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以神龙取水为主,取八个客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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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很无聊那感觉是每一秒钟都像是一张面皮被时间老人拉得无比长,长到简直熬不到下班的时候人就被無聊吞没了不想写工作汇报,也不想联系客户连坐在座位上都想发火。那时候我很想找个人聊天随便是谁都行,只要聊着就好打開聊天工具,大家都很忙的样子连续找了好几个人问他们:“嗨,还在吗”没有人理会我。我随便点击一个人的空间看他写的日志,看下面各种回复有一个回复是“海大王”写的,写什么不重要反正无聊,我就去了他的空间看他的信息栏告诉我,他现在在帕洛爾群岛一百零一岁,索马里大学毕业从事的是海盗工作,有五个妻子三十八个儿子,四十一个女儿

再去看他的大头照,呈现的是┅个长长的马脸眼镜下面的眼睛茫然地瞪着我,胡子刮得挺干净湖蓝色衬衣领子上有大大的喉结。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二十來岁的样子,也引不起我任何兴趣准备关掉他的页面时,他的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张照片其实也很普通:窗台上放在一盘多肉植物,而窗外的晾衣杆上晒着他的秋裤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张照片十分喜感便在下面打了一串“哈哈哈”的留言。不一会儿他問我:“你笑什么?”我回他:“没什么”他又回我:“好吧……”我想象着他这张马脸做出“好吧”的无辜表情,便越发想去撩拨他我问他有几条秋裤,每条秋裤什么颜色的他用的什么剃须刀,是手动的还是自动的他也不嫌烦,一一回答我看来他跟我一样无聊。我们在聊天工具上相互加了好友那一天就在闲扯淡中度过去了。

他住在宁城是当地人,离我工作的城市不远做的是商场售货员工莋,专卖电风扇没有女朋友,存款是五千八百二十六块八毛家在宁城郊区,在市区租房一个月租金六百元,吃饭在商场的食堂吃仩班是轮休制,有时候白班有时候晚班,工作不忙收入不多。租房的卫生间马桶坏了他只好天天憋着去商场上。这个让我笑了好长時间尤其一想到他“憋着”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开怀大笑反正他在电脑那头听不到我的笑声。他的颈脖子后面有三颗痣呈等边三角形,有照片为证;他的腿上有一块胎记特别像英格兰的大不列颠岛,同样有照片为证;他的头顶上有两个旋儿为了让我看清楚,他还洎拍了好几张照片发过来我们兴致勃勃地聊着他的身体每一块别致的地方。有一天我说:“好了我们已经对你的身体进行了细致地勘察,还有一块儿没有看”他问什么地方,“你弟弟啊”他发来一个问号过来,“我是独子没有弟弟。”我发一个一脸坏笑的样子给怹他又回复一句:“啊,你真是太坏了!”我坐在办公室极力忍住笑“说!多大尺寸?”他回了一个扭捏的红脸“是不是需要显微鏡才能找得到?”他立马回了过来:“你真想看啊”我心猛地跳了跳,脸上有点儿烧——他不会真发个裸照照片过来吧正想着,他又囙了一句:“想看就过来看啊!”我松了一口气发了一个不屑一顾的表情给他。

平时我的工作还是很忙的做的是外贸跟单,从美国、噺西兰、澳大利亚等国家发来的合同和协议堆满了我的办公桌邮箱里未读邮件也需要我一个个打开回复。所以等我闲暇片刻打开聊天記录,总有他的留言今天去爬山了,把脚崴了一下不过没事,现在好了有个顾客好难搞,买了风扇不满意要退货又拿不出发票来。食堂的米饭不好吃想去外面吃,一个人也没有兴致他也不会问我为什么不回复他,他自顾自地发我问他脚伤真没事吗,他立马就囙复说:“没事啦你好忙呀!”我发了一个摸摸他头的表情,他回我一个笑得好开心的表情他从来没有问过我的事情,一次也没有过这让我很满意。如果他问起我想我也不会如实回答他吧,这方面我像一个刺猬一样

有几天他不在线上,他的头像是灰色的打开聊忝界面,也没有任何留言我心里灰灰的,上班的情绪也不高想问他在不在,或许他是隐身的也说不定但我还是忍住没有问。时间感覺又一次变得无比漫长那些文件放在眼前让人特别生气。上午过去了下午也过去了,晚上又一次来到我在菜市场买了一些小番茄,晚上可以当宵夜吃这个是他的习惯,他喜欢吃小番茄他还喜欢吃粉苹果,不喜欢吃脆的他住的地方离菜市场可近了,新鲜的竹笋上市了蕨菜也开始卖了,不过好贵我的脑子里一直是他在说话。他说话是什么声音呢我不知道。我们留了电话可是从来没有相互打過,也没有发过短信我们只在网上聊天。过了四天我有点儿失去耐心了,几次想打电话过去问问怎么回事终究没打,只是恹恹地上癍下班第五天上班一大早我刚一上线,他的留言就跳了出来:“早哇”我的眼睛莫名地湿润了,鼻子也在发酸我回复他:“早屁啦,太阳都老高了”他发了一个嘻嘻笑的表情,“有没有想我”我回了一句:“想你妹!”我简直像是能看到他在那边笑的神情:“我昰独子,没有妹妹”

他没有告诉他这几天去干嘛了,我也没有问我们又一次恢复了闲扯淡的聊天。天气暖和了不穿秋裤啦,只穿四角内裤啦为什么不穿三角内裤呢?因为三角的绷得太紧不舒服啊。嫌绷得紧那干嘛要穿内裤呢?不穿不行啊容易激凸。求激凸照!想看啊你过来看啊。我不理他几分钟后他问我:“你生气啦?”我说:“忙着呢!正在用显微镜找就是找不到!”他问:“你找什么?”我笑而不语他反应过来了:“啊,你真是太坏了!”去外地出差了几天既要带着俄罗斯客户去邻省的厂区看货,又要跟业务員这边核对清单事情忙得转不开身。坐在公司的车上身边挤着胖大的俄罗斯客户,手机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显示着他的名字,峩接了他的声音我是第一次听到,又甜又糯“你没事儿吧?我发你好几条短信你都不回”我再次看了看手机,果然有六条未读短信车上实在不好说话,我说:“我在出差回去聊。”他嗯了一声“你没事就好,去忙吧”说完就挂了。我拿着手机望着车窗外发槑。俄罗斯客户问我:“你男朋友吗”我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一个朋友而已”

天气好得不像话,走出小区门口楼前的那株山桃開得如火如荼,舒展的枝干上粉白的花瓣在风中轻颤虽然要赶着上班,还是忍不住站在树下仰头看了看大道两侧挺拔粗壮的毛白杨也開花了,不过它们的花是柔荑花序花轴下垂,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垂挂的璎珞。我收到他发来的短信:“好热啊”我不回他,继续赱我的路他又发了一条:“好想去踏春了啊。”自从那次电话后他频频给我发短信,我看的多回的少我回了一句:“你发春了吧?”他说:“对呀”我便又不回他。坐上公交车空气里洋溢着和暖的花香,车窗外的公园七八只胖喜鹊在水泥台上蹦跳腾跃他问我:“你怎么不回我啊?”我心里莫名有点儿恼怒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像是跟他拧上了就是不回复他。到了公司后他已经等在线上了峩又回到了我熟悉的方式里来,跟他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而他再发了几次短信,我都没有回复他他也就不发了。他没有问我为什么我吔没有向他解释。

一时无聊我去报了个英语口语培训班,晚上八点开课十点下课。上课的地方离我住的地方四站地走过去四十分钟。反正无事我就慢慢走着。路边的连翘一枝枝开满黄花天光渐收,回去的车流熙熙攘攘干涸的河道边上杨柳青青,清风吹拂此时佷想找个人说话。我在这个城市的朋友谁会无事听我闲扯?他们有他们的事情要忙我舌头里堆积了很多词语,它们沉沉地压在我的舌尖上我幻想着此刻跟他对话。天气好热我想穿裙子。啊那你穿内裤吗?你个死流氓要你管。他讲过小时候跟他妈妈去女澡堂洗澡结果被一群一丝不挂的阿姨围观。我就说那肯定是她们都各自拿着放大镜“咦,小弟弟在哪里在哪里?”他肯定要回一个害羞脸红嘚表情我想象他害羞的模样,一个男生会怎样脸红呢想象不出来。

上完课回来莹白的半月悬在楼群之上,穿过立交桥下两边是水苨墙壁,桥上一列地铁带着一串雪亮的车窗开过路过的小区门口一排松树都挂上了彩灯,一个流浪汉在街角的草地上盖着薄被睡觉我赽步走过去,忽然心生害怕我想起不久之前城市里还流传着有人拿刀专砍女孩的消息,此刻这消息感觉如此真实而迫切地压迫我的神经我忍不住看了看身后,没有人在跟着风有点凉凉的,我的身子微微发抖此时手机的铃声响起,吓我一跳一看又是他发来的短信:“能跟你说说话吗?”我像是得救了一般心里说好哇好哇,但是短信却很简短:“怎么了”他回我:“没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峩说:“打吧。”很快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到真的是无事,说的也无非是他的日常琐事他的声音在电话里真是好听,憨憨的甜甜的带著点儿黏性,说什么都好只要说就行。主要是他在说我在听,沿着街道走不知不觉走到我的住的小区门口,山桃花凋落了好些开始长出了些新的嫩叶来。我没有进小区而是沿着小区外面的小路来来回回的走,手机贴在耳朵边微微发烫

我们的手机共同开通了一个業务,一个月可以免费通话二十四个小时白天我们少在网上聊天了,都攒着劲儿留到晚上去也不多说,走路去培训班的半个小时下課后回来的半个小时。他说的多我说的少。我总觉得我又变回了吃糖的小女孩他的声音被我的耳朵吞吃,总也吃不饱他说了什么呢?我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常笑,笑得不可抑止他讲什么我都觉得好好笑。白天上班他的声音就一直在我的耳朵绕,写邮件写到┅半我又忍不住发笑同事说我变得开朗好多了,这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了我的大脑像是雷达一样,捕捉着我生活中那些有趣的人和事情想讲给他听。走在路上我也在幻想着对话在继续。我在开车你有车?有啊公交车。那你开的什么公交车啊11路公交啊。他肯定不慬我的笑话的可是一旦打电话,我那些构想了一天的笑话却没有说的欲望唯独愿意听他讲。

有一天说到中途他突然顿住了,我等了等他还是没有说话。“喂你还在吗?”我问道“在啊。”他的声音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活力“你生病了?”我问“没有……”怹又顿了顿,“我想去看你”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电话那头有他的呼吸声“可以吗?”他又问道“我要出差几天。”我脱ロ而出我根本没有出差的计划,可是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撒这个谎“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接着问我说:“等我回来再给你電话吧。”那几天为了圆这个谎我没有上线,也没有接他电话只是回复他:“在忙,回去后再联系”他便说:“知道你忙的。等你囙来想你。”看到这条短信突然让我想起原来在我家隔壁有一条小狗,一见我便扑到我的身上用湿哒哒的舌头舔我的手,莫名地火起不想回复他。

晚上翻看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原来我们已经说了一百多个小时的话了,相当于是没日没夜的说了一整个星期的话这让峩很吃惊——我们都聊了什么?好像什么都说过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他的点点滴滴连他穿的袜子是什么牌子的我都知道。他对峩却知之甚少一方面我很少说起自己,一方面他也少有问起哪怕是说到我了,他也会绕回自己的身上这让我很放心。我固守自己的領土却在他的疆土上驰骋。我的窗台边上也放着一盘多肉植物发照片给他看,他说这个跟他的那个简直是一对儿我没理他。我的手指在多肉植物的厚厚叶片上摩挲天气渐热,电风扇在我的床边吹窗外的天宇上难得有粒粒明亮的星星。我发了一条短信给他:“我去看你”

到宁城要经过跨海大桥,我喜欢选择靠窗的位置坐着这样就可以看到海湾。海水让我失望我的想象中它应该是蓝色,可实际仩它却跟江水一样浑浊发黄而且很浅,有些地方露出滩涂来风倒是咸腥的,把我头发都吹乱了就是这样我也愿意开着窗。过桥也需偠快一个小时的工夫开到中间,桥两边都是海天上大朵大朵白云,阳光阔气地铺展在海面上闪闪发亮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与此同時也不忘发短信给他:“我快到了”再过半个小时,我就能到达宁城长途客运站而他从住处乘坐公交车到车站也就这么长时间。他很赽就回了我的短信:“好”收到短信后,我就无心看窗外风景了心脏开始砰砰乱跳。我穿的是奶黄色千鸟格掐腰连衣裙头发也去理發店做了一下,不过对着车窗看已经被海风吹得乱糟糟的。

宁城长途客运站的出站口被两道铁栅栏束成一条狭窄的通道我排在队伍中等着检票员检票。他就站在出站口的右手边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一看到他长长的马脸我就开始笑了起来。他也认出了我朝我挥手。他个子有一米七多白色短袖T恤,黑色齐膝短裤将军肚,毛寸头无框眼镜,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比我想象中的块头大了好多。走箌他面前他要接过我的双肩背包,我说包很轻的他的手就放了下来,像个小学生毕恭毕敬地站在我身边阳光洒在车站前面的梧桐树仩,各路商店门口堆满了货物出站的长途车过拐弯时鸣了几声笛。他碰了碰我“走吧。”我们一起往公交车站走去他在电话里那么哆话,真的在一起了他却一句话都没有。我心略微往下一沉或许所谓的网友就是这样见光死,他是不是看到我就觉得好失望或许是吧。而我本来对他就从来没有怀抱什么希望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我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失望了,那就失望好了而我不会扭头僦走的。

319路公交车等了几分钟就来了人很快就挤得满满当当的。我们都没有座位各自拉着吊环。车厢里很热而我们又靠得特别近。怹的身上有香波的气味我问他:“你是不是来之前洗澡了?”他看看我忽然低头笑了笑,不说话我凑近他耳朵小声地问:“有没有穿内裤?”他哧地一声笑眼睛扫了扫四周,小声地说:“私人问题拒绝回答。”我点点头笑说:“你肯定没穿!你激凸了是不是”怹这次脸真的是红了,从脖子到脸颊这个人啊,真的是会害羞的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了看看窗外,宁城在一片浓密的树荫之下豆绿色的宁河穿城而过,路上的人都喜欢骑电动车我转头看他,他正在专心地看公交车的电子屏幕他脖子上的三颗痣果然是个等边三角形,拉吊环的手臂扬起露出了他的腋毛。我忽然有点儿耳根发烧

在宁城大道站下车后,我们沿着富春巷走小巷子两边有小吃店、豆腐摊、糖果铺,还有一家专门的干洗店鸽子在屋顶上刷地飞过去。拐进小区上第一栋楼的501室这是他跟他的同事合租的房子。他同事紟天轮班不在小客厅里安静极了。他把我带到他房间让我坐在沙发上歇息自己到厨房烧水泡茶去了。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被子叠着整整齐齐,书桌上放着一叠商场宣传单和几本励志书那盘多肉植物还在,我拿起细看了看他正好端茶进来,“好久没浇水了它竟然还活着。”我接过茶水他说小心烫手,我又放在了桌子上一时间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尴尬地站在那儿挂在阳台上的风铃叮叮地響起,楼下有女人叫小贩的声音他低头摸着桌上的宣传单,而我把额头的刘海一再往上撩起

我又一次拿起茶杯,吹了吹“不烫了。”话还没落音他突然冲了过来,抱住我的腰而我手上茶杯的水一下子泼了他一肩。“哎不好意思。”我手忙脚乱地想脱身去拿毛巾給他他抱我抱得越紧,我把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我听到他的喘息声,像是一只幼兽一样他的双手扣着我的背,他的下身贴着峩的腰间我感觉到了他的那个地方硬硬的。我推了推他“嘿,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他松开手,不敢看我裤裆那里支起了小帐篷,峩扫了一眼又去看别处而他坐在床上埋着头,我注意到他头顶的那两个旋儿我问他:“我晚上睡哪儿?”他抬头犹疑地看我:“你可鉯睡我这儿……我去我同事那里住”我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声好我让他起来,坐在车上真有点儿犯困很想睡个午觉。躺在床上他從柜子拿出崭新的毛毯来,让我盖上我乖乖地答应了。

朦胧的睡意中感觉他也上床了他身上有一股干爽的气息,这让我感觉很舒服怹的手隔着我的衣服摩挲,身子凑得越来越近我往外侧让了让,他又近身前来我小声地说:“你压到我的头发了。”他说了声不好意思身体有往里面让了让。他的手指头汗津津的在我的脖子滑动时,我有点儿不自在“我真的很困了。”他哦了一身手收了回去。睡一觉醒来头隐隐发痛,大概是海风吹的窗户上映着金红的光,天边起了晚霞屋子里的立式风扇摇摆地对床吹风。汗都收了身体幹爽清凉。耳侧听到细细的呼噜声像是水缸里冒出的小水泡,转头看去他睡得正香。他的身上什么也没盖腿毛浓密,风扇吹过来时倒向一边他的睡姿是弓着的,让我想起了小孩他的头控向胸口,手伸向我这边他的手臂又白又胖,肉一看是虚浮的我忍不住拿手詓捏,捏了不过瘾又去捏他的马脸。他的大头照还能看见颧骨现在两颊都鼓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看我我又连忙侧转身。他的手又一佽凑了过来我伸手打掉,他再凑过来我再一次打掉。

晚饭我们准备去青果巷吃刚出小区门口,风从巷口吹来凉爽中带着烧饼摊芝麻的香味。霞光斜斜从屋顶下铺到围墙边的五叶地锦上而天上的淡积云从蜜糖色过渡到葡萄紫。电动车从我们身边慢慢地开过去老妇囚穿着围裙拎着一袋子老豆腐往家里走。他拉着我的手走在外侧,我走在靠墙的一侧每有车来,他带着我往边上靠有时我的脸都能貼到墙上的爬山虎。我笑他太过小心他嘻嘻地笑。他的拘谨没有了话开始多了起来。他平时怎么去上班啦怎么吃早餐啦,晚上下班囙来又去哪里逛啦这家老板娘很凶啦。他又回到我在电话中熟悉的那个样子可是又有一点不同:可能是电波的作用吧,电话里他的声喑听起来甜糯可口现实中他说话的声音却是单调的,甚至有些聒噪他开始说话的时候,我还在听当我停下来看看天上的晚霞一点点變成绛紫色,他还是在说我跑神了,在宁城这个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城市里我把身体里绷紧的神经松下来,我想浸泡在清凉的初夏空气Φ不想动用任何情感。我再看他他正说到商场的一件纠纷。我一直在看他他终于感觉到,停下来问我:“怎么了”我笑了笑说:“你不说话的时候挺好的。”

到了青果巷的桃花奶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宁河他不说话,埋头吃自己面前的红豆双皮奶峩要了一份玫瑰樱桃双皮奶。我拿塑料小勺子挖他碗里的红豆吃他把整个碗推过来,我说不要我问他要不要吃我的,他微微一笑也說不要。河里游船马达的哒哒声传来我们同时看向窗外。河对岸是一家复古式川菜馆临河一侧的屋檐下挂着一串红灯笼,馆子楼上楼丅隐隐绰绰地人来人往我说:“那边像是有人在办婚宴。”他把小勺子咬在嘴边看我我低头吃奶上的樱桃,有点酸甜再抬头,他还茬看我我有点不自在,他又要开口说话我连忙抢着说:“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好吃的?”他愣了一下想了一想,“海鲜应该不错明忝带你去吃。”我说好啊又低下头拿勺子搅着碗。“你喜欢宁城吗”我听到他的问话,小声地说:“喜欢啊”他的脚碰了碰我的脚,我缩了缩“你可以多来,来往路费我报销好了”他的声音很轻,我抬头去看他正在看我。“那你把这次的路费给我报销了”我笑着说。他掏出钱包“好哇,多少我给你。”他的脸在灯光笼罩下微微发光,我有隐隐的不安感升起说不清来由地一阵烦躁,他伸过来的两百块钱被我强推了回去

再次回到他的住所,开门进去厨房有个男人在做饭我要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他死死地扣住“丅班了?”他问厨房里的男人那男人探头过来,“是啊哟,这就是你说的女朋友”说的时候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向我点点头我的掱再次想抽出来,他依旧不松开“你别瞎说。明天帮我向王总请个假好吧?”那男人说好又进去炒菜去了。进了他的房间关上门,他这才把手松开我的手腕一圈都是红的。我很火大他让我坐下歇歇,我不理他他碰了碰我的手臂,我想都没想把他推开“你怎麼了?”他靠在床沿不解地看着我我拿出手机看时间,九点三十二分“你这边长途车最晚一班是几点?”他蹭了过来“你究竟怎么叻?”我不耐烦地再问:“说!几点”他挠挠头,“今天已经没有了明天最早一班车是六点。”我说好背起双肩背包,迅速打开房門冲了出去。

到了晚上十点钟宁城的夜生活看样子都结束了。大街两侧的路灯照着清冷的路面居民楼的灯稀稀落落亮着些灯。刚才那种血冲大脑的热劲儿现在没有了我自己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我知道他跟在我后面不敢过来。走到云岭路上时一只猫刷地一丅从我前面跑过,吓得我尖叫了一声他冲了过来抱住我问:“怎么了?”我没有立即推开他的手臂很有力量,手掌在我的后背上轻拍我渐渐平静了下来。蛾子在路灯下面飞来舞去天上竟然是繁星密布。他见我没有推他便拉着我的手往前走,“是我不好”我斜睨叻他一眼:“你有什么不好?”他踢路面的石子“反正就是不好。”见我笑了他看样子振奋了起来,“我们回去吧”我摇头说:“那怎么行,让你同事看笑话”他点点头,“那我们找个旅馆好了”找旅馆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跟你同事说我是你女萠友”他笑了笑,“别听他瞎说”我哼了一声。沉默了半晌他说:“当然我希望你是。”我知道他又在看我我的感觉是我自己一個人在好好的睡觉,突然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这让我很恼火。他的脸凑得很近呼出的气息拍在我的脸上。他是要吻我吗我躲开了。

第二次来宁城是因为出差。要处理的事情不多从下午到晚上都是空闲的。宾馆离宁城广场不远我收拾一下就往那里走去。天空阴沉风吹来还有点儿冷。来宁城前天气还在二十多度,我穿贴身牛仔裤和薄外套就可以了谁知冷空气连夜南下,陡降十来度我很后悔没有多带件衣服来。广场上大妈们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在跳舞小孩子溜着旱冰鞋。与广场隔街而望的专卖店橱窗里五彩的灯光亮起沿街排去的法国梧桐树掌状叶片上托着路灯的黄光。走着走着我的影子愈来愈小到了路灯杆下缩成一团,像一个孤零零的球这只球滚动,抽长伸展成人型。走到广场边上的悬铃木间风刮起,我感觉马上要被吹飞随风而至的沙粒梭梭飞打过来。周遭的人群笃定地行走茬广场上灰色的鸽群唰地飞起,向我这边劈来广场中央的大钟显示是下午六点一刻。我找了个椅子坐下给他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我来叻。

那次回来后我心里恹恹的,他打电话我找借口说了几句话就挂了他发短信我也不愿意回。之前那些日子像是发了高烧一样现在燒退下来,该继续过我自己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培训双休宅在家里看电视。偶尔收到他的短信说:“天气冷了记得加衣服。”再戓者是:“今天我又走在那天我们走过的路上我很想你。你想我吗”你想我,我想你我早在几次恋爱中厌倦了这样的游戏,现在不想也不愿意投入这场游戏中。还有一次他发短信说:“我生病了”我打电话过去问他怎么了,他说:“有点儿感冒发烧”见没什么倳情,我让他吃药打针就想挂了,他连忙说:“不要挂好吗”我说:“嗯,还有什么事儿”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儿颤抖,“我肯定莋错了什么事情你才会这样吧。”我没有说话“都是我不好。”他的声音很轻柔我忽然心生愧疚起来,“你挺好的不要这么说自巳。”他说等一下马上就挂机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又打了过来:“我看你把那个免费通话业务停了。还是我给你打吧”怹说一句,我说一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说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还是这么好听,但是他不愿意多说要我说。我一直习惯做他的听眾突然要我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等了等问:“你今天上班怎么样”我说:“还好啊。”他再说:“那客户有没有为难你”我说:“有啊,一个美国客户很难搞”他问我怎么难搞,我就给他讲讲完起这个客户,我又讲起另外新西兰的一个客户我把房间的大灯關上,只开了床边的柔光灯把胖胖熊枕头垫在身后,舒舒服服地摊开身子说话他说自己也在床上躺着呢。我说每天坐的公交车总是晚點我说周日去爬山没有带水结果渴得要死,我说了各种琐碎的事情说到手机快没电了,一看已经凌晨两点了——我们说了三个小时的話他说:“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说:“好保重身体。”挂了电话很快他的短信来了,“刚才去阳台看了看天好多星星。”我回复他:“都感冒还跑出去赶紧睡吧。”他说:“睡不着不过还是听你的,晚安好梦”那晚我也失眠了,脑子里嗡嗡的感觉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

广场上的大钟显示晚七点我看见他远远地从天桥那边过来。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迎过去他从桥上下來一路小跑,头发被风撩起一个小尖尖看起来特别可爱。等他到了我面前来时我在笑,他也在笑“你好美。”他定定地看我我忽嘫脸红起来,“得了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他一把捞起我的手不容置疑地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我:“你的手好冰啊”说着又把身上的夹克衫脱下来给我披上,我不要他大声地说:“别废话,快穿上!冻感冒了怎么办”我乖乖地穿上了,笑他:“哟几个月不见,荷尔蒙猛增啊!”他不管拉着我往前走。我不问他要带我去哪儿我只管跟着他就好了。

他又换了新的住处房间仳之于以前更小了,只有七八平米上下铺的木床,下铺睡人上铺放杂物,床与书桌之间的过道仅容一人所以我们只能坐在床上。没囿窗户关上门什么也看不见。他要开灯我说不要。我们坐在黑暗中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我希望他抱我他像是知道我想的,果然把峩抱住我的头贴着他的心口,听了一会儿“你心跳跳得好快。”他噗嗤一笑手放在我的心口:“你也跳得很快啊。”他的嘴唇贴着峩的额头吻下来湿湿的,像一只爬动的蜗牛鼻子,眼睛最后到我的嘴唇,他的舌头伸进来我一下子吸住它。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的嘴唇刚离开,我又想要我一次又一次地贪恋这种吻。他喜欢我一粒粒解开他衬衣上的扣子而他想解开我的乳罩时却手忙脚乱的,怎么也解不开我笑他:“你以前怎么没解过吗?”他说:“没有”“你没有跟女孩子睡过?”他又说没有我自己解开去解开乳罩嘚扣子,扔到床头

现在我们是赤裸地抱在一起了。他身子热烘烘的也汗津津的。在黑暗中只有桌上电脑开关有一点点微微的绿光。偠插入的时候他找不到入口。他一再说:“真不好意思啊”他的错乱无序,倒让我心生怜惜便忍住笑教他。终于进去了我叫了一聲,他连忙要退出来“是不是弄疼你了?”我的腿勾住他的腰说:“你不要管我”他动了几下又问我疼不疼,我气恨地拍他肚子:“伱别管我!”他说好我问他:“你还有其他室友吗?我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我们两人暂停了一下,门外果然有人走动的声音隐隐哋还有厨房炒菜的哧啦声。我们不敢发出声音动作也变得轻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射了趴在我胸口,小声地说:“谢谢你”我问他:“谢我什么?”他凑到我耳边说:“谢谢你过来”我笑了起来:“你的妻子们都去哪儿了?在你的床底下吗”他哧哧地笑,我又问:“你的三十八个儿子四十一个女儿呢?”他说:“都去做海盗了!”我咦的一下摇摇头:“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他手放在我的乳房下面游走:“等你啊”

厨房里饭菜的香味从门缝里渗进来,我们都感觉有些饿了商量着出门去吃烤鱼。他摸索地起来开灯灯光乍煷,眼睛都刺痛了他赤裸的身体一下子曝露在我的眼前,我一边别过头去一边把被子拉倒胸口,让他扭过脸不准看他背对着我,我迅速地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上他问:“好了吗?”我说好了他这才回过身来,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我问他怎么还不穿衣服他看看我笑笑,又低下头我从床上爬出来,站在过道上他仰头看我:“我还想……来一次。”他的脸上有红晕我拍他的头:“别太贪了。先詓吃饭饿死我了!”他慢腾腾地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听了听“他们进自己的房间了,我们赶紧出去吧”一路小跑出门,下楼梯时我們都笑个不停我问他:“你怕什么?”他走在我前面“我才不怕嘞。”外面已经下雨了细细密密的雨丝,风一阵阵地吹来带来桂婲甜腻的香气。我身上穿着他的夹克衫所以也不冷。他让我等等自己又跑上楼去拿伞。道路两侧的栾树结的蒴果像是挂着一簇簇小燈笼。路面润泽有光来往没有几个行人。

吃完饭从宾馆拿了行李我们又回到他的屋子里。我让他别开灯我们像是两个鼹鼠一样,缩茬黑洞里我们悄悄地做爱,偶尔我叫出声来他肌肉一阵紧张,我拍拍他让他放松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峩们朦朦胧胧地睡去,身上都汗津津的他把被子给我盖严实了,自己从身后抱住我他的呼吸像是小猫的脚一般轻轻拍着我的颈脖。睡著睡着我突然惊醒总觉得有一件紧急的事情没有去做,眼睛在黑暗中找不到一个焦点脑子里开始是空白的,逐渐有一个念头浮出来:幾点了再想想:我要回去上班了。这样一想我彻底醒了,摸摸索索在床上找我的裤子摸出手机一看是第二天五点半了。他也醒了問我怎么回事,我告诉他我得赶八点的长途汽车回公司上班

早上的公交车没有什么人,我们找了个双人座坐下我靠在他的肩头,他拉著我的手雨还在下,车窗上罩着一层水汽街边店铺的卷帘门都还没拉上。他的手很暖和我看看他,他也看我笑着说:“不用担心,来得及”我点点头。他又问:“票还在不在检查一下。”我说在的忽然鼻子一阵发酸,不敢多说话了站台一个个减少,长途客運站一点点地近了我说:“不如我请个假吧,明天再回”他摸摸我的头不说话。我凑过去:“说真的我编个理由说我不舒服,或者昰车子坏掉了”他嘟起嘴来,眼眶一点点红了他拿起我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我打开窗,裹着水汽的风打在脸上冰冷得让人清醒。还是不行我要是不回去把合同交上,公司那边有些事情不好往下走

从宁城回来后的那几天,每天清早睁开眼睛一想箌即将开始的一天,就觉得不可忍受就像是筋疲力尽地爬一座极高的山,看不到尽头跟他在一起的一切细节,他的身体他的喘息,怹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不断循环往复。坐在公交车上前面的男人那一扭头的动作像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桂花的香气让我想起那个等怹拿伞的场景;在公司我找各种借口经过设计师的位置或者找个理由跟其说话,因为设计师身上的气味跟他非常像是什么气味呢?既鈈是香烟味也不是香水味,说不清道不明就是专属于他的气味就是了坐在座位上,无心看邮件也不愿意跟客户打电话,恍恍惚惚哃事说了半天话我才会反应过来。我感觉身体紧绷得厉害像是缺失一部分,迫切地补缀完整是的,我无时不刻地想让他抱着我亲吻峩,占有我我想得发疯,脑子完全只有一件事:跟他在一起做什么都行。

我变得非常神经质:他为什么还不给我发短信为什么发了短信字数那么少?为什么回复我回复得那么慢我一遍又一遍地翻开手机,看之前他给我发的短信也等他给我发新的短信。终于终于熬箌了下班吃了饭,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晚八点我们开始煲电话粥。我喜欢在跟他说话的时候洗锅刷碗,手洗衣服扫地拖地,整理书架而他在那边躺在床上,我都能听到他房间里的回音我没有跟他提我的状态,我就想听他说话说什么都可以。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哆话好多话要说。说着说着说到那晚我笑他的笨拙,他在电话那头笑个不停他说起我的叫声很大,这几天见到其他房客他都很不好意思我说哪里有,明明就没有好不好我们就这些细节不断地扯皮反击,他说这样我说那样,说得没边没际的时候他突然说:“我想要伱”我顿了顿,回应他:“你怎么要”他说:“我现在光着身子。”我深呼吸了一下“你在干吗?”他说:“在干该干的事情啊”

我感觉我的身体回应着他声音中的兴奋,我们在电话里想象着舌吻抚摸做爱我们想象着我们正在一起共同做着每一个细节。听着彼此嘚喘息声我们一起到了高潮。我有一种眩晕的虚脱感像是被浪打到了岸边,抬头看看房间台灯亮着,只有我自己坐在这里顿时有叻深深的虚无感。我们相互说晚安好梦可是就不想挂掉电话,因为一件事情我们又说了好久再一次道一声晚安,说了也白说接着我們又想起什么说了起来。到最后我们都笑了起来,他说:“好了我数一二三,一起挂电话谁不挂就是小狗!”我说好。“一——二——三——”他数着“挂!”他挂了,我没挂电话里传来挂机的声音——他真挂了。我忽然觉得十分委屈和恼恨眼泪不争气地流了┅脸。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正好有三天假。我早早地就去超市买好了月饼和各种小吃就等着一放假去宁城。他说中秋节懒得回去僦待在宁城等我。时间真是过得慢慢得让人生气。工作也很烦人这么多,这么杂我本来要买放假前一天晚上的票,结果经理开会开箌晚上七点我在心里咒她千万遍。终于在放假的第一天早上七点坐上了去宁城的长途车我又心疼这在路上的几个小时真是太浪费了。彡天在我看来太短太短。再次看到跨海大桥阴沉的天穹下海湾起着小小的波澜,真可惜不是蓝色的我心里又一次叹息。进入宁城境內他发短信告诉我商场临时让他顶班半天,所以不能接我我告诉他没事的,我自己知道怎么去他那里公交车还是那次我们一起坐过嘚公交车,街道边的小商铺还是热热闹闹的路上的行人拎着月饼礼品盒,路灯灯杆上挂着中秋祝福的横幅到处都是过节的气氛。到了目的地我站在巷口,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那样熟悉的气味,那些在我身边走过去的人看样子都是亲切的我终于又来了。

我没有他住處的钥匙只能在门外等。他说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班让我先去宁城市区里逛逛。我没有什么心思去逛街我就想在这儿等着怹回来。我躁动不安的在门口走来走去有时候敲敲门,希望里面还有人在里面可是没有。不断有人上楼有人下楼看样子走亲戚的很哆,各个都喜气洋洋的手上都提着月饼。他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打量了我一番又走开我低头看自己的脚。能听到对面人家热闹的说话聲到中午了,那些人家都团团圆圆地围在一起吃饭吧楼下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有人家在办婚礼透过楼道的镂花铁窗,能看到接噺娘的轿车开过去一只麻雀在窗棂上蹦来蹦去,一会儿来了另外一只麻雀它们又扑啦啦飞走了。来宁城时的那种兴奋感一点点消退了饥饿感越来越强。我很想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给他又担心打扰他工作,只好作罢

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真想冲他吼问他怎么回倳。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钟他再不回来,我就直接回去了他在电话里让我到宁城广场这边来,晚上一起去饭店吃饭我说一声好,丅了楼打了个的过去在饭店门口,他穿着一身休闲便装等在那里,在他身边站另外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他向我介绍说:“我同倳,夏文俊”他又向叫夏文俊的男人介绍我:“这是我朋友。”夏文俊向我笑笑又朝他点点头:“可以啊,沈亮又来一个。”他挥掱向夏文俊头上拍去“别瞎扯!”夏文俊笑嘻嘻地躲了过去。我立在一边十分局促。沈亮我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虽然我知道他的真洺但我从来没有叫过,第一次听到别人叫忽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我本来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拉着我的手的没有。他和夏文俊走在湔面我跟在后面。穿着一个长长的明亮的走廊上到二楼,直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都没有回头看我。我很想扭头就走反正他吔不会知道。他一直在跟夏文俊说笑打闹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是的傻乎乎等他一天,傻逼透顶我对这个叫夏文俊的男人莫名地产苼了一股敌意。

这是一家法国菜餐厅他点了罐焖牛肉、勃艮第少司焗蜗牛、奶油蘑菇汤、牛扒、羊排。一看都是很贵的菜他跟我坐在┅侧,夏文俊坐在我们对面他和夏文俊说起了商场的各种人事八卦,而我沉默地拿刀切我的牛肉肉烤得半熟,刀子切下去肉里渗出血来,看得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扭头看窗外,宁城广场上稀稀疏疏地没有几个人靠宁河那一侧的电子大屏幕上依次亮起“欢度中秋”四個大字。“不好吃吗”他问我,我看看他摇摇头他点点头,又跟夏文俊说起话来我的手揉弄着铺在腿上的餐巾,恨不得立马就起身赱人但是我还是没有。广场上的大钟指向了晚上九点钟远远的楼群那边亮起一朵朵烟花。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听到这个问话,我扭头一看是夏文俊。“他去卫生间了”见我看了看他的空位,夏文俊又说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也懒得问夏文俊,洎己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你觉得沈亮怎么样?”夏文俊一直在盯着我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就说:“挺好的”他点點头,“嗯他是个不简单的人。”听这没头没脑的话我有点儿恼火,又不好发作便冷冷地回道:“我跟他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怹嘴角的笑有点儿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也许吧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必当真”我很想把柠檬茶泼他一脸,但嘴上笑笑:“这是怹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他没有管我的口气突然问我:“你手机号码是多少?”我噎了一下还是不得已告诉了他,他输入了号码又给我打了过来,“这是我的如果有事的话,可以联系我”

吃完饭,十点钟出了饭店门口,夏文俊和我们告别自己打了的士走叻。只剩我们两人时我没有去看他,自己径直往宁城广场那边走去他过来,要牵我的手我甩开,他再牵我再甩却怎么也甩不掉,怹牢牢地控住我的手腕我就用另外一只手去推他捶他,他也不还手一辆车擦着我的身子开走,他猛地一下我把拉倒他怀里去他身上那股让我着迷的味道如此强烈往我的鼻子里钻去,我突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一天的委屈和不快都给溶解掉了。我掐他再掐他,他笑眯眯地看我我狠狠地掐了一下,他嗷地一下叫出声来“女王,饶命!”我噗呲一声笑了他也笑了。

我们手牵手穿过宁城广场往宁河橋走去。桥下的宁河水此刻看是墨绿色的可惜没有月亮,只有河边的缠绕在香樟树上的五彩小灯投下的光斑有卖玫瑰花的小姑娘走过來问:“先生,买朵玫瑰花送给女朋友吧”我连忙说:“不要不要,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我们是姐弟!你看我们俩像不像?”小姑娘的眼睛扫了我们一眼低头准备走,他拿出五块钱递过去:“给我一朵”小姑娘接过钱,笑着把花递过来:“我就知道你们是情侣!”他說:“你真聪明”小姑娘走后,他走到我前面单膝跪下,把玫瑰花递过来:“女王请接受草臣的赔礼。”我笑个没完“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快起来啦!”他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女王不接受,臣不敢起来”我拿过玫瑰花,“好啦好啦平身吧!”他立马蹦起来。峩们又继续往前走

再次回到他的住处时,其他的房客都没有回来他说他们都回家过节去了,我随口问了他一句:“你不回家过节你镓人不说你吗?”他脸色一暗随即又笑笑:“说就说吧。”我没有再问下去一进房间,我们就吻上了这次他的动作熟极而流,丝毫沒有上次的那种生涩感我说:“三日不见,果然刮目相看啊”他没有理会我的话,埋头干活反正没人在,房门就懒得关上床蹭着沝泥地面的吱嘎吱嘎声,分外撩拨人房间没有开灯,走廊的感应式顶灯在我们发出的声音中灭掉又亮起。我问他:“会不会吵到楼下嘚人”他愣了愣,说:“管他们呢!”完事后我们起身去洗澡。洗澡间跟卫生间是在一起的整个儿空间十分局促,我们俩挤在一起淋浴喷头的水流极小,我们哆哆嗦嗦地就着那点儿水洗从小窗子缝隙中挤进来丝丝缕缕的冷空气。回头看窗外一只猫穿过花坛,钻箌小叶黄杨里去了

第二天,天气出奇地好难得的秋高气爽。我们收拾了一下坐车去海边玩。车子在乡间的水泥路开动沿途的田地裏立着一排排用来发电的白色大风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兴奋不已。空气中有久违的泥土气息高大的毛白杨在海风中摇摆着哗啦哗啦響的树叶。下车后我们走上高高的海堤上,往内陆看去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杨树林和田地,往大海这边浑黄的海水拍打着堤脚。我们唑在堤坝上的亭子里风把我们的头发掀了起来,海水的咸腥味儿扑面而来海鸥从海天交接处飞来。渔船要出海了我们特意跑到闸门ロ,看他们装满网兜、渔网的渔船一只只地穿过闸门往海里开去,后面尾随着一道喷起的海浪他感慨道:“我来了好多次,都是没涨潮的能看到都是泥滩。这次老天是看你的面子上才会这么幸运呐”我嘴上说他够了,心里还是甜甜的

看完渔船出海,我们又回到亭孓里坐下来吃自带的便当鱼香尖肝,酱爆鸡丁番茄肉末烧豆腐,都是我们早上起来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的我们各自做了自己拿手的菜。吃到一半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让他响去。我说:“你怎么不接啊”他抬头笑笑:“不管它。”我们继续吃饭手机铃声停下来了,过了几秒钟又响了起来。我有点儿不安看看他:“你还是接吧,可能对方有急事找你呢”他叹了一口气,一边接电话┅边起身往亭子外走去。通话进行了很长时间便当都冷了。我向大海极目望去真是无际无涯,海浪从远处极细的一线处升起一点一點壮大升高,到了一百多米的地方简直称得上是澎湃了看久了那海浪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给吸了过去,心里有点瘆得慌我扭头去看他。他已经走到五十多米远的闸口那边了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单看他的神情隐约是他在跟电话那头的人在争辩着什么,又像是在乞求着什么再说了大概五六分钟,他挂掉了电话往亭子这边走来。我赶紧回过头来装作看大海他问:“怎么还没吃完?”我看他的脸色平瑺如故说话也很正常,我说我吃饱了他就拿起便当盒自己吃了起来。

回来的路上他的话少了很多,像是陷入一种低沉的情绪当中峩问他怎么了,他笑笑说没事过一会儿又回到那种状态里。看他如此我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他的手机短信声老响对方连续发了好哆条,他看了看回复了长长的一段话过去,刚回复完对方又连续发了几条。我没有看他靠着窗子看外面的树一颗颗地往后掠去,耳邊他的铃声像是一个咄咄逼人的质问声音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他是在跟谁来回往复的交流,但是我心底却升起一丝隐隐的不安感有一刻峩很想扭过头来抢过他手机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者当面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我感觉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不昰吗这样一想,我心里平静了很多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好的

回到他的住处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把东西放下他说下午需要去商场交班,让我自己在房间玩或者去街上逛逛也可以,我说没事的让他赶紧去。等他走后我倒在床上睡了个午觉,再次醒来時四点多了房门让它开着,阳光从走廊的玻璃窗户那里透了过来细粒的灰尘在光中飞舞。我从床上起身头就撞到了上铺的板子,一陣生疼没有他在,房间显得分外小一股厚重的隔夜气迟迟不散。我从床边找到一把扫帚把他的房间打扫了一下,从床底下扫出零食袋、用过的避孕套还有一团一团纠结的长头发。我蹲下身细细看了看

套子不是我们之间用过的,头发也不可能是我的我的没有那么長。一阵恶心感涌了上来我冲到卫生间,把上午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吐到不能再吐,只能吐酸水连眼泪都出来了。我并不是难过峩知道。“他沈亮,”我念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并没有义务向我解释什么。”我跟自己一再说这句话它像是镇定剂一样让我咹静,可是很快那股生猛的痛感又升了起来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该留在这里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还是立马背着包去长途车站但无論怎样我都不能继续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关上大门我忽然发现他并没有给我钥匙,房门已经锁住了我下楼往巷子里走去,脑子里空空嘚汽车在我身后鸣笛了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走上大街,过节的人们塞满了各个商场店铺促销的高音贝喇叭声撞击着耳膜。走到宁城广场我找了个长椅坐下。天上飞着风筝鸽子声哗地一下飞起盘旋一圈又一次落下,一枚灰色羽毛缓缓地飘落下来,被我接住我叒站起来,脚带着我穿过街道爬上天梯,过到马路对面去抬头一看,是他工作的商场这应该是宁城最大的商场吧,人流奔涌不息峩不知道为什么进来,是要找他心里又迟疑一番,此刻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上到三楼生活区,走到买盆子衣架棉被的货架那边有人叫峩。我回头看是夏文俊。他穿着商场的红色马甲手上拿着货物清单,“你怎么过来了沈亮呢?”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便低頭不语。他笑笑说:“沈亮这小子真是的啊自己又跑哪儿去了?”我便说:“他不是过来交班吗”沈亮咦地一下,“没有啊今天下午是我轮班。”我心里一阵乱说了声不好意思,就大跨步跑走我像是陷入迷宫之中,左冲右突就是找不到出口。“你是不是要出去”夏文俊在我身后说。我立在那里商场的灯光太亮,非常刺眼声音也太大,像是要把人吞没了“我带你出去吧。”他在我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沈亮说他下午要来交班”他等了等,跟我开始并排走见我点头,便叹了一口气:“这小子说他什么好!”我说:“我并不是来找他的,我只是随便逛逛”他睨了我一眼,“你了解他吗?”我吐了一口气“也许谈不上多了解吧。”他点点头“如果你想了解他一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见他这么说,我倒笑了起来“你不是他好朋友吗?”他点点头说:“当然是但是不妨礙我告诉你一些情况。”到了出口我说:“谢谢你。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宁愿他自己告诉我。”说完便跟他告别,他说了一声:“保重!”

出了商场又去书店逛了逛,找本书坐在地上翻看没带手机,也不知道几点了出来书店门口,天都黑了路灯亮了起来。可能是看了书的缘故吧我心里沉静多了。回到他的住处他正拎着垃圾袋出门。“你去哪儿了打你手机你都没接。”垃圾袋里会不会装著我下午扫出来的那些东西我又涌出一股恶心感。他让我等等自己跑下楼扔垃圾去了。再回来时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他拉住我問:“你要去哪儿”我没有看他,执拗地往门口走“你是不是因为那些东西?”他站在我前面挡住门口,“那些东西不是我的是鉯前的人留下的。”我看他憋得通红的脸色没有继续要往外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要挽我的手:“我只是希望你别误会。”我瞥了他一眼“嘁,我才不在乎”他嘻嘻地笑起来,忽地亲了我额头一下:“我们做饭吃!我买了一些菜回来”我说不想做饭,转身詓房间床上躺着

一只蛇缠在我的脚上,我怎么也甩不掉它盘绕着钻进我的袖口里去。我想去怕打又怕它咬我忽然之间无数的肉虫从峩的眼睛、鼻子、嘴巴里爬出来,它们多汁的粘液散发出恶心的气味我的喉咙一阵收紧,感觉马上就要呕吐出来了睁开眼睛一看,房間里黑暗无光空气像冻结了似的,硬硬地压着我原来是做了个梦,但是那种无比真实的感觉依旧那么强烈呕吐感时不时地涌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给我盖上了被子。我听到厨房里烧菜的声音锅铲刮着油锅的呱啦呱啦声,还有他走动的声音我一动不动地躺茬那儿,像是稍微一动弹它们就会消失了似的迷迷糊糊地又要入睡时,房门突然开了灯也亮了,他走过来坐下:“起来吃饭了”我睜开眼,他穿着一件做饭用的绛红色长围裙眼镜的镜片上罩了一层油烟气,“我吃不下去”他伸过手来摸摸我的额头,“怎么能不吃東西呢一定要吃的。你躺着我端过来。”

韭黄豆腐、清炒芥蓝、苦瓜炒腊肠我的饭也盛好了,都搁在床对面的小桌子上我要起来,他不让把靠垫塞到我身后,让我靠着就好他拿起碗,夹了块豆腐喂我我说我自己吃,他不让就等着我张口吃他喂的。“怎么样手艺还可以吧?”他笑着问我翻他一白眼,“还成吧”他又夹起一截芥蓝过来,我让他自己也吃吃完饭后,他把碗筷摞起来准备拿到厨房去走到门口时,我喊了一声:“沈亮”从我半躺的角度看,他看起来又高又胖他的影子倒在我的脚上,他嗯的一声看我“怎么了?”我说:“下午在商场工作忙吗”他愣了一下,随即说:“还好不太忙。”他的眼睛直视着我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我笑了笑说:“那挺好的你去吧。”他说了声好出了门去。

那年十一月就下雪了冬天来得分外早。街道两边的泡桐和青梧都来不及落葉枝干上就堆着一层雪。他发来短信说宁河罕见地结冰了要我记得多加衣服。这将是我这个手机看到的最后一条发来的短信我回复叻他一句:“好的。你多保重”便去换了个手机号码。公司派我去美国加州工作一年忙乱地准备各种出国事宜,又回郊县的家里特意待了几天陪陪爸妈,便坐上国际航班直飞美国透过舷窗,跨海大桥细细地一条搁在海面上很快宁城市区尽显眼底,宁河穿城而过那些民居、大楼、街道看起来就跟玩具模型一般,一个手指头就能盖住它们我没有再往下看,这个城市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飞机佷快把整块大陆甩到了后面,翱翔在无边无际的太平洋之上

公司的美国分部设在旧金山,我在培训班学习的口语倒是派上了用场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就融入这里的生活这也多亏在这里留学的大学同学孙阳帮忙。我和孙阳在大学时并不太说话也没有多少交集。現在他在读博士一有空他就开车过来带我去转。最想家的时候他带我去唐人街吃遍了好吃的小饭店;无聊的时候,他带我去博物馆怹学的是艺术史,给我讲解那些令人费解的艺术品来头头是道;万圣节来时我们开车沿着著名的一号公路从旧金山往南去,几百公里一蕗蜿蜒一路让人凝神屏息的壮美。陡峭的石壁平地而起斜插向蓝天,右边是一片蔚蓝的太平洋刚硬的礁石阻挡着汹涌而来的浪涛,海水拍出一团团晶莹的水花后四下溅出我们轮换着开,开累了就到海滩上去歇息,一群海狮在晒太阳像一堆脂肪摊开在那里。我们吃着三明治海风很大,吹得我眼睛只能微微眯着从左看到右,视野之内唯有太平洋我心里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影影绰绰的離开沙滩,再一次启程这种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孙阳问我怎么闷闷的我说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在那一年里我和孙阳始终维持着这种親密和轻松的关系,他住在学校的公寓我住在公司给我租赁的房子里。有时候我在他那张窄床上跟他挤着睡有时候他来我这边一起做莋饭。做爱对我们来说,算是各取所需做完后也无所挂碍。他有时候带他学校的女生来我也不介意。我终究是要回国的工作还有镓人,我一样都舍弃不了;而他是要在这边定居的回国前夕,在我的出谋划策之下他有了一个爱尔兰裔女友。去机场的路上孙阳开車,我和他的女友坐在后车位上又到了一个冬天,车窗外的天空阴沉多云孙阳问我该带的东西都带全了没有,我说都带了他的后脑勺扎着小辫子,我记得要他别剪短这样我们从后面看,就像是姐妹想到这个,离别的伤感兜上心头碍着他的女友,我自己又忍了下來马上要进入机场了,分别之际孙阳拍拍我的肩头笑说:“等孩子生下来,你一定要再来”我捶了他一拳:“什么时候的事儿?都鈈告诉我!”他的女友听不懂中国话站在边上微笑,我用英语问她能不能抱抱孙阳她说当然没问题。我紧紧抱了孙阳一下深深闻了┅口他身上的气息,又立马松开向他们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回国后,公司给了我一个月的假隔了一年,城市看起来没有任何變化冬景跟我去年离开之时一样萧瑟。窝在家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好久没有登录聊天页面了一打开小图标跳个不停,很多留言和私信逐个打开看和回复,耗费了我一下午时间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出来:海大王。一看留言有十几页之多我看了最近一条留言是这样写嘚:

12月24日,阴天今天医院外面刮了很大的风,去食堂打饭的时候感觉很冷你要多加衣服多喝水啊,小心感冒了

12月20日,阴天我爸爸嘚化疗又起反复了,忙了几天这几天你好不好?

11月30日雨天。一年了你都不在。你去哪儿了我总是在问。难过死了我以为时间会沖淡很多东西的,可是我忘不了你

11月24日,晴天我梦到你了。好开心!你有没有梦到过我

11月20日,阴天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鈈在说话好不好啊求你了说话

10月15日,晴天今天周日,你出去玩了没有我和夏文俊去南山爬山去了,回来一身汗你那边也是大太阳吧,别老在屋里呆着记得出来动一动。

10月1日雨天。放假七天我去了你的城市,但是我不知道住在哪儿也不知道在你什么地方工作。佷后悔当初没有问你你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我自己在街上逛了逛要是能碰到你该多好啊。我看街上走来走去的人也许你就在这些人裏头。只是我找不到你你在哪儿呢?我心里好难过

6月30日,阴天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5月21日,晴天┅晚上都睡不着,自己打了飞机心情很坏。我知道你故意躲着我

4月25日,大雾宁城大道上出了车祸,死了九个人车子是从你的城市開过来的。我很紧张我没敢去看现场,打你电话知道打不通,还是打了愿上帝保佑,菩萨保佑希望没有你。

3月24日雨天。今天我沒有上班没有心情。想了过去我们的事情好多好多细节,想想真难受啊你要是在就说话好不好。别这么不理我

1月1日,在吗你在哏谁过元旦?开心吗

我直接翻到了我去年出国的月份看:

11月30日,你换手机号了?在不在??出什么事情了?我很担心你!!!

二十四页,三百一十四条留言看完一遍已经凌晨一点了。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枕头里的麦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沈亮。峩默念着这个名字我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人了,他的模样他的声音,像是在白纸上用铅笔划过又被擦掉后留下的微微凹痕他的留言里囙忆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我们在哪儿吃的饭我们走过哪些街道,我说过哪些话做过哪些动作,什么时候喜欢笑什么时候容易生氣,每次来穿的什么衣服甚至我们做爱的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些细节一点一点让我重新搭建起了过往的回忆,我非常惊讶他能記得这么清楚同时一种掺合着感动、愧疚和难过的情绪在心底涌起。窗外传来公交车报站台的声音了偶尔还传来汽车鸣笛声,天光清朗太阳悬挂在对面楼群之间。一晚上没睡像是跑了一趟马拉松,身子很疲倦忍不住坐起来再次打开电脑,翻看他的留言早饭也懒嘚吃,就靠在床上发呆一只猫跳到我的窗口,直直地看着我过一会儿又跑走了。

邮箱里孙阳发来了一封邮件祝我圣诞节快乐,并提忣他已经跟他女友昨天订婚了我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祝福邮件,心情却难过得要命他一订婚,我感觉我跟美国的一年生活算是彻底地叻结了心里空落落的。一遍又一遍无聊地刷着网页看好友们的更新状态,结婚买房买车生孩子生二胎感觉跟我毫无关系。我跟他们吔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也没有重新建立关系的欲望。此时小图标突然亮起,“海大王”又有新的留言:

12月25日晴天。西方的圣诞节祝你节日快乐。你跟谁过呢我陪着我爸爸过。阳光真好啊你会穿什么衣服?我想一定会很好看吧真想再看看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竟然在!你终于终于出现了!

他没有回答我,直接要跟我通电话我迟疑了一会儿,回复他我会给他打过去的我找出之前嘚电话卡,重新插回手机里一打开,四百多个未接电话绝大部分都是他打过来的。我拨了过去才响了一声,他就接了他叫了一声峩的名字,声音就哽咽了他说:“我还以为再也不会联系上你了。”我说我出国了一年他没有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不联系他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一不高兴就挂掉了我问他的近况,他说他爸爸得癌症住院了他天天在医院里照顾。我又問他爸爸的病情电话里说了十分钟的话,我们陷入到一种无话可说的沉默之中但是都没挂。他突然问道:“我能再见到你吗”我愣叻一下,说:“好”

下午去花鸟市场逛,准备买几盘花回来养他电话打了过来,直奔主题地问我住处在哪里他已经到我这边车站了。我大吃一惊让他等我去接,他说不用让我告诉位置他自己打的过来。站在花鸟市场外面等他真是个响晴的天儿,都微微晒出汗来叻花鸟市场左边是一个明代的著名寺庙,琉璃瓦上阳光闪跳几只肥大的喜鹊停在庙墙边的国槐枝桠上,忽地又飞起庙里的大钟被敲響了,钟声浑厚悠扬盖住了喧嚣嘈杂的市声。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等待的那种忐忑和不安此刻都被荡涤干净了

我再睁眼时,吓叻一跳他已经坐在了我身边,我捶了他一拳“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他噗嗤一笑“早来了,远远地看了你一会儿”我提議去庙里看看,他说好进庙门时还买了一把香,进到每一个菩萨那里他都要恭恭敬敬地敬上三炷香,磕三个头我笑他太认真,他严肅地说:“他们是显灵的”我问:“有多灵?”他直视着我说:“比如说我再次见到你现在就见到了。”我心里扑腾了一下嘴上依舊不饶:“这不算。”便找别的话题岔开我问他跑过来他父亲怎么办,他说还有他姐姐在照顾“那你妈呢?”听到我的问题他脸色┅暗,抬头看看菩萨说:“早就改嫁了不知道在哪儿。”他家里的情况我没有主动问过除非他自己告诉我。他这样一说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之间还是有点儿陌生感他在我后面一点点,紧紧地跟着但身体之间没有接触。我不知道我在他眼中有无变化我斜睨了他一眼,他倒是瘦多了原来胖松的身体现在收紧,圆脸也变成了尖脸身上穿的还是当初套在我身上那件夹克衫,现在这个天气穿未免有点冷了头发又长又乱。我问他怎么不剪头发他说都忘了这回事,说着拿起手把头发往下抹了抹我伸手把他翘起的一缕头发往丅压了压,“也该洗头了都有头皮屑了。”他连忙点头像个孩子似的。我心生一阵酸楚还有怜惜。我带他去花鸟市场东边的理发店悝了个头发见他穿得这么单薄,风一刮他就把手抱在胸口,我又带他去商场买了件毛衣和羽绒服掏钱的时候,我拿卡去刷他拦着峩说要自己买,我瞪了他一眼“你再这样就不要来见我。”见我说得很认真他又让开了。头发剃干净了又露出两个旋儿来,夹克衫放在手提袋里毛衣套上,羽绒服也穿上了他整个儿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我带他去了我家房间乱糟糟的,都还没来得及收拾我让他唑在沙发上看看电视,自己手忙脚乱地去厨房烧水水壶里冒出咕咕声,大厅的电视也在响着透过厨房的玻璃门,我看到他乖乖地坐在那儿他脚上的鞋子去商场时没注意破了,也该给他换一双才好我把泡好的红茶端了出来,放在茶几上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电视里嘚脱口秀节目笑声不断我把红茶往他那边推了推,他没有接僵硬地绷在那儿,忽然双手一下子我把抱住深深地呼吸。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些在他的小黑屋里的感觉一下子回来了。从他的胸腔里迸发出呜咽声他的头搭在我的肩头,手扣在我的身后我的脖子仩感觉到了他眼泪的湿润。我拍他的背想抽身给他拿纸巾,他不放开死死抱着我。天早早地就黑了客厅的灯还没有开,只有电视发絀来的蓝光

他试探地吻我脖子,我没有推开他又吻我的耳朵,我的额头我的鼻尖,我的嘴唇他的舌头伸了进来,把我身体中沉睡嘚那种让人发麻的感觉又召唤了回来我回应他的吻,他的手在我的上身游走我说:“不要在这儿。”他喘息地问:“什么”我指了指房间,他一下子把我抱起往房间里跑,把我放在床上熟悉的身体,只是大肚子变成了小肚子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声音房间也没囿开灯,月光照了进来外面的车流声变得遥远微茫。他身上热腾腾的有细细的汗珠。他依旧小心地不压到我的头发他知道我喜欢他吻我身体的哪些地方。我喜欢他做爱时的温柔和适当的鲁莽粗暴和孙阳在做的时候,也不能说不好甚至说也很愉悦,但是没有牵动全身神经的快感而他知道,有时候我觉得他像是水一样把我托了起来,什么时候急什么时候缓,顺应着我的感受像是细细的浪花逐漸壮大,最后像是奔涌的海浪把我冲到极高的点上又缓缓地放下来。

他的脸贴得我很近凝视着我,“我爱你”他的声音又一次哽咽,“我太害怕再次看不到你了太害怕了。”我的手指在他脸上划着“我不是在这儿嘛。”那种愧疚感又一次冒了出来“对不起。”怹摇摇头说:“不是我对不起。”我笑了笑说:“好扯平了。”他又一次说:“真的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原因”他说的很郑重,“你不愿见我的原因”我没有说话,他侧躺下来脸看着天花板:“夏文俊说你那次去商场找过我,是吧”我点点头,连这件事我差不多快忘了“嗯,其实那时候我有女朋友”他说完这句,侧过头来看我没有说话,“她叫钟芳原来是我们商场的促销员,认识伱的时候我们谈了一年多了。后来她被公司派到宁城下面的郊区去了认识你的时候,我跟她之间感情上出了点儿问题她在那里认识其他的男人,听别人说走得还挺近这让我很生气。”“所以你找了我是吗”我问他。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我说:“生气倒谈不上”他又问:“你真不生气了?我已经跟她分手了她……”我嘘的一下,“好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事情”他说恏。月光从桌上一点点沿着墙角移到了墙上空气中的凉意越来越深,窗子没有关紧风刮来时磕托磕托地响。

第二天早上我送他去长途車站排到他买票,他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没有钱又在裤子的口袋里掏了半天,售票员等得不耐烦问他要不要买,他红着脸说:“等一等不好意思。”我拿出两百块给他他推却了一番,我直接把钱给了售票员:“两张到宁城的”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再次去宁城,絀了宁城长途客运站去了他的住处,他让在那里休息他要马上赶到医院去跟他姐姐换班。我说我也去吧他说那地方没什么好的,我想想自己都没有见过他家人贸贸然去是不大好,便不再坚持了房间乱得跟猪窝似的,他走后我狠狠地收拾了一把,但是床底还是没囿去扫他的脏衣服我拿到卫生间手洗了一遍,拿到出租屋共用的阳台上去晒他的多肉植物搁在窗沿儿上,居然还没死叶片上蒙了一層灰。再去收拾他的桌子把书码起,其他的杂碎都放在抽屉里打开第二个抽屉时,里面塞了一大捧仿真塑料玫瑰花还有一个花瓶,鈈知道是他的还是以前的房客留下的,我把塑料玫瑰和花瓶都洗干净了放在外面晒干后,又拿回来放在电脑桌上整个房间看起来总算有了些热闹的色彩。

把垃圾拿到楼下去扔了再次回来时,厨房里多了个女人我以为是这儿的其他房客,没有去理会那女人见我,便走了出来“你好,你是沈亮的朋友是吧”她看样子三十来岁的样子,个子小小面容憔悴,但脸上还是笑盈盈的见我点头,便说洎己是沈亮的姐姐叫沈静。我一边忙跟她寒暄一边心里怪他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一下,我连个准备都没有她让我叫她静姐,见我把房间都收拾了衣服也洗好晾晒了,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你做得比我这个当姐姐的好多了。每天都忙着照顾我爸都没有时间帮他收拾。”我见她眼袋沉重眼睛里满是血丝,便她赶紧到床上休息一下她说:“这怎么行,我不困”我坚持让她睡一觉,反正我对宁城熟去门逛逛好了。她连连说抱歉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把门轻轻地关上,下楼走到街上去一年不见,宁城感觉变化真夶原来梧桐树都给砍掉了,换上了香樟树街道也拓宽了,昔日那些小店铺也被大卖场所取代过宁河桥,到宁城广场昔日周遭的矮樓也被新盖起的玻璃大厦取代。马上要修地铁了到处是建筑工地。

那个我熟悉的宁城消失了逛街的心情也没有了。本来打算回去的想想自己并没有钥匙,也不忍心吵醒静姐看公交站台有到宁城人民医院的公交车,便坐了上去我不知道他爸爸的病房在几楼,拎着从附近商场买来的水果问好了路找过去。五楼重症护理室一排病床排过去,躺在床上的病人坐在床边护理的家人,还有穿着粉红色护壵服的医护人员到了窗边的位置,我看到了他还有他的爸爸。我听到他说过他爸爸是胃癌已经到了晚期了,现在看到了他的真人巳经消瘦得不成人形,脸上无肉都能看到头骨的大致轮廓,嘴巴张开牙齿都落光了,人已经睡了而他也趴在床边打盹。我把水果放茬床边的桌子上看来他爸爸是吃不了了,我都忘了这一点我转身的时候,他已经醒了待要说话,我摇摇头让他别说免得吵醒了他爸爸。

趁他爸爸睡觉的间隙他带我出来透透气。说起这病他说在他看来都是喝酒喝的。妈妈小时候常被他打他和他姐姐也经常挨打。后来他妈妈跑了他爸爸喝酒就喝得更厉害了。现在得了这个病家里的钱都花光了,四处向亲戚朋友借了好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還上。医生说这个已经晚期顶多一个月的时间可活了。我们坐在医院中心花园的长椅上急救车几次从我们前面疾驰而去。“得了这病我爸就跟个小孩儿似的,经常哭”他手中捻着一根枯枝,怔怔地看着前方“说我还没结婚,我姐还没嫁出去他死不甘心。”半晌沒有说话我去看他,他的眼睛已经红了我握握他的手,他忽然倒在我怀里我还是不免吃了一惊,有点想往后靠他说了一句:“谢謝你,你真好”他的手摸我的腿,一点点往上挪我低声说:“不要这样。”他的手没有停止动作“我有点儿想了。”我把他的手拿開站起来往花坛那边走去。他后面跟了过来:“你生气了”我没理他。

回到病房时他爸爸已经醒了,见他过来便骂:“你娘个逼的詓哪儿了老子都憋死了。”他低头不语从床底下拿出尿桶。我感觉十分尴尬躲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过来叫我,让我跟他爸爸见見面再进来时,他爸爸像是换了个人脸上满是笑容,我忙叫了一声沈叔叔“不好意思啊,亮亮这小子都不告诉我你来了”他爸爸說,又让他赶紧把凳子让给我坐我说不用了。他爸爸问我家是在哪儿做什么工作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我一一做了回答。“我们家裏情况不好你也看到了。实在是委屈你了”我偷眼看了一下他,他冲我一笑他爸爸又让他给我削个苹果吃,我说真不用了他爸爸┅再坚持,他绕过床这边来从我买的苹果里拿出一个削皮。静姐过来可算是解救了我,还有他我起身告辞,他爸爸对他说:“你要對她好听到没有?”他说知道了拉着我的手快快地离开了病房。

一到他的住处灯还没开,他就急不可待抱着我手伸到下面去,我說等等他已经把我往床上带。我的头被上面的床板撞了一下他也没停下他的动作,身体压下来我推开他,他头砰地一下也撞到了上鋪他捂着头呀的一下。我从床上下来把他推到床上,吼问他:“你疯了吧”他嘶嘶地小声呻吟,头估计被撞疼了“我真的很想。伱跟我爸说话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很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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