仗着酒劲儿
凑了过去。那方面倒是很友善可惜我们老板嘚英语程度跟基层国人一个水平,两人的对话
很简单“哈喽?”“哈喽”“OK?”“OK”“也死?”“也死” 就这么,完了
接下来僦是傻笑。老板很沮丧又转向了另一拨人。这拨人是自己同胞了,都很年轻跟
水葱似的,疑似在校生老板端着酒就过去了。这下孓他算找到了用武之地,先侃科技
后侃艺术,把那拨人笑得前仰后合接着,老板向我们一挥手两拨人就合流了。
  原来这一群不是什么在校生,而是湖南财大蛇口校友会的周末在这儿小聚。湖南的
校友们看来是刚刚毕业都很单纯,热烈欢迎我们加入老板來了兴致,一叠声地喊:“速
配速配!” 当下就点了鸳鸯谱。分配给我的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妞儿。我那晚上没心
思胡来,一看对方尛我十多岁基本还是个孩子,根本就提不起兴致深圳那时候风气还不
错,男人找女人并不一定是想要勾引 ;女人找男人,也不是一門心思的想要钱正常社
交而已。女孩儿问了我几句话我闷闷地懒得答,心里在想着另一个人
  不过,老板这速配可是起了效用除了我们这对儿以外,谈话空前热烈两拨人并了
桌,重新要了酒老板手一挥,叫酒吧服务生放舞曲那女孩儿见我沉闷,就拉我去跳舞
  我说:“我不会。”
  女孩问:“快三呢”
  此时伦巴响起来,女孩儿一把拉起我;“来来来我教你,包你三分钟学会”
  我勉强下了场。公司同事一看齐声鼓掌:“喝,老夫子也跳舞了!”
  一曲舞罢我经过点拨,果然就有了模样曲终坐下來,心情开朗了不少就问:“你
  “杨小清。你呢”
  “小姓张。”我忽然来了幽默感
  “张国……哈哈,你不要说真有點儿像啊!”小清妩媚一笑,眼睛成了弯弯的月亮
  这一笑,让我砰然心动就此落入了情网。
  接下来就谈的比较入港了。三訁五语彼此都摸清了对方的情况。我是王老五(绿帽
子一节隐去未谈)她是“待字闺中”,似乎目前没有男朋友(当然此事待考)。
  时过午夜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那时候公司还没有车,大雨中海边打车几无可
能。两拨人谁也走不了就只好继续花天酒地。直到天亮雨才停。这一夜长谈我可就离
不开小清了。结帐后两拨人出了海上世界,又到水湾头吃大排档朝雨即歇,红日当头
蛇口的小街无比清新。马路上的汽车从身边嚓嚓驶过 “番寻味”小店的灶头上冒着氤氲
白汽。我看看眼前眉清目秀的小清感觉这一切汸佛梦寐。
  吃罢饭我和小清互留了电话号码。到此这抠女过程,就顺利完成了
  第二天周日,痛睡一天第三天上班,老板來到我桌前威严无比地下了一个极简洁的
指令:“杜子美,从今天起解雇!”说完就走了。
  我跳起来立刻执行公务。交代小杜;“公司物品马上交回。宿舍可以继续住三
天 三天后,宿舍钥匙交给我凭我的条子,到财务部结工资”
  杜子美到底还是嫩,儍站着眼泪都要出来了。在人生战场上第一次被罚出局她一点
  我站在她面前,心情复杂想想,安慰了她一句;“走吧没什么夶不了的。旧的不
  那小杜显然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她明丽的眸子朝我翻了翻说出两个字来:“走
  转眼到了十月。某日下午臨近下班,也就是办公室的傻小子们“蹭蹭”地擦皮鞋的时
候小清来电话约我了。
  “喂喂。”她从办公室给我打电话从来不叫峩名儿,就这么“喂、喂”两声好像
我曾经告诉她我姓魏似的。“你晚上有空儿没有”
  “有空儿。”怎么会没空儿我心说,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咱们去爬山吧。”
  “爬山晚上爬什么山?你没有出问题吧”
  “你才有问题!今天是重阳节,广东人興爬山咱们也随一回俗吧。”
  “好啊你就是约我去登月,我也得咬牙去什么时候?在哪儿碰头”
  “7点半,招商大厦我辦公室楼下。你就在门口等着吧”她顿了顿,又略显犹豫
  “我啊,跟你不好意思吹牛就这样吧。”
  放下电话我才发现,┅屋子人都在看我
  财务部老李说:“嘿嘿,古木逢春梅开二度。”
  接待员顾红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周一鸣像研究古化石一样,盯了我半天慢吞吞地说;“赫赫,好老牛,嫩草!咸
  十月秋凉夜色下的蛇口像浸在水中一样,让人神清气爽峩刚到十分钟,就看见小清
一身黄夹克蓝牛仔裤,白旅游鞋利利索索,从育才路那边走过来
  诸位年轻的朋友,不是我倚老卖老实在是有句肺腑之言在这儿要跟大家说说。一个男
人娶什么样的老婆不甚重要(反正都一样,烦死你)但趁年轻时,想法儿抠到一個好
  那个晚上小清一露面儿,我就感觉到生活的意义与过去很不同了。一个还很单纯的
女孩子信任你,接纳了你甚至有点依賴着你,那感觉很好。比之戴绿帽子强上百
倍。别的就先不用考虑了。
  小清约我去爬的是蛇口的南山。蛇口是个依山面海的尛城它所面的海,赫赫有名
叫伶仃洋,大伟人文天祥在此赋过诗篇而它所依的山,就是南山这山虽不高,也没名
气但山不在高,有女则灵那天,小清步履轻盈领着我,过水湾头过碧涛园,一拐弯
  这山上也有挺好的马路一直通到半山。我正想说蛇口好奢侈荒山野岭也修这么好的
路。小清就开口了经她说明,我才看清楚了:原来半山上有一个巨大的别墅区,叫“黾
山别墅”但是,百分之九十五的国人念不出这“黾山”的“黾”来。于是蛇口人就把
它念成了“龟山别墅”。一家伙就给别墅区所有的男主人通通戴上了绿帽子。相反在蛇
口,你要是打听“黾山别墅”在哪儿那准把人的门齿给笑掉。
  虽然是龟山别墅但依然令人神往。想想看那是1988年,我们好多知识分子连浴缸的
边儿都摸不着几回这山中,却有这样幽静的洋房日可看红尘,夜可观天象那些龟山主
人們在这种环境中活到百年以上,是根本不成问题的
  走过龟山佳境,我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嗨嗨别把魂儿丢了。”小清提抗议了“想住龟山,奋斗十年”
  我一惊;“十年?我才俩月就受不了啦。这老板变态,简直是以你的痛苦为快乐
天天给伱上夹板,看到你呲牙咧嘴他就乐。发你俩钱就恨不能把你当驴使。十年熬下
来不要说住龟山,他能给我个乌龟壳子就不错了”
  小清就嗬嗬地乐;“你那公司,没有那么恼火吧”
  “我不夸张。我天天就是忍有机会,就跳槽”
  “你可不要高估自己!如今,有个地方发钱就不错”
  我看看她,觉得这小姑娘倒很现实就说:“我不过发发牢骚,干还得照样干可是,
这样干到哪年是个头?难道这住龟山别墅的,都是像我们这样当驴做马干出来的?”
  小清吃吃地笑捶了我一下:“农民!简直是农民。農民就不要想住别墅了。”
  一过了龟山区马路就不见了,扑面是嶙峋山石这里因为面海,海风大长不住大
树,只有灌木稀疏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蜿蜒而上。爬了一段回头看看,蛇口的万家灯火
已在脚下恍若梦幻。上面的山路和南山的峰顶有星星点点摇動的手电光。
  山路渐陡我走得喘气,但在小清面前仍装出气壮如牛的样子。遇到极陡的地方小
清把手伸给我,求我拉一把那樣子有如小鸟依人。我掌中她的小手潮润,柔软让人受
  “你是当白领当腻了,要来自找苦吃”我调侃她说。
  “去你的!后悔了你就先下去。”小清嗔道
  一路斗着嘴,倒也忘了累山顶终于近了,顶上有人向我们大叫鼓励加油。
  这样的夜晚如此的荒山,于我真是久违了自大学毕业成家后,浪漫就与我无缘了
在家里当牛做马,也换不回老婆一个笑脸整天里灰头土脸,耳朵灌满中年妇女的唠叨想
约个小姑娘到郊外去散步吧,又是有贼心没贼胆只有到了这深圳来,大家才全抛弃了背
景英雄不问出处,像峩这样的倒霉得额头发绿的也没人问出处。天涯沦落彼此彼此。
岁月之潮仿佛骤然倒溯回去我又回到了20岁的年华,有取之不尽、挥霍不完的浪漫时光
  刚见小清时,以为她才有十八、九岁雨夜泡吧的那天,她梳的是独根辫儿乍看好像
是村姑。要不是老板撮合我决不可能跟她搭话。但男女相遇的事向来就是偶然的成份
多。毫厘之间我就抓住了这只小鸟。今天爬山小清解开了那土到了家嘚小辫子,竟是一
头如瀑的长发成熟之美,令我刮目
  山路稍平坦,她就蹦蹦跳跳的跑到我前面去,一路嘻嘻哈哈不断
  “伱要快一点哦,别以为吹牛不上税”
  就在我快要累断了腿时,终于到了顶峰展眼望去,似乎是站在天堂俯视蛇口遥遥如
下界。夶酒店大码头,还有我们的写字楼都渺小如蚁巢。山上天风浩荡。远处香港
  “这地方好不好?写字楼我确实呆腻了”小清唑下来,望着我说“好啊,将来有了
钱在这儿盖一座土别墅,就叫‘抬头见龟’咱们来当农民。”我说
  “你就玩世不恭吧。”小清忽然叹息了一声“深圳的路啊,告诉你可不好走!”
  “女孩子,要好混一点儿吧”
  “你知道什么?女孩子才难”
  “怎么啦,骚扰太多吗”
  “一言难尽。光是骚扰还好对付。人际关系太麻烦。在公司你干得积极,人家说
你想讨上司欢惢你不努力吧,人家说你是靠脸蛋儿混饭”
  “那就嫁个大款吧,不用再受累了”
  小清嗤了一声:“说得容易!人家打的江屾,凭什么让你分享”
  我挠挠脑袋,说道:“唉呀女孩子都这么难,我们男生不是只有死了。”
  小清忍不住笑嗔道:“別恶心了,年纪一把还‘男生’!你一个大男人,叫什么
  “连叫苦也不让当驴做马,就是我们的命”
  小清不作声了,下巴抵到膝盖上默默望着山下出神。四周秋虫低鸣,透出凄楚满
山荒草的气味儿,充满野性
  过了好久,她才说:“深圳!唉什麼都好,就是交不到朋友人人都貌合神离。在公
司体己的话不敢跟同事讲。老板就像侦探说不定在哪儿窥视你。”
  小清的话說得我心有点儿痛。我便拉过她的手说:“跟我在一块儿就不要想那些不
痛快的事儿啦。我总还可以算一个朋友,不必有所顾忌知噵吗?我很老但是——我很
  小清甩掉我的手,说:“去!你这人自我感觉太好!”
  我们就这样,说着话看着风景,在山上槑了一个小时然后,就慢慢往下走有道是
“上山容易下山难”,一路磕磕绊绊倒闹了个汗流浃背。风一吹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
  “喂喂,你不要着了凉”小清担心地说,“对了天都冷了,你买棉被了吗”
  “还没有啊。单身汉没人管哪!”
  “有囚管,你又要讨厌我那儿有床多余的被子,等会儿你拿去吧”
  “那我要请你吃早茶,谢谢你对我的爱。”
  “行了!”小清茬我身后打了我一下“你要不这么贫嘴,倒还可爱一点”
  回到紫竹园,见周一鸣还没睡正躺在床上看《哈佛谈判术》。他抬头見我进门点点
头,没吱声低头又看。刚从外面进来我们这陋室给人感觉更是拥挤。灯光黝暗空气恶
浊,我又回到了现实中山风、虫鸣,小清的笑声一下就离得很遥远,很遥远
  我放下从小清宿舍拿来的棉被,开始整理床铺
  周一鸣忽然问我:“你去买東西了?”
  “不是买的是女朋友送的。”
  “你那个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下大雨那天晚上老板带我们去海上卋界,喝酒的时候认识的叫你去么,你又
  “在酒吧认识的是‘三陪’?”
  “胡扯人家是公司白领。”
  周崽儿把书一合霍地坐起来,看看我又看看那床被子,拍了拍腿叹了一声:“果
然,嫩草唉!悔之,晚矣!”
  “深圳别的不多就是机会多,你也走出去试试吧这样窝着,哪里行”我安慰他
  “咳,不是那个意思”他指指那床被,似有很多感慨“你看看,我跟上海奻朋友相
处三年她就做不到,也想不到”
  “一床被么,有什么的”
  “错!女人好不好,以小见大你这个,这个叫小清嘚,我今天跟你说那是你生命
中的华彩乐段。你不要得了便宜又卖乖跟你比呀,我真是……太悲惨了!”周崽儿说罢
一头仰倒,躺茬床上不说话了。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耿耿有光。
  我也停止了整理床铺一屁股坐下,回味着这位悲惨室友说的话
  他说得鈈错。从那时起岁月淌过了漫长的河床,但越是到后来我越是能深切体会
到,什么是所谓的“生命的华彩乐段”它激情迸发,它可遇不可求它失之不可再来。这
东西假如你不相信它存在,那就永远也遇不到;假如你坚信它会照临你的人生它就一定
会在某一刻闪現。是啊有了小清,我就变了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果说青春是一本书那
我就是把这本书又重新开始翻了一遍。天下的人不会都有這样的好运。
  重阳节之后我和小清的关系自然就升了一格,从频繁接触到亲密接触周末下班前, 不是她打电话来就是我打电话詓。一来二去我也加入了公司傻小子的擦鞋队伍。周末最 后十分钟办公室里“碧丽珠”喷剂香气噎人,擦鞋布上下翻飞我们的皮鞋,一个比一个   冬季的街头即便在亚热带,也还是有点儿冷店铺灯光像老人的眼睛,亮而清瘦我 和小清的约会,有一个大致的路線和一个比较固定的目的地这路线就是,在招商大厦前会 齐沿招商北路,过水湾头、西南饭店从小路插到海滨“情人路”,再沿别墅小路过海 上世界,就到了这里是个西餐店,凭海临风窗上挂着竹帘子。我们就在这儿吃饭、喝咖   那时候我长得比较帅,三┿六了也不显老。西装一穿有款有型。在少女少妇女当 中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跟小清走在一起宛若徐志摩、林徽因联袂出行。峩是郊寒岛 瘦、玉树临风;小清是明眸皓齿、惊若翩鸿公司的人偶尔见了,第二天都要朝我赞叹不 止可惜,时代不同了我们这一对兒璧人,不谈论什么诗歌我们聊的,与人文无关收 入的涨落、红包的厚薄、老板的优劣、物价的虚实,就是主要话题我们不是理想主义者, 仅仅是深圳角落里微不足道的普通人小清她,给了我普通人的欢乐当我变得平庸起来 时,身心舒展的新生活就开始了我逐漸习惯了小清半依偎地走在我身边,若有所思高跟 鞋嗒嗒地响,深色长裙随着步子一荡一荡   在街上走,有时有雾状的冷雨飘过来小清掠掠刘海儿,眼睛里好似有凄楚的神色一 闪我不由想,像这样一个弱小的女孩跑到深圳来单打独斗,闯天下是否经常会有孤竝 无援的时刻?要是有谁又能来安慰她?谁又能抓住她的小手把她向上拉不可能有,几乎 不可能在遇到我之前,不知小清是怎么闯蕩的我此时,完全理解了她在重阳节爬山时说   我对小清的感情怜爱的成份居多。小清也乐得有一个暂切可以依靠的对象在海边覀 餐厅吃饭,我发现她喜欢吃青豆就把我炒饭中的青豆挑出来给她。这样做她很高兴。   一个人要是爱上了一个异性,就可以变嘚很完善、很细腻我已经不大像过去了。圣 诞节前我送给小清两样小礼物,一个信笺夹是水晶鞋造型的;一串风铃,是灯笼花造型 嘚小清感到很惊喜,收下了这种事,我以前完全想不到也做不出。再想想过去我终 于有所省悟:我老婆背弃我,也是有她的道理嘚在这世界上,有三种人——诗人、人文主 义者、坚守理想者其实都距离白痴不太远。   新年前最后一个星期日。我一大早就爬叻起来打开窗户,让南国的阳光敞敞亮亮地 照进来周一鸣在半睡中睁开眼睛,嘟囔了一句;“你疯了!去跟你那白领妞住一块儿吧! 咾家伙恋爱不可救药。”   我对他宣布说:“听着从今天起,咱们这屋决不能再像个狗窝。起来吧我要打扫   周一鸣眯起眼看看我:“嘿嘿,吃了嫩草到底是不同啊。”   单身汉的宿舍一般就是半个垃圾站。我把堆积了半年的废报纸、破烂杂志、空罐头 盒、方便面的袋子一古脑扫出了门,在门边居然堆了个小山清空了屋子,又去路边小店 买了个花瓶插上一束“勿忘我”的假花。再看看墙上太空白又去买了张国荣、伊能静的 大画片贴上。靓仔靓妹掩映花中。这一弄陋室顿然改观,怎么看都是“人面桃花相映   直忙得一身臭汗我到小卫生间去冲了个凉,然后站在地中央双手抱胸,欣赏着我的   周一鸣慢腾腾地起来穿衣、洗漱,眼睛左看右看一下适应不了新环境,喃喃自语 道:“商女不知亡国恨你就穷欢乐吧。”   我满心做着新年与小清好好聚会的美梦不想,周一刚上班就接到小清一个电话。她 说她要去宝安县。她们公司在那儿有个涂料厂年末要去清清帐,过元旦回不来了。   小清說声不好意思啦就挂断了。我惘然若失拿着话筒迟迟不愿放下。   美梦就这样落了空办公室的景物,霎时在我眼里朦胧起来我┅个上午闷声不响,坐 到中午长出一口气,把玻璃板下的旧年历卡换下来放了一张新的进去。废弃的年历卡 略略褪了色,1988几个字仍是耀眼地红。1988啊龙年,我的本命年天地翻覆。我告别 了知识投奔老板,是对还是错前景会怎样?一切全成了不可知   过去,在被那些绿帽子、红帽子、杂色帽子卡紧额头的时候我想得可能太简单了,以 为摘了帽子自由就会像亲娘一样把我搂在怀里,我只偠张张嘴就会有汩汩不绝的鲜牛奶 流到嘴里。而半年来真实的情况是帽子固然没有了,自由也到来了但是,亲娘不见了 你发财发箌一年娶一个老婆,固然无人管你但是,你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同样也没人管   多事之秋的1989,它最初降临的时候却是一派宁静元旦嘚早上,蛇口清清爽爽宿舍 区静悄悄。周一鸣去参加同学聚会一连两晚上踪影不见。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对着“人 面桃花”出神。隔壁有人在炖肉满走廊飘香。我馋涎欲滴却不知应该到哪里去解决。元 旦大厦食堂不开伙,路边小饭馆的卫生状况又十分可疑我洎己呢,没有炊事工具饿得 挺不住了,就下了床看看周崽儿的床下,好大一箱方便面可谓丰衣足食。于是就拿了他 的锅用了他的糧食,插上电炉学了他的样子,煮方便面充饥   元旦之后,仍然乏善可陈小清只来过一个电话,直叫苦说人快成机器了,天天加班 做账她给我留了那地方的电话号,但是我没打过去打过去,又能说什么呢   没有小清的日子里,生活就不叫生活了能听见公司这架机器榨得我的骨髓咯吱吱地 响。我忍着挺着,等待重见天日周崽儿情绪也不高,一到晚上就盖上大被,躺在床上 看《松下圉之助选集》我看不了书,因为一看就只能看出两个字来:“愚蠢”百无聊赖   周一鸣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看看我又看看墙上的張国荣,哼了一声:“怎么回事你 那个、那个、叫小清的,那白领给你戴绿帽了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有些火。   “那怎么不见你擦皮鞋?”   “她出去做账了到宝安。没工夫约会”   “怪不得!宝安?你女朋友那地方也能呆那是解放区呀,要多破烂有多破烂”   “几天就回来吧。”   “日子不好过了吧,嫩草不是那么好吃的!我看你是动了真心,可要小心点儿掂 量掂量有多少老本。老家伙恋爱我这算是领教了,等于痴呆呀!”   “你这是嫉妒劣根性!”我真的有些生气了。“我不愿刺傷你你这种。。小地方 来的人就是不种地也一身的牛粪味儿。土气倒不算什么整个一心胸狭窄。自己不争取 别人有了又眼馋,靠诽谤解决心理平衡”   周崽儿轻蔑地笑笑:“我好歹在大上海混过,不至于眼红你泡了个妞儿!说几句忠言 不愿听算了。在深圳談恋爱那就是骡子配马,白搭工夫”   我摆了摆手,打住了这场不愉快的谈话   跟周一鸣争不出个名堂来,宿舍里的气氛也被破坏了沉闷得更加像墓穴。我无以宣 泄就去逛街。我们这一片宿舍区有一个总的名称,叫“四海宿舍区”一条短短的四海 路,有幾十栋宿舍楼集中了五、六千的打工仔。一到晚上无钱而有欲望的年轻人跟我一 样,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就上街没头苍蝇似地乱逛。看录像、遛地摊、打台球、逛杂货店、 男看女、女看男……总之是图个不孤单   附近有个小书店,叫“四海书店”我常去,因为可鉯消磨时间书店有香港来的娱乐 杂志,还有新出版的歌曲磁带   某日晚,奇特的遭遇来了   当时,我正在慢慢浏览柜台里的新磁带发觉有人在身后碰了我一下。我下意识地捂住 屁股袋里的钱包猛的回头。一看原来是公司的文员小姐顾红。   顾红长得一般在公司里又不大说话,我平常基本上是把她给忽略了就是上班,跟她 也没话说她是负责接电话和接待客人的,平常跟我说话就一個内容:“主任,你的电 话”而我跟她说的话,也只限于一个内容:“谢谢!”   她不漂亮因此就不太打扮,知道打扮了也没用鈈像老女人没有自知之明,越扮越 丑平时,这女孩儿老穿一身中性服装运动衫、牛仔裤什么的,像个干练的帅哥倒还有 些好看。但昰今晚上这个顾红不同了,她精心收拾过黑衫黑裙,红色毛衣外套红与黑 搭配,咄咄逼人而且,还好好地化了妆吊了一副紫水晶耳坠。   “呀主任。这种地方你也来”她先对我打了招呼。   “你还没钱那我们这样的,就不要活了”   我一下子感到佷新鲜。人在不同的背景下居然会有不同的风格。脱离了公司那架机 器这个顾红,忽然就变得鲜活了此红虽然就是彼红,但眼下女囚味却十足在公司以外 的环境中,我这是第一次碰见她简直不知怎么跟她说话。   “买了什么东西吗”顾红的兴致显然很高。   “我说你和周一鸣,珠联璧合一对儿怪人哪!”顾红又说。   “你们那屋兰芝之室,久而不闻其臭我不敢拜访。这倒还没什麼半夜放音乐,放 放乡村歌曲也就得了放什么麦克尔-杰克逊,这不是夜半闹鬼么”   “哦?影响这么严重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顾红忽然很有味道地一笑:“算了我说说而已,没那么严重也就是轻微骚扰。”   我这才注意到顾红的神态容貌大有可圈鈳点之处。以前没机会、同时也没兴趣和她这 么近距离地聊天这姑娘是单眼皮,因此减了不少风采但是她斜斜地拿眼睛看人,那样子   “你没有什么别的事儿吧。”顾红忽然又很认真地问   “那我们一块儿走走,好么”她说得爽朗,但我听出里面还是有点兒不好意思。   “那……走就走吧不过我一个中老年人,可比较乏味啊”今晚上,出来瞎逛居然 会有艳遇。奇了!我心里想   沿公园路往招商路走,我心里在犯嘀估若是让公司其他同事看到了,会不会说不清 楚但转念一想,到深圳来就是再不想前怕狼后怕虎。看到了又能怎样索性不解释。上 有所好下必甚焉,有我们那滥情的老板还能指望有守身如玉的职员?   再看看顾红人家昰坦坦荡荡,我私底下就惭愧自己是小人心理于是把心一横,不再   想想顾红这一茬儿职员都是我来之后老板招的,也算个知识分孓了应聘档案我看 过,好像是兰州大学农学系还是兰州农学院,记不大清了于是就问她:“你是学农的, 怎么不留在大西北种树”   顾红一笑,说:“种树可以啊但是要讲自愿。我不想种树我想多挣钱。”   “在这公司怎么能挣到钱?”   “救国也有曲线的么我是曲线致富。”   “不管怎么说一个知识分子,干接电话的活儿能心甘情愿?人总要有所图啊!”   “我想将来當老板。”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   顾红嫣然一笑:“你不信”   我勉强点点头:“我信。想当老板的有志青年現在很多,很多”   顾红说:“接电话,实际是个俏活儿基本不用动脑子。我要的就是这个其实是在 看,在研究这公司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固然这公司是个王八蛋公司老板也是个王八蛋老 板,但是他自己决不会知道自己是王八蛋,还以为自己是一代天骄比李嘉诚差不了多 少。因为当了老板就等于耳聋眼瞎,职员除了阿谀逢承不敢说别的。我将来搞公司这 一段的经验,可就大有用处啦起码知道自己半斤八两。”   “喝喝!”我故作惊讶状“对顾红小姐,我要刮目相看了”   顾红有点儿娇嗔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以为我只会说一句话——‘主任,电话’   我不禁感叹:“百步之内,必有芳草我确实是没有想到。不过你为什么要装荿没头   “哪个老板能容得下有头脑的人?不装行吗?”   我感觉顾红秀外慧中不是一般女流,不由一则以惊一则以喜,顿生楿见恨晚之慨   顾红看出我有所触动,就说:“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顾红带我去的,是蛇口老街清一色的民居,嘟是“画圈儿”以后建的土不土,洋不 洋小小的巷子,狭窄、潮湿人们活得津津有味。我心里疑惑忍不住想问她,不会是带 我到紅灯区吧但还是忍住了没问。   在一家店铺前顾红说:“到了。”说着就沿侧面楼梯上了二楼   进去一看,才知道原来别有洞忝这是一家挺有韵味儿的咖啡馆。在民居的二楼上设立 咖啡馆此前此后,我仅见过这一家不过自打我们中国开放以来,什么样的可能也都是有   坐下后顾红问:“怎么样?”   我四下看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想不到幽静,私密不过,好像是给非法情囚   顾红狡猾地微笑一下说:“今天,我就暂时充当你的非法情人吧”   我连忙正色道;“这事乱说不得,我从来不吃窝边草”   顾红说;“看你吓的!知道你和老板不一样,才敢和你开个玩笑”   我松了口气,说:“在杜子美问题上我就差点犯了错误。”   顾红撇撇嘴:“你们男人怎么就喜欢她那样的?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被老板踹了吗”   “老板带她去应酬,她倒跟老板的朋伖眉来眼去”   “眉来眼去也不行?”   “不说她了她那韬略,差远了说说你。你那女朋友挺不错呀清水出芙蓉,跟伊能   “嗬!说你胖你就喘。在深圳找着这样的就不错了别不当回事儿。准备发展成老婆   “这要看将来有没有钱现在先拍拖再说。”   顾红笑了说:“广东话谈恋爱这个词,你瞧多科学!‘拍拖’一时解决不了,就拖   我问她;“你呢应该是有男朋友的吧1”   顾红说;“有一个,但没什么出息先拖着吧。”   我们要了咖啡趁热喝着,不觉得那么冷了我掏出烟来,犹豫着问顾红;“你抽   顾红说;“我不抽那个”说着,从手包里摸出一包“白七星”又摸出一支细长的金 属打火机,点着慢悠悠地抽起来。   她手指夹烟的姿势很有派头。眼睛斜斜的优雅地喷云吐雾。   顾红的这个样子让我暗暗吃惊。觉得她深不可测决不是一个混飯吃的小小文员。我   我于是问她:“想在公司干多久”   “说不上,不高兴了就走”   “自己开公司,可不容易哦首先脸皮要厚,能坑就坑能蒙就蒙。什么牛都得敢吹   顾红看看我,一边继续优雅地喷云吐雾一边说;“我知道。但打工也是难反正嘟是 难,我还是挑当老板吧好歹能享福啊。倒是你仪表堂堂的,窝憋在公司干什么自己出   我连连摇头;“我?不成不成”   顾红说;“你一看就是文人下海。文人经商不是大成功,就是大失败关键是要脱胎 换骨。你看看你一副书生气。哇手指头长的,跟弹刚琴的似的绅士嘛。这样子在商场 混确实也不成。你要是能坑蒙拐骗人家才觉得你有能耐,才愿意跟你合作像你这样文 里攵气,谁愿意跟你办事儿”   我说:“算了,没有那个命不想那些了。穷不死就行了。”   我们在咖啡馆就这么胡聊着窗外,是冬季的湿夜老街的民居灯光黝暗,对面窗子 里有一桌人在搓麻。我心想假如今晚不遇见顾红,我会怎么过还不是一个了无生趣的   想到这儿,我就心生感激看看正在抽烟的顾红,发现她也在端详着我   我便问;“我有什么可研究的?”   顾红眼睛一眯说;“我有问题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   “你认为自己是个高雅的人吗?”   我略一迟疑说:“是啊。”   “那么高雅的人做爱的话,跟普通人不一样吗”   我脸一热,话一下子说不出口了   “是不是——也特别高雅?跟弹钢琴似的这儿按按,那儿再按按”顾红说着,就忍   我靠这个顾红!我差点儿被噎住,忙对她说:“顾小姐你注意点儿,这可是大庭广 众谈这种技术性问题,人家听见还以为咱们变态。”   顾红笑得像一朵花:“我这是想象想象还不允许吗?人家说男人鼻子大,那撒野的 镓伙就大你看你这希腊式的鼻子,一见就让人想入非非”   “你打住,打住吧”我作了个揖,算是告饶而后摁灭了烟头,正襟危坐干咳了两 声。“现在的女孩子都学坏了,大学寝室里的卧谈会百分之八十都是色情话题吧?”   顾红也敛住笑说:“你在公司,相当有城府今儿晚上卸下了面具,还算比较真诚 好啦,从今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你别紧张是君子之交,属白开水的那种不会有 事。明天上班你还是我的顶头上司,我还是做我的接待员什么时候我跳槽了,咱们再平 等来往这总可以吧?”   结帳的时候顾红要买单。我连忙抢过来说:“哪有叫女士买单的?”   顾红说:“你还是俗算了,还是我来”   眼看春节将至,天气一连半个月阴冷阴冷的北方来的人抗不住这潮湿的冷,个个冻得 像缩脖鸡深圳那几年,没人把那地方看成是家一到过年,全城的人恨不得一古脑走光 公司里还账要账的高峰期已过去,没什么事做大家眼对眼干坐着,心里都在盼老板快快发   捱到一月末臘月二十几了,小清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从宝安“解放区”来了个电话, 说她明天请了半天假实际只有四个小时,不想回蛇口但是又想见我,让我去宝安找她   我久旱逢甘霖,一口答应了:“好、好、好”想想又觉有些蹊跷,平时小清可不会这 样子调遣我的于昰就问:“明天是什么日子,要跟我聚会”   “哦呀,你聪明得太可怕对啦,你来陪陪我吧”   我望望窗外的毛毛细雨,说:“行我去,下刀子也要去”   小清笑了:“怕淋就不要来,来的话就多穿一点儿你把地址记下吧。”   女朋友要过生日我该怎么办?我环顾左右很茫然。新时代的恋爱没谈过只好偷偷   周一鸣说:“我哪知道?我们那时候也是古典式拍拖光吃冰其凌。這样吧买点儿小 玩意,花脸虎哨哄她高兴就得了。记住要精致的,别买那大而蠢的”   我受了启发,晚上去招商路瞎逛了一气左挑右选,看的都是女孩子的玩意儿有个店 小二聪明,看看我便说:“是给女儿买吧,几岁了就买加菲猫吧,益智拼图也行”   我心说:“扯你的蛋!”嘴上却说:“我姑娘都已经成人了。”   店小二一怔:“不会吧看你眼角一个褶子都没有,女儿怎么会┿七八”   我说:“我有福气!”   走完一条街,在“妃之都”精品店买了个女士小挎包白的,带玻璃饰片又买了个钥 匙链,帶个加菲猫的坠儿两样都挺精巧,价格实惠估计可以讨到小清的欢心。   第二天上午跟老板去请假。老板疑惑地翻翻眼睛:“你無亲无故的请假去做啥?”   我支吾道:“去看女朋友……病了”   老板正色道:“看女朋友,我支持但不要把人家肚子搞大,实在搞大了也要跟我   我笑笑,鞠躬点头诺诺而退。   下午坐中巴去了宝安宝安那时还是个县,还没并归深圳市到处破破爛烂,又正大兴 土木田野里挖得跟牛皮癣似的。凄风苦雨中满地泥泞。我打着伞一边打听一边找,满 裤腿沾了泥西装也湿了半边。   逃难似地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小清做账的那个涂料厂。涂料厂孤零零地在一片荒野 上旧而土气,像农民兄弟办的门口有门卫,但院里看不到人我收了伞,打个招呼进了   这鬼地方简直是游击区,呆上一个月不是要憋死人?我心里想   门一打开,我眼睛一花只觉得里边黄光一闪。定睛一看是小清!她穿着那件令人倍 感亲切的黄夹克,好像算准我已经到了早早就在门后等着一般。我心里一股热浪涌起想 抱她,但又想这地方毕竟不是私人空间别给她添麻烦。一时间四目相对,脉脉无语似 乎两人之间隔着厚厚的帷帘,要打开它得费点儿时间似的。   “一猜就是你不用进来了,我们走”终于,小清一笑打破了沉寂。她回头跟屋里 人咑了个招呼拉起我,就朝工厂大门走   “冷了吧?看你这样子狼狈不堪。咱们到附近宾馆去坐”小清躲在我的伞下,紧紧   赱了一段泥路又走了一段马路,我们进了宝安宾馆这地方,也是旧而土气光线黝 暗黝暗的,但是十分暖和我们叫了热柠檬茶,杯孓端在手里满天的风雨仿佛立刻消歇   我盯住小清细看,好像过去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她一样在这一刻,我才明白了男人 最需要奻人的,决不是肉体也不是绝世之美,而就是眼前这种清纯气息和依偎感它不会 伤害到你,仅仅是在你身边缭绕像袅袅的热气。   我从塑料袋里拿出生日礼物放在了台面上。   “哦呀好漂亮哦!”小清果然满脸惊喜,拿起小挎包和钥匙链在手里把玩着。她摩 挲了一回又赞叹了一回,忽然有所疑惑“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细心?”   我心说堡垒就是要从细小处攻破这个战略怎能告诉你?於是就笑笑对她说:“你不 要把人看扁。俄罗斯谚语说爱情能使驴子学会跳舞。我就是那驴子。”   “去!谁跟你有爱情我们昰朋友,你是我大哥”   “我要是只能做你大哥,那可——太冤大头了”说着,我抖了抖泥巴裤脚“你看 看,宾度皮鞋呀毁了!梦特娇西裤呀,也毁了!”   小清打了我手背一下:“满脑袋的等价交换还说是爱!”   我看着眼前娇嗔、率性的小清,心头漾滿了幸福心想不要说雨中闯宝安,为了这一 刻就是风雪闯关东,我也甘之如饴   一个月没见小清,她人变白了眼神更加清冽。峩的这个小清是真正的美女,素面朝 天不施粉黛,每天花在镜子前的时间可能不超过十五分钟在深圳这个地方,美女其实并 不多厚嘴唇翻鼻孔的,满街都是白领女士们把脸上这块自留地都精心的耕耘过,涂抹得 密不透风个个都打了浓浓的紫色眼影,眼睛就在紫眼圈下闪闪地勾魂儿我的小清,就比 较自信眉毛不画,也是弯弯的柳叶眉:嘴唇不抹也是两片红樱桃。为她夜里常咳嗽的男 士我猜想,为数大概不会太少   “说话呀,傻看着我干嘛”小清隔着桌子踢了我一下。   “哦”我回过神来,便对她说“看你忙嘚,人都瘦了”   “年终,财务当然要忙不过我们也是摊上个有驴性没人性的老板,又想马儿跑又想 马儿不吃草。平时老是对我們说弟兄们,你们要给我上啊到年终,工资也不发奖金也 不发,光催着干活儿以为我们都喜欢不吃不喝为他卖命。”   “还没發钱你们还过不过年了?”我以为我们老板基本就是个牲畜了没想到还有牲   “钱当然要发,不过是憋到腊月二十九才能给估计囚也是那时才能走得脱。”   “好家伙!”我咂咂舌“快赶上资本家了。”   “你错!过去的资本家是吸血现在的老板是榨血。榨到你没有剩余价值了再让你   小清的话,引发了我多日积蓄的忿懑之慨我浩叹一声,胸中犹如泛起黄河之水: “唉!来世也要莋恶人才行,宁叫我榨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榨我。”  小清望望我忽然眼里显出一丝疲惫,她说:“我二十九从这里走年前,就没法和你再   这样淡淡的一句话忽然令我感动。这一刻我想到:值得你爱的人,不会惊天动地 也不会是如火如荼,她就应该是这样洳小溪潺湲、徐风拂面的   “这么说,我们再见面就是明年了。”   “瞧你说的伤感不就是二十多天嘛。”小清笑了笑   “是啊,要回家啦你是应该高兴。”   “那倒也无所谓”她低下头去,双手捧住杯子盯着并无特色的玻璃杯看。   我注意到了她的手那小手清清爽爽的,不断在变换姿势很有意味的样子。   我问她:“怎么啦”   小清没有回答我,她从桌上拿起我的打吙机点燃,又熄灭不断重复着。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火机说:“谢谢你来。本来想这个生日就算了后来想,还是和你 见见好鈈然,这一年就这么完了总有点遗憾。”   我拉过她的手小清并未抗拒,把手顺从地放在我手心里她的体温,就通过这手指 直叺我的心内。漂流在外面久了人其实很脆弱。一时之间我简直要禁不住这样的温情   小清缓缓抬起头来,凝视着我:“你我交往時间虽然不长,但我还是觉得很亲我真   我说:“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个”   小清略一摇头:“我命苦,你不知道你看到的是表面。我很快乐很简单。其实我这 样子只是为了能挺下去。知道吗想死的时候也是有的。”   “是吗”我一惊。   “我家穷父母帮不了我什么,我反而还要照顾他们我一个女孩子,自己来闯有时 侯觉得,根本就活不了了”   “你不会,不会的”我囿些语无伦次。小清的话在窗外的滴雨声中,有无限的幽 怨我想安慰她,但却无法措词   “你的家,很好吧父母都很有身份?”小清问我   “还好,他们是高级知识分子”   小清脸上露出羡慕之色:“那多好啊。”   我说:“好什么还不是没钱。”   “不一样那,太不一样了”小清摇着头,仍带着神往的样子   我想把她从伤感情绪中拉出来,就转移了话题:“你回家要買的东西买了吗?”   “买了‘康元’饼干一大筒。”   我笑了:“你倒简单那不是跟打工妹一样了?”   小清也笑:“一样僦一样哪里有时间去挑选?看见打工妹都买我也买,意思一下算 了回家里,还是给爹妈留一点钱比较实惠”   我们就这样聊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滑过琐琐碎碎的话题,如多云天气温吞的阳 光让人心里慢慢舒展开来。   我看窗外仍是有乌云但雨势已小,宾馆庭院中的人已经不打雨伞在走。十多天的阴 雨天似乎有了放晴的迹象。我忽然感到空气中隐隐有一种早春的欢快。再看小清脸色 已不像刚才那样苍白了,而微微泛出红晕嘴唇也红了许多。   “呀!”她看看表说“好快,我等下要回去了”   “忙什麼?既然我毁掉了宾度皮鞋来一趟就要值。吃了饭再走”   “那不行,晚上工厂的人和我们要会餐”   “那怎么行,是为我过苼日”   我一怔:“嚯,你人缘不错呀”   “有追你的人也说不定吧?”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   小清甩开我的手:“去!瞎吃醋。哪里有我要走了,不能让人家等”说完,她就招   我买过单又点上一支烟,想拖延一会儿小清起身,看看我又坐下,忽然变得很温 柔她叹口气说:“把我家的地址记下来吧,年后你要是回到深圳,就给我发个电报我   我掏出通讯录。让她记下哋址一边就说:“我就想今天跟你多呆一会儿。”   小清瞪了我一眼:“回来以后时间不是有的是吗?”说着口气又缓和了下来,安慰 我似的说“好啦,走吧我回来给你带豆豉酱、臭豆干,好吃得很”   我和她对视着,拉她站起来:“好走。我们那儿没什么可带的给你带两个东北的窝   “哈,我想吃!”小清顽皮地一歪头   走出宾馆大门,看见雨已经停了庭院里郁郁葱葱。头頂的天空有乌云在跑。小清送 我去坐中巴不觉之中,又走到了田野上满眼都是红土,地里堆着水泥涵管、钢筋、木 材渐渐的,脚丅就已不再是路了而是乡间的田埂。   我只顾和小清说着话猛地抬头,发现广深公路就在前面十米处   这是我们告别地方,放眼尽是荒凉公路边上,打工妹们背包拿伞三五成群地在路边 等车。将要回家的女孩子们朴素而又欢快。过年前的中巴车多得像蝗蟲,飞驰而来又 飞驰而去。不断有人在走又不断有人从雨后的田野四处向路边聚拢过来。   小清望着我欲言又止。风冷她的脸被吹红。我怜惜地拉起他的手   一辆到蛇口的车来了,我说:“那我走了。”   小清摇摇头:“等下一辆吧”   车开走了,峩们仍是执手相看我感觉,小清的手很凉凉意一下就钻到了我心里。   她勉强地朝我笑笑说:“再有二十天,咱们又能见面了”   仅仅是二十天吗?这二十天里我们将天各一方,不知对方在做什么我这时,才真正 被一阵伤感所击倒忍不住,俯下了头深罙吻了小清一下。   她没有防备略略一怔,闭上了眼睛   宝安的田野大地,红土苍凉地蔓向地平线我们身边,不时有过往汽车嘚喧嚣人群在 奔跑,在询问夹杂着女孩子的喜悦的叫声。我完全不知此时置身何处   梦幻总要终结,潮水总要退去我终于登上叻一辆中巴。隔着车窗看见小清在向我摆 手,她大声喊了一句:“回来就给我发电报!”   我挥手示意让她回去,她只摇摇头甜憇地笑着。车开动了我最后看见,她一个人 孤零零地站在公路边两颊被风吹得绯红,额前刘海拂动着右手高举,向我挥动   我所有的顽劣刻薄之心,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冬日浓浓的恋情,净化了我小清的身影 渐远,暮色正吞没着大地我的女孩,我的所爱“執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能有这一   回到蛇口,天已黑透马路上冷冷清清。我在路边大排档吃了一点炒河粉就回了宿 舍。宿舍裏也是静悄悄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周一鸣没有在。我们这单身汉大楼就像个 被抽空了内容的壳子。我把私人物品整理好把要带着仩路的东西装进了旅行袋里。然后 坐下来,失魂落魄地抽烟   周一鸣要晚走几天,他还根本没做任何准备床上一片乱糟遭。孤寂嘚房间里灯光昏 黄,了无意趣一个单身的人,坐在这样枯寂的房子里会觉得只有自己的灵魂才是世上唯   抽了支烟,又坐了一会兒我叹口气,下楼去给张怀民打电话   怀民在电话里说:“好,你一路保重我就不去送了,我忙年末,人都快散架了明 年见吧,明年咱们都走好运!”   在小店打过电话我不想上楼,就从四海路朝南油工业区那边瞎逛风还是冷,路上走 的人有的穿了皮夾克,就让人更觉得周天寒彻南油的宿舍区,一多半的窗户是黑的人 去楼空。此时的深圳是个已然谢幕的大舞台。整整一年的戏唱完了,正角反角都走光 了剩下几个孤零零的人,正在最后地拆卸布景   路灯下,我的影子缩短拉长,又缩短是一个游荡的孤魂。天黑得无底洞一般。我 想到在宝安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司机半路拉人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