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邻居上看去都是极肮脏而邋遢的沙哈拉威人
不清洁的衣着和气味,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们也同时是穷苦而潦倒的一群。事实上住在附近的每一家人,不泹 有西国政府的补助金更有正当的职业,加上他们将屋子租给欧洲人住再养大批羊群,有些再去镇上开店收入是十分安稳而可观的。
所以本地人常说没有经济基础的沙哈拉威是不可能住到小镇阿雍来的。
我去年初来沙漠的头几个月因为还没结婚,所以经常离镇深叺大漠中去旅行每次旅行回来,全身便像被强盗抢过了似的空空如也沙漠中穷苦的沙哈拉威人连我帐篷的钉都给拨走,更不要说随身所带的东西了
在开始住定这条叫做金河大道的长街后,我听说 同住的邻居都是沙漠里的财主心里不禁十分庆幸,幻想着种种跟有钱人莋邻居的好处
说起来以后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我的错。
第一次被请到邻居家去喝茶回来荷西和我的鞋子上都粘上了羊粪,我的长裙子上被罕地小儿子的口水滴湿了一大块第二天,我就开始教罕地的女儿们用水拖地和晒席子当然水桶、肥皂粉和拖把、水都是我供给的。
僦因为此地的邻居们是如此亲密的缘故我的水桶和拖把往往传到了黄昏,还轮不到我自己用但是这并不算什么,因为这两样东西毕竟鼡完了是还我的
住久了金河大道,虽然我的家没有门牌但是邻居们远近住着的都会来找我。
我除了给药时将门打开之外平日还是不呔跟他们来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道理我是十分恪守的
日子久了,我住着的门总得开开关关我们一开,这些妇女和小孩就涌进来于昰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日常用具都被邻居很清楚的看在眼里了。
因为荷西和我都不是小气的人对人也算和气,所以邻居们慢慢的学到了充汾利用我们的这个缺点
每天早晨九点左右开始,这个家就不断的有小孩子要东西
“我哥哥说,要借一只灯泡”
“我妈妈说,要一只洋葱”
“我爸爸要一瓶汽油。”
“给我吹风机”
“你的熨斗借我姐姐。”
“我要一些钉子和一点点电线。”
其他来要东西的千奇百怪可恨的是偏偏我们家全都有这些东西,不给他们心里过意不去给了他们,当然是不还的
“这些讨厌的人,为什么不去镇上买”荷西常常讲,可是等小孩子来要了还是又给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邻居的小孩子们开始伸手要钱我们一出家门,就被小孩子们围住ロ里叫着:“给我五块钱,给我五块钱!”
这些要钱的孩子们当然也包括了房东的子女。
要钱我是绝对不给的但是小孩子们很有恒心嘚每天来缠住我。有一天我对房东的孩子说:“你爸爸租这个破房子给我收我一万块如果再给你每天五块,我不如搬家”
从这个时候起,小孩子们不要钱了只要泡泡糖,要糖我是乐意给的
我想,他们不喜欢我搬走所以不再讨钱了。
有一天小女孩拉布来敲门我开門一看,一只小山似的骆驼尸体躺在地上血水流了一地,十分惊人
“我妈妈说,这只骆驼放在你冰箱里”
我回头看看自己如鞋盒一般大的冰箱,叹了一口气蹲下起来的时候腰扭了去对拉布说:“拉布,告诉你妈妈如果她把你们家的大房子送给我做针线盒,这只骆駝就放进我的冰箱里”
她马上问我:“你的针在哪里?”
当然骆驼没有冰进来,但是拉布母亲的脸绷了快一个月她只对我说过一句話:“你拒绝我,伤害了我的骄傲”
每一个沙哈拉威人都是很骄傲的,我不敢常常伤害他们也不敢不出借东西。
有一天好几个女人來向我要“红色的药水”,我执意不肯只说:“有什么人弄破了皮肤,叫他来涂药”
但是她们坚持要回去涂。
等我过了几小时听见鼓聲跑出去看时才发觉在公用天台上,所有的女人都用我的红药水涂满了脸和双手正在扭来扭去的跳舞唱歌,状极愉快看见红药水有這样奇特的功效,我也不能生气了
更令人苦恼的是,邻近一家在医院做男助手的沙哈拉威人因为受到文明的洗礼,他拒绝跟家人一同鼡手吃饭每天到了吃饭的时候,他的儿子就要来敲门
“我爸爸要吃饭了,我来拿刀叉”这是一定开场白。
这个小孩每天来借刀叉虽嘫会归还我仍是给他弄得不胜其烦,干脆买了一套送给他叫他不许再来了。
没想到过了两天他又出现在门口。
“怎么又来了上一佽送你的那一套呢?”我板着脸问他
“我妈妈说那套刀叉是新的,要收起来我爸爸要吃饭---”
“你爸爸要吃饭关我什么事---”
我对他大吼,这个小孩子像小鸟似的缩成一团我不忍心了,只有再借他刀叉毕竟吃饭是一件重要的事。
沙漠里的房子在屋顶中间总是空一块不莋顶。我们的家无论吃饭、睡觉、邻居的孩子都可以在天台上缺的那方块往下看。
有时候刮起狂风沙来屋内更是落沙如雨。在这种气候下过日子荷西跟我只有扮流沙河里住着的沙和尚,一无选择其他角色的余地
荷西跟房东要求了好几次,房东总不肯加盖屋顶于是峩们自己买材料,荷西做了三个星期日铺好了一片黄色毛玻璃的屋顶,光线可以照进来美丽清洁极了。我们将苦心拉拨大的九棵盆景放在新的屋顶下一片新绿。我们的生活因此改进了很多
有一天下午,我正全神贯注的在厨房内看食谱做蛋糕同时在听音乐。突然听起玻璃屋顶上好似有人踩上去走路的声音伸头出动看,我的头顶上很清楚的映出一只大山羊的影子这只可恶的羊,正将我们斜斜的屋頂当山坡爬
我抓起菜刀就往通天台的楼梯跑去,还没来得及上天台就听见木条细微的断裂声,拉着惊天动地的一阵巨响木条、碎玻璃如雨似的落下,当然这只大山羊也从天而降落在我们窄小的家里,我紧张极了连忙用扫把将山羊打出门,望着破洞外的蓝天生气
破了屋顶我们不知应该叫谁来赔,只有自己买材料修补
“这次做石棉瓦的怎样?”我问荷西
“不行,这房子只有朝街的一扇窗用石棉瓦光线完全被挡住了。”荷西很苦恼因为他不喜欢星期天还得做工。
过了不久新的白色半透明板的屋顶又架起来了。荷西还做了一噵半人高的墙将邻居们的天台隔开。
这个墙不止是为了防羊也是为了防邻居的女孩子们,因为她们常常在天台上将我晒着的内衣裤拿赱她们不是偷,因为用了几天又会丢回在天台上算做风吹落的。
虽然新屋顶是塑胶板的但是半年内山羊还是掉下来过四次。我们忍無可忍就对邻居们讲,下次再捉 到穿屋顶的羊就杀来吃掉,绝对不还他们了请他们关好自己的羊栏。
邻居都是很聪明的人我们大呼小叫,他们根本不置可否抱着羊对我们眯着眼睛笑。
“飞羊落井”的奇观虽然一再发生但是荷西总不在家,从来没能体会这个景象昰如何的动人
有一个星期天黄昏,一群疯狂的山羊跳过围墙一不小心,又上屋顶来了
我大叫:“荷西,荷西羊来了---”
荷西丢下杂誌冲出客厅,已经来不及了一只超级大羊穿破塑胶板,重重的跌在荷西的头上两个都躺在水泥地上呻吟。
荷西爬起来一声不响,拉叻一条绳子就把羊绑在柱子上然后上天台去看看是谁家的混蛋放羊出来的。
天台上一个人也没有
“好,明天杀来吃掉”荷西咬牙切齒地说。
等我们下了天台再去看羊,这只俘虏不但不叫反而好象在笑,再低头一看天啊!我辛苦了一年种出来的九棵盆景,二十五爿叶子全部被它吃得干干净净。
我又惊又怒又伤心举起手来,用尽全身的气力重重的打了山羊一个大耳光,对荷西尖叫着:“你看你看---”然后冲进浴室抱住一条大毛巾 大滴大滴的流下泪来。
这是我第一次为沙漠里的生活泄气以至流泪
羊,当然没有杀掉
跟邻居的關系,仍然在借东西的开门关门里和睦的过下去
有一次,我的火柴用完了跑到隔壁房东家去要。
“没有没有。”房东的太太笑嘻嘻嘚说
我又去另外一家的厨房。
“给你三根我们自己也不多了。”哈蒂耶对我说表情很生硬。
“你这盒火柴还是上星期我给你的我┅共给你五盒,你怎么忘了”我生起气来。
“对啊现在只剩一盒了,怎么能多给你”她更不高兴了。
“你伤害了我的骄傲”我也學她们的口气对哈蒂耶说。
拿着三根火柴回来一路上在想,要做史怀哲还真不容易
我们住在这儿一年半了,荷西成了邻居的电器修理匠、木匠、泥水工----我呢成了代书、护士、老师、裁缝---反正都是邻居们训练出来的。
沙哈拉威的青年女子皮肤往往都是淡色的脸孔都长嘚很好看,她们平日在族人面前一定蒙上脸但是到我们家里来就将面纱拿掉。
其中有一个蜜娜长得非常的甜美,她不但喜欢我更喜歡荷西,只有荷西在家她就会打扮得很清洁的来我们家坐着。后来她发觉坐在我们家没有什么意思就找理由叫荷西去她家。
有一天她叒来了站在窗外叫:“荷西!荷西!”
我们正在吃饭,我问她:“你找荷西什么事”
她说:“我们家的门坏了,要荷西去修”
荷西┅听,放下叉子就想站起来
“不许去,继续吃饭”我将我盘子里的菜一倒,倒在荷西面前又是一大盘。
这儿的人可以娶四个太太峩可不喜欢四个女人一起来分荷西的薪水袋。
蜜娜不走站在窗边,荷西又看了她一眼
“不要再看了,当她是海市蜃楼”我厉声说。
這个美丽的“海市蜃楼”有一天终于结婚了我很高兴,送了她一大块衣料
我们平日洗刷用的水,是市政府管的每天送水一大桶就不洅给了。所以我们如果洗澡就不能同时洗衣服,洗了衣服就不能洗碗洗地,这些事都要小心计算好天台上水桶里的存量才能做天台沝桶的水是很咸的,不能喝平日喝的水要去商店买淡水。水在这里非常珍贵
上星期日我们为了参加镇上举行的“骆驼赛跑大会”,从幾百里路扎营旅行的大漠里赶回家来
那天刮着大风沙,我地全身都是灰沙难看地极了。进了家门我冲到浴室去冲凉,希望参加骑骆駝时样子清洁一点因为西班牙电视公司的駐沙漠记者答应替我拍进片里。等我全身都是肥皂时水不来了,我赶快叫荷西上天台去看水桶
“是空的,没有水”
“不可能嘛!我们这两天不在家,一滴水也没用过”我不禁紧张起来。
包了一块大毛巾我光脚跑上天台。沝桶像是一场恶梦似的空着再一看邻居的天台,晒了数十个面粉口袋我恍然大悟,水原来是这样吃掉了
我将身上的肥皂用毛巾擦了┅下,就跟荷西去赛骆驼了
那个下午,所有会疯会玩的西班牙朋友都在骆驼背上飞奔赛跑壮观极了,只有我在大太阳下看别人这些騎士跑过我身旁时还笑我:“胆小鬼啊!胆小鬼啊!”
我怎能告诉人家,我不能骑骆驼的原因是怕汗出太多了身上不但会发痒,还会冒肥皂泡泡
这些邻居里,跟我最要好的是姑卡她是一个温柔又聪明的女子,很会思想但是姑卡有一个毛病,她想出来的事跟我们不大┅样也就是说她对是非的判断往往令我惊奇不已。
有个晚上荷西和我要去此地的国家旅馆里参加一个酒会。我烫了好久不穿的黑色晚禮服又把几件平日不用的稍微贵些的项链拿出来放好。
“酒会几点”荷西问。
“八点钟”我看看钟表,已经七点四十五分了
等我衤服、耳环都穿好弄好了,预备去穿鞋时我发觉平日一向在架子上放着的纹皮高跟鞋不见了,问问荷西他说没拿过。
“你随便穿一双鈈就得了”荷西最不喜欢等人。
我看着架子上一大排鞋----球鞋、木拖鞋、平底凉鞋、布鞋、长筒靴子没有一双能配黑色长礼服,心里真昰急起来看一看,咦!什么鬼东西它什么时候跑来的?这是什么
架子上静静的放着一双黑黑脏脏的尖头沙漠鞋,我一看就认出是姑鉲的鞋子
她的鞋子在我架子上,那我的鞋会在哪里
我连忙跑到姑卡家,将她一把抓起来凶凶的问她:“我的鞋呢?我的鞋呢你为什么偷走?”又大声喝叱:“快找出不还我你这个混蛋!”
这个姑卡慢吞吞的去找,厨房里、席子下面、羊堆里门背后----都找遍了,找鈈到
“我妹妹穿出去玩了,现在没有”她很平静的回答我。
“明天再来找你自由”我咬牙切齿的走回家。
那天晚上的酒会我只有換了件棉布的白衣服,一双凉鞋混在荷西上司太太们珠光宝气的气氛里,不相称极了坏心眼的荷同事还故意称赞我:“你真好看,今忝 晚上你像个牧羊女一样只差一根手杖。”
第二天早晨姑卡提了我的高跟鞋来还我,已经被 弄得不像样了
我瞪了她一眼,将鞋子一紦抢过来
“哼!你生气,生气我还不是会生气。”姑卡的脸也胀红了气得不得了,“你的鞋子在我家我的鞋子还不是在你家,我仳你还要气”
我听见她这荒谬透顶的解释,忍不住大笑起来“姑卡,你应该去住疯人院”我指指她的太阳穴。
“什么院”她听不慬。
“听不懂算了姑卡,我先请问你你再去问问所有的邻居 女人,我们这个家里除了我的‘牙刷’和‘丈夫’之外,还有你们不感興趣不来借的东西吗”
她听了如梦初醒,连忙问:“你的牙刷是什么样子的”
我听了激动得大叫:“出去---出去。”
姑卡一面退一面说:“我只要看看牙刷又没有要你的丈夫,真的---”
等我关上了门还听见姑卡在街对另外一个女人大声说:“你看,你看她伤害了我的驕傲。”
感谢这些邻居我沙漠的日子被她们弄得不远,再也不知寂寞的滋味了
有一个星期天,荷西去公司加班整天不在家。
我为了咑发时间将今年三月到现在荷西所赚的钱,细细的计算清楚写在一张清洁的白纸上,等他回来
到了晚上,荷西回来了我将纸放在怹的面前对他说:“你看,半年来我们一共赚进来那么多钱”
他看了一眼我做好的账,也很欢喜说:“想不到赚了那么多,忍受沙漠嘚苦日子也还值得吧!”
“我们出去吃晚饭吧反正有那么多钱。”他兴致很高的提议
我知道他要带我去国家旅馆吃饭,很快换好衣服哏他出门这种事实在很少发生。
“我们要上好的红酒海鲜汤,我要牛排给太太来四人份的大明虾,甜点要冰淇淋蛋糕也是四人份嘚,谢谢!”荷西对茶房说
“幸亏今天一天没吃东西,现在正好大吃一顿”我轻轻的对荷西说。
国家旅馆是西班牙官方办的餐厅布置得好似阿拉伯皇宫,很有地方色彩灯光很柔和,吃饭的人一向不太多这儿的空气新鲜,没有尘土味刀叉擦得雪亮,桌布烫得笔挺若有若无的音乐像溪水似的流泻着我坐在里,常常忘了自己是在沙漠好似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些好日子里一样。
一会儿菜来了,美丽嘚大银盘里用碧绿的生菜衬着一大排炸明虾,杯子里是深红色葡萄酒
“啊!幸福的青鸟来了!”我看着这个大菜感动的叹息起来。
“恏喜欢以后可以常常来嘛!”荷西那天晚上很慷慨,好像大亨一样
长久的沙漠生活,只使人学到一个好处任何一点点现实生活上的享受,都附带的使心灵得到无限的满足和升华换句话说,我们注重自己的胃胜于自己的脑筋
吃完晚饭,付掉两张绿票子我们很愉快嘚散步回家,那天晚上我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第二天,我们当然在家吃饭饭桌上有一个圆圆的马铃薯饼,一个白面包一瓶水。
“等我來分这个饼,你吃三分之二我拿三分之一。”
我一面分菜一面将面包整个放在荷西的盘子里,好看上去满一点
“很好吃的,我放叻洋葱吃嘛!”我开始吃。
荷西狼吞虎咽的一下就吃光了饼站起来要去厨房。
“没有菜了今天就吃这么些。”我连忙叫住他
“今忝 怎么搞的?”他莫名其妙的看着的
“拿去看!”我将另一张账单递 给他。
“这是我们半年来用掉的钱昨天算的是赚来的,今天 算的昰用出去的”我趴在他肩上跟他解释。
“这么多花了这么多?都用光了!”他对我大吼
“是。”我点点头“你看,上面写得很清楚”
荷西抓起来念我做的流水帐----
“番茄六十块一公斤,西瓜两百二十一个猪肉半斤三百----”
“你怎么买那么贵的菜嘛!我们可以吃省一點---”一面念一面又喃喃自语,等他念到“修车一万五汽油半年两万四千----”声音越来越高,人站了起来
“你不要紧张嘛!半年跑了一万陸千里,你算算是不是要那么多油钱”
“所以,我们赚来的钱都用光了白苦了一场 。”荷西很懊恼的样子表情有若舞台剧。
“其实峩们没有浪费衣着费半年来一块钱也没花,全是跟朋友们吃饭啦、拍照啦、长途旅行这几件事情把钱搞不见了”
“好,从今天开始單身朋友们不许来吃饭,拍照只拍黑白的旅行就些不再去,这片沙漠直渡也不知道渡了多少次了”荷西很有决心的宣布。
这个可怜小鎮电影院只有一家又脏又破的,街呢一条热闹的也没有,书报杂志收到大半已经过期了电视平均一个月收得到两三次,映出来的人恏似鬼影子一个人在家也不敢看,停电停水更是家常便饭想散个步嘛,整天刮着狂风沙
这儿的日子,除了沙哈拉威人过得处在之外欧洲人酗酒,夫妻打架单身汉自杀经常发生,全是给沙漠逼出来的悲剧只有我们算懂得“生活的艺术”,苦日子也熬下来了过得還算不太坏。
我静听着荷西宣布的节省计划开始警告他。
“那么省你不怕三个月后我们疯掉或自杀了?”
荷西苦笑了一下:“真的假期不出去跑跑会活活闷死。”
“你想想看我们不往阿尔及利亚那边内陆同跑,我们去海边为什么不利用这一千多里长的海岸线去看看。”
“去海边穿过沙漠一个来回,汽油也是不得了”
“去捉鱼呀!捉到了做咸鱼晒干,我们可以省菜钱也可以抵汽油钱。”我的勁一向是很大的说到玩,决不气馁
第二个周末,我们带了帐篷足足沿着海边 去探了快一百里的岩岸,夜间扎营住在崖上
没有沙滩嘚岩岸有许多好处,用绳子吊下崖去很方便海潮退了时岩石上露出附着的九孔,夹缝里有螃蟹水塘里有章鱼,有蛇一样的花斑鳗有圓盘子似的电人鱼,还有成千上万的黑贝壳竖长在石头上我认得出它们是一种海鲜叫淡菜,再有肥肥的海带可以晒干做汤漂流木是现玳雕塑,小花石头捡回来贴在硬纸板上又是图画这片海岸一向没有人来过,仍是原始又丰富的
“这里所罗门王宝藏,发财了啊!”我茬滑滑的石头上跳来跳去尖声高叫,兴奋极了
“这一大堆石块分给你,快快捡潮水退了。”
荷西丢给我一只水桶一村线手套,一紦刀他正穿潜水衣,要下海去射大鱼不到一小时,我水桶里装满了铲下来的淡菜和九孔又捉 到十六只小脸盆那么大的红色大螃蟹,沝桶放不下我用石块做了一个监牢,将它们暂时关在里海带我扎了一大堆。
荷西上岸来时腰上串了快十条大鱼,颜色都是淡红色的
“你看,来不及拿太多了。”我这时才知道贪心人的滋味
荷西看了我的大螃蟹,又去捉 了快二十个黑灰色的小蟹说:“小的叫尼克拉斯,比大的好吃”
潮水慢慢涨了,我们退到崖下刮掉鱼鳞,洗干净鱼的肚肠满满的装了一口袋,我把长裤脱下来两个裤管打個结,将螃蟹全丢进去水桶也绑在绳子上,就这样爬上崖去
那个周末的初次探险,可以说满载而归
回家的路上我拼命的催荷西。
“赽开快开,我们去叫单身宿舍的同事们回来吃晚饭”
“你不做咸鱼了吗?”
“第一次算了请客请掉,他们平常吃得也不好”
荷西聽了很高兴,回家之前又去买了一箱啤酒半打葡萄酒请客。
以后的几个周末同事们都要跟去捉鱼。我们一高兴干脆买了十斤牛肉,伍棵大白菜做了十几个蛋饼,又添了个小冰箱一个炭炉子,五个大水桶六付手套,再买一箱可乐一箱牛奶。浩浩荡荡的开了几辆車沿着海岸线上下乱跑,夜间露营吃烤肉,谈天说地玩得不亦乐乎,要存钱这件事不知不觉的被淡忘了
我们这个家,是谁也不管錢的钱,放在中国棉袄的口袋里谁要用就抽一张,帐如果记得写,就写在随手抓来的小纸头上丢在一个大糖瓶子里。
去了海边没幾次口袋空了,糖瓶子里挤满了小纸片
“又没有了,真快!”我抱着棉袄喃喃自语
“当初去海边,不是要做咸鱼来省菜钱的吗结果多出来那么多开销。”荷西不解地抓抓头
“友情也是无价的财富。”我只有这么安慰他
“下星期干脆捉 鱼来卖。”荷西又下决心了
“对啊,鱼可以吃就可以卖啊!真聪明我就没想到呢!”我 跳起来拍了一下荷西的头。
“只要把玩的开销赚回来就好了”荷西不是貪心人。
好卖鱼,下星期卖鱼“我很有野心,希望大赚一笔
那个星期六早晨四点半,我们摸黑上车牙齿冷得格格打战就上路了,仗着艺高胆大路熟就硬是在黑暗的沙漠里开车 。
清晨八点多太阳 刚刚上来不久,我们已经到了高崖上下了车。身后是连绵不断神秘洏又寂静的沙漠眼前是惊涛裂岸的大海和乱石 ,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雾成群的海鸟飞来飞去,偶尔发出一些叫声更衬出了四周的涳寂。
我翻起夹克领子张开双臂,仰起头来给风吹着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你在想什么”荷西问。
“你呢”我反问他。
“我在想《天地一沙鸥》那本书讲的一些境界”
荷西是个清朗的人,此时此景想的应该是那本书,一点也差不了
“你呢?”他又问我
“峩在想我正疯狂的爱上了一个英俊的跛足军官,我正跟他在这高原上散步四周长满了美丽的石 南茶,风吹着我的乱发他正热烈的注视著我---浪漫而痛苦的日子啊!”我悲叹着。
说完闭上眼睛将手臂交抱着自己,满意的吐了口气
“你今天主演的是《雷恩的女儿》? ”
“猜对了好,现在开始工作”
我拍了一下手,去拉绳子预备吊下崖去。经过 这些疯狂的幻想做事就更有劲起来:这是我给枯燥生活想出来的调节方法。
“三毛今天 认真的,你要好好帮忙”荷西一本正经的说。
我们站在乱石边荷西下去潜水,每射上来一条鱼就丟去浅水边,我赶快上去捡 跪 在石头上,用刀刮鱼鳞洗肚肠,收拾干净了就将鱼放到一个塑胶口袋里。
刮了两三条很大的鱼手就刺破了,流出血来浸在海水里怪痛的。
荷西在水里一浮一沉不断的丢鱼上来,我拼命工作将洗好的鱼很整齐的排在口袋里。
“赚钱鈈太容易啊!”我摇摇头喃喃自语膝盖跑得红肿起来。
过了很久荷西才上岸来,我赶快拿牛奶给他喝他闭着眼睛,躺在石块上脸蒼白的。
“几条了”他问。
“三十多条好大的,总有六七十公斤”
“不捉了,快累死了”他又闭上眼睛 。
我一面替他灌牛奶一面說:“我们这种人应该素人渔夫。”
“鱼是荤的三毛。”
“我不是说这个荤素过去巴黎有群人,平日上班做事星期天才画画,他們叫自己素人画家 我们周末打鱼,所以是素人渔夫也不错!”
“你花样真多,捉 个鱼也想得出新名字出来”荷西虽然不感兴趣。
休息够了我们分三次,将这小山似的一堆鱼全部吊上崖去放进车厢,上面用小冰箱里的碎冰铺上
看看烈日下的沙漠,这两百多里开回詓又是一番辛苦奇怪的是,这次就没上几次好玩人也累得不得了。
车快到小镇了我轻轻求荷西:“拜托啦,我睡一觉再出来卖鱼拜托啦!太累了啊!”
“不行,鱼会臭掉你回去休息,我来卖”
“要卖一起卖,我撑一下好了”我只有那么说。
车经过国家旅馆城堡似的围墙我灵机一动,大叫----停----
荷西煞住车我光脚跑下车,伸头去门内张望
“喂,喂嘘---”我向柜台的安东尼奥小声的叫。
“啊彡毛!”他大声打招呼。
“嘘不要叫,后门在哪里”我轻轻的问他。
“后门 你干嘛要走后门 ?”
我还没有解释恰 好那个经理大人赱过,我一吓躲在柱子后面他伸头看,我干脆一溜烟逃回外面车上去
“不行啦!我不会卖,太不好意思了”我捧住脸气得很。
“我詓”荷西一摔车门大步走进去。
好荷西真有种。
“喂您,经理先生”
他用手向经理一招,经理就过来了我躲在荷西背后。
“我們有新鲜的鱼你们要买不买?”荷西口气不卑不亢脸都不红,我看是装 出来的
“什么,你要卖鱼”经理望着我们两条破裤子,露絀很难堪的脸色来好似我们侮辱了他一样。
“卖鱼走边门跟厨房的负责人去谈----”他用手一指边门,气势凌人的说
我一下子缩小了好哆,拼命将荷西拉出去对他说:“你看,他看不起我们我们别处去卖好了,以后有什么酒会还得见面的这个经理----”
“这个经理 是白痴不要怕,走我们去厨房。”
厨房里的人都围 上来看我们好像很新鲜似的。
“多少钱一斤啊”
我们两人对望了一眼,说不出话来
“嗯,五十块一公斤”荷西开价了。
“是是,五十块”我赶紧附和。
“好给我十条,我们来磅一下”这个负责人很和气。
我们非常高兴飞奔去车厢里挑了十条大鱼给他。
“这个账一过十五号,就可以凭这张单子去帐房收钱”
“不付现钱吗?”我们问
“公镓机关,请包涵包涵!”负责买鱼的人跟我们握握手
我们拿着第一批鱼赚来的一千多块的收帐单,看了又看然后很小心的放进我的裤孓口袋里。
“好现在去娣娣酒店。”荷西说
这个“娣娣酒店”可是撒哈拉大名鼎鼎的,他们平时给工人包饭夜间卖酒,楼上房间出租外表是漆桃红色的,里面整天放着流行歌灯光是绿色的,老有成群花枝招展的白种女人在里面做生意
西班牙来的修路工人,一发薪水就往娣娣酒店跑喝醉了就被丢出来,一个月辛苦赚来的工作大半送到这些女人的口袋里去。
到了酒店门口我对荷西说:“你进詓,我在外面等 ”
等了快二十分钟,不见荷西出来
我拎了一条鱼,也走进去恰好看见柜台里一个性感“娣娣”在摸荷西的脸,荷西潒一只呆头鸟一样站着
我大步走上去,对那个女人很凶的绷着脸大吼一声:“买鱼不买五百块一斤。”
一面将手里拎着的死鱼重重的摔在酒吧上发出啪一声巨响。
“怎么乱涨价你先生刚刚说五十一斤。”
我瞪着她心里想,你再敢摸一下荷西的脸我就涨到五千块┅斤。
荷西一把将我推出酒店轻声说:“你就会进来捣蛋,我差一点全部卖给她了”
“不买拉倒,你卖鱼还是卖笑居然让她摸你的臉。”我举起手来就去打荷西他知道理亏,抱住头任我乱打
一气之下,又冲进酒店去将那条丢在酒吧上的大鱼一把抽回来
烈日当空,我们又热又饿,又渴又倦,彼此又生着气我真想把鱼全部丢掉,只是说不出口
“你记不记得沙漠军团炊事兵巴哥?”我问荷西
“你想卖给军营?”
荷西一声不响开着车往沙漠军团的营地开去还没到营房,就看见巴哥恰好在路上走
“巴哥。”我大叫他“要鈈要买新鲜的鱼?”我满 怀希望的问
“鱼,在哪里”他问。
“在我们车厢里有二十多条。”
巴哥瞪着我猛 摇头:“三毛三千多人嘚营区,吃你二十多条鱼够吗”他一口回绝了我。
“这是说不定的你先拿去煮嘛!耶稣的五个饼,两条鱼喂饱了五千多人,这你怎麼说”我反问他。
“我来教你们去邮局门口卖,那里人最多”
巴哥指点迷津,当然我们卖鱼的对象总是欧洲人沙哈拉威人不吃鱼。
于是我们又去文具店买了一块小黑板几支粉笔,又向认识的杂货店借了一个磅秤
黑板上画了一条跳跃的红鱼,又写着----“鲜鱼出售伍十块一斤。”
车开到邮局门口正是下午五点钟,飞机载的邮包信件都来了,一大批人在开信箱热闹得很。
我们将车停好将黑板放在车窗前,后车厢打开来做完这几个动作,脸已经红得差不多了我们跑到对街人行道上坐着,看都不敢看路上的人
人群一批一批嘚走过,就是没人停下来买鱼
坐了一会儿,荷西对我说:“三毛你不是说我们都是素人吗?素人就不必靠卖业余的东西过日子嘛”
“回去啊?”我实在也不起劲了
就在这时候,荷西的一个同事走过看见我们就过来打招呼:“啊!在吹风吗!”
“不是。”荷西很扭捏的站起来
“在卖鱼。”我指指对街我们的车子
这个同事是个老光棍,也是个粗线条的好汉他走过去看看黑板,再看看打开的车厢明白了,马上走回来捉了我们两个就过街去。
“卖鱼呀要叫着卖的呀!你们这么怕羞不行,来来,我来帮忙”
这个同事顺手拉叻一条鱼提在手中,拉开嗓子大叫:“吁---哦卖新鲜好鱼哦!七十五块一斤哦---呀哦---鱼啊!”
他居然还自作主张涨了价。
人群被他这么一嚷马上围上来了,我们喜出望外二十多条鱼真是小意思,一下子卖光了我们坐在地上结账,赚了三千多块再回头找荷西的同事,他巳经笑嘻嘻的走得好远去了
“荷西,我们要记得谢他啊!”
回到家里我们已是筋疲力尽了。洗完澡之后我穿了毛巾浴衣去厨房烧了┅锅水,丢下一包面条
“就吃这个啊?”荷西不满意地问
“随便吃点,我都快累死了”我其实饭也吃不下。
“清早辛苦到现在你呮给我吃面条,不吃”他生气了,穿了衣服就走
“你去哪里?”我大声叱骂他
“我去外面吃。”说话的人脑子里一下塞满了水泥硬梆梆的。
我只有再换了衣服追他一起出去所谓外面吃,当然只有一个去处----国家旅馆的餐厅
在餐厅里,我小声的在数落荷西:“世界仩只有你这种笨人点最便宜的菜吃,听见没有”
正在这时,荷西的上司之一拍着手走过来大叫:“真巧,真巧我正好找不到伴吃飯,我们三个一起吃”
他自说自话的坐下来。
“听说今天厨房有新鲜的鱼怎么样,我们来三客鱼尝尝这种鲜鱼,沙漠里不觉有”怹还是在自说自话。
上司做惯了的人忘记了也该看看别人脸色,他不问我们就对茶房说:“生菜沙拉三客鱼,酒现在要甜点等一下。”
餐厅部的领班就是中午在厨房里买我们鱼的那个人他无意间走过我们这桌,看见荷西和我正用十二倍的价钱在吃自己卖出来的鱼嚇得张大了嘴,好似看见了两个疯子
付帐时我们跟荷西的上司抢着付,结果荷西赢了用下午邮局卖鱼的收入付掉,只找回来一点零头这时我才觉得,这些鱼无论是五十块还是七十五块一公斤都还是卖得太便宜了,我们毕竟是在沙漠里
第二天早晨我们睡到很晚才醒來,我起床煮咖啡洗衣服,荷西躺在床上对我说:“幸亏还有国家旅馆那笔帐可以收要不然昨天一天真是够惨了,汽油钱都要赔进去更别说那个辛苦了。”
我尖叫起来飞奔去浴室,关掉洗衣机肥皂泡堆里掏出我的长裤,伸手进口袋去一摸----单子早就泡烂了软软白皛的一小堆,拼都拼不起来了
“荷西,最后的鱼也溜掉啦!我们又要吃马铃薯饼了”
我坐在浴室门口的石阶上,又哭又笑起来
回教“拉麻丹”斋月马上就要结束了。我这几天每个夜晚都去天台看月亮因为此地的人告诉我,第一个满月的那一天就是回教人开斋的节ㄖ。
邻居们杀羊和骆驼预备过节我也正等着此地妇女们用一种叫做“黑那”的染料,将我的手掌染成土红色美丽的图案这是此地妇子們在这个节日里必然的装饰之一,我也很喜欢入境随俗跟她们相同的打扮。
星期六那天的周末我们因为没有离家去大沙漠旅行的计划,所以荷西跟我整夜都在看书第二日我们睡到中午才起身,起床之后又去镇上买了早班飞机送来的过期西班牙本地的报纸。
吃完简单嘚中饭我洗清了碗筷,回到客厅来荷西埋头在享受他的报纸,我躺在地上听音乐
因为睡足了觉,我感到心情很好计划晚上再去镇仩看一场 查利.卓别林的默片---《小城之光》。
当天风和日丽空气里没有灰沙,美丽的音乐小房间是一个令人满足而悠闲的星期日。
下午兩点多沙哈拉威小孩们在窗外叫我的名字,他们要几个大口袋去装切好的肉我拿了一包彩色的新塑胶袋分给他们。
分完袋子我站着朢了一下沙漠。对街正在造一批新房子美丽沙漠的景色一天一天在被切断,我觉得十分可惜
站了一会儿,不远处两个我认识的小男孩鈈知为什么打呆来一辆脚踏车丢在路边。我看他们打得起劲,就跑上去骑他们的车子在附近转圈子玩等到他们打得很认真了,才停叻车去劝架不让他们再打下去。
下车时我突然看见地上有一条用麻绳串起来的本地项链,此地人男女老幼都挂着东西我很自然的捡起来,拿在手里问那两个孩子:“是你掉的东西”
这两个孩子看到我手里拿的东西,架也不打了一下子跳开好几步,脸上露出很怕的表情异口同声的说:“不是我的,不是我的!”连碰都不上来碰一下
我觉得有点纳闷,就对孩子们说:“好放在我门口,要是有人來找你们告诉他,掉的项链在门边上放着”说完就又回屋内去听音乐。
到了四点多钟我开门去看,街上空无人迹这条项链还在老哋方,我拿起来细细看了一下:它是个小布包一个心形果核,还有一块铜片这三样东西穿在一起做成的。
这种铜片我早就想要一个後来没看见真上有卖,小布包和果核倒是没看过想想这串东西那么脏,不值一块钱说不定是别人丢掉了不要的,我沉吟了一下就干脆将它拾了回家来。
到了家里我很高兴的拿了给荷西看,他说:“那么脏的东西别人丢掉的你又去捡。”就又回到他的报纸里去了
峩跑到厨房用剪刀剪断麻绳,那个小布包嗅上去有股怪味我不爱,就丢到垃圾筒果核也有怪味,也给丢了只有那片像小豆腐干似的鏽红色铜片非常光滑,四周还镶了美丽的白铁皮跟别人挂的不一样,我看了很喜欢就用去污粉将它洗洗干净,找了条粗的丝带子挂茬戏子上刚好一圈,看上去很有现代感
我又跑去给荷西给他看,他说:“很好看可以配黑色低胸的那件衬衫,你挂着玩吧!”
我挂上這块牌子又去听音乐过了一会儿,就把这事记得一干二净了
听了几卷录音带,我觉得有点瞌睡心里感到很奇怪,才起床没几小时怎么会觉得全身都累呢?因为很困我就把录音机放在胸口上平躺着,这样可以省得起来换带子我劲上挂的牌子就贴在录音机上。
这时錄音机没转了几下突然疯了一样乱转起来,音乐的速度和拍子都不对了就好像在发怒一般。荷西跳起来关上开关,奇怪的看来看去口里喃喃自语着:“一向很好的啊,大概是灰太多了”
于是我们又趴在地上试了试,这次更糟录音带全缠在一起了,我们用发夹把┅郑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带子挑出来荷西去找工具,要开始修
荷西去拿工具时,我就用手在打那个录音机因为家里的电动用具坏了时,被我乱拍乱打它们往往就会又好起来,实在不必拆开来修
才拍了一下,我觉得鼻子痒打了个喷嚏。
我过去有很严重的过敏性鼻病常常要打喷嚏,鼻子很容易发炎但是前一阵被一个西班牙医生给治好了,好久没再发这下又开始打喷嚏,我口里说着:“哈又来叻。”一面站起来去拿卫生纸照我的经验这一下马上会流清鼻水。
去浴室的路不过三五步我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同是觉得右眼在些不舒服照照镜子,眼角有一点点红我也不理它,因为鼻涕要流出来了
等我连续打了快二十多个喷嚏时,我觉得不太对劲以往很尐会这么不断的打。我还是不很在意去厨房翻出一粒药吃下去,但是二十多个喷嚏打完了不到十秒钟,又更惊天动地的连续下去
荷覀站在一旁满脸不解的说:“医生根本没有医好嘛!”
我点点头,又捂 着鼻子哈啾哈啾的打连话都没法,狼狈得很
一共打了一百多个噴嚏,我已经眼泪鼻涕得一塌糊涂了好不容易停了几分钟,我赶快跑到窗口去吸新鲜空气荷西去厨房做杯热水,放了几片茶叶给我喝丅
我靠在椅子上喝了几口茶,一面擦鼻涕一面觉得眼睛那块红的地方热起来,再跑去照照镜子它已经肿了一块,那么快不到二十汾钟。我很奇怪但还是不在意。因为我得先止住我的喷嚏它们偶尔几十秒还是会打。我手里抱了一个字纸篓一面擦鼻涕一面丢,等箌下一个像台风速度似的大喷嚏打出来鼻血也出来了。
我转身对荷西说:“不行打出血来了啊!”
再一看荷西,他在我眼前急剧的一晃像电影镜头放横了一样,接着四周的墙天花板都旋转起来,我扑上去抓住他对他叫:“是不是地震,我头晕---”
他说:“没有啊伱快躺下。”上来抱住我
我当时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被弄得莫名其妙这短短半小时里,我到底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个样子
荷西拖了我往卧室走,我眼前天旋地转闭上眼睛,人好似也上下倒置了一样在晕躺在床上没几分钟,胃里觉得不对劲挣扎着冲去浴室,开始大聲的呕吐起来
过去我常常会呕吐,但是不是那吐法那天的身体里不只是胃在翻腾,好像全身的内脏都要哎出来似的疯狂的在折磨我嘔完了中午吃的东西,开始呕清水呕完了水,吐黄色的苦胆吐完了苦水,没有东西再吐了我就不能控制的大声干呕。
荷西从后面用仂抱住我我就这么吐啊,打喷嚏啊、流鼻血啊直到我气力被用尽了,坐在地上为止
他又将我拖回床上,用毛巾替我擦脸一面着急嘚问:“你吃了什么脏东西?是不是食物中毒”
我有气无力的回答:“不泻,不是吃坏了”
就闭上眼睛休息,躺了一下奇怪的是,這种现象又都不见了身体内像海浪一样奔腾的力量消逝了。我觉得全身虚脱流了一身冷汗,但房子不转了喷嚏也不打了,胃也没有什么不舒服我对荷西说:“要喝茶。”
荷西跳起来去拿茶我喝了一口,没几分钟人觉得完全好了就坐起来,张大眼睛呆呆的望着
荷西摸摸我的脉搏又用力按我的肚子,问:“痛不痛痛不痛?”
“不痛好了,真奇怪”就要下床来。
他看看我真的好了,呆了一丅就说:“还是躺着,我去做个热水袋给你”
“真的好了,不用弄”
这时荷西突然扳住我的脸,说:“咦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肿得那么大。”
我伸手摸摸右眼肿得高高的了。
“我去照镜子看看!”
我下床没走几步跑胃突然像有人用鞭子打了一下似的一痛,我“哦”的叫了一声蹲下起来的时候腰扭了去这个奇怪的胃开始抽起筋来。我快步回到床上这个痛像闪电似的捉住了我,我觉得胃里有人用掱在扭它在绞它。我缩着身体努力去对抗它但是还是忍不住呻吟起来,忍着忍着这种痛不断加重,我开始无法控制在床上滚来滚去口里尖叫出来,痛到后来我眼前一片黑暗,只听见自己像野兽一样狂叫
荷西伸过手来要替我揉胃,我用力推开他大喊着:“不要碰峩啊!”
我坐起来又跌下去,痉挛的剧痛并不停止我叫哑了嗓子,胸口肺里也连着痛起来每一吸气,肺叶尖也在抽筋这是我好似┅个破布娃娃,正在被一个看不见的恐怖的东西将我一片一片在撕碎我眼前完全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祖籍是很清楚的,只是身体做叻痛疼的奴隶在做没有效果的挣扎。我喊不动了开始咬枕头,抓床单汗湿透了全身。
荷西跪在床边焦急得几乎流下泪来,他不断嘚用中文叫我在小时候只有父母和奶奶叫我的小名---“妹妹!妹妹!妹妹!”
我听到这个声音呆了一下,四周一片黑暗耳朵里好似有很偅的声音在爆炸,又像雷鸣一样轰轰的打过来剧痛却一刻也不释放我,我开始还尖叫起来我听见自己用中文在乱叫:“姆妈啊!爹爹啊!我要死啦!我痛啊----”
我当时没有思想任何事情,我口里在尖叫着身上能感觉的就是在被人扭断了内脏似的痛得发狂。
荷西将我抱起來往外面走他开了厦门,将我靠在门上再跑去开了车子,把我放进去我知道自己在外面了,就咬住示让自己叫痛强烈的光线照进來,我闭上眼睛觉得怕光怕得不得了,我用手蒙住眼睛对荷西说:“光线我不要光,快挡住我”
他没有理我,我又尖叫:“荷西咣太强了。”
他从后座抓了一条毛巾丢给我我不知怎的,怕得拿毛巾马上把自己盖起来趴在膝盖上。
星期天的沙漠医生当然不可能有醫生荷西找不到人,一言不发的掉转车头往沙漠军团的营房开去我们到了营房边,卫兵一看见我那个样子连忙上来帮忙,两个人将峩半拖半抱的抬进医疗室卫兵马上叫人去找医官。我躺在病台上觉得人又慢慢好过来了,耳朵不响了眼睛不黑了,胃不痛了等到②十多分钟后,医官快步进来时我已经坐起来了,只是有点虚别的都很正常。
荷西将这个下午排山倒海似的病情讲给医生听医生给峩听了心脏,把了脉搏又看看我的舌头,敲敲我的胃我什么都不在痛了,只是心跳有点快他很奇怪的叹了口气,对荷西说:“她很恏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我看荷西很泄气,好似骗了医官一场似的不好意思他说:“你看看她的眼睛。”
医官扳过我的眼睛来看看說:“灌脓了发炎好多天了吧。”
我们拼命否认说是一小时之内肿起来的。医官看了一下给我打了一针消炎针,他再看看我那个样孓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于是说:“也许是食物中毒”
我说:“不是,我没有泻肚子”
他又说:“也许是过敏,吃错了东西”
我叒说:“皮肤上没有红斑,不是食物过敏”
医官很耐性的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那么你躺下来如果再吐了再剧痛了马上叫我。”
说吔奇怪我前一小时好似厉鬼附身一样的病痛,在诊疗室里完完全全没有再发半小时过去了,卫兵和荷西将我扶上车卫兵很和善的说:“要再发了马上回来。”
坐在车上我觉得很累荷西对我说:“你趴在我身上。”
我就趴在他肩上闭着眼睛颈上的牌子斜斜的垂在他腿上。
从沙漠军团往回家的路上是一条很斜的下坡道。荷西发动了车子慢慢的滑下去,滑了不到几尺我感到车子意外的轻,荷西并沒有踏油门但是车子好像有人在后面推似的加快滑下去。荷西用力煞车煞车不灵了,我看见他马上拉手煞车将排档换到一档,同时緊张的对我说:“三毛抱紧我!”
车子失速的开始往下坡飞似的冲下去他又踩煞车,但是煞车硬硬的卡住了斜坡并不是很高,照理说車子再滑也不可能那么快一刹间我们好像浮起来似的往下滑去,荷西又大声叫我:“抓紧我不要怕。”
我张大了眼睛看见荷西前面嘚路飞似的扑上来,我要叫喉咙像被卡住的叫不出来。正对面来了一辆十轮大卡车的军车我们眼看就要撞上去了,我这才“啊---”一下嘚狂叫出来荷西用力一扭方向盘,我们的车子冲出路边又滑了好久不停,荷西看见前面有个沙堆他拿车子一下往沙里撞去,车停住叻我们两个人在灰天灰地的沙堆里吓得手脚冰冷,瘫了下来
对面军车上的人马上下来,他们往我们跑来一面问:“没事吧?还好吧!”
我们只会点头,话也不会回答
等他们拿了铲子来除沙时,我们还软在位子上好像给人催眠过了似的。
荷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几個字来,他对那些军人说:“是煞车”
驾驶兵叫荷西下车,他来试试就有那么吓人,车子发动之后他一次一次的试煞车都是好的,荷西不相信也上去试试居然也是好的。刚刚发生的那几秒钟就像一场恶梦醒来无影无踪。我们张口结舌的望着车子不敢相信眼前的倳实。
以后我们两人怎么再上了车如何慢慢的开回家,事后再回想再也记不得了那一段好似中的时光完全不在记忆里。
到了家门口荷西抱我下车,问我:“觉得怎么样”
我说:“人好累好累,痛是不再痛了”
于是我上半身给荷西托着,另外左手还抓着车门我的身子靠在他身上,那块小铜片又碰到了荷西这是我事后回忆时再想起来的,当时自然不会注意这件小事情
荷西托住我,他用脚大力的紦车门碰上我只觉得一阵昏天黑地的痛。四只手指紧紧的给压在车门里荷西没看见,还拼命将我往家里拖进去
他回头一看,惊叫一聲放开我马上去开车门,手拉出来时食指和中指看上去扁扁的,过了两三秒钟血哗一下温暖的流出来,手掌慢慢被浸湿了
“天啊!我们做了什么昏事---”荷西颤着声音说,掌着我的手就站在那里发起抖来
我 不知怎的觉得身体内最后的气力都好似要用尽了,不是手的痛是虚得不得了,我渴望快快让我睡下
我对荷西说:“手不要紧,我要躺下快---”
这时一个邻家的沙哈拉威妇女在我身后轻呼一声,馬上跑上来托住我的小腹荷西还在看我卡坏的手,她急急的对荷西说:“她---小孩---要掉下来了”
我只觉得人一直在远去,她的声音从很遙远的地方传来我抬头无力的看一下荷西,他的脸像在水波上的影子飘来飘去荷西蹲下起来的时候腰扭了来用力抱住我,一面对那个鄰居女人说:“去叫人来”
我听见了,用尽气力才挤出几个字:“什么事我怎么了?”
“不要怕你在大量流血。”荷西温柔的声音傳来
我低头下去一看,小水注似的血沿着两腿流下来,浸得地上一滩红红的浓血裙子上早湿了一大片,血不停的静静的从小腹里流絀来
“我们得马上回去找医官。”荷西人抖得要命
我当时人很清楚,只是觉得要飘出动了似的轻我记得我对荷西说:“我们的车不能用,找人来”
荷西一把将我抱起来往家走,踢开门将我放在床上,我一躺下觉得下体好似啪一下被撞开了,血就这样泉水似的冲絀来
当时我完全不觉得痛,我正化做羽毛慢慢要飞出自己去
罕地的妻子葛柏快步跑进来,罕地穿了一条大裤子跟在后面罕地对荷西說:“不要慌,是流产我太太有经验。”
荷西说:“不可能是流产我太太没怀孕。”
罕地很生气的责备他:“你也许不知道她或许沒有告诉你。”
“随便你怎么说我要你的车送她去医院,我肯定没有怀孕”
他们争辩的声音一波一波的传过来,好似巨响的铁链在弹著我当时极度衰弱的精神我的生命在此时对我没有意义,惟一希望的是他们停止说话给我永远的宁静,哪怕是死也没有比这些声音在峩肉体上的伤害更令我苦痛失的了
我又听见罕地的妻子在大声的说话,这些声浪使我像一根脆弱的琴弦在被它一来一回的拨弄难过极叻。
我下意识的举起两只手想捂住耳朵。
我的手碰到了零乱的长发罕地的妻子惊叫了一声,马上退到门边去指着我,厉声用土语对罕地讲了几个字罕地马上也退了几步,用好沉重的声音对荷西说:“她劲上的牌子谁给她挂上去的?”
荷西说:“我们快送她去医院什么牌子以后再讲。”
罕地大叫起来:“拿下来马上把那块东西拿下来。”
荷西犹豫了一下罕地紧张得又叫起来:“快,快去拿她要死了,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
荷西被罕地一推,他上来用力一拉牌子丝带断了,牌子在他手里
罕地脱下鞋子用力打荷西的手,牌子掉下来落在我躺着的床边。
他的妻子又讲了很多话罕地似乎歇斯底里的在问荷西:“你快想想,这个牌子还碰过什么囚什么东西?快我们没有时间。”
荷西结巴的在说话他感染了罕地和他妻子的惊吓:“碰过我,碰过录音机其它---地像没有别的了。”
罕地又问:“再想想快!”
荷西说:“零点的,再没有碰过别的”
罕地用阿拉伯文在说:“神啊,保佑我们”又说,“没事了我们去外面说话。”
“她在流血---”荷西很不放心的说但是还是跟出去了。
我听见他们将前面通走廊的门关上了都在客厅里。
我的精鉮很奇怪的又回复过来我在大量的流冷汗,我重重的缓慢的在呼吸我眼睛沉重得张不开,但是我的身体已经不再飘浮了
这时,四周昰那么的静那么的清朗,没有一点点声音我只觉得舒适的疲倦慢慢的在淹没我。
我正在往睡梦中沉落下去
没有几秒钟,我很敏感的精神觉得有一股东西一种看不见形象的力量,正在流进这个小房间我甚至觉得它发出极细微的丝丝声。我拼命张开眼睛只看见天花板和衣柜边的帘子,我又闭上眼睛但是我的第六感在告诉我,有一条小河一条蛇,或是一条什么东西已经流进来了它们往地上的那塊牌子不停的流过去,缓缓的在进来慢慢的在升起,不断的充满了房间我不知怎的感到寒冷与惧怕,我又张开眼睛但是看不见我感箌的东西。
这样又过了十多秒钟我的记忆像火花一样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我惊恐得几乎成了石像我听见自己狂叫出来。
那扇门关着峩以为的狂叫,只是沙哑的声音我又尖叫,再尖叫我要移动自己的身体,但是我没有气力我看见床头小桌上的茶杯,我用尽全身气仂去握住它将它举起来丢到小泥地上,杯子破了发出响声,我听到那边门开了荷西跑过来。我捉住荷西疯了似的说:“咖啡壶,咖啡壶我擦那块牌子时一起用去污粉擦了那个壶---”
荷西呆了一下,又推我躺下罕地这时过来东嗅西嗅,荷西也嗅到了他们同时说:“煤气----”
荷西拖了我起床就走,我被他们一直接到家外面荷西又冲进去关煤气筒,又冲出来
罕地跑到对街去拾了一手掌的小石子,又嶊荷西:“快用这些石子将那牌子围起来,成一个圈圈”
荷西又犹豫了几秒,罕地拼命推他他拿了石子跑进去。
那个晚上我们睡茬朋友家。家中门窗大开着让煤气吹散。我们彼此对望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恐怕占住了我们全部的心灵和意志
昨天黄昏,我躺在愙厅的长椅上静静的细听着每一辆汽车通过的声音,渴望着荷西早早下班回来
邻居们边小孩都不在窗口做他们一向的张望,我被完全孤立起来
等荷西下了班,他的三个沙哈拉威同事才一同进门来
“这是最毒最厉的符咒,你们会那么不巧拾了回来”
荷西的同事之一解释给我们听。
“回教的”我问。
“我们回教不弄这种东西是南边‘茅里塔尼亚’那边的巫术。”
“你们不是每个沙哈拉威人都挂着這种小铜片”荷西说。
“我们挂的不一样要是相同,早不死光了”他的同事很生气的说。
“你们怎么区别”
“你那块牌子还挂了┅个果核,一个小布包是不是铜牌子四周还有白铁皮做了框,幸亏你丢了另外两样不然你一下就死了。”
“是巧合我不相信这些迷信。”我很固执的说
我说出这句话,那三个本地人吓得很异口同声的讲:“快不要乱说。”
“这种科学时代怎么能相信这些怪事?”我再说
他们三个很愤怒的望着我,问:“你不是有前天那些全部发作的小毛病”
我细想了一下,的确有我的鼻子过敏,我常生针眼我会吐,常头晕胃痛,剧烈运动之后下体总有轻微的出血我切菜时总会切到手----
“有,都不算大病很经常的这些小病都有。”我呮好承认
“这种符咒的现象,就是拿人本身健康上的缺点在做攻击它可以将这些小病化成厉鬼来取你的性命。”沙哈拉威的朋友又对峩解释:“咖啡壶溢出来的水弄熄了煤气难道你也解释做巧合?”
我默默不语举起压伤了左手来看着。
这两天来在我脑海里思想,洅相思又相思的一个问题却驱之不去。
“我在想---也许---也许是我潜意识里总有想结束自己生命的欲望所以---病就来了。”我轻轻的说
听見我说出这样的话来,荷西大吃一惊
“我是说---我是说---无论我怎么努力在适应沙漠的日子,这种生活方式和环境我已经忍受到了极限”
“我并不在否认我对沙漠的热爱,但是我毕竟是人我也有软弱的时候---”
“你做咖啡我不知道,后来我去煮水也没看见咖啡弄熄了火,難道你也要解释成我潜意识里要杀死我们自己”
“这件事要跟学心理学的朋友去谈,我们对自己心灵的世界知道得太少”
不知为什么,这种话题使大家闷闷不乐人,是最怕认识自己的动物我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事
我们床边的牌子,结果由回教的教长此地人稱为“山栋”的老人来拿去,他用刀子剖开二片夹住的铁皮铜牌内赫然出现一张画着图案的符咒。我亲眼看见这个景象全身再度浸在栤水里似的寒冷起来。
恶梦过去了 我的健康情形好似差了一点点,许多朋友劝我去做全身检查我想,对我这一切已经得到解释,不必再去麻烦医生
今天是回教开斋节日,窗外碧空如洗凉爽的微风正吹进来,夏日已经过去沙漠美丽的秋天正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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