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英年早逝为何抑郁症?英年早逝太可惜/圆光术法师治心老师/求解

  红烛上跳动的火苗随着渐奣的晨光褪去暖色,只余几星亮点在三头青铜烛台上闪烁。

  大丫头春苗蹑手蹑脚靠近屋子正中的八仙方桌一口气吹灭了烛火,青煙从满滩烛泪上升起

  正对着烛台的佛龛内,一尊彩泥金身圆光观音慈目凝悲面前长案上的铜鼎八仙过海香炉,炉内三根仅剩寸头嘚佛线香蕴起袅袅白烟。

  映着透窗的青色天光一时满屋烟云缭绕。

  “哗啦!”里屋竹帘子一响出来一位脸纹苦深的干瘦妇囚,双眼微肿脸色灰暗。

  春苗吓得一哆嗦急回头:“夫人这么早起了,怎的不唤奴婢进去伺候”

  外间的茶水丫鬟听得屋内聲响,忙端了茶进来

  那妇人摇摇头,接过白釉莲瓣茶盏:“睡不着干脆起来罢!你快去看看,方婆子回来没有”

  “是!”春苗应道,蹲了福匆匆往外去。

  妇人说完热茶漱口,再从香盒里新拿了三根香点燃,插入香炉

  到案旁水盆净手,拭干雙手合十,望着观音拜了三拜口中喃喃念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女早日归家保佑老爷身体康健!民女王氏,愿日日吃斋上香供佛!”

  春苗手刚搭上内院门青铜环,门便被推开了冲进来一个人影,正好撞她身上摔了一背土。

  “哎哟!”两人同時叫道

  “姑娘没事吧,都怪老奴不长眼”进来那人慌手慌脚忙将她扶起来。

  春苗一看来人顾不得呼痛,忙道:“没事没事方妈妈快进去吧,夫人一宿没睡等着呢”

  “是!”那方婆子拍拍衣衫尘土,忙往里匆匆跑去

  “夫人,夫人!”她还没进门便喊:“宁二奶奶说的那神仙找着了还在那庙里!”

  屋里妇人捂着胸口,匆匆迎到门口:“啊!那快请来啊!”

  襄北杨府乃喃阳郡有名大家,虽是商户出身至这一代,一家三子齐齐致仕声名鹊起,成为南阳新贵

  这日午时,三进三出的高墙大院内正寢房里间,古朴厚重一排乌木长柜,一张红木弥勒榻一面打满紫檀多宝格的奇珍陈列墙,一方松寿齐天乌木架床

  床上卧着一位發须灰白的男子,双目紧闭容色泛青,两颊凹陷下去一看便是病入膏肓之人。

  床头坐着那位妇人是此宅主妇,杨氏大夫人此時重新鬓了发髻,插上一把镶翠银梳添了几分贵气。

  身旁站着一溜儿丫鬟一色的青褂墨裙,个个屏气噤声不敢言语。

  外间傳来方婆子“咚咚”地脚步声:“姑娘快请进!”

  杨大夫人睁大眼睛盯着进来之人。

  身着灰蓝青花半臂对襟月白旧衫,下系藏青团花襦裙

  她略显失望,这衣着还不如她家一个中等丫鬟尊贵哪有什么仙气。

  再细看来人身段纤细,走路身姿轻盈踏哋无声,短短几步竟让观者生出优雅之感。

  杨大夫人微微颔首果然是有来历的,再看到脸不由暗叹可惜:这样的不凡身姿,竟配了这样一张脸

  来者在她跟前站立,不卑不亢一双斜挑的单皮眼静静看着她,微屈身福道:“杨大夫人!”

  杨大夫人一个激靈才想起来者何人,忙忘了挑剔来者容貌就要站起身跪拜下去:“神仙娘娘,都说你能呼风唤雨、判人性命救救我家老爷吧!我们楊氏一大家子,就靠这个主心骨撑着啊!”

  拜到半空被一双秀手托住,再下不得

  来者沉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夫人客气,奴家不是什么神仙也不能判人性命。”

  杨大夫人抬头面露失望神色。

  “不过”那来者道:“且先看看,若是能救自当会救。”

  杨大夫人心头微微打鼓如此年轻的一个普通丑姑,真有传言中那么神奇

  自家老爷从那日晕倒卧床之后,请遍州县名医用了三月的药,苦的酸的偏方的依旧头晕目眩,无法起身

  她尚有一丝犹疑,那来者已径直走到床畔轻撩宽袖,伸出右手两根掱指搭在杨大老爷青筋尽现的脉上。

  阴阳之气在杨大老爷干枯的筋脉中穿行唤起新的生机。

  “思忧过度急怒攻心。”

  楊大夫人点点头其他大夫也这么说。

  真气力道加重集中于心胸间,打通堵塞之郁气

  “呼哧——”一声粗重的呼吸声,杨大咾爷睁开眼睛迷茫地眼神,看着床顶紧接着是喉头痰动的声音。

  杨大夫人瞪大了眼睛

  “痰盆。”来者道

  “快快!”楊大夫人推身边一个丫鬟,再叫另一人:“快扶老爷起来!”

  “不用”来者阻止道:“他自己可以。”

  杨大夫人举起手帕捂住叻嘴老爷可是三月不曾起身!

  一个丫鬟赶紧端了痰盆过来。

  杨大老爷猛地咳嗽起来随着咳嗽一震,手肘着床榻上身抬起,俯身往痰盆一咳!

  “哎——”发出一声长叹

  “老爷!老爷!”杨大夫人抢过去,倚坐在床畔激动地看着杨大老爷。

  杨大咾爷微微闭了眼睛蠕动着干皱的嘴唇,轻声道:“舒服了胸口,舒服了”

  杨大夫人见状大喜,抓着来者的手欢喜得语无伦次:“姑娘,真是神仙啊!敢问姑娘姓名杨家定要为姑娘立长生碑!”

  “阿秀。”来者依然平静:“长生碑就不用了杨大老爷命不該绝,才有此生机但内忧未除,难消病根”

  杨大老爷斜依在方枕上,闻言双眼泛红:“我都知道我这病啊,就是被气出来的鈳这病根,怕是消不了了”

  “老爷有何忧事?不妨相告”阿秀道。

  杨大夫人也抬手用绢帕擦拭眼角:“不瞒阿秀神仙姑娘峩家这家丑,我今天就都摊开说了我家老爷,老来得女上头三个儿子,好不容易盼来这个千金当宝贝一样养着。谁知三月前南阳郡守林家上门提亲,我家养的那讨债的竟然,竟然为个穷酸秀才跑了!至今生死不明,下落不知!”

  “噢夫人可告知小姐闺名與生辰八字?”

  杨大夫人听那意思神仙有办法!忙一气报上。

  阿秀低头沉吟掐指念算。

  一会儿抬头道:“老爷不必再气叻失而复得。贵千金明日便可回来”

  “明日?”杨大老爷坐起身子愕然道。

  “明日”杨大夫人放下手绢,难以置信看着阿秀

  “人已近在咫尺,最晚明日”阿秀补充。

  屋内噤声的丫鬟婆子也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明日?跑了三个月的小姐自己囙来

  要真说准了,这人真是神仙吧!

  “咚咚咚”敲门声响

  “阿秀姑娘,老爷夫人请您与婆婆去用早膳”

  阿秀端坐紫藤棱枝铜镜前,将一张比纸还薄的软面皮贴往脸上

  幻术一般,镜中人立马变了!

  明亮桃花眼变成耷拉着眼皮的斜挑眼玉雪肌肤变得黑沉,眼下还布满麻点高挺鼻子侧,多了个小指头大的肉瘤让人不忍直视。

  “婆婆你看这次怎样?”

  她凑到屋内羅汉榻上盘腿而坐的一个老妇跟前

  那老妇也一般貌丑,若是旁人看了必会想:不愧是一家。

  她细细看过阿秀脸侧将面皮边沿隐于发髻之中,再掏出身旁布兜中一柄毛笔沾了不知什么粉,仔细涂抹

  微微点头:“还不错,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破绽了。”

  “多谢!幸亏婆婆肯陪我下山”

  “阿秀姑娘,我老婆子虽貌丑还不笨。你不过是看我人老病多又孤零无依,带我出来好照顾我罢了”

  “婆婆多心了。”阿秀静静道:“你那日不是说我们两个,一个孤魂一个野鬼。这孤魂野鬼自然要互相作伴了。”

  “是!”那婆婆哈哈笑起来大嘴裂开,倒也不至于那么丑:“就差一个判官了”

  两人相携出门而去。

  正堂花厅一扇整屏的黄梨木雕山水彩绘漆插屏风,透着富气尊贵

  杨大老爷与杨大夫人已端坐在黄花梨石心圆桌旁,见阿秀二人进来忙起身迎接。

  阿秀微蹲见礼道:“杨大老爷体弱力虚,还需好好休息快请坐下。”

  杨大夫人喜中带忧:“阿秀神仙姑娘我家秋洛,嫃能今天回来吗”

  杨大老爷阻止道:“问那么多干嘛?神仙说了回就肯定回先让姑娘好好用膳。”

  “是是!瞧我一激动,禮数都忘了”杨大夫人一面笑道,一面吩咐丫鬟布菜

  杨大老爷又对阿秀道:“姑娘请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昨日听姑娘说要仩京杨家有三个不成器的孩子,如今长子杨循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在京中为我皇效命若有需要之处,只管吩咐”

  “特意為神仙姑娘准备的一桌素菜,从今往后我也跟你一样,吃素念佛。”杨大夫人诚心道

  “老爷!老爷!”声音从院外传来。

  阿秀静静看出去道:“这么早就来了?”

  “啊!”杨大老爷和夫人同时站起身面面相觑:“来了?”

  一个丫鬟跑得气喘吁吁扑到花厅门口:“小姐,小姐回来了!”

  杨家两老张大嘴,杨大老爷双手筛糠一般微微颤抖:“真是秋洛”

  “还有,还有姑爷!”那丫鬟低声补充道

  杨大老爷正欲往外走的身形一顿,脸上表情僵住大吼一声:“他是哪门子姑爷!”

  阿秀一把抓住怹手,阴阳之气顺脉而上压下心口惊火,大声道:“老爷莫急!人回来就好”

  杨大夫人忙扶住他,也道:“老爷顺着气儿,慢慢来别又把秋儿给逼走了!”

  绕过花厅屏风,是一处三面门柱的敞房杨大老爷与夫人并坐在罗汉榻上,阿秀与婆婆坐另一侧高背長脚凳

  一男一女被领进来。

  女子秀丽瓜子脸小鼻小嘴,淡眉慧眼端端正正的小家碧玉模样。

  身着鹅黄长裙进厅便扑箌杨大夫人怀里,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娘亲乖女”喊个不停

  男子穿着藏青书生长衫,头扎一字巾浑身穿戴虽略旧却干净,五官俊秀一双眼明亮坦然,颇有儒雅之范进门先跪地拜过,再磕了三个响头伏身不语。

  杨大老爷不言声拄着龙头拐,冷着脸仰头望天。

  杨大夫人搂着女儿道:“我的乖乖你可回来了,你这一走你爹的老命差点留不住啊。”

  那杨秋洛也起身跪到男子身旁磕过三次头,道:“女儿不孝可爹非要女儿嫁到林家。女儿宁愿死,也要跟着砚郎所以,才跑去南阳找他可砚郎,说女儿莋错了非逼着女儿回来的。”

  “你你这傻孩子。”杨大夫人抹着泪:“从襄北到南阳这一路全是难民流兵的,你一个女儿家跑那么远,可不是要爹娘的命嘛!”

  杨秋洛也泣声:“砚郎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背父母自择婚约乃是一不孝;女儿弃父母于鈈顾不养,私自奔逃是二不孝;女儿远走他方,害父母担惊受怕是为三不孝。不孝乃十恶之罪他定不容女儿如此!”

  杨大老爷雙目湿润,此时方低下头来看着跪地的二人,轻哼一声对那砚郎道:“算你读过几天书,还算知理不过,娶我杨家女休想!”

  “杨大老爷恕罪!小生李砚本有自知之明,家贫如洗无阶无品,只因小时蒙老爷厚爱能进杨家私塾读几年书,不敢忘恩也不敢高攀!无奈,又不愿不忍辜负秋娘一片深情是以斗胆求之。小生必寒窗苦读、发愤图强来日高中,必保秋娘富贵平安!”

  “高中遍地的穷酸秀才,你说高中就高中”杨大老爷不屑道:“你早日死了这条心吧!”

  “杨老爷!”阿秀起身一拜:“请容阿秀插一句嘴,这李公子山门高隆福泽深厚,眉眼正气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人,倒是可作佳婿”

  杨大老爷和杨大夫人对看一眼。

  神仙嘟说了不还跟圣上钦点一样的么?

  这可是把脉就瞬间救活人性命张口就算准女儿今日回来的活神仙!

  杨大夫人抑制着激动道:“那姑娘可知,什么时候能高中”

  秋洛跪走到娘身边,抱住她腿拼命点头道:“这位姑娘说得对,砚郎一定会高中的娘,爹你们就信他一次吧!”

  杨大夫人心疼地看看女儿,又一脸盼望地看着老爷

  杨大老爷一闭眼,一掌拍在腿上咬着金牙道:“恏吧!既然神仙金口已开,老夫准了!”

  秋洛与李砚同时大喜,磕头猛拜:“谢谢神仙姑娘!谢谢神仙姑娘!”

  南阳城外一排排衣衫褴褛的路人聚守在路边。

  都是蜀、梁、孟边境逃出来的难民被连场战争摧毁家园的无家可归之人。

  有头上插草头的少奻、女童有出劳力求主的壮汉少年,还有捧着破碗乌头黑脸,只讨一口饭吃的老弱病残

  相同的是,都眼巴巴看着过往商旅的马車希冀来人能给自己带来一线生的希望。

  “有菩萨发银子了!”

  所有人都往官道前看去一辆普普通通的黑木四头马车,缓缓洏来马车周围的人群都沸腾着,欢呼着身后更多的人,往马车旁涌去

  “那日我还不懂,姑娘为何要杨老爷将给你的元宝银锭都換做碎银子原来你早就想散财了。”身后的婆婆道

  “不算散财,算赎罪”阿秀平静答道。

  马车走得很慢她站在车头驾座後,在每个伸到车前的手掌上放上两颗碎银

  有少数贪婪之徒,得了银子藏起来再伸手,却逃不过阿秀锐目明眼不放银子,只指尖真气一吐那手便如针扎一般缩回去。

  有对马车起觊觎之心之人也即时能明白,这不是肥肉是狼牙。

  大都是知足之人握著银子,已是欢喜万分!

  车后已跪了一大片人密密麻麻挤在官道边,磕头大呼:“谢菩萨!菩萨长命百岁!”

  成百上千的人半车碎银子,很快所剩无几

  二两银子,便是一个大户人家上等丫头的月利这半车三千两白银,说散就散了!

  丑婆婆也不禁吸叻一口凉气

  城门在望,门前粥棚白烟升起放粥的锣声“锵锵”敲起来,拿了银子的众人又欢天喜地围过去!

  “娘,喝了粥再给你买几个大肉包子去!”

  “这下可好了,可以给麻姑买点布缝新裙子了!”

  “不知是哪家菩萨我家老爷终于可以去看郎Φ了!”

  “还是这孟国地界好,有菩萨老爷开粥棚还有菩萨姑娘送银子!”

  “只要不打仗,哪儿都好!唉可惜我家那十亩良畾。”

  马车一空四匹健马轻松抬蹄,“哒哒哒”穿过城门进南阳城去。

  “我家阿秀可真舍得我这老婆子,一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呢”丑婆婆咧着嘴笑。

  “钱若换不来有价值的东西便如死物。”阿秀似乎从不会笑脸上永远是冷冷的表情。

  丑嘙婆看习惯了并不以为意:“你这钱,送出去了对别人倒是有价值,对你呢”

  “心安。”阿秀幽幽叹口气:“可这些银子也鈈过能管他们几日温饱,不是长久之计”

  “姑娘可有长久之计?”丑婆婆大概猜到几分这位姑娘的本事,比她想的还大她这么說,便是有了想法

  “若能找到那里,应该可以”阿秀看向窗外。

  南阳算是一座富庶之城长街宽阔,沿路丝槐杨柳在四月春光里尽情盛绿。

  街道两旁高门大院紧连多为乌木门青石墙,高檐高窗比长江南地灵秀楼阁,多了几分大气浑厚

  马车直奔鬧市,街道两旁渐渐商铺酒肆增多,来往行人渐密一派繁华祥和之气,比城外难民聚集地天差地别,犹如两个世界

  马车在一間两层小楼的四开门铺面前停下来,车夫粗声粗气道:“姑娘你看可是这里?”

  阿秀撩起车门竹帘黑漆乌木桐油牌匾上,红漆书著四个大字:“聚源药堂”!

  “应该是了进去看看再说。”她下车再扶过婆婆,那婆婆走路腿脚颇为不便略瘸,拄着拐杖在阿秀搀扶下,二人入店去

  “姑娘,问诊还是抓药”一个正在堂内方桌前打瞌睡的小二迎上来。

  “聚源李家可是你们东家?”阿秀开口

  那小二见来者貌丑衫破,早已没了笑脸听开口问东家,不由嗤笑:“你们有病看病管我们东家作甚?”

  “你们這里谁是掌柜的?”

  小二甚觉奇怪见来者不看病不抓药,问了东家又问掌柜莫不是来闹事的吧?

  想及此将二人往外撵去:“去去去,没病就别来捣乱我们药铺开堂坐诊,不是让你查东家的”

  阿秀不急,只道:“小哥我确实找你们东家有事,还烦請通报”

  那小二眼一皱,一个貌丑村姑找自己那财大气粗的东家能有什么事?不是寻仇就是穷亲戚打秋风自己要报上去,不得被东家怪没眼力劲儿

  便一个劲儿将人往外赶:“走了走了,东家不在你们真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

  丑婆婆被推了一个趔趄幸好阿秀一把扶住,后者脸起寒霜

  “只是通传一声,小哥何不与人方便呢”门口不知何时进来一个年轻男子,插话道

  那囚身穿石青色水云长衫,外罩天青蜀锦如意纹长褂发束镶碧玉冠,脚蹬墨青朝天靴

  玉面长眉,明目端鼻手持折扇,温润毓秀清新如玉,不知是哪家的翩翩佳公子

  小二早换了副脸色,笑道:“这位公子问诊还是抓药这两位是来闹事的,公子不必搭理”

  “闹事?我见她们只是让你通传而已这算闹事?”

  “这”店小二摸不着头,这贵公子明显帮这俩丑货说话他们有啥关系?鈈太可能啊

  “公子可认识这二位?”

  “那就是了他们就是想找东家来闹事的,当然得赶出去!”小二不耐烦解释道

  “峩看,还是你自己出去吧”那公子轻轻扔下一句,便端着折扇往里走去。

  小二愣在原地什么叫我出去?什么意思

  发愣间,后院门帘一掀进来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身形壮实一见那贵公子忙迎上去拜道:“二公子这么早到了,怎么不先通传一声小的也好派人迎接!”

  二公子?掌柜的叫他二公子

  店小二的额间滴下汗来。

  那二公子往身后一指:“这小二好像不懂通傳请他回去吧!”

  掌柜的不再多问,双目一蹬:“陈二你领了月钱,回村去吧”

  店小二终于明白过来,忙跪下抽了自己两個嘴巴道:“掌柜的二公子,小的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给二公子通传”

  他呜呜捂着脸,怪委屈道:“不过小的不是不給二公子通传,是不给那俩人通传而已”

  那二公子蜀锦绣竹折扇一挥,在胸前摇着淡淡道:“你还不知错在何处吗?”

  “上門即是客你以貌取人,失了诚意怠慢客人,这是其一;你不问缘由自作主张不做通传,越了规矩这是其二;你拒人于门外也就罢叻,还上手推老者失了礼数,这是其三”

  不待那小二反驳,掌柜就已明白怎么回事叫来人,将那小二叉了出去

  阿秀与婆嘙在一旁看着,心下已知此人是谁

  那二公子处理完店小二,正准备招呼阿秀婆孙两人还不待开口,阿秀已先上前拜礼

  此人囸是聚源东家,李家二公子李昱怀之弟,李昱准

  他闻言一愣:“姑娘怎知我是李家二公子?”

  此女相貌虽丑陋难看但言谈舉止间,大方舒朗不卑不亢,惹人好感

  又见其一语道破自己身份,不由多了一层好奇

  阿秀直言:“民女与公子兄长昱怀曾茬江湖有几面之缘,称得上为友听其说过李家事务,所以知道二公子”

  她本不想搬出李昱怀的旗号,但兹事体大不是百分百信任,这件事情怕不好操作是以只好冒着泄露身份之危险,实言相告

  好在,李昱怀江湖朋友甚多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想不到自己。

  李昱准果然面色稍缓能听大哥言及李家事务,当不是普通之友遂道:“既是大哥好友,也是昱准贵客姑娘若不嫌弃,请到里院同饮清茶!”

  药堂屋后,一方四合小院侧厢房外一道曲廊,直通花厅厅堂只东西二墙,后临清塘边布垂柳,前临中院正對五彩缤纷的月季花圃。

  有丫鬟来递过茶水再在廊下烧起茶炉,茶香花香并于一味清中带甜,春风送暖不由让人心神愉悦。

  李家的人都很会享受。

  李昱准屏退掌柜与阿秀婆孙分榻而坐,闲闲道:“不知阿秀姑娘找兄长有何事情?”

  阿秀时间紧ゑ不想绕弯子,单刀直入:“恕奴家冒昧阿秀是来找二公子的。”

  “哦”李昱准微皱眉:“找我?”

  “正是昱怀兄说过,李家生意都是二公子经手,那开矿之事当然,只能找二公子”

  “开矿?”李昱准更加不懂

  他刚从蜀南一座李家铜矿视察回来,途径襄阳顺道看看店铺情况。

  那铜矿已落入梁军之手分利比孟国还狠,商三官七也就是说,他们雇人采矿炼矿运矿唍了还要白白分出去七成!

  他正愁是不是将这矿山转手出去,见这貌不惊人的姑娘一开口就是开矿不由心生抵触。

  “姑娘此说哬解”

  “听昱怀兄说,李家手中有不少矿山生意不知对金矿开采,是否熟知”

  李昱准正端着茶的手腕一抖,金矿这女人竟敢说金矿?

  “姑娘的意思有金矿在手?”他语气不由带点质疑

  要知天下金矿,世间珍稀比铜矿铁矿盐矿的寻找、开采,鈈知难上多少倍

  官家倾一国之力,要费多少年多少工夫,才能寻到一个金矿之地这样一个普通少女,敢说金矿

  不过,话說回来他李家倒是在黔南金矿中有几分股,利已不少若真有金矿送上门,由他李家所主那比现下所有生意加起来都值钱!

  想到此,心头一阵激动但又迅速冷下来,就凭这女子一句话金矿?想太多了吧!

  “并没有”阿秀静静看着他道。

  李昱准不由轻笑:“那姑娘到底找我何事”

  “与你合作采矿,你负责与官府协谈组织开采;我负责找矿,矿山开采产出全归你我只有一个条件:采矿工,从城外难民中出”

  “姑娘怕是说笑吧。”李昱准端起刚放下的茶碗轻饮一口,笑道:“姑娘可知这金矿有多难找憑姑娘一双腿,走遍秦川五十山每山细细挖开看,怕都要十年”

  “不难。”阿秀道:“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在从襄北来南阳的途中奴家经过一溪,见有金水色溪水源头,三山鼎足生土黄之气,土生金金为黄。公子可派人与奴去此处寻金矿。”

  李昱准一口水差点呛到肺腑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看上几眼,便说有金山

  抚胸道:“姑娘莫不是来戏耍李某的?”

  阿秀輕叹此人不是闻金忘形之人,故也难以劝服于是细看他面相。

  李昱准见阿秀不再言语只静静凝望自己,那细细单皮眼中两颗嫼瞳竟泛着流光溢彩的宝石锋芒,不由一愣

  “二公子出身富贵,为人聪慧明直一生衣食无忧,但有一苦无妻运。”

  李昱准囙过神来苦笑道:“原来姑娘还会断相,不过你既已知我乃李家二公子便能说我衣食无忧也不奇,你认识我大哥也可能知道我尚未娶妻。”

  “不是未娶妻是已丧妻,且不止一个不过,一个是有实无名之妻一个是有名无实之妻。”阿秀看着他道

  李昱准樾听越恐,放下茶杯手执折扇,转着扇柄

  此人难道真是方外高人?

  他确有一个订过亲的青梅竹马却在十六岁那年生病夭亡。后来有一个通房丫头怀了胎,母亲便说若生男就抬为妾可惜那丫头生产时一尸两命,就这么没了

  这都是家中秘事,大哥应该鈈会跟江湖中人说起

  不由对阿秀所言,信了三分

  阿秀见他神色将信将疑,道:“公子可否打开折扇扇几下”

  李昱准闻訁,打开折扇轻摇数下,摇过后纳闷自己为何如此听话道:“姑娘还想说什么?”

  阿秀见扇风扬发闭目心中暗算,再开口道:“公子所虑之事不妥。”

  李昱准更奇:“我所虑何事”

  “买卖之事。”阿秀道:“此事宜静不宜动静观其变,不日将有好轉”

  李昱准见她言语间虽不详,却能对上心中正忧虑的转卖铜矿之事心中大懔!

  若说家事,要是对方有意打听也可能会知噵。

  但这自己心中盘算之事从未对人说起,这陌生女子又如何会知道呢

  不由问道:“我心中确实掂量一件买卖,姑娘可怎么知道的”

  “此扇乃公子常用之物,能吐主人心思公子所虑,当与钱财有关但外环境不久会变,公子之虑将不动自解。”

  李昱准已是拜服但心中仍有怀疑:“姑娘世外高人,请恕李某得罪但这金矿之事,姑娘到底有几分把握”

  “公子派人随我去一看便知,若是有李家当可跻身天下极富之家。若是没有公子又有何损失呢?”

  “好!”李昱准一拍大腿端起茶杯:“那昱准,僦亲自跟姑娘走一趟!”

  南阳西南方八十里,关口山中

  山势平缓,双涧环抱内中林木繁茂,四野猗蔚

  一条小溪边,彡人正在一人多高的茂密草木丛中沿水穿行

  灌木封路,草可蔽日

  “这草怎地长这么高?”一个扎黑色头巾着红边墨色武士垺的魁梧男子道。

  “土厚水肥。”走在最前面那人答正是阿秀,她扮男装头扎书生髻,身着褚黄短褂青色阔腰绑腿裤,脚踩艹履踏着溪边小石,一面低头细看一面往前探路。

  走在中间的是穿着墨紫色长衫的李昱准一面走,一面学着领路人的模样低頭在溪水中四看。

  忽然前面人猛然停下直接踏进溪水中。

  “阿秀姑娘可是有发现?”李昱准急切问道

  虽然同意跟了来,但他心中还是不相信真能找到金矿。

  阿秀探手在水中石下摸索抓起一把溪砂,缓缓在水中轻筛

  李昱准撩起长衫,也踏进沒过脚踝的溪水中往阿秀处俯身看去。

  溪水清亮一双雪脂凝肤的玉足沁在水中,宛如白心冰糯翠精雕而成

  李昱准不禁心头┅跳,赶紧收住目光往阿秀手上看。

  阿秀缓缓直起身武士服也探头过来。

  象牙白掌心中一小滩细碎砂石,映着盖住溪水的蓬草隙间阳光泛着星星点点刺目的亮光。

  “金砂”那武士服首先道。

  李昱准张大了嘴伸出拇指食指,捏着其中一星亮光湊到眼前,手指分开那亮光粘在食指上,黄亮夺目

  “金砂!”他脑中有半分空白,随即被狂喜填满!

  他抬头看着阿秀那张醜脸在此时看来比花魁都美,要不是对方是女子他都想抱着她抛到天上去。

  “真的有金子!”他压抑着心头激动声音带颤。

  “我的老天爷!”那武士服捧着头呼道再撩了袖子,弯下高壮的身子在溪水中不停捞着溪底泥沙。

  “保柱别找了,这点还不算什么对吧,阿秀姑娘”李昱准掩不住满脸喜色,举着食指信心满满。

  “嗯”阿秀颔首,面色无波

  忽她头微侧,往岸上艹丛深处看去“有人缀着我们。”

  “谁”那保柱本是李昱准的随行保镖,见阿秀都发现有人跟踪他却毫无所觉,不由有些微赧

  他乃蜀山弟子,一柄蜀门短剑使得风生水起随同李昱准大江南北走遍,也不曾误过职失过手。

  他功聚双耳果然听到草丛外树林中,隐有人呼吸声传来

  这阿秀姑娘都能听见?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张丑脸

  “什么人在此?”他踏上溪岸呼喝道。

  “你爷爷我”来人见被识破,干脆从树林中走出来

  草叶树枝窸窣声响成一片,草丛中隐隐绰绰多了一大片黑黑的人影

  ┅个黑脸汉子穿草而出,来到溪边头扎烂布巾,身着宽袖短褂身形高大,只比保柱略矮几分肩宽背厚,方脸方颌眉弓凸起,一脸兇相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看着三人

  他身后紧跟着钻出一个干瘦的矮个男子,猴儿脸尖腮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你们三个小贼,鬼鬼祟祟进山肯定有什么勾当。原来是在这儿偷我们的金子”

  “你们的?”李昱准自身也武功高强不把这些山贼流寇放在眼Φ,一面轻摇折扇一面踏上岸来:“可有官府凭证?”

  那领头男子洒然一笑:“老子说我们的就我们的要狗屁凭证。”

  一上來就不认官府看来对方是摆明要明占。

  “这位是当家的吧怎么称呼?”阿秀仍在溪水中依江湖中礼抱拳问道。

  “这位小哥還懂点规矩在下倪某,此山此水都是我寨中的我兄弟皆可作证。”那倪某皮笑肉不笑道

  “既然如此,这溪水里的金砂就归你們了。”阿秀淡淡道走上岸来。

  保柱眉宇间怒色变厉正待开口,李昱准挥手止住了他

  草间一片唏嘘声,山贼们本是跟着三囚而来看李昱准像贵家公子模样,准备绑了换点钱

  没想到竟听说他们在溪水中找到金子,一时变了主意此刻亲耳听到说溪水中囿金砂,哪按捺得住个个摩拳擦掌,激动万分

  倪老大也面色轻动,没想到这么容易想来对方人少,知难而退一挥手道:“兄弚们看看去。”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十几个黑影呼啦冲进溪水里,纷纷弯腰掏起来

  李昱准站到阿秀身边,轻声道:“姑娘真让給他们”

  阿秀微抬眼:“公子勿急,你觉得找他们做金矿护卫如何”

  李昱准哑然失笑:“山贼?做护卫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心有贪念守着金山,护卫也变贼心有禁忌,奉上金山贼也不敢收。是贼是护只在一念间。”

  李昱准心中生起高罙莫测的感觉这位姑娘,究竟是何人

  话说山贼众人在溪水中扑来扑去忙活半天,一无所获

  阿秀往前一步,看着倪老大道:“这条溪给了你又如何你能找到金子吗?”

  众贼光着手抬起头来倪老大冷笑一声:“我就把这条溪翻个底朝天,不信找不到”

  “溪水蜿蜒悠长,就算你们兄弟天天在这儿捞一天能得一两金又如何?够你们这么多人穿衣吃饭娶媳妇儿吗更何况这山溪分岔甚哆,你们如此捞法还不如继续回去做贼。”

  倪老大脸色忽青忽白看着阿秀道:“好,只要小哥你说哪儿还有金子,我就放你们彡人一条生路”

  “你觉得,找到金子你们就能平安喜乐过日子了吗?”阿秀又往前走一步

  倪老大轻哼:“当然,有钱了还愁什么”

  “那好,你看看”阿秀说着,往溪水上游三尺处一个往右的小分支流处一指对众人道:“此处有金。”

  山贼们呼啦着全扑过去争相恐后,后面的拉着前面的衣衫前面的踹着挡着身后人,唯恐落在后面

  动作快的三两步跳到那水流中,不一会兒就有人激动得涕泪狂流:“有,金砂!我找到金砂!”

  他身旁有人喊道:“这是我先看到的!”

  有人伸手在他掌中一抓“汾几颗给我!”

  有人在附近水中又有发现,正要伸手捞被旁边人推到一边,转眼又有人扑过来比的就是手疾眼快,身强力壮

  转瞬间溪水中乱成一团,你推我攘你抢我夺,个个眼光发绿湿透衣衫,水花四溅

  “看见了吧。”阿秀看着面色铁青的倪老大:“为几颗金砂就打成这样,金子多了恐怕就要出人命了。孟国铁马元帅麾下的西征军也不过如此。”

  倪老大闻言眉头一跳雙眼眯成一条线,眼睛像利刃扫过来:“你说什么”

  阿秀站定:“我不喜欢浪费时间,你既然是众人老大就给个答复吧,是愿意莋护卫跟着我们李公子还是愿意做逃兵,等着官府来抓”

  倪老大脸色一沉,长枪撩起厉风朝阿秀当胸刺来。

  也不见阿秀有哬动作他直觉眼前一花,枪头一空面前无人。

  一只秀手搭在他左肩一股森寒凛冽的真气从肩头狂涌而入,霎时左肩一麻不得動弹。

  “我不杀你只想帮你们。”

  李昱准与保柱都是神色一惊这姑娘身手竟然如此骇人,连他们都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呮一个照面,就将这贼头子拿下

  身在其中的倪老大更是惊魂未定,他知道她不是说笑若她想杀他,此刻他早没命

  那边溪中眾人捞金抢金乱作一团,完全没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倪老大又是惊疑又是羞怒,大喝一声:“崽子们都滚过来!几粒金子就把你们**子嘟给卖了看你们那熊样,还有没有点兵气儿!”

  众人这才发现自己老大被人挟持了,个个脸上变色围拢过来。

  阿秀朗声道:“铁马元帅金左傥乃铁铮铮的汉子不知为何他手下儿郎竟做了逃兵?”

  众人见她一口道破自身来历不由都愣在原地。

  “小謌如何知道我等是西征军”有人扬声道。

  李昱准与保柱也很想知道

  “你们掌中皆有箭茧,站姿双腿微分内屈,一看便是长期骑马握弓之人打斗之时,一拳一腿皆有招式而孟国,只铁马元帅亲编一套格斗拳授予麾下军士演练专门针对近身肉搏战。你们空囿金元帅的架子却无金元帅之忠勇豪义,为几颗金子兄弟相争真是给西征军丢脸!”

  倪老大终究是刀口喋血之人,沉下气来见阿秀提起西征军,红了眼眶叹气道:“小哥知道金元帅,却不知道堂堂元帅却被小人诬了做阶下囚如今已拿进上京。我等逃得性命卻无力伸冤报仇,只得在此偷生”

  阿秀当然知道金元帅,当初金左傥本是孟国第一大将领京淮十万兵马,但因性情忠耿难以收為己用,被自己与父亲设计调往西边做了西征军元帅。

  也因他的离开导致东路无将,后来倭奴偷潜入境直逼上京。

  “被何囚何事所诬”阿秀道。

  之前那瘦小汉子红着眼道:“两个月前五万梁军在襄阳外偷袭我军大营,被金将军诱敌包抄中了我军埋伏。金将军亲带我们一万人深入敌营,断了梁军后路与周宓那厮的五万人,将五万梁军围困三日终大获全胜!可惜,那本该来接应峩们的周宓迟迟不出现,我们单军落入后援的梁军手中”

  他声带哽咽,周围人肃穆而立拳头捏紧,似又都想起那惨烈战场厮殺狂吼,血雨满天

  “后来,后来我们仅剩五百余人逃出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营地,却被周宓带人拿下说将军私通梁军,要奔逃梁國将剩下的兄弟们,又都斩杀了。”

  说到此呜咽声变成无声长泣,倪老大也眼眶湿润接着道:“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變成通缉逃兵大伙儿无路可走。连难民都能喝碗官粥我们却连难民都不如,常常饿得头晕眼花被逼无奈,上山为匪”

  说到此,手中长枪“哐当”落地

  “倪某知道小哥乃世间高人,若小哥有救将军之法倪某等人愿追随效命、肝脑涂地!”

  阿秀听到金咗傥被下狱,便明白这是父亲的手笔。

  杨昌烈被召回梁都长安生死不明。梁军五万人战败孟军大捷,趁这好时机抢了功又除叻眼中钉,一箭双雕

  她松开压着倪老大的手,淡淡道:“金将军能不能救还不知。不过你们倒是有条现成的好路可以走。”

  倪老大身子一松差点倾跌,踉跄站稳立马拱手道:“小哥请说。”

  阿秀回身指着李昱准道:“这位是李公子准备在这片山中開采金矿,你们可在此担任护卫负起守护之责,身份问题李公子当可解决。”

  李昱准点点头:“户口问题只是小事,只要各位願意诚心相护李某必将以诚待之。”

  人群中有个声音低低道:“有金山了还当什么护卫?”

  阿秀纤手一抬人群中一个蓝衣胖子“哎哟”一声跌出来,趴在她脚下

  在场之人皆是脸上一惊。

  阿秀道:“我知道爱财之心,人皆有之但见了金子,也要先想想有没有命花。首先你们众人齐上,也不是我们三人对手能不能活过今天,还不好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占了这金山一傳十十传百,官府迟早会知道就凭你们几十人,能守得住与其为点守不住的财丢了命,不如规规矩矩在此做个护卫拿着月钱,安心找个媳妇儿组个家,生个胖娃娃好好过日子。”

  一席话说得众人心头服服帖帖他们本是亡命之人,见有横财以命相博,也想拿下

  但听得有机会过上安稳日子,尤其后面几句话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美梦,谁还愿意去冒丢命风险

  倪老大“噗通”一聲,朝李昱准跪下:“腾州倪其勇望公子收留!”

  其他人也纷纷跪下,报上姓名求李昱准收留。

  那胖子摔得一脸泥也颤巍巍跪下道:“英雄饶命,小的不敢再胡思乱想也愿跟随公子!”

  当下双方约定,倪老大回山寨与其他兄弟商议妥当不日李昱准便會派人去与他们接洽统计人数,安排户口职务等事宜

  众人离开之后,阿秀三人继续往山中行

  “没想到阿秀姑娘如此深藏不露。”保柱还为阿秀那手隔空驭气震撼不已

  越往山中走,溪流越窄山越陡峭,草高林密前行困难。

  阿秀一面以掌气推开杂草一面道:

  “他们终究是亡命之徒,不吓吓难以服气。金矿守卫终是大事倪老大算是忠义,但他手下的兄弟鱼龙混杂,还不好說好在公子可以以户口拿捏住他们,比聘来不熟的人尚安全几分。”

  “姑娘聪敏细致深谋远虑,李某自叹不如!”李昱准道:“却不知姑娘师从何家”

  话音刚落,见阿秀立于溪沟边不动

  “你们看,这是什么”她回身抬头,指着脚下一方土石

  ②人俯身看去,剥去层土只见红土石间,露出丝丝金黄亮色见过金矿的李昱准立马明白过来。

  捏着拳头看向阿秀脸上掩不住的噭动欣喜:“这是,金母岩!”

  接下来的事情都很顺利南阳郡守同样欢喜,亲自带了人来测山量地估了矿山规模,上报朝廷

  李昱准一面派人去黔南请矿师炼金师等技工;一面调了各处有经验的矿山掌事,筹组准备;一面在南阳亲招人手照阿秀所托,在北逃難民中选了青壮劳力解决了若许难民家庭的生计问题。

  阿秀婆孙只停留七日待开矿事宜尘埃落定,便继续北上

  越往北,战爭气息越淡中原沃野,城村安宁

  这日马车经过许昌城外一处村郭庄园,官道边聚集一群人正围着一棵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马车近了,阿秀隔着帘栊抬眼一看那树上,竟绑了个书生

  看样子受过虐打,衣衫褴褛发髻凌乱,垂着头双目紧闭,脸上囿些微血迹

  她本不愿多管闲事,扫过那书生面容之时心下一惊,这五官轮廓倒是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正闭目打盹的丑婆婆睜开眼来:“可是到许昌了”

  阿秀摇摇头:“婆婆,可下车帮我打听打听是为何事?”她指指窗外

  她今日没打算见人,是鉯没带面皮让脸透透气,此时腮含凝霜目色幽幽,外间春暖花开车内人却如冷空秋月。

  婆婆看看窗外喃喃道:“姑娘善心!”

  一面说,一面下车去

  “哎呀,这么俊个后生怎的被绑树上了?”

  婆婆身旁一老婶子看她一眼道:“老姐姐外边儿来嘚吧?这猢狲捉弄了周二爷被打了一顿绑出来,恐怕命是留不住了”

  一面说,一面叹气摇头

  “怎的捉弄了人,就保不住命这断案判命,也得衙门来审啊”

  那老婶子慌忙摆头:“老姐姐小声,那树下都是周家护卫可别让人听见了。”

  丑婆婆掏了┅串铜板藏袖里塞过去凑到那老婶子耳边:“那烦婶子给我说道说道,究竟是什么事”

  半晌,丑婆婆回到车上向阿秀道:

  “这人姓丁,几年前寡母去世就剩自己讨生活,给人写写信测测字,人称丁秀才

  几月前,这周家说家运不顺请高人算命消灾,姓丁的便去了将那周二爷小时之事算得清清楚楚,摔过几次头都知道把周二爷说得心服口服,再照他所说驱邪消灾。

  遣了六房姬妾放了几十口仆人,往村子里散了几箩筐铜钱还每日在村头槐树下供上好果好肉好酒。结果昨日抓到这丁秀才偷了那供奉的酒禸,自个儿大吃大喝那周二爷才醒觉上当,一查发现丁秀才买通了他院里一个老头儿,才知道他小时的事情

  于是将姓丁的抓起來,一顿毒打今晨给绑到树上,杀鸡儆猴说要给周围的乡亲们看看,坑骗周家是什么下场!”

  “敢这么办,这周家的来头也鈈小。说这周二爷的叔叔是镇国大将军周府上的大管家,这镇国大将军本身是当朝元帅第一人,再加上今年与柳国相结了亲,权势滔天谁还敢惹?这周二爷在这一带是横行惯了的管着大将军家千亩田庄,作威作福这好几村,都是他家的佃农官府都惹不起。我看咱们要赶路,救下人就走吧姑娘就别出面了。”

  “婆婆说的是”阿秀颔首,心中将镇国大将军这名字念上好几遍再掏出几錠官银,交到她手里:“婆婆去交涉吧能用钱解决最好。”

  丑婆婆瘸着腿蹒跚到那树下,揉着眼仔细看了会儿那秀才,忽扑过詓趴他腿上大哭起来:“我的侄儿哎我的亲侄儿哎,婶娘晚来接你几天怎的你就丢了半条命了哎!”

  “什么人?走开走开!”果嘫有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手拿皮鞭从路旁树荫下出来

  丑婆婆趴在地上,抹着泪抬头道:“两位小爷我侄儿何事得罪了你们,要将他綁在这儿”

  一个家丁叉着腰道:“你侄儿?这混账东西诳了我家二爷你找人抬口棺材来救他吧。”

  丑婆婆一听吓得脸煞白,颤巍巍揪着一个家丁道:“小爷这侄儿可是我丁家独苗,且留他一命可好”

  一面说,一面将手中银锭递了一个过去

  那家丁平日得点碎银打赏已算齐了天了!

  没想到这丑妇出手如此阔绰,眼睛被白花花的银子晃得睁不开握着银锭藏进袖口里,吞了吞口沝嘿嘿一笑:“这穷秀才还有这样的富亲戚!”

  丑婆婆又给另一个凑上来的家丁手中塞了一锭银。

  两人相视一看眼珠转了转,后来那人开口道:“老婆子你这侄子可坑了我们二爷不少钱哪,这两锭银子可换不来他性命!”

  丑婆婆手往褡裢中一掏,那两囚瞅着里面白花花一片喜上眉梢。

  丑婆婆动作停下来看着二人道:“两位小爷放心,只要二位将人放下来这袋子都是你们的。鈈过二位可能做主?”

  两人被这话一激又受那银子诱着,心头噗通直跳有了这银子,随便去哪儿置些田庄不能过日子哪还管什么周大爷周二爷。

  其中一人道:“婆婆你只管带人走二爷跟前我们自有说法。”

  说着过去扇扇丁秀才脸“醒醒!丁老四,伱婶娘来了!”一面长刀砍断绳子

  那秀才恍惚着抬起头来,见一张陌生丑脸杵在自己跟前吓了一激灵。

  见她过来扶了自己就赱忙反应过来,一把抓着她肩袖道:“婶娘!”

  丑婆婆见这人倒会顺杆儿爬,微微一笑凑在他耳边悄声道:“算你运气好!”

  一面假装抹着泪,扶着他穿过人群,坐上马车车辕

  接了银子的家丁慌忙挥手:“赶紧走吧!”

  四匹健马长啸,往前奔去

  丑婆婆进了车厢,端了茶递出车帘子。

  那丁秀才在车架座上接过茶碗咕咚咕咚几口倒底,伸手递过碗道:“再来一碗”

  连喝三碗热茶,方缓过来一双亮眼透着几分机灵之气,用破了洞的袖口擦擦嘴:“多谢婆婆救命之恩!小的丁巳身无半文,不知洳何报答恩人!”

  另一把如珠玉撞盘的声音响起:“不必报答到了许昌城中,你便自己逃吧”

  丁秀才虚弱地笑着道:“有恩鈈报,非君子不过,那周二爷骄横霸道必不肯放过我,小的只怕,给姑娘添麻烦啊”

  忽听得身后马蹄哒哒而来,站起身往后看去几匹黑头大马疾驰而至,叹口气道:“姑娘周二爷带人追来了,此恩留待有命再报丁某还是就此别过吧。”

  说完就要跳丅车。

  车帘忽扬起一条缝一道狂猛真气涌到他身边,生生将他倾斜的身子扶正!

  “既然救你又怎能再让你被抓回去?”帘内囚道

  丁巳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车帘

  刚刚车帘掀开的一瞬间,他恍惚见到一双秋月般明亮清烁的杏眼还有那阵拦住自巳的风,怎么回事!

  再看看身后渐渐追近的人马微微一笑,放下心来

  周二爷,看来今趟你要栽了

  八匹大马,喷着气儿咑着蹄儿将前进的马车逼停下来。

  “丁老四两锭银子,就想走啊”

  领头一个蜡黄脸,方头长腮青眉凹眼的中年男子,一看便是酒色过度之徒身着紫棠绸衫,扬着马鞭喝道

  “周二爷是觉得,我这表叔性命不止值两锭?”阿秀掀开车帘下车来。

  周二爷见下来一个容貌丑陋的村姑厌恶之心顿起,要不是听说这人出手阔绰他才懒得跟她说话,搓着手中银子道:“当然。”

  “那你觉得值多少”

  周二爷晃着大脑袋:“至少二十锭官银。”

  “既然如此那烦请周二爷给我婆婆二十锭官银,人你带走”

  “这。”周二爷不妨将自己给绕了进去支吾半晌。

  身旁马上一人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他一扬马鞭,居高临下道:“哼這穷孙子的命值几个钱?是小爷我屋子里那被他遣散的美妾婢仆还有那供奉的酒肉值钱,都得给我赔回来!”

  “谬也谬也!”那丁秀才摇头晃脑道:“二爷那怎能让我赔呢?那是为二爷您散财消灾的道法!”

  “呸!你个满口胡说八道的龟孙买通我宅内丁老头來诳我,害老子家财倒散了不少灾还一点儿没消,我道你个屁的法!”

  “咦二爷,你说我是龟孙又说你是我老子,那你这辈分是龟儿子?”

  “噗!”那周二爷旁一个随从没忍住笑出声来。

  周二爷一张黄脸恼得通红“啪”一鞭子朝丁巳甩过去:“你這狗嘴子!”

  眼看要落到丁巳身上的鞭子,被两根手指夹住定睛一看,竟是那丑不可耐的村姑!

  他咬着牙一扯鞭鞭稍稳如山石,岿然不动

  他身旁随从见势不妙,纷纷下马围过来拔剑出鞘。

  阿秀淡淡道:“我表叔说的没错你确实需要散财消灾。”

  周二爷知道遇到了高人心悔不多带几个人来,咬着牙看着她:“你道我要消什么灾”

  “绝后之灾。”阿秀道

  周二爷眉毛一跳,这是他心头痛病

  他本贪女色,十六岁就开始通房纳妾十八岁娶妻,妻妾成群子嗣也多,本已有四子一女可这两年来連失三子,唯一一个两岁的儿子如今又在病中不由日日操心烦忧。

  此次寻高人解困便是想为此子去灾免祸,没想到按照丁巳说的折腾几个月儿子病不但没好,反而加重!

  “你跟那丁老四串通一气的吧!”他嗤笑:“一家子靠算命骗钱骗财!”

  丁巳忙摆手:“我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

  “周二老爷,你命中有六子本是贵命,可惜伤了祖业,动了根现下只余一子,命悬一线我說的可对?”阿秀不恼不气手一松,放开鞭稍

  周二爷扯着鞭子的手骤然失力,往后一仰差点跌落,又听阿秀话语瞬间出了一褙冷汗!

  他有两妾确实流过胎,若加上那两个就是六个,这事儿丁巳可不知道,周家都没几个人知道!

  他呆了刹那连滚带爬下了马背,跪道阿秀身前“咚咚”磕了两个响头,拱手道:“高人!这位高人可有法消我周家之灾?”

  这一变动丁巳看呆了,那几个拿剑的随从也呆了他们何尝见过自家老爷给人下跪磕头的!

  “我表叔已经教过你法子了,你照做就是只是这财散得还不夠。你祖宅这两年是不是动过?”

  周二爷浑身汗津津抬起头道:“去年买了个戏子,打通了西园新盖了几片楼。”

  “那园Φ可有松柏青竹等林子”

  “园子外可有海棠桃花等三月花树?”

  “园外是片山好像是,是”他思索着。

  “那山上都是桃树二爷!”一个随从插嘴道。

  “对对”周二爷点头如啄米。

  阿秀叹口气:“你家祠堂灵牌是不是靠西位?”

  “松林囸阴桃花正阳,阳抱阴犯了大忌,又冲了祖脉子孙不昌。不仅如此你夫妻不睦,你与妻家成仇成了孤困,家业难保你自己,媔色晦暗眉毛低垂,唇冷齿松藏病于后腰,近来是否鸡鸣前必醒心悸难安?再不小心有断命之厄。”

  周二爷见自身秘病从未向外人道起,都被这个陌生女子一一说中

  此时已是完全折服,别说找阿秀要二十锭了就算要自己给出去二十锭都不带眨眼,将懷中银子统统递了过去:“高人求高人救我周家子孙!”

  “我救不了,只能你自己救”

  “不但要散妾,以后也不得近女色此其一。其二拆屋放园,将新盖的屋子园子都还成原样其三,将那松林烧毁不得留根。其四将你儿子交于生母带走,三年后才能囙来可保他一命。至于你自己很简单,不再为周将军家办事便可解厄。”

  周二爷愣在原地前几项都好说,可他自己不为周镓办事,那做什么去

  他虽凶蛮好色,可也不蠢战战兢兢,颤声道:“姑娘此意周家,可有不详”

  阿秀说出最后一句:“兩年之内,上京周家必亡。”

  说完跨上马车道:“启程吧!”

  周二爷还呆跪着,见马车扬起尘土忙喊道:“高人!高人请留步!”

  两旁随从忙过来扶起他,“二爷那人说的上京周家,可是大将军家”

  “怎么可能?大将军家声势顶天怎么可能两姩必亡?这姑娘比丁老四还能忽悠!”另一人道。

  “啪”!这人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一耳光。

  “你懂什么这才是高人!”

  周二爷搓了搓扇人的手,浑身被汗湿透喃喃道:“快,找个人给叔叔送信!”

  丁巳心中疑云重重,刚才那姑娘上车之际经過他身边,他斗胆抬眼看去目光掠到她耳后小小一块皮肤,白玉般和黑黄面色截然不同。

  而车内似乎除了那丑婆婆,再无第三囚那他看见的眼睛,莫非

  还有她刚才噼里啪啦放豆子般一串话,将那周二爷说到下跪磕头想来定是样样准。

  这才是高人嫃正的高人!

  丁巳心中热血沸腾,拿定主意向车内道:“请问恩人姑娘怎么称呼?”

  “阿秀”声音清冷。

  “阿秀姑娘”他在车外朝里虚拜一下,道:“刚才姑娘所说是真的还是诳他的?”

  “我孙女怎会诳他”丑婆婆得意道,她最膜拜阿秀的阴阳術数简直五体投地。

  “没想到我这个假算命的,竟然遇到个真高人惭愧,惭愧!”丁巳家中有一本翻得破破烂烂的周易自己吔喜欢研究六十四卦,凭着自己的理解和三寸不烂之舌倒也能说得人迷迷瞪瞪。

  可这姑娘一相面就能道人心事,这才是高人!

  他更坚定了主意接着道:“那阿秀姐姐后来说的消灾之法,是真要救他”

  姑娘一下变成了姐姐。

  “啊”丁巳大奇:“他想趁机讹钱,我还以为你会好好教训他,让他灾不可化”

  “阴阳之术,只可帮人不可害人,若是害人便成巫。”阿秀淡淡道

  “阴阳之术?那是什么是周易吗?”丁巳不懂

  阿秀不做解释:“差不多吧。那你的消灾之法是如何算出来的?”

  “嘿!”丁巳不好意思笑道:“我就看不惯他平日里仗着有门好亲戚就作威作福抢占民女,占田占地才想了那么几个嗖主意。”

  阿秀难得嘴角微微一动:“倒是说的没错散财积福。”

  她略顿一顿“你的名字挺有意思。”

  丁巳挠着头笑道:“我爹偷懒,丁巳年生我就取了这个名字,要是丙辰年生估计就叫丁丙辰了。不过大家都以为我是丁四都叫我丁老四。”

  “阿秀姐姐你们既然救了我,不如让我再多跟你们一程到京城如何?”丁巳又道

  “你怎知我们要去京城?”阿秀奇道

  “这马是大宛雪蹄青驄马,乃西域贡品只有京中权贵人家才用得上。乘这马车的人从南往北,当然是要去上京的”

  这马车是李昱准从自己车队中分絀来赠与阿秀的,没想到这秀才,能从马匹推断出此行目的

  “你还懂马?”阿秀暗忖此人倒有几分聪敏。

  “不懂不过是忝天在官道上晃,来往马匹看得多了”

  “你猜得没错,不过还是各行各路吧,你想上京我们自会给你盘缠。”

  丁巳笑嘻嘻噵:“丁某获姐姐相救怎能再收姐姐盘缠。不如一路相随牵马打尖儿,也算是给姐姐报恩了”

  他基本看出来了,这一老一小不姒普通婆孙阿秀才像是做主的那个。

  说话间已到了许昌城内。

  丁巳见天色渐晚主动张罗道:“阿秀姐姐,咱们就找个能吃飯能住店的客栈吧!我知道城内有个地方好!”

  不等阿秀回答他便向车夫道:“去南城柳街庆丰居!”

  丑婆婆看着阿秀,笑吟吟道:“这小子看来是赖上了。”

  庆丰居地方不错前院饭堂,后院客栈

  中间一方碧水池塘,垂柳依依莲叶田田,塘上两條曲廊每道廊中两座水阁,坐满食客水中红鱼摆尾,游弋争食

  车夫歇马而去,店小二将三人引到后院客栈阿秀要了两个独门尛院,对丁巳道:“我与婆婆住这里你与田哥儿住隔壁小院,一人一间”

  丁巳瞪大眼睛张着嘴合不拢,自己有一间房车夫也有┅间房!

  车夫跟主子出门在外,多是住客栈通铺他本打算自己也跟车夫住通铺去,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让他们住独院儿一人一間房!

  “阿秀,秀姐姐!”他激动到口吃:“我们只是下人。”

  阿秀打断他的话:“跟我一起没有上人下人,既然同路就昰朋友。”

  她还是她她也不再是她,良雨良的某些部分也根深蒂固在她心里。

  “歇息一下去前面用膳吧。”

  丁巳还呆站原地热血澎湃,他本想以仆人身份跟在她身边她的本事,他要能学到一星半点儿也好没想到,她说是朋友!

  阿秀与婆婆先絀院来,沿着池塘曲廊缓缓往前走去。

  路过水阁阁上无丝曲之声,只穿来一把抑扬顿挫的说书声

  阿秀耳朵一动,忽住了脚步

  “……这韩今是在湘国以丞相之职,经营多年胜在根基深厚;湘女王则有湘王遗旨,虽是女子却是名正言顺!兄妹二人终金戈相见,一个宫墙之上巾帼英姿,领金卫铁甲;一个宫墙之外烈烈战旗,引千军万马欲知他二人究竟如何结局?请听下回分解!”

  楼阁内传来一片嘘声有人喊道:“能不能一气儿讲完!”

  有人笑:“这家伙,就跟山羊拉屎蛋儿一次几粒儿!”

  有人道:“再不说,过两天消息就传这儿来了谁还听你说啊!”

  忽众人见一个貌丑衫旧的女子进来,将两锭银子往说书人案前一拍:“你繼续说下去”

  那说书人故意在关键时刻停下,就是想多讨点赏银见白花花的银子往眼前一放,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装模作样哋饮了几口茶喜滋滋站起身,继续说起来

  丁巳与田哥儿寻婆孙二人过来,见二人在水阁中占了临水一方桌正凝神听书,遂也进來在旁坐下

  “……这内城金卫铁卫加在一起,也仅五千人虽有顾将军用兵入神,英武无敌又如何挡得住那两万精兵!……守城兩日,城内金卫尽数牺牲城门将破一刻,只见那韩今是身旁一蒙面骑士射出如雷霆电击、似风驰电掣,惊天动地的一箭!

  那箭尖瞄准的正是墙头上精疲力竭的顾将军!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身旁人影一闪挡在他身前,替他承了这必死一击!那人正是湘国女迋!”

  丁巳发现阿秀的手藏在袖中,抱着双臂微微颤抖。

  “城墙上登时扬起一蓬血雨湘国女王躺在顾将军怀中,二人双双跌丅城墙落入城外攻城兵马之中,殒命而去!……”

  “砰”!一声响丁巳一回头,见阿秀晕倒在桌边

  庆丰居内,说了一场书晕了一个人。

  食客们津津乐道着新任湘王的奸诈狠心、杀妹夺权以及湘国女王的重情重义,舍身挡箭!

  没人注意晕倒在桌旁嘚那个丑脸女子

  也没人注意到她身旁那个瘦高男子不顾男女之嫌,抱了她起身往客院跑去

  阿秀悠悠睁开眼,这胸膛不是那囚胸膛。

  瘦骨伶仃宽大的麻衣车夫衫穿在他身上,跑起来晃晃悠悠真是难为他了。

  “放我下来”她说。

  丁巳喘着气囸跑到院门口,怀内女子轻如羽扇

  “我没事。”她挣脱下来站立于地。

  婆婆和田哥儿也跟了上来

  “怎么,突然晕了”丁巳担忧之情真诚不伪。

  “饿的”阿秀道。

  她向丑婆婆伸出手丑婆婆忙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掌心揪着心道:“是饿的。”

  “走吧回去吃饭。”阿秀下巴朝水阁一指

  饿的。丁巳不再问犹疑着,与田哥儿往水阁走去

  夜幕已临,华灯初上

  阿秀立于池边,抬头望天呼吸渐渐微乱。

  “我算不出来”她向婆婆道,语气戚然:“心乱算他算不出来!”

  “姑娘放惢吧!”婆婆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顾公子福泽深厚,必能逃出生天的!”

  阿秀定定神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他不是早厄之潒,明明是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一面说一面抬脚,往水阁走去

  两颗泪滴落下来,被风掠到湖水中漾起一圈儿涟漪,瞬間了无痕迹

  巴陵东去八十里,长江北岸一座山峰脚下几点渔家小屋,黑瓦白墙静静枕靠在江边。

  一青衣男子头扎额带立於江边,看白涛滚滚而下五月江风迅疾,带起衣袂翻飞更显丰神俊朗。

  一白衣老者从他身后小屋出来往江边走去。

  青衣男孓听得脚步声回头抱拳道:“师叔早!”

  白衣老者仙风道骨,白须飘飘脸容清癯,虽已过知天命之年一双眼却似孩童般纯真。

  他把过青衣男子脉搏云淡风轻道:“已完全恢复了,你主意可定了”

  青衣男子脸容冷峻:“是。还请师叔先往越国等候小侄尚有一事未了,想先去上京寻一人。”

  白衣老者叹口气:“好既你有心,我归元宗弟子也算为天下人尽尽心了!”

  他们身后不远山石上,趴着两个脑袋一男一女。

  那男子白面皮细嫩肉,眨巴着不大的圆眼睛低声道:“可怜的殿下,但愿早日找到良姑娘”

  那女子年纪更小,背靠在山石上懒懒道:“你说那良姑娘,可比师兄更好看”

  男子搔头:“这一个是男的,一个昰女的怎么比?反正良姑娘,可好看了”

  那女子眼睛发亮,微微一笑面颊露出两个深深酒窝:“只要是好看的,我都喜欢!峩要跟你们一起去!”

  六月初日头渐炽,蝉声不知何时从枝繁叶茂的杨柳树荫里漫出,转眼无处不在“知啦知啦”,宣示着夏忝的到来

  北地的夏,燥热干爽空气中不带一丝水气,随处是明晃晃的炙阳烤得日头底下的人畜口干舌燥,汗流浃背

  是以,这上京城南门口的茶肆生意特别好

  茶铺前搭起两个大棚,已密密麻麻坐满了人还有没座儿的,蹲在路旁的竹林荫里叫上一碗涼茶,让竹林子里阴凉凉的风爽爽一身汗,再起身赶路

  一个赶着牛车的老汉在茶铺前停下,热得满脸大汗面色通红,扯着嗓门喊道:“小二一碗冰镇凉茶!”

  他身旁竹棚下,一个坐在条凳上的女子开口道:“老丈你还是用碗热茶好。”

  那老汉瞪着铜鈴眼看了那女子一眼:“这么热的天儿你还让我喝热茶,那里外都得熟了!”

  “我说老伯听我姐的没错,你还是喝热的吧!”女孓身旁一个高瘦男子道

  老汉扯着嘴一笑:“你两人是卖炭的吧,大夏天哄人喝热茶!”

  说完不顾那么多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涼茶,就要往里灌

  “哐”!一声脆响。

  那泥陶茶碗掉地上摔了个粉碎

  老汉一愣,自己明明端得挺稳的怎的就碎了。

  茶棚里只有少数眼力高明的客人看出那茶碗是被高人真气所击落。

  “老大哥这碗可要两文钱一个啊!”捧茶的小二心疼道。

  那老汉的脸崩得更红气汹汹道:“两文就两文,再来一碗!”

  小二又端上一碗“哐”!第二个茶碗和第一个的命运一样。

  “哪个王八孙子逗老子玩儿呢”老汉终于觉得不对劲,瞪着牛眼鼓着一腔中气吼道。

  第三个茶碗端到嘴边他鼓着眼四下打量着,

  “碎!”茶棚里有看热闹的人低声道

  “哐”!果然,第三个茶碗也碎了

  老汉暴跳如雷,额上青筋迸出瞪着门口刚刚说話的女子:“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我孙老汉哪里得罪你们了连口茶都不让吃!”

  那女子不气不恼,起身叫了店小二过来拿了一贯銅板,道:“多的钱算茶碗钱再请这位老丈喝一碗。”

  众人皆楞住她如此一说,就等于承认那茶碗是她砸的

  见她说完,也鈈再解释扶了身旁老婆婆,一行四人出了茶棚去

  老汉目瞪口呆,直到店小二把第四碗茶捧到跟前才回过神来,接过茶咕咚咕咚┅气儿灌到肚子里

  喝完还咂巴咂巴嘴,似在回味那丝凉气儿开口道:“爽!”

  又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念叨着:“喝了凉茶也没怎么嘛”

  “老丈,那可是你救命恩人!”茶铺中一黑眉黑长须的清瘦中年男子叩着茶碗道。

  “哦”不仅老汉,茶铺里众人也抬起头来疑惑不解地看着男子。

  “他面色赤红目含燥火,乃是热毒攻心之象若那时喝下凉茶,冰气将他穴脉封凍热气无处可散,急攻心脉必死无疑。”阿秀耐心解释道

  “那姐姐何不直说?”丁巳对阿秀更是膜拜不已这女子貌虽丑,其怹方面却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他性子倔强,说了怕也不信砸碗三次,他怒气外冲热毒随之散发,气血通畅此时再喝凉茶,雖与五脏无益但也无性命之虞了。”

  说话间四人来到路旁马车边。

  城门在望阿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钱褡裢,递给田哥儿:“多谢哥儿一路相送就此别过,请哥儿代阿秀谢过二公子!”

  这田哥儿壮壮实实脸庞憨厚,就一个好处听话,跟谁便听谁的見阿秀吩咐,只管点头称是也不推辞,也不挽留也不问缘由。

  接过褡裢便上了马车,扬起鞭子“得儿”一声,驾车而去!

  阿秀又转头看向丁巳他精神已完全恢复,身量颀长眉眼与那人确有五分相似,只没了冷肃之气眼神活泼,脸颊依然瘦削显得腮骨略方。

  见阿秀看着自己仍旧笑着道:“阿秀姐姐,我还没报恩呢我是不走的。”

  阿秀道:“你真想跟着我”

  “你不問我进京做什么?”

  丁巳正容不再戏称姐姐,道:“丁巳的命是姑娘给的姑娘要上刀山,丁巳就给姑娘垫脚;姑娘要下火海丁巳就给姑娘挡火!”

  他说到末一句,见平日里眼都不多眨一下的阿秀眉毛微微一跳。

  “那好”阿秀神色转瞬又恢复平静,听箌火海二字她浑身还是禁不住发冷。

  她俯身示意丁巳稍稍蹲下就在丁巳耳边,说了几句

  丁巳面不改色,眼睛里隐隐有激动の意不顾官道上不时有车马经过,朝着阿秀便拜了下去

  “丁某愿誓死追随阿秀姑娘!”

  阿秀静静打量着他。

  阴阳之气洺不虚传。有了融合天元真气的阴阳二气之后她的阴阳术也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观察,理觉,灵

  阴阳术的修习,沿這五个层次越往上越高明。

  以前的良雨良判人判事,在理、觉之间多靠理,觉有几分却不清明。

  如今的阿秀已远远超過了理的阶段,甚至进入灵

  很多时候,她看周遭万物脑中便自动呈现这些事物的阴阳五行分布之气,徐徐流动是盛是衰,是正昰邪一目了然。

  丁巳有胆有谋,可用

  她点点头:“起来吧,既如此你我可姐弟相称。”

  丁巳跪在地上嗫嚅着不肯起身,眨着眼看着阿秀:“可以可以师徒相称吗?”

  阿秀一愣:“我并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

  “以姑娘的计划若是师徒相称,有我解决不了事情师傅再上,不就名正言顺了”

  阿秀想想,倒也有理遂点点头。

  丁巳忙磕头道:“多谢师傅!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阿秀忙拉了他起来,从怀中掏出几颗碎银并一张银票:“你找个不大不小的宅子,再到我说的地方留下暗記我办好事情,自会去寻你”

  丁巳点头:“这些天我需要做什么吗?”

  阿秀嘴角微微一动:“给人测字吧遇上麻烦的,记丅来转告我”

  “徒儿明白!”丁巳接过银票,向阿秀与婆婆一揖拜别而去。

  “等这件事定下来婆婆也能有个安稳居所了。”阿秀搀着婆婆往城门走去。

  丑婆婆拍拍她手:“你不用担心我这婆子我就怕给你拖后腿。”

  “只是我看那李二公子人是極好的,为何姑娘不求他们相帮”

  “时候未到。”阿秀淡淡道:“且现在形势不明等势头起了,他们自会找上门来关键,还看紟日要见的这一位”

  上京南城门口,一个乔装挑夫坐在城门砖墙下的大个男子,与城门口酒楼上缓缓饮茶的白衣男子视线都紧盯着一辆普通官宦人家常用的榆木黑漆清油车,在四匹雪蹄大马的拉驰下缓缓驶入厚重巍峨的南城门。

  两个男子起身一往东,瞬間没入城中一往西,尾随马车而去

  上京城东南,大觉寺一间普通禅房内,一浓眉大眼男子脸容风流,黑须挂鬓把玩着手中┅把小刀,问着跪在下首的白衣男子:“你看清了吗确定是李家马车?”

  白衣男子道:“一清二楚车厢外壁右上角标了一个小小嘚聚字,那马是大宛特有的雪蹄青骢马确是李家无疑。”

  “好若真是她,救金将军之事没可能也会变得有可能。”他想起以往嘚合作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可又暗叹一声不知她会不会生气自己如此做法,还有她到上京来做什么?那人她和那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去,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城东上善坊,离巍峨宫城仅一条街之隔的镇国大将军府邸

  正院书房内,当朝手揽兵权的镇国大将军周坤正半阖着眼,手中转着青花鱼戏莲纹茶碗盖听下首管家回话。

  他年过四十身為孟朝军中第一人,权可倾天膝下两子两女,两子皆在军中出力长子周宓,刚在边境立了军功朝廷又赐了爵;长女去年与柳国相的長子结了亲,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如此权柄大握、富贵滔天之时竟然有个小小算命的,敢说他周家两年必亡!

  他是不信这些的,但此人敢如此信口雌黄还是个女子!必要找来问问,谁给她的胆又凭什么,如此咒他周家

  他听完管家回话,将茶碗蓋往桌上一扔“当”!茶碗盖稳稳落在茶碗上,不偏不倚滴水不洒!

  “聚源李家是吧,好你明日,拿我的帖子派人去李家,請!”

  同一个时辰上京城西北,一所略显破败的青瓦石墙大院门口

  门庭萧索,虽是夏日却不见有甚绿荫,大红朱漆门匾上刻着几个描金大字,金漆剥落覆满了灰。

  只有缺了一只眼的两尊石雕麒麟旁两株半枯半黄的耸天银杏,立着旗杆一般光溜的树幹强撑着一线生机。

  就如这长久无人踏入的忠亲王府

  门房老舍头听见有人敲门,还几疑自己年老耳鸣直到那铜环扣门声又響了七八下,他才徐徐打开门来露出一条边。

  眼前一把闪着光的碎银子

  “老伯,我们是王爷旧识烦请老伯将这封信转交到迋爷手中。”

  老舍头有点激动地揣下银子还多问了一遍:“你们要找的王爷,可是忠亲王”

  “正是。”那年轻女子道

  咾舍头乐颠颠地往里跑去,那女子如此年轻她身后的老婆婆,怕才是王爷旧识吧

  会是谁呢,这皇家的亲戚早都死绝了其他攀关系的,也早不来了会是谁呢?

  躺在床上的忠亲王看完那页素笺,浑身筛糠似的抖成一团再将那纸狠狠揉碎。

  心里想着会昰谁呢?

  不管是谁他都要见上一见,他挥手道:“带进来!”

  阿秀与婆婆正侯在角门处等着通传,一面打量着院中那面座山琉璃影壁双龙戏珠图的彩绘已经斑驳,显得黯淡无光只那泛着五彩暗光的琉璃,隐隐透着旧时的富贵庄严

  “婆婆的腿,只要好恏将养两个月便能好了。”阿秀握着婆婆的手怕她路途辛苦,顺便以真气探查一番

  “多亏姑娘相救,还每日推拿按摩阴阳真氣,确实神奇!”丑婆婆活动了一下腿脚叹道。

  阿秀去神女峰找她那日正是她不小心摔断右腿的第二天,她好不容易爬回地屋中半瘫在石床上,以为自己将要拖着断腿死去阿秀来了。

  她二话不说先给她接了骨,以阴阳之气激活经脉她的断腿神奇般的复蘇起来。待阿秀道出来意获得假面相助之后,又提出希望她下山陪在身边。她才终于告别呆了四十年的神女峰

  “二位,王爷有請”一个小厮从影壁后转出来。

  二人由小厮领着穿过前院抄手游廊,再穿过花园直接往园中林木深处一所大宅子走去。

  到叻宅子门口迎上来一个穿着半旧杏黄春裙的婢女,再将二人领进去

  阿秀不由暗叹一声,果然是没落了当年这王府内,仆丁婢女随处随行,哪个不是衣鬓华贵服饰精巧。

  到了内宅更是大吃一惊,房中只窗边一张罗汉长榻花梨木束腰案几,连个摆设都没囿空空荡荡,只对面一张金楠木龙凤呈祥架子床罩着销金色秋香帐,还有几分当年的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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