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古风歌曲,女弟子唤她哪些师傅的弟子会封印作“病秧子”,后来她出去游历,回来她哪些师傅的弟子会封印死了,是什么歌呢?剑三里面的

男主 墨印 也是个病秧子,还是蛮讨喜的,此文不是爱情片,还是斗智斗勇片==!!! 感情戏不多,但虐点不算少,也有女主疼啊抚啊,适合无聊的时候翻翻~

墨印已经将东西都取了出来,放在一边,见韵雅还在原地,将手里东西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薄怒道:“如果你不要他死,就听我的。”

  “可是什么!”他不容她说完,一把将她推到门外,将门掩上,调整了喘息,才又走回床边,将刚刚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到近身处。

  一指点在慕容云洛睡穴上。

  接着,拿出一条白色的布条,将慕容云洛的左手固定住。

  刀光一闪,墨印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横拉一刀,血立即大股大股地冒了出来,腕上寒痛,他咬牙忍住,极快的在云洛左手上也横了一刀,也是血色浸染。

  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右手的刀随意一抛,拉起一边早准备好的一条绷带,将两人相扣的手紧紧地系在一起。

  他靠在床边,疲惫地闭了闭眼。

  慕容云洛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只是刚刚不知道是睡梦中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引得血气散乱,呕出了大量的血液,他本便血气不足,加上刚刚这样大量失血,他体内的血气更是缺损,不赶紧为他补充血气,恐怕熬不过来。

  而最好的方法,不过以血养血,现在,就以他的血试一试了,聊胜于无。

  血色慢慢攀爬上白布,一层一层的渲染,两只苍白的手被布条紧紧捆绑在一起,而苍白的皮肤映着鲜红的血,更是触目惊心。

  鲜红的颜色染遍本是雪色的补,一寸寸,一寸寸,血色蔓延。

  云洛的眉头终于渐渐展开了来,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再有那种灰败的色彩。

  相反的,墨印的脸色却只有越加的苍白,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聚集到了手腕上的那簇,看来,更是令人惊心。

  失血中,墨印昏昏沉沉的直要睡去。

  韵雅在外面等得不耐,小心地扣了门,喊了墨印几声。

  知道她在门外着急,他也想要应她,可是,张了张嘴,只觉得口中干涩,低低哼了一声,却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

  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来。

  韵雅愣住,看着面前一片血色。

  几步上前,墨印脸色惨白,无力地倚靠着床柱,额上冷汗潺潺,眼睛半闭着,呼吸轻浅,轻若不闻。

  她心里一惊,一把抓住那条将两人的手紧紧相系的带子,解了下来。

  将染遍鲜血的带子丢到一边,手里却被塞上另一条白色的带子。

  墨印眼睛也不睁,身子轻轻发颤,艰难道:“快……给他包……包起来……”

  白色的带子绕上腕上的伤口,紧紧地扎住,血色慢慢蔓延上来,但过了一小会,终于不再一层一层地湿透白布。

  她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墨印。

  他腕上的伤口很深,却还没有经过包扎,她心中几分怒意,他就这么任自己的血流着,直到流光,直到死掉吗?为什么自己不包扎呢?

  可是,很快,她就想要哭了。

  她去抬起他的手,却发现他全身虚弱无力,连呼吸也是极吃力的,他本来依靠在床柱上,给他包扎时,不小心给他移了移位子,却发现他根本无力坐稳,竟差点软倒在地上。他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可能自己为自己包扎伤口呢?

  他没有昏迷,微微睁开眼,看了韵雅一眼,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傻子!”她含着眼泪,怒嗔,“你当自己多硬朗呢!”边说着,边低头给他将伤口包扎妥当了,犹豫了一下:“你现在能回去吗?我看外面似乎还有几间房,还是,先在这里歇歇?”

  她要扶他起来,却发现他根本不着力,她自己一个不稳,竟然两人一同跌到了地上。

  “怎么样?”韵雅紧张地瞅墨印,拉起他手腕上的伤口,小心地看了看,确定没有再渗出血来,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爬到墨印身边,发现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倒也十分暖和,叹了口气:“好吧,如果动不了,那就先在这里歇歇也行。”说着,将自己身上的轻裘解了下来,将他团团包住,再把包做一团的墨印抱在怀里。

  失血后,他极畏寒,在她怀中,因为寒冷,身子不自知地微微颤抖着。

  她轻轻地唤他,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她揭开裘衣,自己也钻了进去,用轻裘将自己和他都裹得紧紧的,自己又将他抱得紧紧的。

  不会有事的,什么事也不会有的,会好的。

  韵雅的泪暖暖的,热热的,落在墨印脸颊上,一片寒白中,漾起一丝潋滟水光。

  她将他埋在他胸前,想他的笑,想他的声音,曾经多少次的慌乱,他的一个笑容,他的一句话,都让她莫明地安定了下来,而这一次,求求你,求求你好起来,因为,我已经慌乱得找不到方向。


男主 墨印 也是个病秧子,还是蛮讨喜的,此文不是爱情片,还是斗智斗勇片==!!! 感情戏不多,但虐点不算少,也有女主疼啊抚啊,适合无聊的时候翻翻~

墨印已经将东西都取了出来,放在一边,见韵雅还在原地,将手里东西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薄怒道:“如果你不要他死,就听我的。”

  “可是什么!”他不容她说完,一把将她推到门外,将门掩上,调整了喘息,才又走回床边,将刚刚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到近身处。

  一指点在慕容云洛睡穴上。

  接着,拿出一条白色的布条,将慕容云洛的左手固定住。

  刀光一闪,墨印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横拉一刀,血立即大股大股地冒了出来,腕上寒痛,他咬牙忍住,极快的在云洛左手上也横了一刀,也是血色浸染。

  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右手的刀随意一抛,拉起一边早准备好的一条绷带,将两人相扣的手紧紧地系在一起。

  他靠在床边,疲惫地闭了闭眼。

  慕容云洛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只是刚刚不知道是睡梦中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引得血气散乱,呕出了大量的血液,他本便血气不足,加上刚刚这样大量失血,他体内的血气更是缺损,不赶紧为他补充血气,恐怕熬不过来。

  而最好的方法,不过以血养血,现在,就以他的血试一试了,聊胜于无。

  血色慢慢攀爬上白布,一层一层的渲染,两只苍白的手被布条紧紧捆绑在一起,而苍白的皮肤映着鲜红的血,更是触目惊心。

  鲜红的颜色染遍本是雪色的补,一寸寸,一寸寸,血色蔓延。

  云洛的眉头终于渐渐展开了来,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再有那种灰败的色彩。

  相反的,墨印的脸色却只有越加的苍白,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聚集到了手腕上的那簇,看来,更是令人惊心。

  失血中,墨印昏昏沉沉的直要睡去。

  韵雅在外面等得不耐,小心地扣了门,喊了墨印几声。

  知道她在门外着急,他也想要应她,可是,张了张嘴,只觉得口中干涩,低低哼了一声,却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

  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来。

  韵雅愣住,看着面前一片血色。

  几步上前,墨印脸色惨白,无力地倚靠着床柱,额上冷汗潺潺,眼睛半闭着,呼吸轻浅,轻若不闻。

  她心里一惊,一把抓住那条将两人的手紧紧相系的带子,解了下来。

  将染遍鲜血的带子丢到一边,手里却被塞上另一条白色的带子。

  墨印眼睛也不睁,身子轻轻发颤,艰难道:“快……给他包……包起来……”

  白色的带子绕上腕上的伤口,紧紧地扎住,血色慢慢蔓延上来,但过了一小会,终于不再一层一层地湿透白布。

  她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墨印。

  他腕上的伤口很深,却还没有经过包扎,她心中几分怒意,他就这么任自己的血流着,直到流光,直到死掉吗?为什么自己不包扎呢?

  可是,很快,她就想要哭了。

  她去抬起他的手,却发现他全身虚弱无力,连呼吸也是极吃力的,他本来依靠在床柱上,给他包扎时,不小心给他移了移位子,却发现他根本无力坐稳,竟差点软倒在地上。他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可能自己为自己包扎伤口呢?

  他没有昏迷,微微睁开眼,看了韵雅一眼,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傻子!”她含着眼泪,怒嗔,“你当自己多硬朗呢!”边说着,边低头给他将伤口包扎妥当了,犹豫了一下:“你现在能回去吗?我看外面似乎还有几间房,还是,先在这里歇歇?”

  她要扶他起来,却发现他根本不着力,她自己一个不稳,竟然两人一同跌到了地上。

  “怎么样?”韵雅紧张地瞅墨印,拉起他手腕上的伤口,小心地看了看,确定没有再渗出血来,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爬到墨印身边,发现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倒也十分暖和,叹了口气:“好吧,如果动不了,那就先在这里歇歇也行。”说着,将自己身上的轻裘解了下来,将他团团包住,再把包做一团的墨印抱在怀里。

  失血后,他极畏寒,在她怀中,因为寒冷,身子不自知地微微颤抖着。

  她轻轻地唤他,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她揭开裘衣,自己也钻了进去,用轻裘将自己和他都裹得紧紧的,自己又将他抱得紧紧的。

  不会有事的,什么事也不会有的,会好的。

  韵雅的泪暖暖的,热热的,落在墨印脸颊上,一片寒白中,漾起一丝潋滟水光。

  她将他埋在他胸前,想他的笑,想他的声音,曾经多少次的慌乱,他的一个笑容,他的一句话,都让她莫明地安定了下来,而这一次,求求你,求求你好起来,因为,我已经慌乱得找不到方向。


冒险进京履行婚约,却被许给了凶神将军。


青梅求助贵人想要跳出此坑,可是——
贵人:嫁给我吧,肯定能躲开凶神。
青梅:你这是趁火打劫吗?
贵人:不对,是舍身救你。
孤身嫁入皇家,简直不能更艰辛!
夫君各种宠她,简直不能更幸福~
青梅淡定的喝茶,苍天可鉴,她只想做个安静的小酒娘啊
这是个宠妻皇爷一步步将软妹子拐入帐中,百般宠爱,然后养肥吃掉的故事。求收藏求包养\(^o^)/~
本文5月27号入V,当天更新一万哟,求不抛弃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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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客从远方来


    长安寺后头有条热闹的长街,因为得了寺院的名气,便跟着寺名唤做长安街,是个热闹的所在。惊蛰刚过,万物回春,街道两侧早有高大的绿柳吐出新嫩,掩着两排整齐的店铺——成衣店、果脯店、茶楼、书肆、字画铺……最边上掩在老槐树下的是个酒馆。
    这酒馆的门面并不算大,门口斜插着半新不旧的酒旗,牌匾上的“梅子酒馆”四个字清雅俊逸,匾下还悬挂着几串脆嫩的梅子,透出几分清新可爱。
    酒馆的少掌柜曲青梅这会儿正坐在帐台后面。
    她今年才十四岁,身量并不算高,坐在高脚木凳上的时候双腿悬在空中,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下藏着一双小巧的绣鞋,正如玉燕般荡来荡去。帐台上摞着一堆厚厚的账本,她埋首在账本之间,左手纤嫩的手指噼噼啪啪的在算盘上跳跃,右手执笔飞快地勾勾画画。
    忽然有只手伸了过来,将一张漂亮的松花笺放在白纸黑字的账本上。
    青梅诧异的抬头,就见奶娘许氏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面前,忙甜甜的唤了声“娘”。
    许氏年过三十,穿着一袭藏蓝色对襟春衫,头发整齐地团在脑后,因最近卧病在床,看起来有些憔悴。然而她脸上却是笑容可掬:“青梅,京城那边刚刚来的信,顾夫人让咱们十月底到京城去。我瞧着,她是想起了当年的婚约呢。”
    青梅听了是这茬事儿,不由皱起了眉头:“她以前对咱们不闻不问的,怎么突然想起这婚约了?”说着细看那松花笺上的内容,因心中念及婚事,脸上不免泛起了微红。
    “以前恐怕是顾尚书顾忌着你父亲的案子,不让她插手。如今你和顾二公子都不小了,大概顾尚书松了口,她就张罗起了这事儿。信里虽没明说,却也差不离。”许氏是个实诚的人,言语神情之间满含期待,顺手拿过帐台上的小茶壶倒了两杯香茶。
    然而青梅却不这么想,她对这位姨母素来就有芥蒂,此时自然不太相信许氏的推测,只是道:“都这么多年了,姨母恐怕早忘了这事,你瞧信里不是半个字都没提?谁知道她让我们上京是要做什么。”
    许氏面色一黯,劝道:“她终归是你的姨母,不会亏待了你的。再说这事没个着落,我这心里总是悬着放不下,咱们还是去一趟吧?”
    姨母么?青梅心里颇不以为然,瞧着许氏殷切的眼神时却还是有些心软了。她随手取了帐台上的茶杯抿着,将那信笺翻来覆去瞧了几遍,终是道:“那就听娘的吧。不过,要等咱们攒够了银子再走!”小嘴一撅,提出了条件。
    许氏见她答应了,自然高兴道:“还想着攒银子开酒馆呐?就依你。”
    青梅便将信笺折好了还给许氏,上京城的事情就算是定下了——不管顾夫人是真打算履婚约,还是打算悔婚,青梅也想将当年的婚约交割清楚,免得日后顾家说起来,又牵扯不清。
    时移世易,世事变幻,说起来总叫人捉摸不透。
    当年青梅的父亲曲衡还是官居五品的定远将军,青梅出生时顾夫人作为姨母前来探望,爱极了粉嘟嘟的婴孩,两家就定下了婚约,算是门当户对皆大欢喜。可青梅三岁那年,曲衡被诬通敌叛国抄了家,青梅苟且逃生至今,哪能和当时同日而语?
    那时许氏不敢到京城附近去,只在远离京师的地方投奔过几个亲戚故交,那些人害怕受到牵连,谁曾搭理过她?没上报到官府就已算念着旧情了。
    这位顾夫人明知她流落乡野生活艰辛,却多年来从不曾过问,如今还会念着旧情?就算她顾念旧情,顾尚书以前可是避之不及的态度,怎么突然松了口,还放任顾夫人热心地操心起了她的婚事?他就不怕自己身份被查出来,连累了他?
    青梅心中疑惑重重,欲待再说,瞧见许氏面含期待时却有些不忍,终究是咽回去了。
    出神之间,雇工长生已从后院搬了几坛酒进来,青梅便送许氏回了后院,又指挥长生摆放酒坛。
    酒馆里设着七八张木桌,配了几副黄杨木的长椅供人小坐,几乎占去了大半的位置。帐台边是个宽而高的木架,底下是一溜大酒坛,上面几层则摆着小巧别致的酒壶。另一面墙边是张九尺长的木案,上面摆着各色酒品,可供人品尝。
    长生先后搬来八个大酒坛和十数个小坛,摆放进去时愈发显得架上拥挤。
    青梅瞧着满满当当的木架,心里暗想到时候若开了新酒馆,铺面该选个更大的。她靠在帐台上喝茶休息,盘算着将来酒馆的布置,就见门口的黄莺儿啼叫几声,走进来两位客人——
    近前的男子约莫十八岁,身穿天青色的云锦长衫,金冠束发,玉带在腰,皮肤白净面容俊逸,正沉默打量着酒馆内的布置。看他通身的气质,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后面那人斜背着包袱,臂弯里搭着件披风,一双眼滴溜溜转起来像是顽皮的灵猴,应是个随从。
    青梅心里有了数,便绽出笑容,声音清脆甜美:“郎君是要打酒么?”
    “听说这里的酒很不错,小娘子能否推荐两壶?”后面的随从笑着开口,那锦衫郎君的目光自酒坛上收回,也打量起了青梅。
    青梅倒是不惧他的目光,开门做生意嘛,当然得大方明朗些,还要热情好客!于是她笑得更甜:“这里的烧酒和果子酒都很不错,郎君想要哪种?”
    “烧酒吧。”锦衫郎君淡淡开口。
    青梅递个眼色,长生便十分机灵地将客人引到靠墙的长案前,介绍道:“这是春儿坠,颜色嫩黄清透,入口绵软清香。这是榴花红,瞧这颜色是不是很好看?这酒清冽甘爽,香气浓郁,十分好喝。这是翠竹叶……”这些话青梅早教他背得熟透,说起来十分顺口。
    待长生介绍完时,青梅脸上的得意和满足微不可察。她仰起脸,明眸中还有未散的笑意:“郎君喜欢哪个?倒几杯尝尝吧。”
    锦衣郎君的身量比青梅高了一头,指着最边上的嫣红酒液道:“这个呢?”
    “这是女儿醉,口感甜腻柔软,怕是不合郎君的胃口。”青梅解释。
    “你怎知不会合我的胃口?”锦衣郎君问得一本正经,声音如同清凉的泉水。
    青梅愣了愣,见他唇角动了动似乎是在笑,明白他这是在打趣,便也不再多说。目光落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青梅瞧他指了几个杯子,便向长生道:“春儿坠、翠竹叶、琥珀光各来一杯。”旁边长生便斟了酒呈过去。
    锦衣郎君慢慢尝着酒,眉目渐渐舒展开来,到三杯都品完时才点头道:“倒是好酒。”后面的随从听了,便自钱袋中取了块碎银子递给青梅,笑道:“每样来一壶吧。”
    长生自去装酒,青梅便脆声报价:“春儿坠一百文,翠竹叶和琥珀光都是八十文,总共二百六十文。”转身走到帐台后拿戥子称过碎银子,数了些铜钱还了过去。没用算盘珠子,数目却算得分毫不差。
    那随从倒有些诧异,问道:“小娘子怎么称呼?”见青梅抬头看他,便补充道:“我家三郎就住在隔壁的桐花客栈,这段时间常会过来买酒,总不好一直叫小娘子吧?”
    那锦衫郎君一双如墨的眼睛也看了过来。
    青梅回答得爽快:“哦,我叫青梅。”
    “我叫丹青。我家三郎叫魏离,人称魏三郎。”随从倒豆子似的报出家门,便将三个酒葫芦拎在手里,跟着魏离走了。
    青梅在账上记了一笔,又清算起了账册,最后发现离目标只差三百多两,且喜且忧。
    喜的是酒馆这两年生意越来越好,果子酒的口碑极佳,若去京城开个酒馆,自然能更上一层。忧的是她与那位姨母素未谋面,全然不知其性情,尚书府恐怕规矩不少,也不知到时还能不能顺利开酒馆,唉!
    她愁绪满怀,吃晚饭时也有些心神不定,饭后许氏见她无精打采的,便催她去看书,青梅回屋后捧着书看了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青梅依旧躲在屋里看书,不过手里的史书已换成了新近刻印的话本,讲的是神魔鬼怪的故事。她正瞧得津津有味,便听英子在窗外叫她:“小掌柜,外面有客人要找你。”
    有客人找她?青梅将话本放在旁边的镜台上,踢踏着绣鞋便往外走。平常客人来了有长生招呼就行,专门找她的……莫不是那个专爱找碴的郡守千金吴锦又来了?还是那个郡尉家的呆霸王?这俩人来了可都不是好事,青梅有些无奈。
    到了铺子里,就见榆木桌边坐着个年轻郎君,丰神俊朗锦衣短靴,竟是魏离。
    原来是这个有钱的主上门了呀!青梅心内瞬时高兴起来,便迎上去道:“魏三郎来啦,今天打点什么酒?”
    “两壶琥珀光。”魏离手指扣着桌面,如玉石轻击的声音灌入耳中,十分悦耳。
    青梅叫长生去装酒,向魏离道:“店里的果子酒也不错,魏三郎要不要试试?”她昨天旗开得胜,今天便打算多卖种酒给他。何况果子酒不容易醉人,男女皆宜,若是他喝了觉得好,推荐给别人或是买了送人,可不都是好事?
    她似乎能看到魏离荷包里的银子都长了翅膀,哗啦啦朝她飞过来。
    魏离果然有点兴趣,抬眉道:“来一杯试试。”
    “店里的青梅酒最得人喜爱,便先尝尝它吧。”青梅含笑招手,长生便倒了杯酒过来。
    梅子酒馆开张之初只卖烧酒,每天赚的银子刚够糊口家用。后来青梅学会酿果子酒,又用心钻研改善,酿出的果子酒口味丰富别具特色,渐渐的吸引了不少人。名声传开后,一些官家小姐和富室千金都来买酒,生意渐渐转好。
    在众多果子酒中,青梅酒是她最得意之作。
    她酿的青梅酒是摘了宛城外山林中的青梅,精心挑选后洗净,再细细的去核,用米酒或是黄酒浸泡出来的。从采果子到封缸酿酒,费的功夫不少,待泡成后喝上一口,那滋味!尝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魏离缓缓喝了杯中的酒,神色间颇有赞赏,看向青梅时眼中也多了些光泽:“这是你酿的?”
    青梅点点头。她毕竟年纪有限,最心爱的酒被夸奖时脸上不免得意,将下巴微微往上一挑,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这酒不错,小丫头倒是有本事。不过酒的口味和起名更合女子心思,酒馆的男客怕是不多吧?”魏离抬起眼脸瞧着青梅,难得说这么一长串话。
    青梅听他一语点出酒馆的弱项,心中很是佩服,便微笑道:“功力尚浅,暂时还酿不出醇厚有底蕴的酒,叫郎君见笑。”不由将魏离细细打量起来。
    他的皮肤很白净,若不是天生特别好的肤质,便是出生后饮食环境上养得好。他的双手十指修长,握着酒杯打转儿时几分悠闲姿态,身上的云锦长衫暗纹细密有致,做工也是精良。还有腰间那枚玉佩,青梅虽不太会辨玉,却也觉其温润光泽,是个上品。看他这派头,怕是来头不小吧?
    她心念急转之间,旁边长生已将一壶青梅酒和两壶琥珀光装好,青梅便道:“两壶琥珀光是一百六十文,青梅酒贵一些,是一百四十文,正好三百文。”
    魏离点点头,拎起三个酒葫芦,将一锭十两的银元宝放在桌上。
    青梅将其收起,递个眼色于长生,长生便到帐台去取银子。魏离却已走到了帐台跟前,敲了敲账本道:“先记着。”回头看青梅一眼,出门去了。

正文 第2章 有女骄且横


    青梅目送魏离走出酒馆,心内暗暗叹了声“多大方的金主呀!”回到后院欢欢喜喜地将此事同许氏说了,许氏也是高兴:“还是青梅聪明,算起来如今酒馆里卖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果子酒了。”
    正好许怀远晌午回来吃饭,闻言便道:“姑娘们都爱喝果子酒,但宛城卖果子酒的不多,咱们的酒又好喝,当然能赚银子啦!”说着朝青梅挤挤眼睛,几分调皮赞赏。
    青梅心下得意满足,便靠在许氏身上有些神往期待,“到时候咱们盘个大铺面,多雇些人,娘就能享福啦!”这可是她的梦想!
    青梅之所以不愿上京,一则是顾夫人之心叵测,再则也是怕顾夫人管得严,不许她开酒馆。
    何况在这梅子酒馆,许氏是家主,青梅也会照顾着许怀远。一旦上了京城身份变化,许氏不过是个奶娘,虽然心念旧主辛勤抚育遗孤,侍婢的烙印却没法抹去,许怀远自然也不会被谁高看。而她身份尴尬,即便想照顾恐怕也会有心无力。
    这么多年同甘共苦下来,青梅哪里舍得让她们受苦?许氏对她的恩情有多大,青梅心里明镜似的。
    小的时候,她还会时常想念亲生爹娘,固执的记着自己名叫曲长嫣,是征战沙场的父亲眼中不灭的长烟。如今十几年过去,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许氏母子和酿酒了,也牢记自己是小青梅,是奶娘渴极时救过命的青青梅子。
    许氏知她心意,也是含笑:“我就盼着你们姐弟俩平安顺遂,别再受苦就好了。”
    青梅在她怀里蹭了蹭,留下许怀远陪许氏说话,她去看厨房里正煎着的药,而后往酒窖里转了一圈,晚饭后便抱着那话本看到深夜。
    后面的几天里,魏离每天前晌都要来酒馆里打酒,青梅将自家的各色酒推荐给他,魏离越尝越喜欢,来得也更勤,不过多数时候还是沉默少言。
    因要准备上京,虽然青梅不情愿,许氏却也减了酿酒的数量。这两天里酿好的酒陆续启封,青梅人小力弱,自然搬不动那沉重的大酒缸,便将长生换到了酒窖里,她来守着铺子。
    梅子酒馆的生意依旧红火,青梅前晌已经送走了七八拨客人,柜中银钱进了不少。而魏离自打清晨进门便开始独坐喝酒,此时还坐在角落的空桌边上,正拿了酒葫芦慢慢品酒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人也是奇怪,他不是本地人,花了大把的银子住在隔壁的桐花客栈,却又闲着没事做,每日里不是上街闲逛就是呆在这小酒馆中喝酒。而且梅子酒馆里只卖酒,不卖配菜,他成天坐在这里不觉得无趣么?
    青梅心下好奇,便拿了酒壶坐在他的对面,道:“魏三郎每天在这喝酒,不耽误正事么?”
    魏离饮酒入腹,看起来已是微醺,他摇了摇头道:“我来找人,寻个东西。”
    来找人却不见他忙碌,只有丹青每天兴冲冲的拎着酒葫芦出了客栈,再垂头丧气的回来,想必是他要找的人并不在,所以在此酌酒消磨时光吧?青梅“唔”了一声,拿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着酒,也不再说话。
    因天气和暖,窗户都是洞开着的。青梅瞧着窗外往来的行人,忽见街上一辆马车驶来,稳稳停在了酒馆门口,车帘掀起时走下来个银红色的身影,看着有些眼熟。青梅细细看了两眼,心中不由哀嚎一声——
    天啊,那个瘟神吴锦怎么又来了!
    她忙起身走向帐台,吴锦已带了两名丫鬟走进店里来,将酒馆微微一打量,不出所料地露出鄙夷之色:“我还以为两月没见,酒馆已改头换面了,原来还放着这些破烂东西。”十五岁的少女一袭银红撒花百褶裙十分鲜妍,耳悬明珠,发簪金钗,神态十分倨傲。
    青梅虽然气恼,却也不愿顶撞她,免得再给酒馆招来事端,只是客气地道:“吴姑娘要什么酒?”
    吴锦身后的贴身丫鬟道:“来一坛刚启封的梨酒。”青梅想着赶紧送走这瘟神,忙应了一声,去后面装了十斤梨酒,让长生搬到门外的马车上。
    那丫鬟付了银子,吴锦撇嘴斜眼看了看青梅,目光逡巡了片刻,冷笑道:“怎么最近不胡乱勾搭了?瞧见你这幅样子就烦。”说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青梅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怒火腾的就燃起来了,清亮的双眸瞪圆,正要说话时就听一道声音不疾不徐的传来:“谁这么聒噪?”声音透着股清冷,无形中便将青梅的怒火浇了下去,转头时就见魏离手举酒杯端坐在桌边,如渊渟岳峙,目光落在吴锦身上时却仿佛两把重刀。
    那吴锦自小骄蛮任性,何曾被人这般说过?脸蛋气得通红,待要出口斥责,对上魏离的目光时却结巴着说不出话来了。
    许是魏离的气势太盛,吴锦虽是凌人的性子,却也只是个小姑娘,心里不自觉便露了怯,那浑身张扬骄横的气息渐渐消失不见。身后的丫鬟揪了揪她的衣服,吴锦瞪了青梅一眼,竟扭身走了。
    刚才魏离那样的目光神情……看着真叫人敬惧!噗通跳着的小心肝消停下来,就听魏离淡淡道:“你和这位姑娘有仇?”方才那威盛的气息竟已消失无踪。
    额……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定是刚才趁她不在时吴锦说了她的坏话。青梅只得解释道:“这是郡守家的千金,我曾得罪过她,倒也算不上有仇。”
    她和吴锦一个是官家千金,一个是酒家弱女,原本并无瓜葛,青梅之所以会得罪吴锦,是因为宛城中有名的呆霸王——姚修武。
    这姚修武是郡尉府上最小的嫡子,从小被老夫人宠爱骄纵,自幼便是横行宛城的小霸王。姚修武爱热闹,平日里每常呼朋唤友的聚会戏闹,因青梅酿的酒好,便常来这边打酒。此人行为不羁笑闹,言语之间偶尔调戏青梅几句,也无人在意。
    那天姚修武来打酒,青梅便让长生装酒送过去,长生抱了一坛酒,同姚修武问过去处后转身正要走,不提防撞上了风一般快步走进门的吴锦。酒坛落地而碎,酒液染花了吴锦的一袭石榴红裙。
    青梅见状忙要上去赔不是,吴锦却一掌扇在了长生脸上。这下青梅不免气恼起来,语气也冲了些,只说赔她一袭红裙便是,为何要打人?
    吴锦却是趾高气昂道:“这袭裙子是京城巧绣坊的珍品,你赔得起?”青梅辩白了两句,吴锦却蛮不讲理,说话时也夹枪带棒。青梅因她掌掴长生而气愤,争辩中难免语气不好,吴锦愈发生气,竟然直接叫人砸了几坛好酒。
    青梅没想到她如此蛮横,惊吓之下倒镇静下来,只好求助于姚修武,想请他劝走这位千金。哪只姚修武戏闹惯了,竟然摆出作壁上观的架势,并不插手帮她。
    恰好那天许氏不在酒馆,长生在旁边敢怒不敢言,青梅也不敢再硬碰硬,匆忙之下只得使了个激将的法子,和姚修武拼酒一场并赢了他,才让姚修武答应劝走吴锦。
    事后青梅回思,觉得那天吴锦是故意找碴,再回想那日她的表现,才猜出了原因——
    吴锦和姚修武是表兄妹,平日里两家颇多交往。这姚修武长着副极好的皮相,吴锦正当芳年妙龄,许是看上了这副皮相,所以那日见了姚修武对她说笑,才会让吴锦急匆匆冲进来,然后给她个下马威。
    往后吴锦来酒馆时青梅都会避开,她一介民女,等闲可不敢得罪这位大小姐。
    魏离听完后抚掌笑道:“你这里是个酒馆,又不是醋铺子,她来这争风吃醋做什么。不过你拼酒能赢过儿郎,倒是好酒量。”微醺之中,他不再似平时那般沉默自矜。
    “这个……”青梅吐吐舌头,凑近了道:“其实那天我悄悄含了块醒酒石,没人发现才侥幸赢了呆霸王,嘿嘿!”
    魏离举杯的手一顿,将她看了片刻,心里觉得好笑,这呆霸王果然是够呆的!
    青梅却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看着自己没什么表情,她觉得无辜。本来么,她一个小姑娘,哪能真拼得过终日走马斗酒的纨绔嘛。
    有魏离坐镇唬走了吴锦,青梅的心情很不错,哼着小调打烊后开心地用了晚饭,正想着要出去溜达消食,许氏的一句话却瞬间叫她开心不起来了。许氏说:“青梅,贺先生走前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么?休息会儿赶紧去读书。”
    又是读书!青梅有点抵触,攀在许氏肩上撒着娇想要偷懒,许氏却吓唬她:“现下不认真读书,上了京城后接触起那些官家小姐来,文墨差了会被人瞧不起的!”
    许氏无奈,只好使出杀手锏来:“听说贺先生会早几天回来,你就不怕他到时候考问?”
    这话一出口,青梅瞬时就蔫了,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乖乖耷拉着脑袋回屋去温书。
    当年许氏带青梅刚逃亡流落到宛城的时候还怀着身子,孕妇孤女的生活自然非常辛苦。后来许氏生下许怀远,独自拉扯两个孩子时依旧困顿,她心里却始终还拿青梅当官家小姐来对待,请不起教书先生,就自己来教青梅识字,教养上十分用心。
    再后来青梅长大懂事,又擅酿酒,开了这酒坊后手头渐渐的宽裕起来,许氏便请了个在宛城小有名气,又和青梅家里熟识的生员给青梅教书,正是贺先生。
    这贺先生不止才华横溢,为人正派相貌好,待青梅一家人也颇用心。若不是有当年的婚约在,许氏倒是颇想结这门亲事的,可惜她也只是奶娘的身份,没法做主。

正文 第3章 夫子缓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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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许氏缠绵许久的病日渐转好,又提起了上京城的事情。青梅秉着能拖则拖的态度,每回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地扯开话题,这回许氏旧话重提,青梅便借着春光正好之名,拉着许氏上街闲逛去了,留下长生和英子守着酒馆。
    至于那位常客魏离,依旧按时来酒馆的角落独酌,青梅不知他这么坚持是为了寻什么物事,心里不免有些好奇。随口问了问,魏离却是笑而不语,青梅也不勉强。
    长安街上的店铺都是看惯了的,青梅娘儿俩一路闲逛着到了几条街外的南市,买了些果点并挑了几件衣饰。许氏向来在两个孩子身上留心,贴身的衣物都是亲自经手缝制,就又买了几匹布料绸缎,叫人送去了酒馆。
    午后日光明媚,惠风和畅,长安寺中行人络绎不绝,多的是进香许愿的小娘子。青梅为哄许氏开心便拉着她往寺里走:“娘,咱们去烧香许个愿吧?”
    “许什么愿?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许氏团着整齐的发髻,笑容慈和。
    “那我想许愿呀。”青梅偏着头,掰着指头慢慢数,“我想娘的身体康健,想怀远读书有成,想酒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哎呀好多愿望数不过来呢!”
    “小贪心!”许氏抚着她的秀发,笑个不止。
    青梅笑如银铃,挽着许氏进了佛堂上了香,两人在寺里闲逛时却碰上了熟人——
    “贺伯母,莲儿!”青梅瞧见熟悉的身影,迎上去拉着贺子莲的手,十分欢喜。这两位是青梅家的故交,当初青梅一家住在小镇上时两家就相识,后来两家先后搬到宛城,也没断了来往。
    贺子莲见了青梅也十分意外欢喜:“青梅姐姐!刚去酒馆时你们并不在,原来是在这里。”小姑娘喜形于色,牵着手意态亲密。因贺子莲素来身子柔弱多病,说话时也是软语细声,叫人心疼。
    那边贺夫人和许氏闲谈起家常来,青梅便拉着贺子莲慢行:“你的身体好些了么?瞧着气色是红润了些。”
    贺子莲点头,仰头瞧着青梅,柔弱的脸上挂着坏笑:“昨天后晌我哥哥回来了,他说明天有空的时候来酒馆呢。”
    “他回来了?”青梅的声音不由拔高几分,顿时苦了脸,忍不住嘟哝道:“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要去三四个月么。”贺子莲的兄长贺子墨正是她的西席先生,虽然长相性格皆是儒雅随和,教训青梅的时候却格外严格认真。青梅在读书上爱偷懒,没少挨他的训。
    贺子莲知道青梅的心思,便捏了捏她的手心:“今晚回去赶紧温书。”
    那个贺子墨……要求严格不说,还水火不侵。每回青梅想偷懒的时候,不管是她腆着脸含笑求情、暴跳如雷的吵闹、死乞白赖的耍赖,或是拿酒食来贿赂,他总是平静的看她闹腾完,然后拿戒尺敲着书卷说:“说完了?继续抄书。”
    青梅所有的力气使在棉花上,闹腾得没意思了,只好揉着酸痛的手腕继续抄写背诵,或者在手腕上吊着米袋练书法。而贺子墨就在旁边安静读书,顺道监看她完成课业。
    久而久之,贺子墨对青梅没半分脾气,带得青梅都没了脾气。
    那哪里是西席先生啊,分明是娘亲请来的克星!
    心里的怨念挥之不去,青梅回到酒馆时还耷拉着脑袋。许氏知道她的心事,笑着不管她,倒是魏离见了随口问道:“被霜打了?”
    “唉,人生苦短呐!这么苦短的人生,为什么要死背那些枯燥的破书呢?”青梅仰天长叹一声,敷衍着跟魏离打个招呼便又耷拉着脑袋进了后院。
    后面许氏同长生问了问今日卖酒的情况,便向魏离笑吟吟道:“魏郎君来啦。瞧青梅不懂事的,魏郎君可别见怪。教青梅读书的先生回来了,她这是害怕考问课业呢。”
    魏离了然地点头,许氏便道:“这丫头闹情绪的时候不听劝,也就说起酿酒才能叫她高兴,贱妾唐突,能不能麻烦魏郎君劝劝她?”不然这么闹着脾气不温书,明天怕是真得挨贺先生的戒尺了。
    魏离跟随许氏进了后院,就见青梅正蹲在木制狗窝的旁边,摸着那只长毛柔软的大白狗自言自语:“小不点儿,明天贺先生来了肯定会问课业,还会让我抄书,你帮我咬他好不好?”
    被称作小不点儿的狗正舒适地趴在地上,呜呜应和了两声。
    魏离见惯了青梅清丽明媚的笑颜,倒极少见她这样委屈无力,不由觉得好笑,踱步过去站在她身边,闲闲道:“说起酿酒头头是道,还怕先生考问课业?”
    “倒也不怕,但是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背那些枯燥的书?”青梅坐在软垫上抱膝缩成了一团,脑袋耷拉在膝盖上,“整日读那些经史也就罢了,有些内容也算有趣,可我既已懂了其中的意思,何必非要背下来?”
    “我也常被逼着背书。”魏离坐在她身边,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背不完不许睡觉。”
    “这么凄惨?”青梅有些同情他,碰了碰他的胳膊,“那先生考问的时候,你是怎么应付的?用纸条还是打暗语?”
    魏离弹了弹小不点儿刨起来粘在他衣襟上的尘土,云淡风轻:“我都背会了。”瞧着青梅时的目光仿佛在说,这么容易的事还需要作弊?你也太笨了!
    青梅气结,很想抓起小不点儿的爪子打他挠他,或是直接让小不点儿扑过去咬他。不就是背书么!其实只要用心记,背下来也不难,可她不愿意浪费时间做这件事呀……魏离也太小瞧人了!
    她歪着头鼓起腮帮子,无比怨念的看了魏离一眼。
    魏离瞧着她的表情,唇角勾了勾,便道:“可你酿酒厉害。”
    提到这茬,青梅的精神头瞬间好了许多,她本就想忘记那些不快,便好为人师的讲解起酿酒之道来。从酒的起源故事说起,再到传说中的酒仙,酿酒的材料……
    说到酿酒的方法时,魏离便故意皱眉:“纸上谈兵!”
    “带你到酒窖看看去!”青梅正在兴头上,见他竟然怀疑自己酿酒的本事,便爽快的起身带他进了酒窖,却未注意身后魏离脸上奸计得逞后隐藏的笑容。
    其实前些天青梅闲了跟魏离聊天时就简略说过酿酒的方法,魏离提了想看看酒窖,却被青梅毫不犹豫的拒绝。此番如此轻易的进了酒窖,魏离瞧着前面滔滔不绝的青梅,微微眯起的眼中盛着点点笑意——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情绪失落时喂上几颗甜枣就高兴了,真好哄!
    魏离如愿地在青梅家的酒窖中逛了一圈,青梅挑了几种酒,说起不同方法酿出的酒风味有何不同,魏离在旁听得倒也认真。不时的插问几句,倒是真对酿酒感兴趣了。
    两人侃侃而谈,走出酒窖时竟已是日色西斜,青梅今日说得尽兴,也为这酒窖而得意,便仰头瞧他:“这酒窖厉害吧?梅子酒馆在宛城也算有点名气,曾有多少人想来偷师,哼,其实就算让他们在酒窖待上十天半个月摸索琢磨,也酿不出我那味道。”
    魏离闻言便皱眉:“那你以前还拒绝我。”语气中颇为不满。
    “就是不想让你看呗。”青梅语气有些欠揍,哈哈笑着伸个懒腰往铺子里走。这会儿长生该回家去了,就得由她来守着铺子,直到向晚打烊。
    夕阳金色的余光洒满院落,将青梅的身影拉得斜长纤秀,晚风里轻舞的发丝亦染了层淡晕,仿佛薄凉的风吹过魏离心间,带着一丝甜味。他看着青梅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觉得这理由确实好充分,他竟然无言以对。
    不提魏离回到隔壁客栈后慢慢品酒回味,这边青梅等英子做好了晚饭,匆匆用完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这是许氏单独给他和许怀远腾出的房间,里面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典籍,姐弟俩一人一张书案。
    许怀远的书案上笔墨纸砚摆的整整齐齐,青梅最近偷懒没过来,英子忙碌着又没顾上整理,桌上已落了一层细灰。
    唔,确实好久没读书了,青梅看着那层微尘有些惭愧,忙取了书温习起来。
    这些书虽然字词晦涩,认真读起来其实并不难理解,何况多与处世做人相关,有些地方倒也让青梅深有体会。她独自埋首在书房中苦读,许怀远进来时大为惊讶:“姐,你都好久没来书房了!”
    明明今日的太阳就是从东面出来西面落下的呀,许怀远挠头。
    青梅这会儿正强记一段生涩的文章,闻言哀嚎了一声,趴在桌上不想起来。
    “贺先生回来了,我还有六篇文章没抄完……”青梅有气无力的趴着,可怜兮兮的看向弟弟。
    许怀远撇撇嘴,故意没理她。许怀远比青梅小三岁,今年才十一,青梅平时喜欢以长姐自居,偶尔还会教训他几句,许怀远虽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偶尔心里也会不服气,此时正好拿捏拿捏。
    青梅知道他的小心思,看他开了书卷似乎要读书的样子,便咬咬牙,托腮自言自语:“今儿在长安寺见到莲儿了,她身子好了很多,我在想要不要请她来家里玩一趟呢。”
    “哪几篇,拿过来吧。”许怀远板起来的小脸松了些,开始研磨铺纸。
    青梅忙将文章递到他桌上,便心满意足的背书去了。
    次日前晌又赶着温习了一遍,等贺子墨到到了客厅的时候,青梅还在书房中用功。英子端上茶水点心,许氏同贺子墨说了会儿话,寒暄之后便引他到了书房。
    青梅此时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案前,正临摹一副簪花小楷,见了贺子墨便站起身来问候:“贺先生来啦。”后面英子奉茶后,在一边伺候笔墨。
    贺子墨年今年二十岁,在这宛城中也算小有名气。他十三岁时就已通过院试,还是个领着官府供给膳食的廪生。原本他的恩师要荐他去国子监中读书,贺子墨为了照顾寡母幼妹便婉拒了。
    这几年他留在宛城而没上京赶考,一则是想充分准备一举成功,再则也是为了让幼妹养好身体,免得进京后水土不服而拖累身体。
    因两家相交多年,许氏提起想请他给青梅教书,贺子墨便也答应,每个月里过来两三次授课指点,其余时间自可读书营生——虽然他父亲去世得早,但贺家祖上颇有积蓄,贺子墨又有才干,家里自然不缺银钱使。
    贺子墨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两家交往多年,他深知许氏苦心,对青梅要求自然严格些。他缓缓踱步到书案前,随意看了看青梅临摹的字,目光便投向了许怀远抄写的那几篇文章。

正文 第4章 桃李恰芬芳


    青梅为了在课业上偷懒,想过不少法子,最让她得意的就是威逼利诱许怀远学写她的字迹。每回贺子墨要检查课业,抄写的文章不够时,青梅都是找许怀远帮忙。
    许怀远也聪明,练了几遍后渐渐将青梅的字学得七八分像,到而今已是学得十成像,就连力道都拿捏得分毫不差。青梅拿他抄的文章蒙混过关,无往而不利。
    贺子墨翻看了一遍,也不疑有他,便开始问其他课业,比如——
    读完这篇文章有何感触?依你看来,这篇文章妙在何处?史书上的这件事,你怎么看?问题并不难,青梅又认真研读过,应对自如。而后便考问她的背书情况,青梅昨晚熬了半夜,今晨又抱过佛脚,竟然也勉强过关。
    贺子墨倒有些意外,格外将她看了几眼。青梅面不红耳不赤,淡定自若的站着,还专门拿了临摹的字帖给贺子墨看:“先生瞧我临的字可有进境?”
    “临的不算,单独写一篇给我看。”
    青梅便拣了刚背过的一段书默写起来,贺子墨在一旁静静观看,屋中只有英子研磨的声音和笔锋划过纸张时的轻微声响,如流水微微漾起涟漪,如白云缓缓行过碧空。
    待得青梅写到一半,贺子墨便徐徐道:“比上次有些进境,力道却还是不够,多练练罢。”却未像从前那样批青梅写得不好看。
    咦?青梅有些诧异地悄悄看他。平常贺子墨可是个十足的严师,今日他虽然举止如常,但总感觉有些心不在焉,是碰上了什么事?她虽疑惑却也不敢问,贺子墨又开始讲新的课业,青梅连忙收回心思认真听。
    待得课业授完,贺子墨话锋一转,忽然问她:“有个叫魏离的人,应是酒馆里的常客吧?你可知他是什么来路?”
    魏离?青梅愣了愣,如实答道:“他确实每天过来打酒,看着是个富贵人家的郎君,却也不知他具体什么身份。”
    贺子墨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说,只是道:“我月中再过来。”临走时许氏让长生拎了几壶酒给贺家送了过去,两壶玉液给贺子墨,两壶梨酒给贺夫人,还有两壶枣酒送给贺子莲调养身子。
    而今已是三月初,早过了草长莺飞的早春时节。青梅之前因照顾许氏的病未曾外出游玩过,花朝节时也只草草了事,此时她应对过了贺子墨的考问,轻松之下便想选个时间去踏青。
    恰好后天是上巳节,书院会让学子们休沐一天,青梅便约了隔壁桐花客栈白掌柜的女儿白海棠,再叫上贺子莲,欲往城外西郊去踏青。
    许怀远原本是要和书院的同伴们前去玩耍的,想要学那些年长的文人来个曲水流觞,凑个雅趣。听说贺子莲要与青梅同去,许怀远便欣然抛弃了伙伴,答应随青梅同往。
    宛城这一带文风兴盛,还开设有女子书院,不过里面都是些清闲有钱的富贵人家姑娘。上巳节在各个书院都是休沐日,是以郊外往来相伴的年轻男女甚多,青梅等人一路行过去,倒被这气氛感染了不少。
    白海棠今年已是十七岁,刚刚说了人家,是个县丞家的小郎君,据说为人正直厚道,很会体贴人。白海棠为此很开心,即便被青梅逗上几句,羞涩的笑容里也盈满了甜蜜。
    郊外的五灵山上游人如织,虽有漫山灼然的桃花胜景,太过拥挤也是无趣。几人毕竟年纪有限,也不敢走太远,便绕过五灵山脚,到了一处叫绿野沟的村落。
    这地方名副其实,处在两道逶迤的山峦之间的谷中,里面倒是平坦开阔。谷中几十户人家散落分布,门前多有池塘清溪,溪边的一树树桃花开得正好,如云霞蒸蔚。
    四个人下了马车付过车钱,便在这谷中漫行。
    贺子莲虽然身子柔弱,然而看着明媚春光和灿然繁花,兴致也是颇高,又有许怀远在前带着,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后面青梅和白海棠并肩闲谈看景色,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谷中除了桃花还栽了白玉兰、樱桃、紫荆等花树,更有桃李和杏花芬芳盈目,软风拂过时叫人心胸无比舒畅。远处的山坡上亦是杂花丛生,半山腰的亭子中多有人往来嬉闹。
    青梅和白海棠折了细嫩的柳枝,再采些花编个花环各自戴着,闲聊之间不免说起了魏离。
    白海棠咋舌惊叹道:“这个魏离还真是阔绰,自打头一天来了就住在天字号最贵的房间,每天一两五钱银子,加上丹青住的,每天二两多。他刚来就放了张一千两的银票在爹爹那里,也不知要住多久。”
    “一千两银票……一年都用不完这许多银子吧!”青梅闻言感叹。
    不过客栈也真是赚钱,两间天字号房间就抵她一天卖出去的酒了!想起酿酒……青梅见前面有个果园子,里面的桃李枝头春意正盛,有红杏花探出矮墙外,心念一动便拉着白海棠走了进去。
    果园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见她们走进来,便好心劝道:“小姑娘,这果园是不让人进去玩的。”想是近来踏青者众,误入果园赏景的人不少。
    青梅笑着道:“金伯伯,你不认得我啦?”这果园她去年曾经来过的。那时青梅刚开始酿果子酒,忙着四处采买果实,也曾到这里看过,园里的果子生得极好,可惜买者甚众,青梅来时剩下的已不多了,叫她十分遗憾。
    眼前这男子姓金名魁,为人热情,园艺上十分擅长,青梅记得他。去年买不到果子令她发愁了许久,难得这果园产的果子好,此时她便想着要早些预定下来——顾夫人要求十月底上京城,青梅自然打算托到最晚再动身,这之间酿酒时可得有上好的果子作料。
    金魁将她看了半天,忽然一拍脑袋道:“原来是曲小掌柜呀,瞧我这记性!”
    青梅便笑着问他安好,又道:“今年这园里依旧是那些果子么?”
    金魁点头道:“还是苹果、蜜桃、金梨、杏子和李子,都是常见的。”
    “我想提前预定些果子,不知道行不行呢?”青梅仰头看着金魁,笑容清浅得体,倒着实有些掌柜的风范。见金魁有些犹疑,青梅便续道:“价钱好商量,到时我每斤上比他人多加一些可好?我娘那边不会有异议。”
    “价钱好说,好说。”金魁当然同意,他也曾见过青梅母女相处的样子,知道青梅说话管用,便道:“回头我写个文书送到酒馆去。”签下文书,不管是金魁错将果子卖给别人,还是青梅等果子成熟后临时改主意,都好有个凭证来处理。
    青梅自然是乐意的,看着满园盛开的春花,心情无比明媚。然而下一刻,头顶就有一片乌云飘了过来——果园的门口,吴锦和姚修武正结伴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群丫鬟小厮。
    在他们的身后,许怀远也跟着跑了过来,想必是怕这俩人为难姐姐。
    吴锦脆生生的声音远远就传了过来:“金掌柜,今年这果园可比往年都要好啊。”
    金魁认得这是郡守府上的千金,他每年产的新鲜果子有不少是送往郡守府,对其中人事格外尽心。对方又是官宦人家,金魁自然不敢怠慢:“吴姑娘安好。”
    吴锦自然不是认真同他说话,将青梅看了两眼,徐徐笑道:“这不是曲青梅么,实在不巧得很,这果园我包下了。”此言一出,金魁当即抬头看吴锦神色,见她傲然挑眉,便有些尴尬地看了青梅一眼,未敢则声。
    旁边姚修武晓得吴锦这是故意找碴,便道:“锦妹妹何时包下的果园,怎么我没听你提起过?”
    “就在刚才。”吴锦倒是一点都不掩饰她的恶意挑衅,含笑斜眼看着青梅。
    姚修武看了青梅一眼,倒不再说话了。
    此时许怀远也跑了过来,紧贴在青梅身边一脸警惕。旁边白海棠虽讨厌吴锦的骄蛮霸道,但桐花客栈的生意得靠官府照拂,她也不敢无端招惹这千金小姐。何况果园嘛,去哪找不到,何必非要和吴锦硬抢?她便拉着青梅衣袖道:“那咱们就看看别家吧。”
    青梅心内也有些气恼,闻言便应道:“走吧。”情知吴锦是在赌气,青梅只能宽慰自己,毕竟民不与官斗,这么点事都忍不下,吃亏的只能是酒馆。
    何况这位千金行事任性随意,今日不过是见了她才找碴说包了果园,她说的话哪里能作数?回头金魁自会请示郡守府上的意思,他们又不是撑得慌,定然不会当真包下整个果园,到时再来也是无妨。所以,眼下何必非得和这胡搅蛮缠的千金争这一口气?
    对面的吴锦见她这么知趣的退出,不免得意。
    青梅心中很瞧不上吴锦,也懒得同她废话。虽说这吴锦是个矜贵的官家小姐,还被郡守送到了女学去读书,可她这胡搅蛮缠、拜高踩低又爱挑事儿的性子实在叫人厌烦。同为女学的学生,她的行事品性比白海棠可差远了。
    青梅撇了撇嘴,正想和白海棠离开,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这园子我包下了!”声音并不高,却带着种莫可名状的威严,不像是提议,亦不似命令,倒像是陈述一件早已定论的事情。
    此时青梅正站在一树杏花下,她抬眼看过去,透过低垂的杏花枝叶,就见不远处粉白的桃李芬芳交织,魏离一身靛青色锦缎长衫,正大步向她走来。

正文 第5章 玉面小郎君


    金魁觉得今日运气真是有些欠佳,原本果子被人提前预定是好事,哪知吴锦会突然跑出来?这也罢了,左右是小姑娘家赌气,回头等吴锦忘了此事便也无风波,可如今突然冒出来的这又是谁?
    迎面走来的郎君衣饰华贵,玉面乌发,看那风姿气度,半点不输州府刺史家金尊玉贵的郎君们,那么长身一站,瞬间就能把称霸宛城的姚修武比下去!
    金魁默默擦了擦额角的汗,偷眼看吴锦时便见她面带茫然,显然不认得这玉面小郎君是谁。
    魏离走近前来,随手拨了拨青梅头顶花环上斜逸出的花枝,看也不看吴锦一眼,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放在金魁手里:“银子够吧。”依旧不是询问,而似陈述。
    银票当然是够的,可金魁哪里敢随意答话?眼前的吴锦和姚修武他都得罪不起,更勿论这出手阔绰、身份不明的来客了。人微言轻啊,两边都不敢得罪。
    吴锦见魏离如此向着青梅,瞬时便恼了,欲待指着魏离大骂几句,又怕姚修武说她鲁莽,便委委屈屈地看向姚修武。
    姚修武在宛城中称王称霸习惯了,除了偶尔来几位京城和州府的贵人时会收敛之外,平时从没让过别人。眼见魏离的神情举止皆是嚣张,有心在吴锦面前逞个英雄,便冷笑道:“这位郎君好大的派头,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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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都没见过银票么?”
    魏离看了着他一眼,随口道:“两位横行霸道,当自己是狐狸么?”
    姚修武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青梅姐弟和白海棠却是扑哧而笑,这让姚修武十分恼怒,上前便要去揪魏离的衣领。不怪他粗鲁,只是他从来养尊处优惯了,从没被人噎过,他又自幼练武惯爱打架,恼怒后第一反应便是厮打。
    哪知他指头还没触及,魏离便闪身退后,身形迅捷。姚修武跟着扑上去,魏离再躲开却不还手。姚修武愈发懊恼,使出猛招重重击过去,就见魏离手心在他面门前一闪,姚修武陡然收势,险险的稳住了身形。
    青梅原本还担心对方人多势众,魏离会被欺负,此时见姚修武非但不再进攻,还突然收势险些摔倒,不由万分诧异。就见姚修武呆愣愣的看了魏离片刻,忽然转身走回来,向吴锦低声道:“走吧。”
    “表哥!”吴锦不明白姚修武为何转了态度,将青梅瞪了一眼。
    姚修武的神色却有些尴尬,劝道:“曲青梅与你并无仇怨,何必跟她过不去。”举步要走时就听魏离道:“果园呢,归谁?”
    “果园归阁下。”姚修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保证不会再让人来闹事。”说罢拉起吴锦,带了那群随从急急的要走。吴锦不明白他为何退缩,自然不情愿就这么白走了,娇声道:“表哥!”却见姚修武面色一黑,疾声道:“走!”用力一拉吴锦,险些叫她跌倒在地。
    吴锦这副模样瞧在青梅眼里,倒叫她心里忍不住暗笑。
    兔起鹞落之间情势骤然变化,就连金魁都看得有些呆了,忙双手将银票呈给魏离道:“这银子多了,多了。”魏离也不客气,拿回几张收在袖中,留了一张给金魁道:“果园转赠于青梅姑娘。”
    金魁忙不迭的答应。姚修武惹不起的人他更是惹不起啊!
    她知道魏离很有钱,可是能赶走姚修武和吴锦,还让那呆霸王承诺往后不来找碴,却不能只靠银票……这人到底什么身份?不由将迷惑的眼神投向魏离,目光顺便在他脸上扫了两圈。
    这张脸衬着这身材,比那十里春光还要好看,魏离这厮还真是个俊美的玉面郎君!青梅心里暗暗赞叹了两声。
    她瞧了魏离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开口问道:“怎么姚修武那么怕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姚修武非但不敢出招打他,连斗嘴几句都不敢。
    魏离淡淡道:“很不巧,我父亲官职比较高。”那俩人不就是仗着家里的势力横行霸道么,那就用更高的势力压他们,看他们还敢放肆,魏离觉得这法子不错。
    青梅心中刚刚涌起的些微崇拜却瞬间消失殆尽,只觉得魏离也是以势压人,算不得仗义救人的英雄。毕竟她强忍着吴锦的嚣张而不发作,是因为忌惮吴锦的势力,委曲求全保酒馆安稳。是以在她心中,对以势压人这种事毕竟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英雄救美?青梅又觉得好笑,想着魏离毕竟帮了自己,便将金魁手中的银票交回到魏离手里,道了声谢,而后向金魁道:“金伯伯,这件事改日再谈吧。”
    “好说,好说。”金魁自是从善如流。
    青梅看了魏离一眼,叫白海棠、许怀远和随后赶来的贺子莲一同离开,并没注意到走在后面的魏离手中动作——经过金魁身边时,他依旧把那张银票放在了金魁手里。
    原本因春日踏青而高兴放松,被吴锦这么一搅,倒让人心底不快,青梅等人便选了溪边的青草地,将包袱中的薄毯铺开,取出了带来的蜜饯酒杯,来个春日郊外的小宴。
    后面魏离走过来,尾随的丹青还拿着食盒果子。丹青热情的提出同饮,青梅和白海棠自然不好拒绝,六个人吃喝看风景,慢慢又高兴起来。
    许怀远一直讨厌吴锦仗势欺人,今日见魏离仗义相助,还让那俩恶霸狼狈离去,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感激,便作出小大人的样子向魏离敬酒。
    魏离脸上依旧没太多表情,喝尽了杯中酒,赞了一句青梅酒酿的好,青梅便也大方坦然的受了称赞,被白海棠打趣了几句。
    用过果脯,青梅见魏离和丹青是骑马而来,时不时要将那健马瞧上两眼。魏离见了便猜到几分,问道:“想骑马?”青梅眨巴眨巴眼承认了,魏离便拉起她走到正在河边吃草的马儿边上,道:“会骑么?”
    “会!”青梅狠狠点头,便想骑到马背上去,可惜她身子矮了点,蹦跶了半天愣是没能爬上去。
    旁边魏离无奈,只得将她扶到马背上,方一松手,青梅便抖动缰绳往无人处走去。魏离毕竟担心她小姑娘出事,连忙纵身上了另一匹马,不远不近的跟着。
    马儿越走越快,青梅沐浴在春风中,心情愈发畅快,不由夹着马肚跑得更快。碧草茵茵之间,玲珑的少女在风中驰骋,裙衫随之掠起飞扬,如春燕蹁跹。魏离见她马术这般熟稔,倒也淡了忧心,只管放缓了速度瞧着青梅骑马的身姿,一时间有些出神。
    目光随她流转到远处,继而跟着转个圈儿折回来,四野风光和少女纵马的英姿尽数落入眼中,少女飞扬跃动之间仿佛自由翱翔于天地间的七彩鸟儿,生机灵气逼人。
    那一副鲜活的少女纵马图渐渐的近了,衣衫飞扬的少女笑颜如花,靠近魏离时兴高采烈,脆声笑道:“那边有一片花海可好看了,去不去?”
    魏离闻言精神一振,笑道:“走!”
    待得众人玩乐罢时,已是日倾西山,申时将尽。青梅等人依旧寻了个马车坐着,魏离和丹青各自骑马缓行,晚风徐徐吹来,少男少女们三三两两的同行回城,魏离向前面的马车内瞧了一眼,嘴角含笑。
    进城后马车先将贺子莲送至门口,她下车时凑在青梅耳边道:“姐姐,我明天有事找你,你可要等着我呀。”
    “什么事?”青梅疑惑看她,贺子莲便朝车外的魏离努努嘴,低声道:“关于他的。”
    第二天酒馆开门不久,贺子莲便独自走了进来。长生认得她,便将她引到后院中,青梅已备了清茶甜点等待。贺子莲走上前握住青梅的手,柔声笑道:“昨天白姑娘在旁边不方便说,今儿专门过来,姐姐可别见怪。”
    “就你多心。”青梅亲热地拉着她坐在海棠树下,贺子莲尝了甜点称赞几句,便道:“昨天那位魏郎君,姐姐可知他的来历?”
    青梅闻言不由诧异,之前贺子墨就曾问过魏离的来历,今日贺子莲又专程过来,莫非是有要事?便摇头道:“你也知道我的性子,魏离是酒馆的常客,我便和他混的熟络一些,至于他的底细却是半点也不知。”
    贺子莲便细细道来:“前些日子哥哥出门在外,有人来拜访他,拎着的就是你们酒馆的酒。哥哥文名在外,常有人来拜访,我和娘也没在意。哪知那人天天拎酒来拜访,我家的酒葫芦都快堆成了小山。后来哥哥回来,知道此事后就很生气。”
    “贺先生居然生气了?”青梅的关注点有些偏离。
    贺子莲点了点头道:“来送酒的那人叫丹青,正是这位魏郎君的手下。不瞒姐姐,他几次三番的来纠缠哥哥,是为了寻个东西,哥哥说他来头不小,恐怕是京城的贵家子弟。姐姐,和这样的人交往还是该小心些。”
    这样一番诚恳细致的劝说,青梅自是感动,握着贺子莲的手,语气愈发亲昵:“我就奇怪呢,昨天那呆霸王怎么就突然乖乖走了,想必这魏离身份贵重,他也不敢招惹。”
    “我是怕姐姐不知他底细,无端招惹闲气。他自是不惧那呆霸王,可他终是要离开的,到时候平白惹得吴锦恨上了姐姐,那可怎生是好?”贺子莲身体柔弱多病,性子却是细腻。
    青梅知她好意,便细心记下,又同她说了会儿话。难得贺子莲精神好,小姐妹俩又上街逛了一圈,青梅才将她送回家里。青梅以前对魏离的身份也只是好奇,而今反倒有些疑虑了,回到酒馆见了他,也不似平常那般轻松自然。
    魏离倒是兴致不错,随她进了后院,难得的主动攀谈起来:“你同那贺家的小娘子很熟?”
    青梅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想着瞎猜无用,还不如问个清楚,便仰头道:“魏三郎,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你猜?”魏离跟她进了后院,去逗小不点儿。青梅已习惯了他闲时出入后院,便也摸着小不点儿柔软的白色长毛,偏头道:“你是从京城来的吧?”
    “你父亲的官职比郡尉高,应是州府之上。在这宛城,甚至整个冬南郡中,姚修武是不惧任何人的,即便是州府上那些官员家的郎君们,姚修武虽会客气忍让,却也不至于像昨天那般,狠话都不敢说一句就灰溜溜的离开。”
    青梅道:“恐怕你父亲还是京城的高官,你的身份想必也很尊贵。”
    “尊贵?是皇子?侯爷?或者是那个亲王国公家的?”魏离再次一本正经的抛出问题。
    青梅“嗤”的笑了一声,道:“你这么随性,应该不是个皇子或者侯爷吧。听说那些人身居高位争斗得厉害,又都八面玲珑心机深沉,哪会像你这般闲着瞎逛,还对我这小小女子仗义相助?”
    八面玲珑心狠手辣……魏离嘴角抽了抽:“你觉得皇子侯爷不是好人?”
    青梅当然不敢随意说这些话,只笑着不语,当是默认。魏离也不深究细说,只是道:“家父确是高官。”想了想又补充道:“也许比你能想象的高。”
    “所以啊,你以后别再帮我出头了。你当然不惧别人,可等你离开了,姚修武和吴锦回过头到这酒馆来闹事,没你撑门面,我可招架不住。”
    魏离看她小心翼翼又带着点担忧,便故作认真地问道:“你舍不得我离开?”
    怎么会这样理解呢!青梅佯怒:“胡说什么!”
    魏离一脸无辜,握着小不点儿的爪子看了半天,蹦出俩字:“放心。”
    经金魁果园之事后,姚修武和吴锦居然真的消停了些,吴锦每回经过梅子酒馆时步子都不停一下,更勿论找碴。听白海棠说,吴郡守打算将她嫁给魏国公那位常年病卧不起的次子做妾,过几个月就送她上京。
    魏国公是宫里大小两位魏贵妃的父亲,真正荣宠显赫的皇亲,那次子虽是个病秧子,也是魏国公的心头之宝。这件事在书院很快传开,众人都道郡守为求仕途舍弃了女儿,更有知道吴锦小心思的人以姚修武来打趣,吴锦羞恼之下已经很多天没去书院了。
    青梅听罢了虽然觉得吴锦有些可怜,却也解气啊!
    她指望着酒馆平安无事,所以极力不与吴锦起冲突,可到了京城,那样的人家里,吴锦能跋扈的起来?瞧着吧,恶人自有恶人磨!
    至于姚修武,虽然依旧呼朋唤友,却极少来梅子酒馆打酒,偶尔想喝了也只是派婢仆过来,倒让青梅遗憾失了笔好生意。
    魏离依旧常来酒馆闲坐,青梅心想他来自京城,见识自然要比她广博,便问京城中的酒馆如何。
    魏离与她相处得久了,倒不再如最初那般惜字如金的装深沉,喝了一口琥珀光下肚,轻轻摇头道:“京城的酒馆不少,卖果子酒的寥寥无几。”挑眉看了青梅一眼,那意思是——你若上京城开个酒馆,必定能赚很多银子!
    “京城贵女爱聚会组社,却多用葡萄酒助兴,太单调。”魏离继续停下来看她,那意思——梅子酒馆的果子酒口味独特,又不会醉人,必定会得她们喜爱。
    青梅愈发觉得开心,又追问京城那些有名酒楼的装饰和卖酒的种类口味,魏离知无不尽,滔滔不绝讲了许多。
    两人对坐在海棠树下的石桌边说得高兴,旁边小不点儿蹭了半天不见有人理他,便忧伤地跑去许氏怀里撒娇。许氏瞧着窗外那双身影,想到青梅的婚事,心里的忧愁又泛了起来。
    院里边魏离的侃侃而谈告一段落,便提起另一个话题:“你认识贺子墨么?”
    “贺子墨?”青梅眨眨眼,“他是我的西席先生。”
    “那个迂腐顽固的书生居然是你的先生!”魏离头一次有了大幅度的表情,将如墨的双目瞪大了些,继而遗憾而了然地摇头道:“难怪你被课业折磨得那般痛苦。”
    贺家兄妹两番打听魏离的身份,让青梅也有些好奇,听他提及便顺口问道:“听说你想从他们家找样东西?”
    魏离点头:“耗了两个月,那个顽固书生就是不给。”忽而目光一亮,锁在青梅脸上:“不如青梅帮我劝劝?”
    “你缠了那么久,贺先生都不答应,我说了能有什么用。”青梅觉得他异想天开。
    魏离敲着桌面,缓缓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贺子墨手里有副画是我苦心寻求的,之前跟他说过想买这幅画,始终被拒绝。我想既然他不愿卖,我拿个他想要的东西换也行吧?可贺子墨实在太固执,一见我扭头就走,写信给他也是看都不看。”
    青海还是头次听他讲得这么详细,然而想到魏离和丹青被贺子墨嫌弃,又觉得好笑。贺子墨的顽固她深有体会,是以有些同情他们,便顽皮笑道:“你功夫那么厉害,抓住他说话不就行啦,贺先生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好言劝说尚且不行,强力相逼能有用?”
    按贺子墨那性子,确实不太可行。青梅看魏离如此无奈,倒有些同情了:“那你怎么办?”
    “请你帮忙。”魏离目光灼灼,俊逸的脸上忽然就多了几分神采,“按贺子墨那性子,若是我和想跟他平心静气地谈,定不会有这机会,胡乱行事恐怕反会惹他恼怒。若要他人转达,此事机密却不可轻易泄露,想来想去,要寻个中间人的话,非小青梅莫属。”
    “我么?”青梅觉得魏离的目光太热烈了,像个火坑一样。
    “你是贺子墨的学生,又和他家交好,他自然不会对你太冷淡,总会听你把话说完。何况小青梅性子善良可爱,这件事就算说给你知道,也不会伤害贺子墨分毫。”魏离细细分析,那目光仿佛捕获到了猎物,“所以这个人选,非小青梅莫属!”
    难得魏离这么耐心详细的解释,善良可爱什么的虽然算不上,但她还是乐意帮忙的啦。青梅以前听说过不少大户人家强取豪夺的事情,如今见魏离如此行为,并不拿身份压人,对他更增几分好感,心里却又觉得好奇——
    难不成魏离想寻的东西还牵扯着秘密,传出去会给贺子墨带来麻烦?
    她尚自犹疑,魏离循循善诱的续道:“你若应了这事,不止帮了我的忙,也能让贺子墨家不再被困扰,是不是?”
    这话有道理!青梅不由点了点头。据贺子莲说,丹青几乎每天都要往她家去一趟,被拒之门外后就守在那里直到入暮,不止他可怜,贺子莲母女也不胜其烦。
    魏离想从贺子墨手中求的是一副江山图,为打消青梅的疑虑,便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
    贺子墨的祖父原本是个宫廷画师,画艺在当时乃是一绝,后来因宫廷倾轧的关系便带着家人辞官归隐了。他的独子,也即贺子墨的父亲贺含章自幼受熏陶,在作画一事上的造诣更胜乃父。可不知是什么原因,他随父归隐后便戒了作画,只以教书为生。
    贺含章当了几年的教书匠,后来忍不住技痒,便躲进山里,以静养为名,用数月的时间偷偷画了幅《万里江山图》。据说此画磅礴宏伟,气象万千,画技更是精湛无双,用色布局无不精妙绝伦,是世之绝品。
    这幅画几乎耗尽了贺含章的心血,待画成之日,憔悴不堪的贺含章便吐血而亡。
    等贺子墨的母亲寻到时,贺含章已故去多日,留下的只有这幅江山图。那时贺夫人正是怀胎三月,悲恸之下葬了亡夫,将那副江山图精心收了起来。
    魏离也是打听了好几年才探到这消息,又辗转寻觅到了贺家人的下落,想求那幅画。
    “贺子墨极为珍视这幅画,绝不愿卖。不过用一样东西去换,他也许会同意。”
    这故事被魏离说得跌宕回肠,青梅听得十分入迷。她从来不知道那个儒雅又严格的贺子墨还有这样的身世,再想到贺夫人怀胎时遭受巨变,也难怪贺子莲自幼孱弱多病了,不由叹息。
    她一双清亮的眼睛紧紧盯着魏离,神态极是认真可爱,待听了魏离这句话便脱口问道:“用什么换?”
    “这故事说起来更长,下回同你说。你只消告诉贺子墨,我想用玉烟泪换那一副江山图,他若愿意,便给我回个信儿。”
    青梅虽不知这玉烟泪是何物,但能拿来换江山图,应该是极珍贵的东西吧。
    次日她便前往贺子墨家中,将魏离的条件说了。青梅心知那副江山图是贺含章心血铸就,对贺子墨而言是极珍贵的,不知道此举是否会惹得贺子墨不开心,便忐忑补充道:“我就是来转达他的话,先生若是不愿意,便回绝了他吧。”
    贺子墨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心神却不知飘到了何处,良久才道:“回去告诉魏离,明天我会去酒馆找他。”声音中透着股类似疲倦的情绪,青梅却琢磨不透那是什么。
    到得第二天晌午,贺子墨果然来了。青梅请他先在客厅中坐着,便去隔壁的桐花客栈将魏离叫过来,然后自觉地关上屋门,让他俩单独谈。
    本以为他们会谈很久,青梅便到酒窖里转了一圈,检看了几口酿酒的大缸,英子便道:“我闻着这香气,小掌柜这次酿出来的酒怕比上次的还好呢!”
    青梅笑了笑,心中也有些期待,脚步轻快地走出酒窖,想去铺子里看看生意。哪知她一走出窖门,就看见魏离正在逗弄小不点儿,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这么快就谈完啦?”青梅有点惊讶,继而关心结果,“贺先生答应了么?”
    “答应了!”魏离起身走过来,绽出个笑容轻拍她的肩膀,“还得感谢小青梅仗义相助。”
    青梅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不过魏离俯身拍她的肩膀时毫不费力,青梅忽然想象了下自己拍他的肩膀……额,她的身高也才到他的肩头呢!忽然就有点忧伤。
    继而想到玉烟泪与江山图的交换,便问道:“你将玉烟泪给贺先生了么?”
    这一趟来回京城,至少得有半月吧?青梅想了想,心里隐约有些惜别的情绪,但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只能道:“那你路上小心,我酿出好酒等你来品。”
    魏离便也道:“快则半月,慢则一月。”而后便欣然出去了,青梅也没再送他,径直去许氏房里陪她说话。
    到了第二天前晌,明知道魏离已经走了,青梅还是忍不住去铺子里转了一圈。长生正在热情的招呼客人,青梅在帐台后坐了会儿,看角落里那张桌上空荡荡的,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空落,便又跑去逗弄小不点儿了。
    过了几天贺子墨来授课,青梅乖乖听完他讲解的课业,末了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什么是玉烟泪?”

正文 第7章 玉烟墨含泪


    贺子墨听了青梅的疑问,显然有些惊讶:“魏离没告诉你什么是玉烟泪?”
    青梅无辜的摇头,她内心里毕竟是有些害怕严厉的贺子墨,也不敢太追问,只眼巴巴的瞧着他。
    贺子墨倒被她看得心里一软,随手拉过旁边的圈椅坐下,叫收拾笔墨的英子自去院外忙碌,向青梅缓声道:“玉烟泪的背后,有个沉重的故事——”
    杞国建国后已经有了三四百年的时间,承平得久了,文墨书画便格外兴盛起来,文人画师们对文房四宝也十分讲究,一锭好墨可换千金。
    四五十年前,杞国制墨有四大家,其中姓祖的一支因其世代制墨,勉强跻身四大家之末。后来祖家出了个制墨的奇才,叫做祖念英,他制墨时用料精细,做工出色,所产的一方墨锭质地坚如玉石,又有极好的细纹光泽,墨锭身周似乎萦绕着一层薄淡的赤色烟雾,便起名叫玉烟墨。
    这玉烟墨自打问世就极受追捧,可谓万金难求,一时间祖念英声名鹊起,祖家也借此一跃成为四大家之首。
    可祖念英的玉烟墨大放华彩的同时,也被另一位叫贾道的制墨大家嫉妒。贾道是个朝中高官,辗转将那方玉烟墨进献到了皇帝跟前,皇帝对这方墨锭爱不释手,下旨让祖念英进贡十方玉烟墨到御前,至于期限,采取了贾道的建议,是两个月。
    旨意到达祖念英跟前,他登时就傻了。那一方玉烟墨是他费尽心思,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细细做成,更勿论前期为收集原料而用了半年多的时间,两个月间哪能赶出十方玉烟墨?
    然而他一介商贾,除了认命接旨还能怎样?那贾道又仗着官威,勒令祖念英赶工,否则便要以抗旨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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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念英便忙着四处搜集材料,日夜不停的烧取松烟,再调弄数百种香料掺入其中。到得两月之期,别说十方墨锭,连一方都未完成,反倒是祖念英呕心沥血,在期限的最后一夜累死了。
    皇帝听了龙颜震怒,下令祖家其他人赶制玉烟墨,否则便要重罚。可这玉烟墨制法繁琐复杂,又是新出来不久,除了祖念英,祖家旁人哪里能做得来?
    祖念英的妻子又是伤心又是害怕,便用松枝将丈夫火化,最后骨灰与松烟凝结,她便含泪将其加在墨锭中,昼夜不歇的捣练数万次后,制成了五方小小的玉烟墨。
    这五方掺了骨灰的墨竟比原先的玉烟墨还要好,皇帝便也赦免了祖家,经此大难后祖家由此退出制墨的行当,这五方玉烟墨便成了绝笔。
    青梅听到这里,心里只觉得压抑而难受,又想起自己的身世,恨声道:“当皇帝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歇了歇又道:“可这是玉烟墨呀,玉烟泪又是什么,难道是用它研出的墨汁?”
    贺子墨摇了摇头,续道:“这五方墨不止丰肌腻理,隐现的光泽中有浑厚的气魄,更有个特殊之处,是让人没法理解的。每当用它研磨时,未沾水的墨身上会慢慢沁出墨汁,加之墨锭上有赤色烟雾,便如同血泪凝结成滴。所以这几方墨又换了个名字,叫做玉烟泪。”
    玉烟泪,那是祖念英夫妇的血泪吧……青梅觉得悲伤沉抑,轻声道:“他们真可怜。”
    贺子墨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青梅便又抬头道:“那么贺先生,你为何要用江山图换玉烟泪呢?”江山图是贺含章拿心血性命所作,玉烟泪是祖氏夫妇的血泪,都是极珍贵的东西。
    “我的祖父曾是宫廷画师,和祖家有过交情。”贺子墨眸中墨色深浓,“祖父毕生所愿,便是求一方玉烟泪。”
    玉烟泪世间唯有五方,就算从宫中流传出去,也必是流入高官贵戚手中,画师自是无从获取。不过魏离他能取得玉烟泪……青梅心中忽然一动,要么他是皇亲国戚,要么他的父亲得是很大的官吧!
    这么心思骤转,青梅心里压了这故事和对魏离的疑惑,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贺子墨坐了片刻,渐渐恢复了情绪,便执起戒尺敲了敲桌面:“魏离这人来头不小,你可要当心,皇帝不是好东西这种话,可千万别再说了。”
    因天气渐渐转暖,酒馆的生意愈发红火了起来,有时候长生忙不过来,青梅便去铺子里帮忙。她依旧伶牙俐齿地招呼着客人,然而当客人离去暂时安静时,目光扫过空荡的角落,心中竟会有种莫名的期待。
    魏离说他半月即回,青梅在心里默默的算,还差五天……四天……三天……可是半月的期限都已经过了,魏离还是没来。
    青梅有些失落,却也没泄气——魏离还说过慢则一月呢!想必是路上耽搁了,要不就是玉烟泪太难得,所以费时间。
    咦,不对!青梅猛然回过神来,她这么盼着魏离回来做什么?他来到宛城不过是为了那副江山画,事成后自然会回京城去,就算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如蜻蜓点水乍触即分,除了渐散的涟漪,别无交集。
    何况他是京城的富贵郎君,而她只是隐身埋名的罪臣之女,若顾夫人履了婚约,她便会成为素未谋面的表哥的妻室。若顾夫人另有打算,她也不过是个市井凡俗的弱女,与他又能有何牵扯?
    青梅嘟嘴将手里的话本扔在桌上,有些心烦气躁地走出屋门,便见许氏臂弯里挂着个包袱,正笑吟吟的向她走来:“青梅,过来试试这套衣裳。”
    青梅跟许氏走到屋内,包袱里是一件白锦所制的交领半臂,边沿处绣着整齐的海棠红碎花,另外一件是雨过天青色的齐腰襦裙,上面零星撒着细白的茉莉花,软罗腰带下还绣有一圈可爱的青青梅子。
    许氏看着青梅穿了这套衣裙,齐额刘海下的双眸清亮,脸颊粉嫩略带点肉,瞧着她浅笑时真要爱煞了人。
    目光下挪,乳白色的锦衣衬着嫩白的肌肤,微微的隆起与凹陷勾勒出苗条的身段,那一袭襦裙穿在她身上,端的是清丽无方。
    许氏呆了一呆,蓦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她伺候过的那个女子——温婉清雅,秀丽可人,身着襦裙如同一泓碧色清泉。
    青梅穿了这身衣衫,竟跟她有六七分的相似。不过那人清丽沉默,青梅却是自小玩闹惯了,哪怕静静站立时也脸带俏皮,十分可爱,倒像是叮咚跳跃的清澈溪流。
    多少年了啊……许氏忽然出神,那个窈窕女子嫁给了如意夫郎却遭逢巨变,然后托孤给她。如今那孤儿也出落成了亭亭的少女,她呢,能嫁得如意夫郎么?
    青梅开心的对着铜镜看了一遍,裁剪用色乃至细微处的绣花无不合她的心意,便转过身向许氏甜笑道:“娘,这身衣服真好看!是你挑的么?”
    “是贺夫人送给你的礼物,她的眼光倒是极好。”许氏回过神来。
    礼物?青梅提起裙摆轻轻跳跃转圈,恍然道:“对了,明天是四月初八浴佛节,大后天就是我和怀远的生日了!”姐弟俩年纪不同,生日却是同一天,青梅近来心神系在旁处,倒忘了这事。
    “是啊,咱们家小青梅都快要到及笄之年了。”许氏不无感慨,含笑道:“你贺伯母这两天有事,就提前把礼物送来了。娘已给你做了内衫,到时你就穿这套衣裙吧?”
    青梅自然是乐意的,便欢喜道:“娘,明天浴佛节,咱们去城外的碧云寺进香吧?”
    “就怕碧云寺明天人多,不如等你们生日时再去进香许愿,明天长安寺也有会,会更热闹些。”
    青梅歪头想了想便也答应:“我听娘的!呀,我要去给怀远准备礼物。”便将那套衣衫换了下来。因明天会很热闹,怕是来买酒的也多,青梅便同长生提前装了些酒葫芦放好,免得到时太过忙乱。
    次日清早长生和英子就过来准备,从巳时开始,街上逐渐热闹起来,许氏早早去长安寺进了香,便坐镇柜台,由长生和英子来招呼客人。
    许氏看着温柔慈和,但能流落他乡后独立将两个孩子拉扯大,也是有些本事的。
    她原本是青梅的娘亲徐珠的贴身丫鬟,徐珠出嫁后许氏便被放出了府,嫁了个做皮毛生意的商人。那商人家在边关,许氏跟随过去居住,竟和徐珠在边塞的府邸距离不远。后来商人在从北域运送皮毛的途中被马匪所害,只留了个遗腹子给许氏。
    当年徐珠死里逃生,带着不满三岁的青梅找上门时,正是许氏怀孕丧夫最困顿的时候。许氏却毅然应承下徐珠的请求,遣散商铺,只带了些随身的盘缠,怀着孩子带了青梅千里南下,到冬南郡才安居下来。
    途中奔徙劳累,许氏既要调养身子还要照顾青梅,慢慢将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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