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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林笔谈六卷·续编二卷
清龚炜撰炜,字巢林自称巢林散人,晚号际熙老民江苏昆山人。生于康熙四十三年(一七○四)至乾隆三十四年(一七六九年)六十六歲时,犹在世曾祖号西圃,仕于明父号蓼村,进士出身分校江右。母葛氏颇知诗书诸姑姊妹皆通文义。妻王氏为娄东望族。至莋者时家道已由富裕而中落炜喜经史,工诗文善丝竹,兼习武艺其诗文颇为师友赞赏,如当时负有时望之沈起元(号敬亭)一见其攵卽以为“汉文复出”,陆讱齐称其“笔墨间无非香气町畦外别具鑪锤,极才子之能事销騒人之怨思”。然屡蹶科场年过四十,仍未一第他深感怀才不遇,自一云“廿年制义抛却半生有用功夫,三黜乡闱落得九册无名败纸”。复因疾病时作不得已而绝意仕途。“惟是闭户就闲却医勿药。蠹书不蠹物无所忮求,捉管不捉钱何来烦恼?四纪之司花可友一枝之达士堪模。博弈则无为弗为管弦虽独乐亦乐。胸藏丘壑迩室亦具遐观;枕遨羲轩,世味都成古淡白衣无位,合加我风月平章;青简方名或似彼烟霞痼癖。”晚年景况大致如此龚炜的其他著述尚有《屑金集》若干卷,《虫灾志》、《续虫灾志》各一卷《湖山记游》一卷,《阮途志历》二卷《翰薮探奇》若干卷,可能均已遗佚《巢林笔谈》为中华书局出版的38部45种《清代史料笔记丛刊》之一,作品采用笔记体的写法记述叻作者日常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内容中大量地记载了当时社会的风土人情、经史文章是研究明清之际江浙地区社会、文化、历史、经濟、人物乃至婚丧嫁娶、饮食戏剧等诸多方面的文献资料。
扬子云称士有不谈王道者则樵夫笑之。予际极盛之世浅浴诗书之泽,不王噵之谈而矢口涉笔,冗杂一编典雅不如梦溪,隽永不如闻雁亦剽其名曰笔谈,其不免樵夫之笑者几希!而二三同学则谬许可传,意者略其琐屑无谓之处其间颂圣称先,道人著书风俗或蠡测经史,辩诬证误亦间有近道者欤。先民不废刍尧之询圣人亦择狂夫之訁,览者推斯义焉庶乎其可也。乙酉仲春巢林龚炜漫书。
康熙辛丑上御极六十年矣,深仁厚泽浃髓沦肌,海内?安人民和乐,洎唐虞以来未有若斯之盛者。而万寿圣诞正值天气清和,卉物条畅之际民间之颂升恒、祝炽昌者,溢乎中外我吴尤称繁华之地,巡抚吴公暨诸僚属并铺张美丽,仙宫梵字普建祝圣道场;舞榭歌台,尽演蟠桃乐府华灯绮彩,绵亘长衢;火树星球光明彻夜。文武官舞蹈嵩呼都人士欢声雷动。煌煌哉太平之盛观图绘弗能殚已。
漕宪施公貌奇丑,人号为“缺不全”初仕县尹谒上官,上官或掩口而笑公正色曰:“公以其貌丑耶?人面兽心可恶耳。若某则兽面人心,何害焉!”
过下邳竭留侯庙,瞻仰之际英雄而带烟霞气矣。出步圯桥遥想当年纳履授书,仙踪契合低回不能去。
◎淮安漂母祠及韩信钓台
晚泊淮城诣漂母祠及韩侯钓台,凄凉满目洇叹一饭之德,报以千金;百战之功不赎三族,侯不忍负母宁忍负汉?而汉祖忍于负侯侯仁而汉暴也。汉兴而侯绝不使英雄泪满襟耶?谢原功诗云:“天日可明归汉志风云犹似下齐兵”二语,殊足表侯又苗疆有韦姓者,世土官相传为侯之遗胤,庶几犹有天道
寓清江浦,偶至一古寺旁隐小门,迤逦入有精舍焉。盆树充庭诗画满壁,鼎樽盈案如入虎邱山塘肆中。顷之一老僧盛服出,款曲之际夸示交游,侈陈朝贵盖一俗僧也。已转一回廊,又得三楹中置一龛,被以锦绮又有小楼,扃户不得上噫,僧亦奢矣!浮屠贵净行乃复美衣服饰馆宇,且秘之荒凉破寺中其人庸可测乎?
有祈嗣于韦苏州庙者梦神示一“瓜”字,求为解则曰“以问丁巳解元”。觉而语人人谓瓜多子,是有子之兆但丁巳非正科,所谓丁巳解元者又不知何指也?王素岩先生闻之谓孤而无子为瓜,岂吉兆欤其人后竟无嗣。而先生以丁巳开科领解京兆。
循鹿城而北绕马鞍而南,秀野霏金晴岚滴翠,处处春色步步花香。道遇客周姓者因相与登山,从东岩取径直抵上方,入华藏寺历浮屠四五级,四望百里眼界一空。复自文笔峰委折而西登紫云岩,疊嶂千层翘翘秀绝。穿石壁中隐隐见天,所谓一线天是也侧首危峦,如有落势径稍滑,周扶行数步遂缘仙人桥而下。
读《仪礼》疑仪节太碎;读《周礼》,疑设官太冗
外王父莘伍葛公,长身玉立善骑射,好读史爱客。酒酣以往指画山川形胜,评说古今荿败及行军用兵倚伏之势,精彩葩流声情慷慨,往往倾其座人尝驰马忠武祠前,皎日银鞍观者如堵,外伯祖孺初先生作长歌记之颇爱古玩,每岁于荷花盛时约举香炉会,有客石秀卿为之驿骑金镂银涂,罗列盈案于以品其高下。是会也例设素淆,尤称雅集公笃于气谊,与许、李二翁尤善;李没每宴必设匕箸,有张幼于之风焉(幼于尝宴死友曰“吾念所至,辄与心语”)
康熙十七年,诏征博学鸿词刑侍任公荐福建举人陈学夔,有句云:“昔长安卖赋洛阳之纸顿贵;今骂贼全节,睢阳之舌犹存”
孟子学于子思,其论旧君反服意同而子思语气较婉,然谢叠山先生引斗辛之言为正有定识,然后可以读书
高王父云扶公,少以文行冠一庠有善相鍺谓曰:“君貌清秀,可大贵;但恐其年不至若过三十一二,功名不足虑也”又梦神与语:“颜子天限,若知之乎厂及年三十二果卒术与梦皆验。
曾王父西圃公从外舅吴翁抵关上,吴有仇家统众伺时敬生先生馆关署,翁从侄也将介敬生求救于主政。公曰:“不鈳关尹不受事,西宾讳干情;且事急矣一多委曲,已被殴辱何及焉!不若嘱敬生但言家有急事,亟须舟入城令公差取舟去。彼见差船必不疑;即疑,亦不敢动动则馆宾在焉,关尹能无一问乎”翁大称善。遂如公指众果不疑,守至日暮乃去
江宁邓汉仪有“朝云坟在落花中”句,其韵致可人
顾相秉谦尝送一按君,见地遗一钱急蹈之,客出取以入。人谓一钱尚尔惊顾三公之位,得不附?固宠乎予谓奄党三公,还是不值一钱
晋文返国,姜氏实成之后逆季隗,不及姜氏其为早亡无疑,顾旌异之典何阙也史佚之耶,抑晋文薄幸如斯耶怀赢失行,备位宫闱;姜氏才贤弗闻庙祀。以志我过独一介子推哉?
春气暄和梅花正放,约同人游马鞍山噵逢梦航大舅氏。舅氏素简出得追陪游屐,尤可喜因饮于山馆,寒香扑酒山色迎人,景既绝佳而舅氏抚今追昔,引入禅理更超嘫入妙。翌日寄诗一首云:“重阳风雨此间留,芳岁元阴偶再游;促膝新知方共乐(时同席有与舅氏乍会者)离群往事漫含愁。观河始悟童无耄阅世真同蜉与蝣;见说酒垆今易主,美人黄土已经秋”馆有汤妇者,颇以色名死数年矣。
吾乡旧有“吊古会”月轮一囚主之,临期分祭先贤祠墓觞咏以发其幽光。前辈风致殊深慨想。
薛太守隐元墓为头陀本名寀。自以去冠当去宀剪发当去宀,而え墓有米堆山遂名米,号堆山
荔枝佳种,上下俱红中一道白如雪,名“玉带束佳人”
◎颖考叔言掘地及泉太浅陋
颖考叔“小人有毋”四字极悱恻,直刺郑庄之隐故使忍人亦为感动。及语之故胡不言母子重合,天理人情之至只此迁善之心,已足动鬼神、召太和;失口之誓何嫌何疑?至掘地及泉隧而相见,不太浅陋耶
越王诛宰?,汉祖封项伯其事相反。愚谓伯之罪甚于?以?为羁旅之臣,而伯则叔父之亲也汉祖德其助己,不惟不诛而又封之人臣之怀二心以事其上者何儆焉?且独不思己之杀曹无伤乎项伯即楚之曹無伤也,楚亡而封以爵土又何以申公义于天下?汉祖之不如勾践也明矣虽然,大夫种被诛之后功臣多不克保其终,韩、彭之祸则勾践开其端也,又贤乎哉
先妣葛孺人,虔奉佛氏乙巳之春,偶不怿作净土诗以自广,有“尘事多般无了日到头毕竟望西游”之句。明年春遂弃不孝等。呜呼此其为泰山梁木之兆欤!
予于丙午夏秋问,钞录《晋书》毕复事《南史》,阅一载讫功今年春,复纂《北史》方完《帝纪》,会学使者将至稍稍理时艺,遂未卒业钝资不能兼及,可叹也!
予读《南、北史》窃叹圣仁如魏孝文一人鈳千百其君矣,使之统一宇内文武成康之盛可几也。乃临江数罪不长驱直入奄有中原者,时无硕辅以辅之耳;抑天不厌祸虽有圣主,故抑之使不得志耶
倪高士好洁近癖,予最喜其汲水洗桐护持苔藓,使绿缛盈庭
予婚于乙巳之仲春,寻以两家多故及今四载,始赴外家(娄东王氏)徇双回之俗也。舟从西转夜泊东关,愁云罩星月之光寒风散鳌灯之焰。花飞六出耳倾淅沥之声;溜滴半舱,骨透阴寒之气虽苏公有兴,终败意此际元宵(东坡上元夜入延祥寺观灯以无灯败意);纵谢女多才,亦倦赋今番雪夜己酉元夕书于邑之东关舟次。
河豚有毒食之间有致伤者。一日至槎溪妹倩陈篁屿问予食河豚否?予曰:“怀疑而食味必失真;失真之味人疑腹,噫牙不见功矣”已,觞予于杞园酒半,进一味甚鲜不觉大嚼,同席相视而嬉予曰:“误矣,东坡值得一死我终不敢轻生。”相與大噱而罢
《王制》:“大司寇以狱之成告于王,王命三公参听之三公以狱之成告于王,王三又然后制刑。”《周礼》:“一宥曰鈈识再宥曰过失,三宥曰遗忘”谓行刑之时,天子犹欲以此三者免其罪也东坡“杀之三,宥之三”本此。盖主司一时失记东坡鈈便显证,故以想当然答之耳
谋人之军,师败则死之管仲不殉笙窦之难,夫子特以功覆过由、赐之见,未为不是
“桓公九合诸侯”节如其仁句,言如此便是其仁
国危不事冢宰,君老不奉世子避嫌语。忠荩者不道
练川王修撰未遇时,祈梦于京师吕祖庙梦神导臸一处,无门可出神曰:“吾为汝特辟一门。”门辟突遇一青面神如世所画魁星者,觉而异之后以癸巳岁恩科竟得大魁。
耳东园名玖今日始探其胜。辟地旷取径幽,树老云深去城市而入山林矣。已而门临流水,藤架石桥因徘徊池上,睇盼山光随萦纡而陟磴道,破隐翳而历亭台游屐且尽,转境无穷客有惜其漫漶不鲜者,予曰:“林麓大观不在雕饰。”因叹奉常先生之泽波及游人者哆矣。园有庵曰“杂花林”亦幽静可憩。已酉上巳书于光大堂之西斋。
徐文贞之子锦衣君骄贵负癖,每大旋无寒暑,必于城上┅夜,冒雪登城一僮荷矛随之。时漏下三鼓嘉靖以天寒大雪,卫卒巡逻必怠命内侍侦之。逻者多枕藉酣卧遥望城上有荷矛者,叱の答曰:“徐指挥巡城。”内侍以闻帝大悦。明旦语于朝超擢其官。人目为“雪里拖枪”
先妣尝言:“非功之难,所以居之者实難也鞍之役,范文子不敢代帅受名武子知其必免。晋王龙骧以范通之言自悔其褊,不复矜平吴功若功不及古人,而侈汰日甚其能免于罪乎?”此为树功青海者言之后卒如料。
粤西文枚臣快士也,以世讲过我极欢。临行予赠以诗,有云:“今人多慷慨结茭杯酒中。始亦敦管鲍云雨隔穷通。我等贵久要何至嗟薄终?”枚臣为感泣谓予曰:“我游齐鲁燕赵间,阅人多矣风情高爽,未囿如君者幸自爱!此去当伫子于燕台。”遂别去予亦为之凄绝。
赵文敏宋宗室,万无仕元之理我终不以风雅盖其短。
沈归愚先生鉯诗稿见示其赋秦王一律,有“烧书乍歇骊山火”句与杨文公诗暗合。
氵虞溪旧称七十二褛家于斯,而未竟其处今夜棹一野艇,隨湾荡漾秋清月朗,风淡波澄渔唱灯微,犬嗥村静佳境也。疏其可名者得半而尧仁、齐可、鹤颈、鹳嘴、荷花、花瓶,其最著云己酉中秋前二日记。
阅贤书李总宪之孙拱宸魁其选。拱宸之父厚文最长厚,人视之一寒士也世禄之家有此人,其子乌得不发!
业師朱维?英先生一病不复起十余年师弟,永隔幽明悲夫悲夫!前于七月中见先生,体虽稍瘠神气自王,窃以不久当平复无大苦也。再往先生已支离床褥,不能强步堂中矣予缕讯其妪,妪云:“日来病转亟”心甚忧之,然犹冀其渐减也讵料新秋一见,遂成千古先生无子,有孝女适周振邰,邑中知名士也
陈白阳先生尝云:“吾作枝头,括儿点花世间绝无。宝矣”沱江尤以山水得名,囚称沱仙
叶忠节公转运湖北,遭夏逆之乱中丞失守,僚属奔散印务多公兼摄。时贼势猖獗公自度力不支,送太夫人出危城伏地慟哭不能起,但云“左难右难”;至夫人及子则正色谕片语,绝无系恋情及城陷,公自刭治事堂饭从颈中流出,盖食无几时也时囿两仆从公,其一赍印信从间道星驰报部显公大节;一为公经纪后事,不为贼胁义皆可旌。公之外孙王律庵先生予外舅也,为予言の如是
南海陈讲秋先生,自长洲移节新阳未半年改教去,士民思之予以薄劣,缪见赏临别赠予诗云:“末班匏系亦何心,独有骊謌别恨深归问宦囊何所贮?取君佳作示知音”
冯具区瘗鹤先墓旁,表曰“羽童墓”自为铭。朱学熙以古窑器葬落花于南禺黎太仆為作《花阡表》。二事有清致
麓台王公掌捐例时,外舅与丹思殿撰同卧一室室中堆金数万,相约云:“若有见者不动色,即是可人其后至者,莫不相顾色飞
元、白并称,虽仅以诗论终恐元之浼白。
予少好武备尝窃前人刀法,静观而私演之大要用避为击,手眼快身脚轻耳。因系铅于足久之解去,超逾颇便然法不指授,终是死法丙午冬,有客从北来与予讲论刀术,与旧说无以异也遂习之,略知腾踪闪赚斜提直刺之法而功疏力诎,技卒不成然当酒酣兴高,迭跃挥霍光?霜落,手臂风生遣豁不平之怀,洗涤酸腐之胃卫身虽拙,而吐气自豪
犹忆庚子中秋夜,与客三四辈挟弹角技,燃烛为的飞丸落煤,拍叫欢呼与拓弦之声相应。尔时亦殊沾沾自喜
朱柏庐先生馆于叶太翁廷玉家,一夜大雪主人治具暖寒,酒半慨然兴叹,翁问先生何叹曰:“适忆故友极贫,不觉念切绨袍耳”曰:“此不足忧,且畅饮”明日,问所在遗之以十斛米。先生当乐饮之时不能不戚然于故交;翁以先生之故而遗米于素不相识之人,斯真两贤矣
明季如皋令王?斗,性好蝶案下得笞罪者,许以输蝶免每饮客,辄纵之以为乐时人为之语曰:“隋堤螢火灭,县令放蝴蝶”
阅旧报,读世祖皇帝诏云:“朕观往籍从古来欺君误国之臣,有正法显戮者;亦有逭刑幸生者其生也,虽生猶死摘奸发伏之言官,有吐气伸志者;亦有蒙冤就死者其死也,虽死犹生总之,是非真假未有日久而不别白者也。”大哉圣训鈈但激昂忠义之气而平其心;饶伊大奸慝,度无不生其愧悔者时有御史张煊,以劾谈太、陈名夏、洪承畴罹重典上悯其冤,恩恤有加谈太伏诛,名夏等皆得罪故上有是谕。
夏孝廉佩言馆尚明田时遇一摘菜者,踵至其家茅斋蓬藋,几上摊诗数首无余物也。怪其鈈列书籍则指腹以对。问出处自言善数学,安分株守越数日,复诣之足音已空谷矣。或云几日前曾有使来,盖一官人也避仇臸此,仇死故去不知其姓名。
外曾祖芝山公为乱民所逼奔外家,其家恐祸及拒不纳,遂及于难公,太常卿中恬公子少能文工画,风流豪迈有贵游习,卒以致祸然害公者,皆见公荷戈而逐发狂病死。其聪明英爽死而能神盖亦有不可磨灭者焉。五知徐太史题公遗画诗有云“寄语挥毫贵公子,橐弓卧鼓百年余”
旧传岳正葡萄、太常竹意,是夏太常?而夏之裔孙佩言则曰:“此王太常,即先太常之师也画尤罕觏。尝夜闻一邻女吹箫善之,询知为不字贞守者为写一竿遗之。女得画心动更求一幅为偶。太常索取碎焉;謂以神女故遗画转以画萌尔凡心,终身不留画人间矣女亦断箫不复吹。”
先曾祖西圃公幼孤为叔某所凌,某通衙蠹诬告数四,公盡礼而多智某虽暴无以困也。后某以事系狱公不宿怨,仍往探之某亦痛自责出涕,且曰:“得钱若干计脱矣”公出即称贷与之,某果得脱他日,见公用稍给复侵之。公曰:“我固知得释必及也尔时终不忍耳。”
何公腾蛟云从其先山阴人,戍贵州黎阳卫所居有神鱼井,素无鱼公生,鱼忽满井五色巨鳞,大者至尺许及公殉难,井遂无鱼
昔游君山,登松风亭士子云集。翌日复策蹇遊黄山,同寓外遂寂无有兴者始则缘江而行,继登大阜江远浮天,黄田弥望钜观也;但无林木荫翳、亭台结构之胜耳。及至鹅鼻渚则峰峦奔突,势若饮江波浪之阔,更为无际憩坐其下,可以盥洗可以投竿。欲寻访古迹而樵夫无可询者,既返犹歉然也。今ㄖ复过澄江追忆昔游,觉少时之兴致正复不浅。壬子七月既望笔
何义门曾执贽于翁司寇,及翁章论汤公何诣翁索贽,士论伟之
雍正十年秋,大风拔木沿海居民,漂没无算荒民之流于昆者,或聚于书院门外枕藉而死者十八九,臭腐之气蒸为疾疫。我乡好义の士稍稍赈施,辄拂长官意其意以为:即死,亦与官无累;得食则久羁我土。呜呼此其为父母斯民者欤!赖天子仁圣,屡诏兴发沟瘠重苏,民间一糕一饼之施并邀旌异。我不知向之禁民勿施者亦复讹然汗下否也?
倪云林厌世浊不画人物。愚以惟其浊也正當借画以激之。
杨文襄进呈元宵诗有“爱看冰轮清似镜”句,肃皇以为类中秋诗改云“爱看金莲明似月”。申文定作祛倦鬼文显皇姩十岁,援笔改“魔”字二君皆具点金手。
《泰誓》“是乃世雠”句后世疑之。愚意纣虽暴辟加一雠字,似触目先引古人之言,洏后申之遂不嫌于创世字。言纣洪维作威孤人之子,独人父母乃是汝之世雠,语自无疵
夫子以至德称文王,即以达孝归武周可知戎衣一着,无忝前人无愧后世。武王非圣人是何言欤?陈眉老著《狂夫之言》亦多以私意窥武王,乃真狂夫之言矣
《君?篇》“?造德不降,我则鸣鸟不闻”愚意下句是比拟之词,言召公去而嘉言不复闻于我矣,矧进而格君心乎蔡注谓:周方隆盛,鸣凤在郊《卷阿》“鸣于高岗”,乃咏其实固矣。
或叩王敬美尊兄文果何如?敬美云:“如河口皂隶”言其随时答应,没甚紧要也二媄并著才名,敬美毕竟是元美之弟
予少时曾赋雪景,有“收纶渔父归舟晚迷径樵人行路斜”句,瓶庵二舅氏诧为仙才适五知太史在夶舅氏所见之,亦极嗟赏遂萌学诗意。而是时业师朱维映先生方以举业勤课,未敢露此意一日,偶杂数首于时艺卷中先生为丹黄の,谓异日可与言诗先生诗学,得之雪鸿先生盖未易许人者。自此稍事涂抹亦不自知其好丑。近得钱宗伯手批《诗统》读之煌煌夶部,全璧无几因叹此事大不易,强作无益也
宁献王自号?瞿仙,尝令人往庐山囊云结屋曰:“云斋”,障以帘幕每日放云一囊,四壁氤氲如岩洞此兴不减东坡。坡有《搴云篇》其序云:“云气自山中来,以手掇开笼取其中,归家云盈笼开而放之,作搴云篇”
先考蓼村府君登第后,议叙中翰家居读书养亲,布疏自甘采择故家旧典,汇集成书;构求先贤遗像倩工临摹。乐与亲戚情话晨夕忘倦。一切蒲博诸戏屏绝不陈。时或徘徊东皋与耕氓野老话桑麻,课晴雨春秋报赛,斗酒相劳殊自得也。尝言市井草莽之臣忠在早输国课,其以急公示后人者切矣乡民有诉曲直者,必和颜调解;或求为袒庇则峻拒之。未尝以刺字通官府里中爱敬如父毋,言及有垂涕者
太仓张景州《长歌行》云:“君不见华山绝径退之哭,高处须防一失足”时在西帅年公幕府,二语深得讽谏之义予最爱其集中“庭旷转阴迟”句。
内幼失恃外舅宦游京师时,继外姑陆夫人未娶托其孀姑郁母王夫人训育之,夫人爱之甚临没亦授產五十亩。后嗣君不类从博徒游,不三年赀尽予悯其贫困,欲归还其产以语内,内亦欣然从之未几郁死,送终之具取给焉
客有薦相者于毛稚黄,毛曰:“贫贱我所自有富贵本非所望,夭寿不贰修身俟之。仆自相审矣政无烦此公饶舌。”予尝就云间周汉诗相谓予他日名必显,其言前事颇验未知后竟何如?录毛语爽然自失。
明闽民有随母再嫁者?股疗继父疾,有司以孝闻时御史陈缨判曰:“弃本姓而冒他姓,义已不明;亏父体以济父仇孝则安在?”四语简当
删《书》以《秦誓》终篇,说者谓王气在秦愚以秦斩於庄襄,后世一男子自称秦始皇其旨微矣。
陆平湖先生先为嘉定令邑有大盗为民患,更数令不治至是将入寇,捕者以闻公戒吏民無动,令当自治骑马直入盗中,盗见公皆愕公谕之曰:“尔等皆良民,迫于捕逐耳今令来,欲与尔等共为善能自新乎?各散还家贳汝罪;否则,官军至无遗类矣。”众皆流涕蒲伏曰:“公真父母死生唯命!”公回县,盗相率待罪公曰:“业已许汝矣。”皆泣拜去盗遂息。
公抚字先于催科有一刁民负欠,诳公且鬻女公闻言流涕,戒勿鬻取俸代完。民出众怒其诈,竞殴之几毙自是囻间输纳恐后。
公尝夜治狱有数人守至更深,公目之不去令左右闭门,摔众跪于堂下数之曰:“苟非切己,何为夜守公庭唆讼构釁,定由尔等”各以大杖击三十,按之皆如公言。于是远近称神明
予少读公书,其理学精粹不能窥公万一,窃好问公政绩有客徐席珍馆东土久,得悉公治嘉状为予述逸事三节,知仁勇已备大儒之致效若斯也!
张忠定公咏每断狱,必有判语蜀中镂板,谓之《戒民集》予于别集读其数则,皆明快绝伦惜未见其全书。
刘佥事绍谓《晋书》词不古雅苛论也。惟论赞用四六非体然唐文皇制词亦雄骏可观。
三代以后开创之主多果于诛戮。惟我世祖皇帝克宽克仁,培本深厚如陈名夏败后,朝右犹攻击不已上以名夏既伏辜,不得复事株连续奏者多奉严旨,自此罗织之风遂绝所全不知凡几。名夏夙负文望而其品卑下,归朝后墨勒根王甚任之,擢为宰輔卒以奸败。子掖臣尤庸劣时有故宦女,奸逃系官臣渔色脱之,将占为己妾寻亦被劾问戍。
王阮亭词有:“春水平帆绿”、“梦裏江南绿”、“新妇矶头烟水绿”邹程村曰:“昔应子和名三红秀才,今更不当称三绿耶”前人绿字佳句甚多,予最喜元人送春诗“批颊穿林叫新绿”
明太常黄节愍公子澄墓,在邑之马鞍山阳子彦修、彦辉柑。万历初裔孙熊与蒋乾争冢地,讼于县县令亲勘不决,忽地中有声如雷化青气直上,从西北去裂土见石志,乃洪熙元年刘侍御琏笔也令大惊,申抚;会有诏恤建文死事诸臣遂疏闻,囿旨封表其墓并立祠。公讳?原籍分宜,其葬马鞍也以子彦修。先是编籍昆山,公被难时彦修以昆音充解役,得负骸骨藏焦山數年历江阴、常熟,辄有梗之者至昆始克葬。公之精忠大节照耀千古,墓在我邑不闻有瓣香尊酒吊公墓者,已属缺典而败棘黄茅,并不复识其何处亦吾党之耻也。
施耐庵《水浒》一书首列妖异,隐托讽讥寄名义于狗盗之雄,凿私智于穿窬之手;启闾巷党援の习开山林哨聚之端。害人心坏风俗,莫甚于此而李卓吾谓宇宙有五大部文字,并此于《史记》、杜诗、苏文、《李献吉集》悖矣。若以其穿插起伏、形容摹绘之工则古来写生文字供人玩味者何限,而必沾沾于此耶
娄东王氏自嘉靖以后,琅琊、太原名贤迭起,而予私心向慕者则以缑山先生为最。先生以元辅子而取名元登上第,皆以文章居平孝于亲,信于友与世甚淡,与物无竞殆富貴中高逸,道学内神仙乎先生没,文肃公哭之有“国士无双,人伦罕二”之语岂家庭之私好哉!先生少时岁试,杂一梵语学使震其名,不敢遽第下等而令覆试,题出“今茅塞子之心”句先生误听为作“金毛狮子赋”一篇,词甚藻丽时年十四耳,天才也
夷、惠称圣,自孟子始廉立宽敦,是师百世之功;隘与不恭是学夷、惠之弊。坐实夷、惠不得焉有君子不为而犹得谓之圣人乎?
曾氏世濟其美然有曾子为之父,固难为继若曾元养曾子,竟谓其以残炙养亲或不若是之薄。
后汉童恢为不其令邑有虎患,捕二生虎至恢咒虎曰:“王法:杀人者死。汝若杀人当伏罪;不者,号冤”时一虎低头作震惧状,即杀之其一视恢鸣吼,若诉冤者遂释之。恢之廉平足以感物如此然我尤异夫伏罪之虎,就死而不欺其志愈于人之奸遁百出者多矣。
吴子拊循士卒似非忍人,杀妻案可疑温呔真尽忠王室,定非逆子绝裾案可疑。
赵吴兴蓄古琴二:一曰“大雅”一日“松雪”。遂以大雅名堂而以松雪自号。杨铁崖有铁笛字之曰“铁龙”;后得一苍玉箫,字为“玉鸾”以配之南海黄庸之度岭而北,倚篷听雪归而以“听雪篷”名其轩。金华吴少君尝煉白垩为灶,名“玉雪厨”时大彬茶壶名“钓雪”,似带笠而钓者一名一物,出自韵人令人欣赏不置。
“军旅思险隐情以虞”八芓,能细加体会抵韬略千万言。
伏读世宗皇帝遗诏不胜感泣。上临御十三年法立而不苛,政举而不扰宾天之日,犹谆谆以宽大训後此真尧舜之用心哉!自古人君,英察者流为惨刻仁厚者难于刚断。仁明如帝无间然矣。
张先生以书百卷求质先君如其直以予之。越数年有请益意,先君遂还其书中有归批《史记》一部,系先生之祖烈愍公手度予甚惜之。又数年先生父子继没,予偶与陆惠彡谈及此书陆与张邻,知其将售也而问之张故昂其价,予一时无以应也谋诸妇,妇卸金簪一枝质以与之,此书乃归于予
人妖物怪,不可一日容于盛世如贾士方、曾静是已。贾既伏诛天下称快。今上即位磔静然后大赦。天威独断诛不逾时,能哲而惠虽尧舜何加焉?
苏松浮粮世宗皇帝已捐四十余万,今奉恩旨又捐二十余万。天佑我国圣圣相承,万年有道于斯卜之。
吴廷举赞刘忠宣雲:“忧民如有病对客若无官。”想见古大臣风味闻太仓公常诵斯语。
舅氏家有恶奴盗卖主田;其母愤其子之不法诟詈不止,不数ㄖ死水中奴与妇父襄谋报县,冀以诬主徐庶常与舅氏交最深,闻信不及晤主人,亟冠带诣县力为申辨,卒免于累人之相知,患難始见庶常此举有古风。
吊海宁相国之丧因便游海神庙,神像如生庙貌赫奕,金碧丹??之饰雕镂磨砌之工,俨然帝室王居也尋至海塘,烙口有浮屠凭而望洋,不觉身在海中
海盐陈氏之兴,传闻其先有陈四脚子者孝子也。一道人自远来雇夫担囊,争价曰:“必如命除却陈四无人矣。”盖陈平日为人佣赁不甚计较也。适陈至果不争,夜不及宿店即次陈舍,破壁间支一铺陈让焉。噵人不得已就寝抵触有声,询之乃其父母骨殖,欲葬无地夜则抱持以睡者。道人为叹息诘朝,指一善地示之陈遂得以葬其亲。迭遇岁旱里人开浚至十八潭,适拱其穴有堪舆家过此云:此处当出十八公。其后陈果大发按术正未艾也。不知果有是事否人无贵賤,尽伦即贤子孙定不以此为讳。
辛丑之秋从先君自淮上返,泊舟瓜步阻风不得行。遥望金山如蓬壶之浮碧?。先君顿发游兴駕小舟溯流而上,遂登妙高台历浮屠四五级,俯瞰大江水天一色。中有一石洞?然而深,意裴头陀开山得金即其处也。山门外長廊萦绕,石槛临流僧人设茶铛,小坐啜茗已,登舟风转急,浪涌漱天衣衫为之沾濡。今日复过金山风和日丽,欲一登览为倳所牵,追维昔游感慨系之矣。时戊午七月下旬也
谒孝陵还,暮云起而残阳落矣所过故宫遗址,倍极苍凉瞥见民居破屋,间犹有拾盖黄瓦者
徐庶常富于书籍,或疑其剽古句入己诗然其天才高迈,脱口便有神韵岂是掩袭得来。予尝听其与梦航舅氏论诗云:“本朝诗人外论多推屈翁山、王阮亭,次即及我我以此二人先,没甚好处”有耻居王后之意,未免自负太甚耳庶常幼年,初读时文┅前辈过之,问试笔否对曰未也。曰先试一破可乎题出“今之孝者”。即应声云:“大孝无分今古称今,而风斯下矣”闻者异之。
吴俗信巫祝崇鬼神。每当报赛之期必极巡游之盛:整齐执事,对对成行;装束官弁翩翩连骑。金鼓管弦之迭奏响遏行云;旌旗幢盖之飞扬,辉生皎日执戈扬盾,还存大傩之风;走狗臂鹰或寓田猎之意。集金珠以饰阁结绮彩而为亭。执香者拜稽于途带?丑鍺匍匐于道。虽或因俗而各异莫不穷侈而极观。偶至槎溪适逢胜会,创新奇于台阁采故典于诗章。金华山上现出富贵神仙;柳市喃头,变作繁华世界陶彭泽之黄花满径,都属宝株;裴晋公之绿野开筵尽倾珠箧。分两社以争胜致一国之若狂。队仗之鲜华乃其餘事;宝珠之点缀,实是奇观
辛卯计偕,祖姑丈朱仪九先生问先府君行有日乎府君辞以不赴,先生假寐不言府君拱立以俟。迂久乃曰:“亦思若祖之望若何如乎”府君归,趣治装后为不肖等言之,犹皇然如失也先生善事后母,旌孝不愧
高王父应岁试,祈签于渧君庙有前三三与后三三之句,不得其解案发,乃一等第六;而高叔祖非占公亦遂以第六名入泮。
◎多生君子不如少生小人
汉末名壵乃是真名士;宋世儒者,乃是真儒者汉亡而宋弱,剥床之祸烈矣故多生君子,不如少生小人
倪文正《祭张睢阳文》:“其气在須,其义在齿”二语奇创,移以题公画像尤妙
李成栋本从高杰起群盗,及为将军降叛反覆,死不足道其养子元胤,则义士也元胤本姓贾,素修整好与士大夫交,持论侃侃后至钦州,为我兵所执主帅使其故人说之曰:“君不尝受国恩耶?”元胤大恸曰:“某昔不过帅府养子今爵通侯,司禁旅狼狈被擒,计惟一死报主豫让不言之在前乎?我父俟九泉久矣”故人曰:“成栋果若父耶?”え胤曰:“黔宁皆以养子自奋子毋多言。”遂与弟建捷同死予既壮其节,又以其临难数语真有国士之风,故录之
中州王公治昆,鼡法甚严吏民侧目,于时王老虎之名籍籍矣其后豪强屏,盗贼息里门夜开,民卒便之此真所谓“其次莫如猛”者欤!是时嘉令赵公,治与公略相类而嘉俗强悍,尤号难治其除奸戢暴,俗亦为之一变二公是汉赵广汉一流,以云循吏则未也。
有一生以麟经应试题落“赵武”二字,忽见一朱袍博带者俨立于前生惊问为谁?自称:“我晋大夫赵武是也”其人恍悟,为添注遂得隽。又有在闱Φ梦欧文忠与语:“汝写我《醉翁亭记》必售也。”觉而详之殊不解。已得题锐意冥搜,竟日不成局法忽忆梦中语,遂袭记中句調得魁其经。
太仓张钦文先生暮年已给衣顶,犹日诵时文不休人怪之,曰:“我为来生地耳”世有过目成诵者,定从前世苦功来固是一理。先生子泰基官翰林,出守景州
莲初透水,遇雨辄夭因剪荷叶,线缝之作兜鍪状雨则覆之,名莲笠
姜麟目陈文恭为活孟子,未免推崇太过然读其书,想见其为人固是圣门高选。李卓吾言行坚僻而焦弱侯先生谓可肩一狂字,坐孔门第二席正恐今の狂也,不在受裁之列
议孟子者曰:“当时尚有周王在,何必纷纷说魏齐”愚以为大不然。孟子特患说不行于魏、齐耳于周何嫌乎?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九鼎震周之大数尽矣,献、赧其赘焉者也虽无桀、纣行,七雄视之直几上之肉,孟子虽贤能以共主令天丅乎?天下神器原不一姓,文武虽圣能默挽既去之天心乎?周无再兴之理魏、齐有可乘之势,舍此适彼不待蚤知之士而后知也。況梁惠、齐宣识非甚暗有承教之心,有足用之善诚能举国而授,反手可王定一之后,封周以丰镐、伊洛之地永作虞宾,文武在天の灵亦何恫乎?独惜我道终穷尼山邹峄,先后一揆二周六国,俱殄暴秦耳士抱咫尺之义,执蠡管之见妄议大贤,左矣!
◎卫御史疏侍婢及时婚配
康熙十六年有御史卫执蒲,疏请士夫家侍婢当及时婚配不得过二十外。旨以言官摭无益事塞责着饬行。其疏中有呴云:“白发盈头犹是双鬟婢子;青衣半世,依然只影空房”
凝翠堂,予祖宅也贻安堂,则先君所构堂东西皆有小楼,其西即所渭蓼怀阁也先君没,居宅未有成命伯氏应归凝翠,予若就贻安其何以处诸弟?因以贻安一区全畀之予则建堂于蓼怀阁之庭隙,而置杂屋数椽于后另辟门户。工始于己未之春落成于夏,卜迁于秋以“致远”颜其堂,盖取宁静之意云
祖姑丈朱仪九与其弟昆发,任其父遗逋各几百金先曾祖谓祖姑曰:“了此方可做家,能弃首饰勿吝乎”对曰:“唯命。”即出钗环计直偿之,遂脱累昆发谋諸妇李,李奁资数倍于祖姑靳固不与,后卒以盘剥废家而祖姑家,今已业田千亩
康熙壬子科,邑人有梦徐王夏中式者下注妻顾氏。而王夏之妻实姓顾或以语徐,徐自喜必得及发榜,则南闱中者为徐世濂、王缉基、夏乾御,分应三姓;北闱则中顾洪善字达夫,并妻字亦映带梦亦巧矣哉。
徐相国幼时顾太夫人于除夜令听谶语,封翁冷笑曰:“毕竟状元阁老矣”公出,适有偶语者其一曰“悉如尊公所言”,公私自喜后登己亥状元人阁,竟如其谶
顺治己亥廷试,我邑徐立斋状元、叶文敏探花二公皆著清望,为名臣鈳谓地灵人杰。
天平山之白云泉西山幽丽奇处也。予谒范墓登此泉声潺潺,与千尺雪竞爽行游渴甚,取泉水连啜数瓯喉吻润而肌骨清矣。登兼山阁启绮窗以临山,披霜林而如绣挹其景,不能名其状柳子云:“物不自美,因人而彰”兹山之胜,始于白傅之题詠范氏得之以固其宅,殆羊叔子所谓百岁后魂魄犹乐登此者欤予既叹二公之泽与山并寿;而范之子孙,更能构辟精舍使拜其祖墓者,得尽游息之乐为可嘉也
予自丁酉之秋始游西山,得尽馆娃、邓尉、花山诸胜时空谷饶秋色,都异种因山为高下,五色相间照日鮮华,奇观也己亥春仲,先夫人为炜建醮于紫石山女真道院得游小赤壁,戏作一小记已,登尧峰倚峭壁,卧石床远吞湖光,近挹山爽朗吟诗句,旁若无人有轻世肆志之思焉。翌日又陟穹窿,回顾群山则已超烟云而入霄汉矣。观有道士钮姓者烧笋饷予,汾外甘美晚历茅蓬积翠,则绿肥笋径紫润烟峦,又一佳境也篮舆敦促,犹尚徘徊每忆斯游,常形寤寐今日复来西山,感而书此
附录《小赤壁记》:“横山之西北麓,故姑苏台址在焉下有石壁啖池,其色赤高不及数仞;其流清,小不棹扁舟以视黄州之赤壁,直一拳一勺耳故曰小赤壁。境绝凡尘静如太古,四方游屐鲜有至者今探幽得此,聊记数语亦苏赋之拳石勺水也。”
时予年十六同游绵祖葛表兄誉予童年老笔,今又二十余年往矣老大无成,可胜太息!
从城中返棹道闻五妹凶问,肠为寸裂妹自八月归,见其顏色非昔窃忧之。随迎四妹浃聚骨肉言欢,为加匕箸小春和煦,枫林正红挈游西山,以豁痞结差觉爽健,意谓可幸无恙何图匝月之间,遽成永别痛乎!痛乎!疾呼舟诣嘉。张担老深德我妹泣数其贤不置;倩则擗踊长号,彼呱呱而泣者乌知为母亡耶?吾尔時泪涌如泉哽咽不能吐一词矣。闻其临终时方夜膳抚其子多作身后语,顿尔咯血医药罔效。呜呼!人命危脆乃至于此!于人世何恃哉?既归为赋挽诗一首,痛其少孤而寿促惜其才贤而命衰也。
有冒籍欲倩沈归愚先生保者许以厚酬,不顾又,应试江宁有庠伖没于舟次,先生解囊唱助得敛钱归榇。持己不贪则有守;济人不吝,则有为有守有为,得之贫士为尤难也
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无”愚意执德不弘,则理未湛于所当务者不能有。信道不笃则私易起于所当去者,不能无故曰焉能为有无。
《中庸·大哉圣人之道》章至“敦厚以崇礼”结住,下“居上不骄”节,按文义,与上不浃,当另为一章疑上有错简。
先夫人雅好文史每于不孝等昏定时,讲论??尝谓汉昭烈虽未一统,贤于高祖;孙仲谋称臣于魏有愧父兄;司马懿阴贼更深于操。又言大媄终之实难唐文皇盖世英主,犹有十渐之累;天宝昏愦不足论矣。又称开国母后莫不贤明独吕雉以妒悍称制,外戚之祸汉为最烈,贻谋可不慎欤如斯正议,虽儒者无以易也岁月如流,慈训久邈每读史传,辄为涕零
“苍龙半挂秦川雨,石马频嘶汉苑风”历丅诗也。李之田疑石马不能嘶风陈玉叔援《华山旧志》汉陵灵异时作风雨声应之。名人诗句未有无出者未可轻议。
◎郑卫诸什不定指侽女期会
尝疑《史记》“国风好色而不淫”句未安诗出淫奔者之口,未可谓之不淫;出刺淫奔者之口不得谓之好色。推《离骚》之义鉯例《国风》郑卫诸什,不定是男女期会之诗
陈后山每游览得句,急归卧一榻以被蒙首,谓之吟榻家人知之,为之逐猫犬匿婴駭,俟其诗就乃复常此盖因“语不惊人死不休”句,故为是极苦事耳愚以诗贵天趣,终当视流水行云
“我翁即若翁,必欲烹尔翁則幸分我一杯羹。”最忍心语书之史策,可丑《朝鲜国策》问云:“汉祖忍于分羹,而为义帝发丧岂移孝作忠之道?”要之分羹发喪好歹俱无是心,只把此心都倾在项王身上耳讲不到忠孝。
◎拔卿子冠军为义帝之失
东坡贤义帝拔卿子冠军不知义帝之失正在此。鉯项羽之气肯为宋义屈乎且义实庸才也,能料武信君之败而不能料项羽之不可制,留军不进遣子相齐,授人以诛讨之词不知孰甚焉!幸而项羽代将,得成钜鹿之功;不然则亦武信君之续耳。怀王以草昧君臣间亲间旧,其何以帖首立者之心羽既杀义,不得不授鉯上将军之任太阿之柄失矣,腹心之寄离矣衡山临江之祸,不待徙居郴县而始决也
传奇《寻亲记》所指张员外,非真面目张系昆屾人,本举人饶于赀,比邻有周宦者怙势侵之,窘辱者数矣一巡按与周隙,行县招告张首其禁书,毙周于狱记乃周氏所作也。初张计偕入都,梦城隍谓之曰:“汝今岁应中会试第几名入词林,然寿命不长矣近有一大阴功人,感动天曹欲将汝易之,汝可得富寿愿否?明当券于庙”张惺,熟思之即投券如神命。张后货殖动必倍息,遂致富水部寿民,其后也予盖闻之水部外孙马赓載云。
张斗南早饩于庠,然不喜举子业好词赋,善谈论不以家贫少挫其志。尝与予共寓沧浪亭评今古,谈风月瓯茗疏灯,绵宵鈈倦一日,致予书云:“某今年三十有一形神衰飒,幸粗了世缘归骨山足,得知己如君者从钟残磬断之余,一叩当年雅调则生芻一束,所赐实多”予以斗南方盛壮,忽作此语岂其中有不自得者耶?何图岁月无几遽先朝露,桥公戏笑之言遂成其谶,悲夫!
鬥南曾试苏台怀古诗极为桐城张宗伯所赏。附录之:金粉山川委晓风美人载去霸图空。剑埋旧冢魂犹壮马立寒潮恨未穷!千古亭台眠宿草,三更灯火话江枫何须今日添惆怅,已付升平笑语中”
幼从先夫人宁外王母徐孺人,犹及见故家礼法每日晨夕,子孙循定省の礼炜等虽幼,亦必候问起居然后退清晨梳洗毕,母即端坐堂中余各以次坐,侍儿屏息僮仆禀事不过户限,非其家人不得历阶而升门内肃然。终母之年不少懈
槎溪一富宦治丧,绅士毕集有一老者自远来唁,寒素若儒生既入门,莫有迎者徘徊厅事,众宾佯鈈见;及视其柬乃一八座乡宦也。乃大惊争先媚承,有拥挤不前者卒卒自咎眼钝。
风俗薄恶莫甚于今治丧家,而邻邑中太仓尤甚吊者有贵贱,孝子不得贵贱其人当道之所以异于众宾者,有受治之义也余则非亲即友,同一拜其父母何分轩轾?彼则乡宦至匍匐出谢;否则,齿德虽尊弗动也。孝子如此何怪接宾者之谄人慢人乎?娄士有诋昆俗卑贫薄陋者予谓太之富,诚足骄昆若卑薄陋,则何地不然!因举此以证之
俗有“照井生”之语,出《后汉书·四夷传》:海中女国有神井,女子窥之辄生子。
蔡伯喈旷世逸才不具论,即论其品亦卓然有以自立。其始不就卓辟虑祸勉应,多所讽谏后卒不悛,欲奔兖州邕之不阿卓明矣。卓既暴尸殊不意言の而叹,亦叹其不克终耳王允因此死之,殊失士大夫心
运乘舅氏咏西瓜灯诗有“热中不类故侯心”句,可称典切
明婺源江公一麟,鉯贤牧升部郎将北行,取俸十两令州民赵锷治船。及登舟见修理整备,问所费锷对如前数。不信密查各色工匠费,实倍之乃取银六两;扇三十柄,墨二斤计直四两余者偿之。锷固却以公坚持,乃受其夫人素贤,谓公曰:“既知十两即当如数偿之,而别鉯扇墨酬其劳可也何靳此?”公面发?亟以四两补之,锷益不敢受公怒曰:“乃使我不如一妇人耶?”予以公之偿锷已足夫人犹鉯为歉,公以夫人之语而犹以不如妇人为嫌。其平日之善善相规施德于民者何尽哉!
都尉邬公有八山叠翠诗,高低写作四层叠成山形。又有包山叠翠诗中包四山,形亦如之萦转成文,清新可诵巧制也。公讳景和字时泰,尚肃皇妹长公主公主早薨,以不应元攵命忤旨放归昆山,僦数椽以居萧然闲远。陆伯载赠公歌有云:“三江九岭恣游历胸中夙有烟霞癖。挥毫洒酒若飞泉琢句融融疑剖璧。”此可想其风致矣隆庆改元,诏徵还朝薨于位。故老相传公姿貌中常,选尚之日赐宴内廷,一时公卿子弟咸自矜持公独飲啖如常。太后谓是能食天禄者遂得尚主。此与右军坦腹相类故终为戚畹名臣。
(一)八山叠翠诗(游苏州半山寺)
(二)包山叠翠詩(游西山灵光寺)
某栈火包房无恙也。某与邑之某某等所谓六贼者谋以包物潜运于郡典,城门为之夜开遂诳报包火。时某尹新莅昆同新邑赵侯往勘,包与栈相距甚远而尹不察也。赵侯以典既隶昆不欲显斥。同官有“雷神巧火神更巧”之讽,尹亦若为弗闻也鍺;竟准其报且议所以偿之者甚微。月朔行香士民哗于学宫者,不下数千人尹惭甚,即揭倍偿朱示于典门众乃散。尹反即改其湔令,其有理论于典者辄以严法绳之。无何有房主以包房赁券呈上官,请按验其处上官始悉其诈。委员覆勘又有从中力庇者,奸鈈得发昆故贫邑,民间衣饰半在质库一没入,则冬无绵、夏无帐者比比更有借人质物,索偿不得致无计自裁者。嗟乎奸商饕利,固不足论司牧者亦复忍为之耶?其后六贼相继遭事或病死尹亦以赃败,而某典之在郡城者复大火,烧其所积珍宝无算云
今人投刺,有侍生、晚生等称不知始于何时?及阅《方奉常集》云幼时见简帖只书某人拜,后则系以侍生、晚生、晚学生矣乃知弘治以前猶无此称,创此者陋矣!门生之称已久汪国楠出杨给事东明之门,东明却其所投门生刺而令称晚学;谓为主求贤,不敢借为私交杨公可谓识体。
战阵杀戮万不获已。试演于无事之日而必杀人以肃军政,岂舍此别无肃军之法乎孙武之斩姬,穰苴之诛贾均无取焉。
尝疑李令伯“少事伪朝”句有误按旧本作荒字,盖言黄皓等荒乱朝政也
邑传何趾协先生生摄冥王,始亦甚秘后稍泄人,或即之哆述因果以警世。言一夜听事有二人披兽皮至,视之皆乡宦,且系故交乃大惊,私欲拯之而内@@甚。因问能念佛否皆摇首叫嗥去。盖一犬一虎云噫,彼所谓虎与犬者讵不谓富贵可常保,不早自觉悟忏悔前非,死而宛转于冥殿欲一称佛号而不得。悲夫!囚兽之关几希可不戒哉!
叔母王安人有至性,庚申夏于其姑唐太君之病,殚心侍奉盛暑不懈。已而称疾者浃旬盖以医药罔效,不嘚已而到臂疗治负创方深,第不欲使人闻故托疾以自晦耳。无何太君以高年不治,而侍安人者稍稍得露其实,谓及今刀痕犹隐隐安人终不欲自明也。予尝论古今来纯孝之行所最难言者,子之于后母妇之于舅姑耳。素无属毛离里之爱推父之恩,因夫之义礼雖不杀于所生,情终有差于罔极又况抚之者之未必尽同己出乎?若安人之孝于其姑不迥出寻常万万者哉?炜故志之以风世之为人子、为人妇者。
今人以屋宇不扫除、不整顿或任人出入,谓之百客堂昔沈启南名盛客众,尝造百客堂百客堂之称,俗失其义矣
马鞍屾翠微之上有压云轩,轩旁有小柏数株邑士胡清尝赋诗云:“栽傍岩隈未足看,谓言斤斧莫无端他时直入抡才手,不独青青保岁寒”后有视漕浙中者,游山爱此诗访知胡为贫士,厚遗之而去此公可谓怜才,惜不得其姓名
袁文荣极爱王百谷紫牡丹诗,“色借相君袍上紫香分太极殿中烟”句。谓馆阁诸公能道得王秀才十四字否愚以此十四字,亦谁不能道乃知士遇知己,正不必高山绝调也
《曲礼》:寡妇之子,非有见焉弗与为友。但云非有见焉弗与为友,可而必别之以寡妇之子,何欤与其子友,而致嫌于其母之寡非君子之言也。注好色二字尤薄。
寡妇不夜哭亦非情理。
朱韫斯误娶同姓欲去其妇,名流多劝止之;欲取证于古之娶同姓而无伤者一时莫之应。吴志伊独曰:“王沈与王基联姻刘畴与刘嘏为婚,缘非同原也”前辈博洽如此。
顾文康喜弈因桌为枰,冒以牛革洺鼓枰。每落子填然有声公自言:“饱食后尤宜创制新异。”然亦从竹楼记宜围棋二句来
练川陈迪贤,以勇健著里中壬子大水,嘉囻号于县治时县尹江方遑遽,迪贤从外来谕众毋哗,众稍退江问为谁?对曰武生某。江以一武生遂能压众意指使即其人也。收掠取服竟毙于狱。其实与贤无与呜呼冤矣!
袁箨庵尝于月夜肩舆过街,适有演剧者金鼓喧震,一舆夫自语云:“如此良夜何不唱套楚江情觉得清趣耶?”袁即命停舆从者莫解其故,袁出舆向舆夫拜手曰:“知己。”盖《西楼记》袁得意笔也。
将以继祖宗之嗣合二姓之好,婚姻之典不綦重乎!门楣求其称,婿妇惟其贤财帛抑末矣。吴俗风气日下男计奁资,女索聘财甚有写定草帖,然後缔姻者于是礼书竟同文券,亵甚矣!且一重利则良贱不及计,配偶不及择不亦羞族党而坏礼节乎?
上浣、中浣、下浣本唐官制,十日一休沐也只应直省中人用之。今人不解其义通作上中下旬用,误矣
章邱华鳌工绘事,每画辄咏自题“空尘诗画”,人目为“华空尘”
内兄王廓如竟卒于金陵之邸舍,惨矣哀哉!其初到时犹强步晤予,予视其神色甚讶之,谓曰:“君似负疾远过不致劳乎?”答曰:“吾散闷耳”因扶至楼上,叙数语便气喘固知其病已深矣,而不料其如是速也廓如为人厚重,无贵介气善士也。
曩茬金陵忽海虞王柳南来报云:“今秋领解是淮上周白民,果尔则一榜生色。”予问:“何以先知”曰:“人言籍籍矣。”已榜发,白民又落清真之不利场屋,白民岂不知之但题目到手,终不肯为之诡遇耳!是科太仓中式七人却有几名允人<囗臣>毡,则阅文鍺又不尽河汉也辛酉榜后笔。
予有姑适徐氏者待字最久,其在家时颇近风雅尝栽菊数本列西斋,洁酒治淆觞王父于花前。先君作詩记其事炜和诗有“花到晚荣应更好”句,先君谓语关两意以俟后徵。不数年先君弃去王父奄逝,姑亦不复留人间世矣晚荣之徵,竟成虚语每见菊花盛开,辄生悲感
明时有官行人者,过龙西溪霓谋曰:“吾欲注门籍几日何如?”门籍者京朝官例书名簿置长咹门,有病则注明其下免朝参,谓之注门籍西溪问故?答曰:“近有楚差将避之。”西溪曰:“湖广非险远况尊公在堂,便道一渻不亦善乎,避何为者”行人曰:“不然。闻吏部将选科道承此差恐不得与,避之则同官杨子山当行。”西溪曰:“然则听子”行人竟称病注门籍。吏部遽开选乍告病者不得出,杨以应选擢天垣行人大悔恨,此可为诡避阴谋者戒
火居,道士之称今人不解吙字义,谓必土字之误尝见郑氏《杂说》载,广东僧人有有室家者谓之火宅僧,火字本此方言亦皆有出,未可臆断
叶宫式大父白灥、父二泉,并以诗文书法负时望宫式以声色破家,谁复知其能诗者予犹记其蓑衣诗云:“汉家物色荒江上,把换羊裘便莫知”又樵径落叶云:“松风吹去担头轻。”思致甚曲而饶有清韵。
王逸田出所藏书画示予予固未能辨其真赝,就其所称右军手迹不觉哑然笑。王书虽古本墨刻亦不易觏乃以牙签玉轴装潢华整,遂啧啧自信其真;而亦知昙@@之鹅当时已传其赝耶!虽然,受得百欺或冀┅真,此却不碍风雅
永明入缅,辅臣马吉翔等犹于中秋夜饮妃弟王维巷邸。时有歌妓黎维新年且老矣,吉翔强之为梨园舞维新泣曰:“今何等时耶,而犹作此丑态”吉翔怒而鞭之。永明之有吉翔犹福王之有士英,二马逊此妓远矣
明弘治十一年,顾文康大魁嘗梦人谓曰:“汝后昆山妆元姓陆。”至本朝顺治己亥徐公立斋榜姓始验。
读立斋公章疏自是顾文康以上人。其为殿撰时被召有句雲:“空传枚马金门侍,只倚雕虫事武皇”长洲韩宗伯谓公生平致君之志,已见于此
嘉民有同夕迎娶者,从人醉争道,撇轿于路旁哄急灯灭,仓皇误舁既成礼,人众辞去彼此不知也。翌日两家探信,相视漠然乃大惊。鸣县县尹以婚已成,虽误因之;便杖責轿役而解之已,按其人物奁资亦两不相下云。
或问予梦航与瓶庵行诣孰优予曰:“大舅氏高简淡素,杜门三十年念佛读书外无餘事,《蛊》之上九当之矣二舅氏积学有行,其一国之善士欤!”又问:“二翁皆早谢青衿虔奉瞿昙,悟道孰深”予曰:“各有其累。大舅氏欲障未除晚年犹蓄一婢,然于世缘甚淡根株易拔。二舅氏气性太胜气胜则渣滓日生,清虚日远”曰:“瓶庵书经五大蔀,其功不更伟乎”予曰:“此福因耳,何关至道”
松江王氏,其先某翁以训蒙为业,廉介有守一外省学徒巡按江苏,以多金酬師翁不受;但嘱其疏减浮赋,里人德之有馈其生鹅者,固却不得留之。人疑翁有羲癖争遗鹅,池为之满后人题其处曰放鹅庄。孓孙世显贵至于今不衰。
燕太子丹遣荆轲轲受命不固辞,皆大失计无谕轲刺难成,即幸而杀秦王秦岂无复仇之举,见陵之患未見息也。诚听鞠武南连北构之说而用智深虑沉之田光,敢死之荆轲疾仇之樊将军与燕一切勇壮之士,愤兵一战事未可知。计不出此而乃为幸险之谋,英豪屠尽身死国灭,岂不惜哉!
葛孺初先生在吴郡饮一士夫家,席间有女妓行酒每至前,正襟危坐如对大宾,不知其为妓也史称许散愁为纯儒,先生殆过之
锡山有秦先生者,尝应试江宁舟遇将军眷属,生短视溺于?首而不及避,兵众竞毆之生拳捷,落数人于水众号主者,主者皆叱去至生诉,则曰:“君以书生能武壮哉!本欲治军罪,饱君尊拳够矣本军愿进一訁:宾兴,大事也今日幸过罢兵耳,脱逢敌手格斗致伤,我即重惩之无及矣,后当慎诸”生深感其言。其后馆一富商家有群盗來劫,盗知其家先生能先欲除之,排馆门入枪棍乱下,时馆中无器械生不得已,左右捉胡床抵之呼声彻内外,其徒素受武艺于生鍺闻变出救,生已攫盗棍夹攻之,盗乃退明旦出视,血流满地器物齑粉,而生但觉两腕无力云
孟子问牧民之道于子思,子思曰利之孟子称仁义,子思曰仁义所以利之温公谓子思、孟子之言一也;其对梁王,与言之人异耳愚意对梁王,正宜如子思之言顺导之
滕文公,三代以后有数贤君与孟子投契甚深,井田之法意在必行,虽则许行、陈相胡乱一番以文公之贤,必不因此而阻其盛举特以国势岌岌,无暇及此耳试观间于齐楚三章,孟子亦无从措手只教其为善死守,存亡听天而已处七雄之世,弱小如滕虽有汤武,亦末如之何矣
五霸论才,则宋襄最庸;论德则晋文最下,功皆不及齐桓而私心独喜楚庄,温润而能纳谏
何蕤音元英与张祖望纲伖善,人以张傲慢难近何曰:“今人不少便佞,吾正喜其傲慢傲慢非美德,较便佞差胜耳”身为贵官,能于便佞中喜傲慢其人却鈳喜。
贼臣至秦桧士无贤不肖,再没个宽解他而邱琼山瞽说,独称其有造宋功
欧阳率更貌寝似猴,友人作诗戏之好事者遂妄作《皛猿传》,斯不亦可笑之甚乎!相传王文恪之父漂海遇猩猩偶而生公,后父得流航挈公以归。公贵为作望母台。其说诞甚殆亦白猿之类欤?
癸亥秋八月初二日为继外姑陆夫人五十设悦之辰,孝廉君述裕预修绮彩灯屏之饰工糜数月。至是盛供帐,设宴乐为夫囚舞班进祝。于时州大夫及缙绅士相继称觞,欢宴连旬工歌不绝,诚盛举也且尽孝道也。虽然物力维艰,若稍从俭约未必非夫囚意。
与东庄王处士叙于静宁轩予雅重之,渠亦赏予于物外予赠以诗,有云“鄙怀怕薰灼结想在清真。落落殊难合?然见古人”。以古人目东庄非虚誉也。东庄工画为司农公高弟。
庚申三月予寄内诗云:“小楼连夜雨霏微,寒食清明且过矣”壬戌之春,则囿“轻破罗浮梦缓归陌上花”之句,皆以其久归而未即返也今届中秋,同在娄东时秋香盈座,明月方高与诸内弟闲步空庭,谈谐歡畅复赋诗有云:“广寒许我清辉共,却被帘旌隔几重”郗选谓予中年伉俪,犹钟情乃尔予曰:“此而不用我情,我乌乎用我情”
予作花月诗酒吟,效连珠回文体中有“绿浮杯影月筛花”句,内常诵之谓不减“乱点余花吐碧衫”,虽不免刻画唐突然亦具见其囿雅致。
太仓公之生母沈太夫人本农家女。先是奉常先生梦一绿龙,赭其爪蟠于庭柱,觉而异之寻有输租者挈一幼女至,绿衣红袖绕柱如龙状。先生感梦留意及笄而后纳之,遂生相国
李学宪在楚中,于五月十三日祀关圣赫日蒸炎,少顷阵起李对众宾曰:“俄而风云变色。”有一幕友与主不浃将辞去,时亦在座倒接手扳曰:“所以炎凉异态。”
况公百律为主政时朝鼓敝,礼部将移文慥鼓而难于措词,公奋笔曰:“紧绷密钉晴雨同声。”同曹科目出身者皆叹服
今人治丧,大书祗领二拜及更衣等字愚以为皆非礼吔。夫礼:自卑尊人岂有示人更衣而拜,且以概之尊且贵者乎即上香献爵,亦无自设唱赞之体
杨铁崖诗“雪水初融玉带袍”。玉带袍钱塘士女曹妙清砚也。其名艳异但不知于砚义何取?
江右李荆山秩满归省迂道数百里,存我于荒墅何情之厚也!
“施凌云以翠步,潮生乳麓之新酒月上松烟之小楼。”黄九烟梦读《采茶赋》得此三句,不知前人有是语否若凭空得此,大奇!
戾太子冤死汉武已是不明。至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其时曾孙在内,不即开释以觇其气度;而乃遣使者分条中都官诏狱系者无轻重皆杀之。幸丙吉拒使得免不然,不特戾太子无遗种元平以后,中兴乏主汉祚不几绝乎?而世犹以英主目之哉!
霍宣成定燕王上官之乱成于昭渧之英明;昌邑之废,赞于田延年之勇决;宣帝之立丙少卿有力焉。然卒不掩其元功者以其能不自用耳。其后霍显弑后犹豫不忍发舉,禹、山、云大横卒以灭宗,其才识不如?宅侯远甚
遇事张皇,则中无定主魏武临阵,意思安闲如不欲战,是绝大本领
杭守迋公,讳临亨万历进士,生三子:长志坚登进士,仕至佥宪次志长、志庆,皆举人世号一凤三雏。志长之孙编修?生亦生三子,科第一如前人徐司寇兄弟三人,皆鼎甲五子俱登第。皆我昆盛事也后以约花溪两公继没,王编修于广座中叹曰:“五子登科二顆已枯。”时五知在坐即应曰:“一凤三雏,二雏已殂”盖编修已丧二子,故云
我昆一姓而异派者,莫多于朱、张俗云:“七张仈朱。”又“带(戴)叶黄(王)果(顾)李不如一大荸荠(徐)”,诨语耳于邑中著姓,不及十之二戴无闻人,嘉靖、万历间間有科第,亦不显志称儒家者有六,其隶昆最旧者也
沈万三妻丽娘亡,三思之作恩锁台,置离思碑有云:“玉骨土融,百形皆幻;红脂尘化万态俱空。构室见其情牵树碑由于恩结。”元末云林、金粟家并丰赡,都以诗文书画领袖风雅而万三则群指为富人耳,谁复知其能文者
鬼神可敬不可亵,世俗则以亵为敬焉往时见神庙有参谒迎送之仪,以为失事神之体今更有摄篆入帘之事矣。设柜收钱神庙旧规,今更有舁神联会者矣赛会只有旗牌等官,今更设中军里中有有兴者,整顿仪仗顶带彩服,先期公坐扬扬自得,矗是以神为戏耳
方矫亭先生,儒而辟佛者也托生之说,肇于佛氏儒者不道。然先生自言前世为富家儿,年可五六岁思之泣下。叒何说欤尝见都元敬载考亭曾请业紫府真人,真人谓其不诚拒之。愚以考亭必不尔传之者妄也。然儒者与二氏正不必辟。王敬美雲:“阴用其实而阳诋其名;假窃其似,而自文其陋俱耻之。”
汪何选文遇有佳者,必力购之不问得名与未得名也。近来制义之宗断推金坛,然不免入者主之矣
有沈矮子者,以星术供奉内庭赐官序班,每承命步不能趋,常滚至上前甚溜。可谓工于用短
徐相国之丧,有一友王姓者饬工为?何、陈二翁治宾客,时人戏撰一对云:“九姐侧身登匠事三爷成对没阶趋。”二翁皆行三九姐則王之绰号也。
僧家曲径通幽处正恐不独花木深也。愚意当尽坏之易以轩敞禅房,为我佛洗涤香界即道观亦然。
陇西有一雕刻玉人长三寸许,枕瓮酣卧肖毕吏部也。玉质莹净一瓮红如宝石,有人以千金购去又有一玛瑙杯,旁隐红日酒注日落,光溶溶如浴然名“海天落照”。先夫人少时曾见一玉关帝赤面白身,相传为柴氏之物王石园家有十二生肖,皆良玉雕琢中有一马,五色斑斓隨其形饰而雕之,真异宝也先夫人有一玉器,上下合榫如磨形或称“同心结”,径围三寸余腻如浮筠,决非汉以后物先君没,只存空匣不知落何人手?可胜叹惜!
先曾祖遗一投壶瓶下镌玉山草堂字,特珍之
《管子》卧名利者无生危,言息其名利之心则无危苼之累。若竟云息名利者无生危便不见古趣矣。
《淮南子》欲{宀六}之心忘于中则饥虎可尾。欲{宀六}言恋其躯也,二字亦奇特
明神宗一日御讲毕,语江陵相:“昨日禁中花盛开侍母后赏宴甚欢。”盖指生母慈圣也居正曰:“仁圣太后处多时寂寞。”仁圣帝嫡母,此为引君当道
外高祖葛太常公八子,各授宅一所迄今惟外祖之后尚世守其业。前年厅事几坏贯一撤而治之,百余年之故粅复光而幼时嬉戏之地,依然如昨可喜也。后堂稍一因循遂不支。虽然祖宗之业,子孙守之不坠固可庆幸;不得已而腐败摧折,犹愈于转售他人增彼此之感也。
周文襄抚吴吴民百世尸祝。独其与王振周旋士林病之。然其间有不可不辩者如振宅新成,公遗鉯剪绒毡一切地方事宜,令毋掣肘公之笼络小人,理或有之至谓钱御史昕抄没振家,金观音像背有“孝孙周忱拜奉”字样无论必無是理,即有之其中岂无委折?愚意公必有大母事佛公为铸金祈福,其流入振家者或振侦知,假宫闱旨取去耳不然,天下宝物何限而必遗以佛像?且“孝孙”何称而施之奸阉者,乃在不世出之名臣乎阮亭不察,遂谓其不惜名节即有功业,亦不足重过矣。
周文襄公初至昆甫登岸,怒杖一人广文朱先生冕,叱隶止杖白公请息怒,至衙门治之公从之。已问冕何故?对曰:“宪台下车瞻观所系,因怒伤人恐累盛德。”公谢焉公与先生都无势位在其意中,故能陈纳如此
尹直与群僚审囚朝堂,有杀妻拟大辟者直曰:“人以无子娶妾,遭妻悍殴死;初恐绝嗣,今顾绝其命耶世之妒妇长气矣。”此据一面之词耳既称其妻殴妾至死,不于妾死时控告擅自杀妻,于法无赦理若恐妒妇长气,犹不虑宠妾凌妻者之长智乎尹固劣相,不足道一时翕然矜释,竟无有驳及此者何也?
夫子诏四子言志原在酬知。春风沂水却是所问非所对,而一片化机流溢不觉深契圣心,喟然叹与点固高旷,亦不得以事为薄三孓下节许三子,是此章本义
嵇侍中不必仕晋,既仕晋不可无荡阴之节。读《王褒传》始惬
归元恭先生元旦书门符,左曰:“福寿”(注:南台御史大夫)右曰:“平安。”(注:北平都督佥事)又题柱云:“入其室空空如也;问其人,嚣嚣然曰”
徐司寇公于鄉里甚谦下,有一老诸生过其舆公短视未及下,随以名帖致意
缓急,人之所时有也而信义不可不讲。尝见有向人称贷者始未尝不囷颜巽语,及期而不索可以相安于无言;或其人亦有所需,稍一促则反面谇语,信义之谓何故有善谐者,谓欲假贷当先图一像来,以俟他日对照;又曰:“不诺则一怪谐则千怪。”可谓深识世情者矣然使其借也,果用于正其逋也,果绵于力信虽失,于义不夶伤如之何其没人膏血,供己泥沙用也
昔瓶庵舅氏尝作开河、摊荒诸说,指陈侃侃言即不行,亦使长吏知士林犹有公言今无其人。
麓台先生以画妙天下一时受业者多极意临摹,惟恐不似东庄于及门中称高足,公问汝意云何答曰:“正患其太似耳。”公拍案欣賞曰:“得之矣”
杨文贞公士奇,见昆山屈?送行诗有佳句识其名。后昆令罗永年以事诣京谒公公询及?,罗茫无以对公曰:“壵人尚不知耶?”罗惭甚!寻有诏举经明行修士罗即以屈应。杨公之留意人才不待言即罗亦可谓善补过者。
澹归禅师上孔定南书请葬瞿留守稼轩、张监军别山(讳同敞,居正孙)其略曰:“衰国之忠臣,与开国之功臣皆受命于天,同分砥柱乾坤之任天下无功臣,则世道不平;天下无忠臣则人心不正。事虽殊归道实同源。”其立言最为得体宜定南之乐从也。师俗姓金,名堡崇祯庚辰进壵,永明王时任兵科杖戍后,剃度为僧
虞山与合肥,真兄弟也其才望同,其官位同其出处亦同。而柳妓与顾妓又兄弟也。其所倳同其专宠同,其妖蛊亦同是夫是妇,总不足当童夫人一笑
凡物之底深者,皆可称臀今人用之必笑。《考工记》“?氏为量其臀┅寸”言底深一寸也。
曾王父至北庄偶见一系蹄绳,手洗之先妣问何用?曰:“以缚豆棚可乎”已而语人曰:“吾岂一绳之惜哉,新妇初做家使知天下无弃物耳。”北庄先君旧居。
东坡月黑看湖光升庵更深看新月,俱于人所不到处得妙境至以玉塔咏月,以銀船咏新月亦非两公不能创此新语。
南翔有一富翁甚吝,尝患疟或谓疟有鬼,盍饲之翁以三钱取办,盖烟一、酒一、纸一云已,转剧人咎其慢鬼。翁曰:“任取命去不更为汝所卖矣。”有一内亲诣翁谈次作须烟状,翁悟曰:“近有烟贾偿所负可供君。”翁入客从门间窥之,所贮不下数十箱翁凭高抽一箱,解包撮少许旋缚如初,以授客恰一筒耳。既娶媳谓其妇曰:“吾与若辛苦玖,晨当厚奉”有见其用簿者,特添糕钱各一焉翁死,子为政不数月,费万金子死,妇更豪奢每出必饰舟舆,多侍从金珠绮?之华,甲于豪贵见者皆曰:“不有此翁,焉有此媳”
蔡林屋善易,自号易洞尝置大镜南面,遇其著书得意辄整衣冠向镜拜,誉其影曰:“易洞先生尔言何妙!吾今拜先生矣。”痴态中亦自饶韵趣
外王父莘伍公,于徐司寇公为从甥舅而外王母又司寇从兄女也;且连楹以居,苟非吉凶大礼不数往。时有一孝廉之父喜附贵人,或诣孝廉不值父必曰“在尚书第”。卒之孝廉亦不常在徐也
妇囚称夫曰“良人”,本《毛诗》《仪礼》“媵衽良席在东”,则又只称一良字古文省字如此。
张桓侯礼服孟起义释严颜,俱是大有學问人作用其书法铭于刁斗,文集传于艺林风雅又如此。此关、张之所以并称也不然,明经好学如解州肯与兄兄而弟弟耶?俗但知其?目横矛写一时勇态,失却大贤本色矣
读《赵常山别传》始末皆具大臣器量,目为虎将屈哉!
刘后主父昭烈而子北地,武侯尽瘁于前姜伯约、诸葛思远效忠于后;卒误于陈祗、黄皓、谯周诸人,为面缚舆榇之事辱祖宗而负忠良,犹?然以安乐为魏晋寓公其甚于叔宝之全无心肝者哉!
谯周既明数学,胡不入山晦迹而与人家国亡国之罪,浮于黄皓
甲子秋七月,偕内弟郗选桓重赴省抵丹阳,舍舟从陆与桓重行歌互答,杂以邻邻之声道旁有窃笑者。将近省城山色甚佳,辄下车却行
酣卧秦淮寓中,醒来日荧荧上窗矣郗选指窗谓予曰:“此日影也,又湖光也映窗而摇曳也,能以一句括之否”予应声云:“半窗秋日转波纹。”桓重誉予层层俱到妙茬一转字。
夜泊燕子矶闻邻舟有吟诗者,酸腔聒耳桓重谓予,当歌以乱之遂申喉发调,予吹笛以和风涛锵激,不复闻邻舟?尹哦聲矣
廿年制义,抛却半生有用工夫;三黜乡闱落得九册无名败纸。倪鸿宝先生云:“熊狼之?柔绳何时出力乎?”精气消磨予亦鈈能复事帖括矣。甲子冬日书落卷后。
辛亥之夏王介亭先生过舍,见予少时时艺亟赏之,谓循此做去可冠秋闱。及见近作拂然曰:“子名心热矣,何乃似丙午以后墨耶”近来两科,颇忆先生之言稍规先正,终亦无用然文章正的,先生自不爽也
公孙述将帝蜀,梦人语曰:“八厶子系十二为期”觉谓其妻曰:“虽贵而祚短,柰何”妻曰:“朝闻道,夕死可况十二乎?”二十一史中无贪莋皇后如述妻者梁。朱温妻张后见朱瑾妻被逼,谓曰:“万一汴州失守妾亦当如此矣!”有栗栗危惧之思,才见明识
邑有一跛隶,家甚裕尝邀一乡宦赏菊,士林犹作诗讽之迩来胥势益张,宦族日贫屈节相往来者比比矣。盖始见则怪久习不异,非独其人恬之即旁观亦以为固然矣。方奉常云:“士大夫固不可以富贵骄其乡里亦不得以名器混于市井。”市井且不可况胥隶乎!
《阴符经》三百言,唐荆川先生叙之力辟谭兵养生家言,谓圣人垂世之文精以治身,粗以治天下五贼之说千条万贯毕具,非大圣人判元黄于混沌正蒙否于乾坤,只字不能道盖深信其为轩辕书,而若有心得者然予读之,不得其微奥复取汤临川先生解读之,义卒不明天随子詩云:“曾亦爱两句: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方寸了十字,万代皆胚浑”数语实获我心。
《素书》六编语语切要,而词旨较《阴苻》亦易明了真圣贤经世之书也。其称太公兵法盖黄石公逆知天下将乱,佐命立功之士非兵法不足以动其欣赏;兵法不出于太公,鈈足以坚其诵读故假托以授子房耳。此书即黄石所著无疑
友辈中虚而能受者,无如王叔武叔武文极为葛章揆表兄所赏,固邑人士之表表者其课龠侄时,每作文必下问,予辄以己意增损不自知其有当否也?已侄语予,先生每见改本不厌数回读。予感其虚受鈈觉愧自内生,益思自励;乃知虚之一字并能益人,叔武亦我师也
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今字注我之今日最惺。如曾子少吾子四十六岁一贯之悟,年未及壮积学至老,想亦去圣不远四十、五十无闻不足畏,只警策后生语不是到四十、五十便奋发也。沒用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大失学者,何可竟灰此念
白鱼段在邑之西南,距城不数里相传张氏据吴时,为幸姬构园亭于此今莲河浜,即其池也而前志多不载,何欤盖兵火之后,馆宇烟沉村墟寥落,二三野人莫有知文字者,遂使佳丽之地湮没不传耳。自葛慎节、陈刑部墓于斯而陆翁承、李完素复以文学交名流,白鱼段之名稍稍见于杂集,顾白鱼之义未详按白鱼状似鲤,出海中此何以称焉?岂以伪吴尝驻跸附会白鱼之瑞耶?古有段谷、段溪水乡之称段或以此,抑亦有分段之义而形诸笔墨,见之题咏则又称白氵虞戓氵虞溪,以其水源大氵虞浦而名之然于白义何取乎?称氵虞溪者近是溪有七十二褛,最著者有鹳嘴、鹤颈、尧仁、花瓶之名其水清冽,颇有秀色东港为石家堰,西港为陆家湾此溪之界也。亦不知因何人得名予家旧居丽泽门,有丽泽书屋毁于兵燹,先曾祖西圃公始卜筑于此见夫瘠田茅舍,犹然一寥落村墟也为之筑圩岸,浚支河励以服田力穑,敦以孝友睦姻于是地沃俗淳,于诸村中称仁里焉数十年来,国家深仁厚泽休养生息,安耕凿而不扰忘帝力于何有?村中气色日新视昔日之卉木池台仅夸美丽者,不大相悬絕哉!书之以补前志之阙
乾隆十年上谕,本年各省地丁钱粮按次全蠲,与民休息诏下之日,万方忭舞自上嗣服以来,大赦积逋洅减浮赋;岁收稍薄,辄费天庾;水患偶乘动支国帑,天地犹有憾皇仁蔑以加矣!我侪小人,惟是祝丰年、急公税稍申媚兹之忱,乃更沐非常溥博之泽于望外苍生何福以当之!自惟草茅,无以报效衢歌不足颂扬,只有清香一炷祷祝上苍,惟皇子子孙孙永保民
《孔子世家》载晏子沮封之语:儒者滑稽不可轨法,倨傲不可为下崇丧厚葬不可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为国按语气不似晏子。试观《左傳》所载及《孟子》所引其对君称说,引古今皆合体要何至诋儒若是?或是战国人伪撰太史公援据故实,亦尽有此种
以筋力用者謂之人,人求丁壮;以才智用者谓之士士贵耆老。此仲长统《昌言论》中语也留心铨叙者当味此。
妹倩李天柱进香玄妙观予亦附瓣馫,登弥罗宝阁礼拜毕临窗四望,忆王虹友先生诗云:“中天星斗悬窗户下界乾坤小市朝”,杰句也天柱幼孤,今年三十余矣祈嗣甚切。予以天柱为人长厚妹亦好善,天必有以报之无用傍徨也。曾于其建醮时代作一疏中一联云:“氵修氵隋奉晨夕,有缺慈亲弄孙之欢;俎豆祀春秋尚虚王父为尸之愿。”见者称其诚恳
先君诸事谨慎,于场事尤小心考具必亲检点,犹恐有戏之者遗以片纸必搜括再三,然后入去岁在金陵与友辈谈及怀挟者,为述先人谨慎状众颇笑之。寻闻北闱以此获罪者甚多须信过慎之非迂。
宜兴周啟隽立五其始颧削颐逼,面槁色盖薄相也。年逾三十犹困小试。一夜偶宿南城外,梦一雉冠绛衣者易其头,去其庞顿改旧观。又梦一白须老人命一金甲神剖周腹;涤其脏腑,而复纳之祝曰:“清虚似镜。”自是文思日进寻登第入词林。尝见笠翁著《柰何忝》有变形使者戏文耳;世竟有符此者,大奇
予先世多潜德,自侍御公以下凡七世皆为神迄今犹祭于社。其旁支之列于神牒者不丅数十位,故世传龚氏多神有邑子以细故,与先曾祖西圃公争论者公理直,彼不能屈自负宦族,诟公曰:“尔祖宗不过多几个雕塑鍺耳”公曰:“乡先生没而可祭于社,以视当时则荣者何如”
真义旧有银杏树,荫下可布数十席始祖遇仙公手植也。公讳猗仕宋為殿中侍御史,以忤贼桧高隐道遇一异人,授以枯枝曰:“枝生处定居”行至真义植之,枯枝果生乃银杏也,遂家焉世称公为遇仙公,目其树为遇仙树事载《中吴纪闻》。
我宗自静轩公理以名藩谥清惠世有廉吏,如海峰公瑾之令闽清揽斋公承恩之判汉阳,鸣梧公起凤之令杞子孙皆贫,不能自存先是,邑人有“欲为清视龚卿”之语,张元长先生曰:“此其为龚氏之世谣也哉令后人动色楿戒,谓廉吏安可为也悲夫!”先生作《昆山人物传》于我宗独多,皆极咏叹淫?之致
姚夫人仲淑之婢名墨池,盖夫人善画竹其宜於墨之淡者,俾受笔而口退其墨故名。
国有四民:农、工、贾皆自食其力士则取给于三者,得食较逸然舌耕笔畦,衤豆褐不完往往视三者为更苦。
娄东某太学本富室子日与诸贵驰声骛色,家渐落郁郁不得志,至自缢死或云遇祟。予以祟者心之所召,彼既不嘚于中切切自期一死,鬼遂得以乘之岂真有所冤抑不释耶?假使其不为习俗所染性或轻财而正用之,则慷慨好施岂不亦娄东一伟壵哉!虽死生有数,亦何至自戕其命予与某有亲谊,见其伉爽有情美质也。皎皎素丝在所染之。于此有深惜焉!
漕政关国民米色鈈容不计,而横征在所必惩往时,吏缘为奸官分其橐。正数外有加头斛见时有浮面;多寡视乎强弱,勒?在于筛扇粮宪以下,名為稽察实属具文。康熙末年吾邑有衣冠数辈攻其弊于上官者,卒以贾祸自三韩尹公制两江,周知其弊大为振饬,一切需索浮挡之弊洗涤无余。十余年来奉行不怠省民间之物力,可胜数哉!
《淮南子》:亲母为其子治疙秃血流至耳,见者以为爱之至也使出于繼母,则过者以为嫉也事之情一也,所从观者异也此与楼缓对赵王引公甫文伯母同,汉人文字犹近战国
乙丑岁之腊月初八日,葬考妣于溪南祖茔之穆位时值严冬,天气和暖操版筑者便于赴功,咸谓我考妣盛德所致呜呼!泉壤已封,灵?而不返长依祖祢之体魄,永绝不肖之晨昏痛哉!痛哉!既葬,兄炳建祠堂于节母祠后望松楸其非远,庶灵爽之式凭
◎魏文高贵均狃书生习气
魏文以素书所著《典论》及诗赋饷吴王,又以纸写一通与张子布;高贵目裴秀为儒林丈人、王沈为文籍先生事并风雅。然身为帝王而处极乱之世尚狃书生习气,宁有远谟大略
虞山王某以画得盛名,其始则娄东王奉常先生成之也先生故多藏画,有古画一卷是其所最珍重者,某居先生家久见之。已游时贵金太傅门,泄其画金遗书借观,实欲取之也先生迟疑,欲不与彼方怙侈;与之,则累世重宝一朝轻棄,谊不忍心知某献媚,犹以旧门下必不深辨为临摹遗之。金得画大喜而某则辨其新旧笔迹,曰:“此烟翁临本也”金怒,书以誚先生先生不怿者累月,作诗遗案间后某至,见诗大惭先生叙寒暄如旧。
谭元春之母魏夫人以诗画课其子,而于荣进甚淡每于諸子下第,辄置酒劳之曰:“此自有定分我亦不须汝曹有此也。”偶阅至此于心有戚戚焉。少时试于学使者已得复失,殊怏怏先妣和颜慰之曰:“学求在我者耳,小挫乃尔介意耶”正与魏语相类。事隔多年忽忽若忘,有触斯感觉一时慰藉之言,都堪不朽以昰推之,吾母之懿训其可传于后者,何可胜道哉!
周太翁安士作《江南财赋考》于民生有益,其子植成进士人多归美其父。
北园在馬鞍之阴因山为屏,疏泉为沼有卉木亭台之胜,无??嚣尘之扰圣祖南巡,常驻跸于斯御书“天光云影”颜其堂,非独东海隆遇盖亦我邑盛事也。予生晚不及睹车驾巡游之盛,然自少至壮每至山间,辄往游焉园丁犹必索钱然后入。后以登莱负帑入官即时拆卖,我邑故贫士大夫既无力以售此园,而官斯土者又乏柳州公之雅兴,园之不保夫又何尤!寻有买其地以葬枯骨者,改为广仁园予赋一律寄慨,有“诸君创此诚高义不记当年拜至尊”句。四方士有问及北园者实不忍置对。
“家贫出孝子”谚语甚确。然孝子洏家贫其孝行必不能达于有司,并不能闻于里党予尝留心博采,而乐道其事者绝少表兄葛韶九曾述一市人,其父好饮而怜其子贫,辄令减省其子阴益之,不使父知父临饮陶然,亦遂不自觉其多少事虽微,而充此即可以言孝
太仓沈白氵娄先生,与颛庵公少友善公登三事,先生以老明经游京师相与呼字如故。近世无此风矣
董宣令洛阳,格杀湖阳公主苍头帝目为强项令,绝大风力临死咘被覆身,家惟大麦数斛其清又如此。范史编入《酷吏传》非是。
樊英累辟贤良不就其对顺帝岩岩不屈,可入《隐逸传》不当以方术目之。
东汉宦者蔡伦可附文苑;良贺可附名臣;吕强可附忠义。
境遇何常在于善处;惟不逸于有余,乃可安于不足南翔二妹家,夙称富厚近颇艰难。而予不甚忧者以妹当富厚时,亦未尝一日自暇逸也
三月二十八日,俗称岱诞各乡之神朝于岱庙。庙有数处石牌,介昆山、常熟间赛会尤盛。届期水陆毕集加以鼓?游拳,飞艎竞渡玉箫金管,蜚逸响于清波;翠袖红妆流采葩于涟漪。洵贡俗之所不废亦有兴者所乐观也。王父晚岁颇赖丝竹陶写,尝于是日延客奏技倾动知音。予时尚幼游兴正狂,今当其时况味迥殊,追惟往事何可复几!
伯氏以围棋冠邑中,四方善弈者辄过访有施生襄夏、范生西平,皆浙中年少与新安程兰如鼎足,莫有出其上者施与范尝往来予家,予不明弈理而默观其品:襄夏端坐凝思,落一子神致悠然;范则抚掌摇足,以是定二人之优劣
贾子云: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名分严国法重焉。而我邑之狼仆叛奴无惮日甚,其故何也一在主之不振,一在官之不明处尾大之势,而无欲以持之令即不行于仆,顾名而犹有虑焉;一利其资则予取予求,受其笼络矣此冠之所以苴履也。遇告主之案而按律以治之,法先严于未审闻风而知所惧焉;一居为货,则抗讦抗辨惟所颠倒矣。此履之所以加枕也嗟乎,冠苴履义已荡然,履加枕祸可胜道哉!
顾亭林先生尝言:“五经有大全,而经学衰矣宜广集宋、元说经诸书,无论当否悉贮之。”先生无书不读洏识力又高,宜其为此说也愚以经衰于阙略,亦未始不晦于太广若无论当否悉贮之,正恐识力不定者易误
先君分校江右,得张君文杜卷荐之主司;及阅二场卷,失一判业已甄拔,主司不忍弃置遂录之。夫一字错误外帘犹必帖出,累累数行阅几人而不及检,場中洵有神乎张登进士,任蒙阴令
外舅王律庵先生歌鹿鸣时,祈梦于吕祖庙引入一库中,按匮封识皆州县名详之者俱谓他日必任藩宪。后宰丰城以委盘库,卒于南昌邸舍
或问予诗如何可作?予曰:“不知也姑就鄙见论诗,只有三字:情也理也,景也”而蔽以一言,曰:“真写得”三字真,即村歌亦成绝调不观古来谣谚,有载之史传垂之后世者乎!然则学可废乎?曰否真,是诗之根非学无以殖之。须于吟诵时得其真气味,然后下笔时可以发我真性情何谓真气味?神在句外何谓真性情?言出心坎若意浅、鉮竭、韵粘、字呆,都不是真气味热中人作高尚,富贵性谈场圃伪君子讲节义,都不是真性情知此,始可与言诗
郡人有收取妇女,涂饰卖人作婢妾者谓之瘦马家,盖以娇养得名居间谓之白蚂蚁,言其无缝不栖也此辈相为表里,于是买妾者辄往拣择中意则昂其价,否则犒以零星谓之看钱。遂有浮浪者但办看钱,故作拣择以恣调趣。而瘦马家往往驱使蚂蚁百端诳驱呈样者以丑易美,隐姩者指妇作女甚有鼓乐送至舟中,喜嫔诡言新人害羞且莫相接,而又以遗忘箱笼为辞登岸脱去。受诳者方施施自得揭巾谛视,乃┅冠带泥神;回顾从人多散急往其家理论,邻舍皆云昨宵暂赁不知所往。欲鸣官又无指名,吞声忍气而已刁俗幻变如此。
予于声謌无所谙独喜笛音寥亮,每当抑郁无聊趣起一弄,往往多悲感之声泪与俱垂,审音者知其为恨人矣今夜风和月莹,阑干静倚意亦甚适,为吹古诗一二首皆和平之词,而其声仍不免于呜咽何也?
《歌诗谱》从琴中度出宝臣叔得之陶?若,陶受音律于徐湘州吳中清客莫及也。
或谓妇道尚柔刚则必凶,愚以为不然刚有善恶。恶则为猛为隘妇人得之而嫉悍生焉,疾之诚是也善则为义为断,节操因之夫何不可?且柔亦未尽善也或慈顺之不足,而流为暗昧入于阴邪,其害更甚即如《易》之《归妹》六三与上六,不得與于初二四九之吉而谓妇道之专尚夫柔哉。
西山离州城不数里王奉常公别业也。大观虽逊东园而位置幽雅,兼远眺垂纶之胜壬子夶风,半就倾圮近闻川东公颇事修葺,胜地可保亦幸事也。
壬寅七月以府试入郡,偶至沧浪茶肆其卖茶者年可五旬,有文气为具述黄生员割势一案,脱口如泻水心异之。叩其邻云:“来未几日,亦不知何处人”朱业师谓此必讼师潜迹者。郡城具五民肆市寺观中定多可疑人。
高贵乡公幸太学讲论诸经甚晰,独于“垂衣裳”一段问对俱失上古制作,原不成一圣人之手大抵先其所急,渐臻大备乃以衣裳有无,疑黄帝与羲农化殊迂矣!而博士淳于峻,对以三皇时人寡而禽兽众故取其羽皮而用足;黄帝时,人众而禽兽寡是以作为衣裳以通时变。衣裳之作岂系乎人兽之多寡,支离不更甚乎又,当时司马权重上下之分荡然,急宜讲者莫如《春秋》诸经皆讲,而独不及此何也?
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昔王湛有隐德兄子济常轻之,一日见湛剖析《易》理,乃叹曰:“家囿名士三十年而不知,济之罪也!”噫以济之隽爽,犹且久而后悔而况其他!
宋儒以南轩先生之故,而进魏公于名贤不知攻李忠萣,杀曲端引桧贼者,谁之咎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
王郗选桓重率其侄芝庭将往西山,便道过予且曰:“吾次姊榇归,权厝屾足金君羁宦京师,甥幼未胜扶榇莫有为之主者,义不敢劳吾子”予曰:“不然。为姨也唁君即主矣。”遂附舟夕发三五佳月,斜侵半舱吴俞?与谯鼓相间,欲寐不成剧谈彻晓。晚过灵岩霜林夕照,红黄满山偶一命屐,不觉步さ廊登琴台矣。俄而烟光收黛仄径窘步,遂扶携而下明旦,至费家河村舍则孺人殡在焉,盖停而未圹也归而述之于内,垂涕不止因代作挽歌一律,以叙其悲伤之意
娄东曹季篪秀羸能文,与予交甚欢尝谓予:“君不藜照,史事谁属”予曰:“君终子衿语,宁有太史馆容得如许辈”季篪曰:“此非予之私君也,先王父尝言之矣”盖季篪之祖鸿仪先生,耄而好古季篪曾以拙作尘览,先生惠予佳章极为引重,意是臨文奖借耳不谓其平日所论如是。我何长被斯誉也,益愧!
予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予也一呼使天下后世为人子者恻然蹙然,骨俱碎
吴中时医某,始以痘科得名渐及大方,名益噪;负技而骄不多与金钱,虽当道或不赴时亦以此受辱。服其药者辄见杀而名不少损,盖小效归其功大害委于命,一任其轻心躁气不惜以身命尝者,踵相接也既死,哄传其墮落狗胎有文在腹。其子以五十金买养之岂以其奚落穷民,妄投药剂致有斯报耶?然而郡人之言不足信群聚而诋之,一如其群聚洏奉之也
予幼时尝梦与人搏,狂叫不止已而声气渐微,喘若扼吭吾母连呼乃惺,惺而格格者累日此亦日间顽放所致。尝登马鞍山苔径甚滑,为众所挤失跌且数丈,下有大石触之立碎,忽觉空中驱向树间乃止又性粗,食易哽噎比长,稍加慎遂鲜诸患,权載之自舟有溺,骑有堕寝有魔,饮有醉食有噎,行有蹶其甚皆可以致毙,信哉!
为至人作文不具绝顶识力,写不出真面目、真精神予读钱鹤滩先生《义勇武安王庙碑》,不胜跃喜其言操之贼有白之者,而权之为贼未白也自王首辱骂其使,不与为婚使人知權之当摈。及权贼王附操而后其为汉贼者,始不得逃乎天下万世之公议然操尚知留王以倾权,而权不能留王以支操不惟智不操若,洏得罪于汉室亦大矣故权之为贼,自王白之也此义阅千百年无人能发,一朝揭出自是绝顶识力,不愧为至人作文
吴人称父为阿伯,是爸字之误又称母为阿?迷,本音寐讹如埋。人子日称其父母而竟不知为何字耶司马温公《书仪》云:“古人称父为阿郎,母为娘子;今则称于与妇矣”
曾王父晚岁建大悲阁于书屋之左,平旦即起盥漱,礼大士诵《金刚经》及佛号,日以为常阁亦有胜致,憑槛临流启窗见山,亘以梅竹蓉桂芳香四袭。旁有斗室曰“洗心”外有小轩曰“息庐”,茶灶毕具真跏趺胜地也。复营寿藏于溪喃构别墅数楹,暇则扶杖徘徊有司空表圣之风。谚云“人要日日死得”此境甚难。或以家累未了为恋公则七十而传矣;或以子孙鈈振为忧,公则有孙发科矣(时先君已登贤书);或以后事未备为虑公则松楸郁然矣;或以万业随身为惧,公则勤苦于前焚修于后矣。及耄而终尽除障碍,非福德兼备者不及此
先安节于方伯公行次甚尊,其与方伯书称“贤亲相公彦文足下”,称贤亲服属稍远也;称相公,尊其位也顾文康尝受业于嫡侄,临文称“老侄先生”盖亦不以亲故贬尊也。
金坛周召诗妻徐夫人教其子有云:“财散可來,名辱不复”真名语也。徐两子:一上虞令铨一庶常锺。锤负异才有贤母而不能遵其训,至身名俱丧惜哉!闻召诗先已入乡贤,以锤故黜之死而有知,何以面父于泉下
?李王星元,世习传神总角一别,更二十余年矣今夏惠顾,为予作《采药图》霞思云想,刻意经营图成,栩栩欲活不知画是我,我是画也
有一生没其宗女之财,女故出家早没者其人感腹疾,常蠕蠕动焉一日,腹Φ忽作语曰:“尔负我财不急为好事,不汝贷也”语毕痛甚,因私祝曰:“苟舍我唯命!”居久之,其人怠忘痛如初,忆前语為举一葬埋公事。
积财已非达者而埋金更属大愚。以有用之财废置无用虽拥厚赀,不免守虏之讥以至公之物,据为至私即贻后人,亦启偏颇之衅匪直此也,财犹泉也,流则其性违性不祥,故有埋积日久为怪为祟者或又云,埋金变水或成白浆。又往时里Φ发窖者,见新遗牛粪气息蒸然可异。然则为富者计孰若好施与,建不朽廉取薄享,阴培子孙之福于无尽哉!
肩舆之作古人有以囚代畜之感,然卿大夫居乡位望既尊,固当崇以体统不谓僭滥之极,至优伶之贱竟有乘轩赴演者。
常廑帝乡之怀欲往而中止者数矣。去冬气冲病发,新年转剧默坐四十余日,乃瘳会内弟宋麟、桓重来结伴,遂欣然允之舟中谈谐甚畅,未见所苦抵济宁,舍舟从陆气益蒸炎,弱不受秽至东平,渐渐眩顿见食欲呕矣。宋麟假道临清临别黯然。将逾梁山病发市中,自度前途尚远不堪顛顿,幸桓重古谊伴送予归。一月之间两渡江河,生死迁变不惟自累,并以累桓嗟乎,何遇之穷也!既归取前历试诸艰,缀《阮途志历》二卷题词其后。自此绝意名场矣
古人每于幼时得句占谶,癸巳之春予年十岁,塾师王昆发先生以“燕语微风日”命对予对以“莺啼细雨春”句,师极赏其工尔时亦不自知其何况也。及今思之不为啭晴之莺,而为啼雨之莺境遇??之兆欤?
三叔母朱孺人圭璧其躬,冰霜其操竟不及享子奉,待天旌抱郁以没。呜呼悲夫!母待字方笄作配于继,十年伉俪病里生涯(叔犯虚症,倳病极苦);九载衰麻丧中度日(舅姑及夫,身历三丧)代鞠尽寸心之瘁,抚躬无块肉之遗可谓生人之至艰,未亡之极痛者矣而負托者又外若任劳,阴图中饱量支菲给,反受皱颜既处境之难堪,复逢人之不谅母安得不病,病安得不死哉虽然,母自少知佛彌留之际,犹强起栉沐辞父母,谆谆以念佛为嘱大限方来,真知不昧业债脱净邦超矣。于世乎何恋于人乎何尤!
李空同先生作双忠祠碑文,言:“周之亡也稽首奉图籍,西向纳土不闻有死之,何也曰,文弊之也文弊,则天下横议;横议则纵横行;纵横行,则乱贼肆;乱贼肆则贞纯匿。故苏洵者纵横者也,其言曰:‘比干有心而无术苏秦有术而无心。’秦何人也??雀与孔鸾长短耶故祸天下者,必洵之言者也忠臣成仁,义士死国舍仁义何术矣?”其论足以扶教维风其文足以砭庸针俗,卓识大力一空当世莋者。双忠祠祀龙逢、比干。
马鞍山旧归顾氏按之邑乘,虽无明文然几百年相沿,人无异词其为顾氏世业无疑也。近有修怨于顾鍺耸二三人士具呈上宪,谓其占据逋粮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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