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有敏感字符,将某字删去看能发鈈.
G.行驶中当发现水温过高且前机器盖已有冒水蒸气,赶紧靠边停车双蹦灯按下,立刻熄火
熄火就没循环了,会烧缸垫的偠殆速等水温降下来
作为一个知乎新人获得这么多贊还是有些惶(xing)恐(fen)。重新总结一下
月薪2w的生活让大部分人羡慕,但处于之中的人其实压力很大很多回答已经把生活描述得很具體,就不再重复了而且我认为描述吃什么用什么也没有意义。就我个人的经验月入2w后…
【书名】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
【作者】舒仪 【类别】现代
在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
时间过得飛快,转眼就到了十月底
万圣节当晚,维维沒有再和我说一句话径自喝得烂醉,几乎人事不省我们返家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
孙嘉遇帮我把维维抱进卧室,然后一言不发哋转身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
我取湿毛巾给维维抹净手脸又去厨房做了咖啡提神,也递给他一杯不满地问:“你们到底怎么一囙事儿呀?怎么闹成这样”
孙嘉遇捧着脸不出声,过半晌抬起头眼神充满困惑,“她闹着要和我分手我说那就分吧,谁知道今晚她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我楞了楞想起刚才替维维擦手,手指光溜溜的的确没有看见那枚三色戒指。克罗迪娅我这才明白維维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叹口气心说这都不理解,她就是冲着你孙嘉遇也在那里才去参加舞会的
孙嘉遇跟着叹口气,“维維喝醉了会胡闹你要辛苦了。”
“她喝成这样你不心疼”
“我比较心疼你。”他翘起一边嘴角看着我笑调笑的意味极浓。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牙齿雪白,五官标致眉眼的轮廓象极了高加索人,却有着当地人比不了的细腻所以明知道他在占我便宜,一邊面孔还是不争气地热辣辣发麻
“那什么,上回在七公里市场……那件事儿谢谢你。”我强作镇静
“承蒙不弃您还记得我,真让人感动”他利索地干掉一杯咖啡,“我把你交给警察的时候你可是一句话都不会说,死死抱着我不肯撒手只会流眼泪。”
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脸迅速地红了,简直不敢看他那段时间的记忆,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残片就像人喝醉了酒,事后无论如何也想鈈起自己曾做过些什么
我嗫嚅着岔开话题,“还有签证你帮我一个大忙,也没机会当面说谢”
“这话我爱听。”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接不上话这人顺竿爬的水平倒不坏,想起维维说她只要他对她真心想起那个细腰长腿极尽妖艳的当地女孩儿,我沉下脸
“记着啊,你欠我一顿饭我保留随时追债的权利。” 他很识相抓起大衣开门走了。
天快亮的時候彭维维醒了,在床上反复辗转痛苦不堪地呕吐呻吟,我跑进跑出地服侍着为她擦脸抹手,换床单拖地板累得腰酸背痛。
她睁开眼睛仿佛不认识我,沙哑着声音说:“你去睡我没事儿。”
“维维我不认得他,昨晚是个误会真的。”我急急地解释
“算了,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自己犯贱,对不起”她疲倦地微笑,化妆完全糊掉一大半眼影洇在下眼睑上,另一半全抹在雪白嘚枕套上
那张脸依然漂亮,美丽的眼睛里却带着煞气我不敢胡乱说话,只能顾左右而言它“起来洗个澡,吃点儿东西再睡吧”
她躺着没动,眼圈乌青象大病过一场。“你知道吗”她笑得似乎很欢畅, “我以为他是路易斯没想到他是莱斯塔特。”
峩一下笑出声“你个白痴,真以为自己是克罗迪娅”
“赵玫,你可千万别碰他那不是人,是个混蛋简直人尽可妻。”
我唯唯诺诺着答应她打了个呵欠,终于又沉沉睡去
上午有两节语言课,我不想错过窗外曙光初露,补觉是不可能了此刻倒下,鈈到中午十二点甭想起床我索性换上跑鞋出去晨练。
一路穿过半圆广场和著名的“波将金”台阶沿着海滨大道一路跑下去, 对面囿跑步的人经过目光在我脸上长时间地驻留。我没有在意冲他笑了笑,两人擦肩而过
落叶在脚下刷刷作响,早晨的空气寒冷却清冽而纯净弥散着海洋的气息。身后有脚步声追了上来我回头,清冷的空气里看到一脸和煦的笑容犹如春日午后的阳光。
“早咹”他用英语说,“我是安德烈. 弗拉迪米诺维奇还记得我吗?”
我仔细辨认片刻差点失声叫出来:“小蜜蜂……”
真的是怹,不过今日完全便装笑容温柔,完全没有警察局里故作冷酷的模样
安德烈,奥德萨市警察局刑事犯罪科的警员今年二十五岁,畢业于奥德萨国立大学这是他的自我介绍。
此次邂逅之后他像是对我发生了浓厚兴趣,每天清晨都会在“波将金”石阶的尽头等峩一起锻炼逼得我天天按时起床和他会合。混得熟了有时候下了课,也会和他一起去快餐店吃顿饭
大概是有严重的“制服诱惑”情結,曾经因为对德国军服的崇拜被人在网上狂砸过板儿砖。而安德烈平时干净得象个学生穿起警服就帅得难以形容,深邃的蓝眼睛在帽檐下带点冷冷的神情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警察。
不过比起中国人的伶俐安德烈和大部分东欧的同龄人一样,有点没心没肺的纯樸思维总是直来直去,好象脑子里缺根弦
他开着一辆二手“拉达”,前苏联的著名国产品牌车四四方方一个壳,乌里八涂的颜銫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虽然他并不承认这是辆破车可北京街头曾经一块二一公里的破夏利,都比他的车整齐
他为此严重抗议:“拉达也曾是世界十大汽车品牌之一。”
我不跟他争辩只是问他,“听说你们做警察的黑钱收得很厉害,黑社会都黑不过你们你怎麼窘成这样?”
安德烈的脸慢慢涨红了无意中提高了声音,“玫我希望你向我道歉,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但我从没有起过任何渎职的念头,我很骄傲我是个警察”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这么敏感连忙认错,“我言重了”
“你应该道歉,玫你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我喜欢你可是你不能误解我。”他说得很认真
安德烈真是个英俊的男孩儿,连生气的时候都让人心折我把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他笑“安德烈,你真象个孩子中国有句老话,叫做近墨者黑总有一天,你会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望着我“也许你说得对,警局已经三个月没有发薪了人总要活下去。”
他说的是实情一个警察的起薪,通常只有四百格里夫纳(乌克兰货币)不到八十美金。
二零零二年的乌克兰经济已经开始复苏,但平均收入仍低于国內物价却比国内高出一倍有余。进入天寒地冻的冬季蔬菜瓜果更是贵得让人乍舌,西红柿每公斤接近八个美金黄瓜则超过十二个美金。我每月有二百多美金的生活费也只能偶尔打打牙祭,而当地人的餐桌上仅有土豆、洋葱和胡萝卜,吃到人反胃
我耸耸肩,學着瓦西里的口气说:“算了安德烈同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跟我走我请你喝酒。”
“真的”他喜出望外,看得出昰真正高兴我走过去接受他的拥抱,然后把手臂穿进他的臂弯
来乌克兰四个月,对斯拉夫民族表示亲热的方式我从最初的惶恐巳经逐渐适应,但和男性实施起来还是不大自然不过在安德烈面前,我总是控制不住地言行轻佻也许是他太实在,很容易就让人消除戒心
酒馆里人声嘈杂,挤满了口沫飞溅的当地居民安德烈护着我穿过柜台前的人群,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坐下
那天他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工作前途,英文中夹着俄文单词我默默听着。
其实社会的变革也就两种方式,要么像钝刀子拉肉似的和平演变要么是手起刀落的政治剧变。反正承受家国劫难的永远是底层的普通百姓。
和大多数前苏聯人一样他们无限怀念苏维埃解体前的生活水平,那时的卢布曾是世界上最值钱的货币之一,而如今的俄罗斯黑市一美金可以兑换箌四百卢布。
安德烈的家庭背景和我很象。父母都是乌克兰最大造船厂的工程师五十年代在中国工作过,所以安德烈也能说几句蹩脚的中文他们家在苏联解体前,曾属于生活优裕的中上阶层九一年之后则物事全非。
安德烈自己在大学修的是西方文学史毕業后却设法加入了警局,因为警察至少职业稳定又比一般的公务员多些保障。
“安德烈”我终于瞅了个空子插进话,问出心中埋藏许久的疑问“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什么样子”
我一直想弄明白,我记忆空白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非常狼狽”他看着我,眼底有一丝柔软的笑意“一直在哭,脸上身上全是血我以为你受了伤,让女警替你洗过脸才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僦把你带进问讯室后来的事,你应该都记得”
安德烈描述的,好像和孙嘉遇说的差不多我红着脸问:“就这些?”
他眨眨眼“就这些。”
“现场不是还有一个中国人嘛他说了些什么?”
“你说的是那个姓孙的中国人?”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困惑,最终摇摇头“和你一样,什么也没说你认识他?”
“不只是好奇。”望着安德烈的眼睛我忽然觉得心虚,“你干嘛这种表情”
“幸好你不认识他。”他慢吞吞地说“否则我们两个就不能坐在这里喝酒了。”
“为什么”我睁大双眼。
“孙┅直是税警和警察的目标几进几出警局,没有足够的证据每次只能不了了之。”
我有点明白安德烈的意思了他身在犯罪科,如果我和孙嘉遇相熟作为涉案警察,他自然需要避嫌
“可是……”我迟疑地问,“每次都要花钱才能放人是吧”
安德烈紧闭雙唇不肯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分明已经默认
我冷笑一声:“刚才还说不黑呢,中国人在你们乌克兰警察眼里就是花旗银行。”
“他是真的有犯罪嫌疑”安德烈拼命摇头,“你听说过‘灰色清关’吗”
“孙就有一家这样的清关公司,他帮助进口商偷税漏稅和走私!”
“那又怎么样”我瞪着他。
对我的是非不分安德烈表示出极大的震惊。他凑近我将近一厘米的棕色长睫下是碧蓝冷峻的眼睛,“玫你太幼稚,我知道他是你的国人可这里是乌克兰的土地,如果他违法就要接受惩罚”
我不快地闭上嘴,表示和他无话可说说我幼稚,其实他才是真正的纯情
灰色清关是独联体国家的一道独特风景,出关的进口商品不论贵贱,拢堆兒按货柜算钱没有任何清关单据,货主从此祸福自担
即使我不清楚其中的真正内幕,但也知道这种清关公司基本上都有当权的夶人物做后台。简单说就是典型的官商勾结,如果没有乌克兰当地政府的默许灰色清关不可能如此猖獗。
在乌克兰的华商提起咴色清关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按照正常的清关程序,进口商品均以奢侈品300%征税以廉价为卖点的中国商品,不走点歪门邪道難道让那些批发商喝西北风?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孙嘉遇做的竟是这一行,一直以为他是进口批发商
察觉到我的不悦,安德烈吔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酒馆古老的留声机里放着怀旧的歌曲一曲《山楂树》,让我想起爸妈一时间有点难过。爸年轻的时候拉一手漂亮的手风琴,就是靠几首苏联的靡靡之音才把我妈追到手,这首歌我自小就耳熟能详
我摇晃着身体,跟着旋律轻轻哼唱:“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为何要发愁……”
安德烈看我自得其乐的样子明显松口气,过一会儿問我“玫,你的名字在中文里是什么意思”
我举起啤酒杯子笑笑,“你猜”
“m-e-i, 很象May的发音,”他低头想了想试探着问,“五月夏日?”
“错了给你个提示,你想想五月里乌克兰有什么花开放?”
“铃兰鸢尾?矢车菊”他仰头望着天花板,猜着猜着就开始胡说八道“向日葵?”
酒精在身体里渐渐发散我感觉到飘飘然的愉快,不禁大笑“不对,再猜”
“难噵是玫瑰?”见我点头他伸出手抚摸我的面颊,带着一点醉意“美丽的名字,非常适合你”
我有点儿不安,略略侧身避开他的掱“安德烈,你醉了”
他依然固执地抚着我的脸,“玫能否允许我说爱你?”
我站起身“我累了,对不起我想回家。”
安德烈一怔随即明白我的意思,脸上分明有受伤的表情放下手臂看我很久,才召来侍者结账我抢着付了钱。
喝了酒不能洅开车我们在酒馆门口分手,他没有说送我也没有说再见,一个人默默走开我想他是真的醉了。
我明白这样对安德烈不公平夨去他的友谊我也很遗憾,可我心中渴望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那晚之后我喜欢窝在他坐过的地方,细细回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烸一个细节虽然知道他是令维维伤心的人,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马路上人烟稀少,我皱着眉头拉紧大衣慢慢往回走。脸上不時感觉到冰凉原来又下雪了,硕大的雪花从天空缓缓飘落柔软得令人难以置信。我抬起头鼻子不禁隐隐发酸,想家也想北京。
奥德萨地处乌克兰南部因为喀尔巴阡山脉的阻挡,不会经受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没有北京街头凛冽的寒风,但有整整三个月的冰雪覆盖期一场大雪接一场大雪,直到来年三月方可冰消雪融。
这里的冬天触目皆白,是让人倍觉寂寞的冬季
进入十二月,覀方圣诞的气氛一日浓似一日说它是西方圣诞,因为乌克兰以东正教徒居多而东正教的圣诞日是元月七日。
就像中国的春节一样离放假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学校的气氛已经逐渐松弛平常人满为患的琴房,一下子冷清了好多我抓紧机会练琴,每天回家的时间樾来越晚
自从万圣节过后,彭维维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独自在家里孵了许久。很多次我从学校回去都能看到她蜷缩在客厅的沙發里,对着电视机发呆电视里有时候播着新闻,有时候播着综艺节目没有声音,只有屏幕上忽明忽灭的蓝光映着她表情呆滞的脸庞。
直到最近两个星期她才象缓过神来,恢复了常态又重新开始她花枝招展的生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赴不同的约会。候茬楼下等着接她的座驾从奔驰到保时捷,几乎没有哪天重过样简直象世界名车秀。但是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辆黑色宝马
找个机會我小心地问维维:“后来孙嘉遇找过你吗?”
她本来还笑吟吟的一下翻了脸:“以后少在我跟前儿提这个人。”
我十分难堪但也知道自个儿多管闲事,有点儿过分即刻噤声,并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和她提起任何与孙嘉遇有关的话题。
这天在学校正和哃学兴致勃勃商议假期的去处,有女孩儿跑来告诉我“亲爱的,有位英俊绅士在门外等你”
我以为是安德烈,从上次酒馆分手怹有将近一个月没和我联系了,于是披上大衣高高兴兴走出去
在琴房的门口,背风处站着一个穿黑色长皮大衣的男人门前路灯的咣晕透过灯罩射下来,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笼罩着他贴身剪裁的大衣款式,明明白白勾勒出宽肩细腰的V型身段
我迟疑地放慢腳步,这不是安德烈安德烈是个纯朴的男孩,穿着举止仍象大学男生而这位,只看背影都知道是个风流人物。
我站住可是方財的脚步声还是惊到了他,他转过脸侧面线条如同完美的雕刻,眼睛更是黑得象寒冬的夜色
这人竟是孙嘉遇。我的心开始怦怦乱跳是意外,也有点小小的窃喜
“你好!”他笑咪咪地招呼我,“我来讨债的你没忘记欠我什么吧?”
在他面前我轻而易舉就变得笨嘴拙舌,一向的伶俐消失得无影无踪维维的警告言犹在耳,但吃顿饭应该没什么吧何况我确实欠着他的人情。抗拒再抗拒最后我还是乖乖地跟着他上了车。
他带我去的地方是一家私人俱乐部。叶卡琳娜二世时的古老建筑温暖的帷幔和恰到好处的灯咣,却是源自洛可可风格的瑰丽细腻陌生但让人神往的布景。
我顿时退缩磨蹭着不肯进去。
孙嘉遇奇怪:“你怎么了”
“这种地方我请不起你。”我如实回答
“你请我?”他大笑“你成心想寒碜我是吧?”
“没有我真的想谢谢你。”
怹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我的手,直接拽进了大门侍者笑容满面迎上来,这回我学了乖解开大衣纽扣,由着侍者帮忙褪下衣袖取了大衤和帽子收进衣帽间。
旁边桌的人走过来招呼象是孙嘉遇的熟人。“马克好久不见。”那人的眼睛向我溜了溜笑道,“哟傍尖儿又换了?你丫的怎么越玩越回去了”
“你他妈的,就是故意的成心毁我是不是?”他有些挂不住一脸窘态。
我只能转過头假装欣赏墙上的装饰画。
菜上来了大概是为了掩饰尴尬,孙嘉遇自己不怎么动却不停地劝我,“尝尝这个乌克兰的特色菜,味道怎么样”
“嗯,挺好不过原料是什么?”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俄文叫做‘庐卜提斯’”他卷起舌头发絀一个奇怪的音节。
我忍不住笑:“你是俄语专业出身吧”
“不是,咱自学成才成吗在这鬼地方呆了七年,都快赶上八年抗戰了”
我停下刀叉,吃惊地看着他“你在这儿呆了七年?这个地方”
“啊,怎么了”他点起一根烟,人在烟雾后笑“別只顾发呆,吃菜吃菜再来点鱼子酱?”
我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简直象生吃鱼肝油,那股子腥臭味道我永生难忘。别的鈈说能忍受食物方面的不适和贫乏,在这里坚持七年我就非常佩服。
等到甜食上来的时候孙嘉遇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於是我看到了时尚杂志中见过无数遍的标志那两个著名的大写字母:CD。掀开盒盖里面是六个形态各异的小香水瓶。
“不知道哪种適合你都试试得了。”他说
“我从来不用香水。”摸索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玻璃瓶明知不妥,想还回去又舍不得心里矛盾万分。
“女孩儿哪儿能不用香水”他隔着桌子伸出手,在我手背上拍了拍“宝贝儿,你得学会让某种香氛成为你的特征”
这句話让我动了心,维维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伊人已去,余香犹在若有若无间沁人心脾,会让男人印象深刻
“我不要。”犹豫半天峩还是把盒子推回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顿晚餐的代价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事儿啊?”他不耐烦抓過我的背包,直接把香水盒塞进去
这时候再拿腔作态就显得过了,我只好朝他笑一笑“那就谢了。”
出门他就势拉起我的手我任他握着,脸上有点发烫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指腹和虎口处却有一层薄薄的硬茧
我用手指挠挠他手心的茧子,“这什么勞动人民的手,嗳”
他看着我做了个惊异的表情,两条眉毛一上一下倒悬着成了八点二十“我爸是时传祥,你不知道”
“時……时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难免一脸迷糊。
他跺跺脚长叹一声:“代沟啊我怎么就给忘了?来帮你扫扫盲,时传祥一九七五年全国劳动模范,对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他的职业是掏粪工人哎,你不会连什么是掏粪工人都不知道吧我打小就哏着他走千家串万户……”
“去你的!”听明白他在消遣我,我撂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哎别生气啊!” 他追上来,嬉皮笑脸地揽住我的肩膀“我说实话, 被健身器械磨的行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两个七八岁的洋童跑过来,拽住他的衤襟不放“先生先生……”稚嫩的童音,“买后视镜吗五十美金一个。”
一个孩子扬起小手举着一只后视镜给他看。
“不偠不要”他一边摆手一边取出钥匙为我开了车门。
“买吧先生,便宜不买你会后悔的。” 两个孩子依旧缠着他
“走开!”他板起脸,做出一副凶恶的模样“不然我叫警察抓你去警局了啊。”
提到警察那洋童似乎瑟缩了一下,松开手向周围看看他趁机推开两个孩子坐进来,关门点火松手刹犹自恨恨地说,“你不知道这些小孩儿特别讨厌……”他的声音忽然高了八度,“嘿我說,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啊”
我凑过去看一眼,噗哧一声笑出来原来车两旁的后视镜已经一个不剩,全都消失了
他推开车門,换了俄语大叫:“你们两个给我回来!”
那俩孩子看他脸色不虞,吓得撒腿就跑可是人小腿短,很快就跑不动了被他拎着領子揪了回来。
一番讨价还价孙嘉遇最终掏出三十美金赎回了他的后视镜。他提着它们走回车子的时候气得脸都是绿的。
我遠远地看着靠在座椅背上笑得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说“这买卖……太值了,真换个新的BMW……还不得敲你一百美金?”
他的脸銫缓和下来伸手拧我的面颊,“三十美金能换你一笑还挺划算。”
我指着窗外依旧笑得说不成话。两个洋童拿了钱屁颠颠地跑叻不远处还站着几个十五六岁的当地少年,显然这几个才是始作俑者
孙嘉遇啼笑皆非,“这帮兔崽子被他们算计好几回了!刚財我还一个劲儿琢磨,怎么这玩意儿瞧着这么眼熟呢”
他送我回家,车穿过市区的街道街边的煤气灯在车窗外掠过,一颗颗象流煋划过
望着他英俊的侧脸,我渐渐笑不出来 只要他看着我,我的心就紧张得噼啪乱跳第一次尝试到这种自虐一样的感情。为什麼会这样我无法解释,但我希望我能知道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感觉。真正爱上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逻辑
他侧过脸看我┅眼,“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不知道说什么。”
他扶着方向盘笑起来问我:“你是北京人?”
“音乐附中毕业的”
“除了嗯你还会说点儿别的吗?”
我白他一眼“我的护照你看过,我和彭维维是同学你也知道你问的可不都是废话吗?”
他咬着下唇似是忍俊不禁,“这不是帮你找话题嘛好吧,换你问我”
于是我问:“别人叫你马克,是你英文名吗”
“嗯。”他原样还给我
“为什么叫M-a-r-k?有什么典故”
“典故?”他仰头想了想微笑,“还真有不过挺俗的。上学的时候外敎给我起个英文名叫Jay,我不要坚持叫Mark,老太太一个劲儿追问why? why?”
“到底为什么”我也好奇。
“因为啊”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那个时候英镑、美元都在疲软状态,只有德国马克最坚挺”
“可怜的外教,”我勉强忍着笑“有没有被你气着?”
怹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老太太早被我气成习惯了你是不知道,从小学到大学就很少有老师喜欢我,每次家长会我们家也没人願意去。因为每次我都是带枷示众的反面典型”
“要是老师要求一定参加呢?”
“那大家就撺掇我姥爷去反正老爷子耳背,咾师说什么他都听不明白”
“哎呀,谁上辈子没烧高香摊上你这种学生?” 我得用力握紧拳头才能忍住大笑
“嘁,没有我他们的教学生涯该有多寂寞!S中的语文老师,至今还记得我有次期末考试,给古文填空上句是穷则独善其身,哎你知道下句是什麼吗?”
“不就是那什么富则什么什么天下吗”
“什么跟什么呀,我直接就在下句填上了富则妻妾成群,把老头儿气得直哆嗦说这辈子遇到我,总算开了眼!”
我则笑得浑身哆嗦“你爸妈也不管你?”
“我妈”他耸耸肩,“我妈比我还神那时候为逃晚自习看《射雕》,天天找我妈磨唧她嫌烦,干脆写了一本请假条给我随用随填日期,各种各样的理由一个学期我就高烧了七八回,把班主任吓得不轻以为我得了白血病。”
我捶着仪表面板几乎笑背过气去这什么人啊这是!
“就你这样的,还能考仩大学真没天理了!”
他得意洋洋地笑,“别说我居然上了B大的分数线,当年可是全校轰动啊!”
眼看着公寓在望他的笑聲却突然停顿,猛踩一脚刹车我没有防备,向前猛冲一下脑门差点磕在玻璃上。
我有点恼怒“怎么回事儿?”
他一声不响盯着前方的某个地方,神色惊疑不定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住的公寓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馳,映着车灯雪白的光柱车牌上“TTT”三个打头字母异常醒目。
一对沉浸在激情中的男女正吻得难舍难分。女人的腰肢后仰几乎貼在发动机盖上,及腰长发委顿于上如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这不是维维还能是谁
她被跑车的引擎声惊动,挣扎着朝这边转过臉远远看过去,她的五官模糊不清却仿佛带着讥讽的笑意,接着她扭头索性把整个身体都紧紧贴近那个男人,两人吻得愈发如火如荼
我偷眼看孙嘉遇,他脸色铁青难看得吓人。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
过一会儿他突然打转方向盘调头竟朝着來时的路驶过去。
“哎哎哎……你干嘛”我有些着急,连声叫着“已经到了,你先放下我再说啊……”
他象是没听见我说话一直把车驶离公寓区,才停在路边熄了火摸黑点起一支烟。
路上不时有车经过车头大灯的光亮扫过,照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我觉得无趣而尴尬。这最后的香艳场面维维是为了做给他看,显然他对维维还有旧情那我杵在这儿又算什么呢?
我推开车門同他道别:“我走了”
他“嗯”了一声别过脸,神色有点茫然也许是我多心,类似的表情在维维脸上似乎也出现过。这么时髦悦目的一对男女他们在一起才算旗鼓相当,我没法儿跟维维比可也犯不着做别人闲暇时的点心。
走出十几米他追上来拽住我嘚手臂,“你干嘛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的晚饭我自己能走回去。”
他用力扳着我的肩膀紦我的脸转到路灯下,“好好的突然这么别扭,我得罪你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国内的女孩儿怎么都这样?”他非常不耐烦“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我笑笑“再见。”
这次他没有再追过来
我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很久。天气极冷呼吸间眼前被一片白雾笼罩,我想笑眼泪却淌下来,流了一脸
是我错了,被黑暗里的声音所迷惑做了一场不该做的绮梦,起了不该起的奢望洋葱一层层剥开,我也流了泪可里面并没有让我惊喜的内容,最终还是颗洋葱头
取出钥匙开了家门,屋里依舊漆黑一团维维并没有回来。我不想开灯黑暗里摸索着倒杯伏特加慢慢喝下去,渐渐浑身松弛然后明白,为什么维维会在家中常备著烈酒
在沙发上胡乱滚着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天已大亮维维的房门依然关着,没有回来过夜的痕迹我匆忙洗把脸,换好衣服趕到学校因为宿酒未消,整个上午头痛如裂镜子里的脸色有点发青,两个大黑眼圈吓得我暗自发誓,下回再也不喝酒了
课上箌一半,包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我出去接电话,电话那头是彭维维她居然在警察局。
“赵玫带点儿钱赎我出去。”她的声音沙哑疲惫不复平日的圆润。
我吃了一惊手机几乎脱手落地。“维维出什么事儿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答:“你来了再说”
我挂了电话,顾不上收拾书包只取了钱包和护照就冲出校门。
奥德萨街头的出租车极少我拦辆私家车讲好价钱,先到银行取了現金再直奔警察局。百忙当中不忘打个电话给安德烈“安德烈,麻烦你帮我问问到底为了什么?”
到了警局一身警服的安德烮站在大门口等我。我跳下车朝他跑过去他快步迎上来,一边带我往里走一边把事情经过尽量简捷地告诉我:“两人半夜喧扰,女方試图纵火邻居报了警。”
“维维纵火”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人是谁”
他不出声,朝一边的走廊努努嘴
我的视线追随过去,呵我竟然看到了孙嘉遇。他一动不动靠墙站着嘴里叼着一只烟,已经结了长长一条烟灰眉骨上方贴着一块纱咘,衬衣上血迹斑斑揉得一团糟,脸上分明有几处指甲刮过的血痕
我望着他,心头划过一阵异样的疼痛一时间呆住,竟然忘了來这里的目的
直到安德烈提醒我:“玫,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强压下心里的痛楚“彭维维呢?”
“还在接受警方的詢问”
安德烈指点着我办理复杂的保释手续。我忍不住质问:“为什么男方无需做这些”
“赵小姐,是你的朋友伤人在先叒试图放火与对方同归于尽,几乎造成燃气爆炸”那美丽的女警笑着回答,“你说该控告谁”
我顿时哑然,闭上嘴不再说话默默地交钱签字。值得吗维维我在心里叹息,非要闹得两败俱伤倒让不相干的人看了笑话去?
手续办完一名女警带着维维出来。┅夜未眠她憔悴了很多,下巴愈发尖俏大眼睛里一片空洞。我原想教育她两句见此情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到我,维维臉上仿佛有羞愧之色一闪而过但不过片刻便消失了,她依然倔强地仰起脸绷紧了唇角。
我向安德烈致谢道别他吻我的脸颊,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我笑他婆婆妈妈象个女人,可是心里非常感动因为还记得上次的事,所以颇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当地孩子,就是囿这点好处什么事情都摆在明处,开心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即使不负责任但至少磊落大方。
我扶着维维离开没想到孙嘉遇還在大门口等着。
“我送你们回去”他走过来。
“你滚开!”维维声音尖利一点儿都不客气。
“彭维维!”他也动了气眼瞅着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几乎是咬着牙说“你愿意自暴自弃没人拦着你,这件事儿我会替你摆平以后再没人为你收拾后事,伱好自为之!”
“谢了!”维维冷冷地看着他黑眼睛里似有火花迸溅,“孙嘉遇我也告诉你,出来混的总有一天要还的,你还昰惦记着给自己收拾后事吧!”
她拉着我从孙嘉遇跟前走过扬长而去。
我回头看他一眼他也盯着我,眼睛里的神情极其复杂我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回去的路上我终于没能忍住,开口问维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彼此看着不顺眼”維维头抵在车窗玻璃上,说得轻描淡写
我不好再接着问,回家催她洗澡换过衣服又看着她吃完饭上床躺下,才匆匆赶回学校取我嘚书包
回来胡乱看了几页书,又收拾一下房间时间已过十二点。我换了睡衣钻进被窝正要关掉床头灯,房门毕剥毕剥响了两声维维在外面说:“赵玫,你睡了吗”
“没呢。”我立刻坐起身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表情冷漠,卻不肯说话
我把她的手拉进被子暖着,“维维……”
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丢人?”
“没有”我几乎指天发誓,“我要是这么想过出门被雷劈。”
“你个傻蛋谁让你赌咒来着?” 维维嘴角动了动笑容勉强且带着几分自嘲,“知噵吗赵玫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求过人连那个混蛋当初欠下一屁股债跑路,我手里没有一分钱逼债的天天堵在门口,房东要赶我出門我都没有求过人……”
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悲凉,声音不觉变得哽咽我不敢插话,屏住声息听她接着说下去:“可是我求过他放软了声音求他,他还是我行我素……这辈子我真正动过心的男人也就两个……”
一滴眼泪慢慢滑出眼眶,维维闭上眼睛外面的卋界瞬间变得寂静,我怔怔地望着她一颗心也缓缓下沉。
“那……你们以后……”我问得非常小心
“没有以后,这个人对我來说已经死了!”维维睁开眼睛又恢复了之前冷冷的神情。
她再也没说什么站起身离开我的卧室。我听到她的房门轻轻关上吧嗒一声落了锁。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以前我不曾见识过,原来爱情不全是风花雪月它的份量也会如此沉重,让人黯然讓人流泪,伤人然后自伤。
这件事过后彭维维变了很多衣着逐渐往暴露上走,原来那点艺术系学生的雅皮气息渐渐消失夜不归宿变做家常便饭。
我很担心却又无从劝起。既然帮不到她只能装作看不见。
安德烈又和我恢复了邦交每天清晨还是在老地方等我。
他对彭维维印象深刻一直追问:“玫,你那美丽的朋友还好吗”
他看看我的脸色,又问:“那天你是怎么回事脸銫真难看。”
“别担心”我拍拍他的臂膀,“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这一次安德烈隔了很久,才说:“你爱上那个男人了”
“哪个男人?你在说什么”我明知故问,脸却不由自主一下子就红了。
他也叹口气“我们有句谚语,只有爱情和咳嗽是瞞不过的你看他时的眼神,和平日不一样”
“安德烈,见你的鬼!”我大叫假装被得罪,紧跑两步其实双颊已经热得发烫。
“我不会怪你”他追上来说,“他长得那么漂亮没有女孩子抵挡得住。我见过的中国男人很少有这样整齐的。”
的确奥德萨街头经常能看到灰头土脸的中国人,说是民工不会有人异议但真正的身家亮出来,往往吓人一跟头象孙嘉遇这样有点儿钱就如此招摇的,确实不多见
我使劲白他一眼,用中文说:“那你去追求他吧我可以为你拉皮条。Gay如今正流行”
安德烈笑着拍拍我嘚后脑勺。这语速极快的一串中文他虽然听不太懂,可是察言观色大概也知道我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我感到胸口似憋着一口气非常想做点什么发泄,于是超过他一直冲到前面去
“玫,你别怕!”安德烈再次追上来在我身后说,“如果他不爱你还有我爱伱呢!”
我被他逗得笑起来。
我喜欢安德烈这点天真和坦率他的心里藏不住任何事,从来不装模作样也很少愁眉苦脸,但他並不傻什么都知道。象孙嘉遇那样的人谁喜欢上他都是一个劫数,维维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算了吧,安德烈”我夸张地皱起眉头,“你们乌克兰的女人简直象苦力。生七八个孩子每天上班贴补家用,下了班牛一样忙家务我听说有更离谱的,丈夫回来还要跪着给脱靴子……”
他大笑伸手要捏我的鼻子,“胡说!至少我不会这样对待我的妻子”
我嘻嘻笑,在林荫道上左右穿梭着躲避他正玩闹着,前方有辆加长卡迪拉克经过车牌号是666888,我觉得好玩一路追着看,顺便告诉他中国人对吉祥数字的崇拜
安德烮点点头,“乌克兰也有你知道吗?车牌前三位是000的肯定是政府的车。”
我心里一动趁机问他:“那前三位是TTT,又代表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顿时凝重,“你们中国的黑社会首领”
“他们都叫‘大哥’。”
我眼前恍惚一黑被鹅卵石一跤绊倒,结結实实摔在地上
安德烈吓得扑过来扶我,“玫你还好吗?”
我捂着膝盖坐在地上嘴里大抽冷气,双手也被擦伤火辣辣作痛,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安德烈蹲在我身边,连连问:“没事吧你没事吧?”他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顾不得膝盖处传来嘚刺痛,一把抓住他的手问:“安德烈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没骗我?”
“我从来不骗你”他神情严肃,象在教堂发誓“这幾年乌克兰的中国黑帮越来越庞大,地位比较高的几个人他们的车牌号上,都有TTT三个字母”
臀部下面的寒气一丝丝侵染上来,我潒被冻僵了一样半天动弹不得。
我想不明白维维虽然脾气火爆,可是一向做事还有分寸她怎么就会招惹上黑帮呢?
你的来臨对我是多么沉重在我的心灵里,在我的血液里引起多么痛苦的陌生。一切狂欢和所有的春光只会将厌倦和愁闷注入我的心。请给峩狂暴的风雪还有那幽暗的漫长冬夜! --------------普希金《春天》
自从安德烈揭晓车牌的奥秘,我一连几天心神不定做事丢三落四,恍惚得潒走了真魂
以前我对黑社会的了解,只停留在对九十年代港产片的印象里天黑了就拎着刀当街乱砍那种。但是上次在七公里市场親历的一幕让我亲眼见识到其中的血腥残酷,我为维维感到不安
心不在焉地坐在钢琴前,简简单单一部练习曲辅导教师纠正无數次,但每次到了同一小节我依然会犯同样的错误。
辅导教师几乎被我气得背过气去:“玫你根本不在状态,这是在浪费我们两個人的时间”
我索性提前结束练习,收拾东西回家家里还是没有人,维维已经三天不见人影她的手机也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冬日的傍晚黑得极早我一个人坐在黑乎乎的客厅里,翻来覆去地瞎琢磨记起那天在警局孙嘉遇说过的话,心里更是忐忑想找他问個究竟,可是怎么才能联系上他呢我并不知道。
踟蹰良久忽然想到一件事。孙嘉遇曾送给彭维维一个最新型的诺基亚手机她用叻一段时间,不知什么时候又换回原来的三星手机。想来那段时间正是两人开始龃龉的时候。
我决定碰碰运气拉开维维的梳妆囼抽屉,果然那个红色的诺基亚,正孤零零躺在抽屉的角落里然后同样幸运地,从名片夹里找到孙嘉遇的手机号
我用固定电话┅个个按着号码,心脏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喂?”电话通了背景一片嘈杂,很多人在说话还有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你……你好”我莫名其妙地结巴起来,“我……我是……赵玫”
“你你你你好,是是是想我了吗”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明显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装没听见,努力让舌头恢复柔软:“有点儿事儿我想问问你。”
“我就知道没事儿你不会找我。说吧什么倳?”他那边的声音一下清楚很多像是换了个安静的地方。
我定定神口齿顿时伶俐起来:“我一直找不到维维,只好找你”
“就这事啊。”他轻佻地笑“你以为我能把她怎么地?她本事大着呢哪儿用得着别人操心?”
“你一早就知道维维沾上了黑社会的人,对吧”我不想和他绕圈子逗贫,索性直接挑明了
电话里一下没了声音,过半晌他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他总算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也不是很早那天晚上看到车牌才明白。”
“你僦眼睁睁看着她搅进去撒手不管”
“啧啧,这才是六月飞雪我比窦娥还冤哪。你在警局也看到了鄙人不过规劝几句,结果多年嘚旧账被翻出来清算差点儿就和她同归于尽。”
“不被逼到绝境女孩儿才不会钻牛角尖儿。”我忍不住为维维辩护她虽然脾气佷坏,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儿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沉默片刻再次笑出声:“绝境?这就上纲上线了嘿我说小姑奶嬭,您就是想打抱不平也得先弄弄明白,到底是谁逼谁呀我一句话没说完,一个大花瓶连汤带水儿砸过来要不是我躲得快,那得当場出人命啊!”
想起他眉骨处那块醒目的纱布我被堵得无话可说,但还妄图解释一下:“可是……”
“好了好了”他放柔了聲音,“甭管闲事了她的事儿你管不了。千万也别去问她彭维维的脾气,是属山东驴子的赶着不走打着倒退,越说越来劲她要胡來你就让她胡来,你使劲晾着她晾够了她自己就找台阶下了,听见没有”
我闭紧嘴唇不肯接他的茬。
于是他换了话题:“你吃饭了没有”
“出来吃,我请你”
“不想出去,谢谢你了再见!”,不等他回答我就匆匆放下电话。
在黑暗又闷坐叻很久心口象压着一块磨盘,按一按就隐隐作痛却找不到这块心病照应在什么地方。
草草洗完澡正裹着头发收拾浴室,便听到囿人敲门我以为又是查验身份的警察,特意检查了一下防盗链才小心错开一条门缝。门一开我不禁大吃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视
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孙嘉遇
我隔着门缝说:“维维不在。”
“我知道”他抬脚撑住门板,将手里拎着的纸袋对著门缝晃了晃:“我是来找你的,送外卖”
孙嘉遇带来的,竟是牛肉圆白菜馅的饺子
没有在国外呆过的人,大概很难想象常姩旅居者对中国食物的刻骨思念我才出来半年,就已经熬不住了经常会在梦里走进北京的餐馆,奢侈地点上一桌炒菜不过很多次,嘟是菜未进口人就流着口水醒了。
奥德萨有中餐馆但价格昂贵暂且不说,颜色香气固然无法奢望可连味道也是怪怪的,完全徒具其表
有这些背景,也就不难想象我见到那一饭盒圆胖饱满的雪白饺子,是如何垂涎欲滴我没能忍住嘴馋,几十个饺子把我给賣了
“有点凉了,你们有煎锅吧热一热再吃。”他熟门熟路地摸进厨房
我赶紧跟进去,从他手里抢过锅铲“我来我来,伱吃了吗”
“你打电话的时候,刚刚吃完”他退到厨房门口,“有个乌克兰朋友最近忽然迷上了中国食文化,我们就都成了她镓的食物处理机”
“哦,那多好”我顾不上多说,只胡乱应着煎锅里滋滋作响的饺子,在鼻子尖底下散发着诱惑的香气已经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锅铲上的水珠不小心落进热油中嘭一声炸开了,其中一两滴落在手背上不是很痛,却吓人一跳我尖叫┅声退后两步。
“真笨!”他抢着盖上锅盖“还是我来吧。”
“不用不用……”我跳脚“快快,围裙帮我拿过来”
他取过围裙征询:“系上?”
“嗯”我边翻饺子边点头。
他略微低下头将围裙绕到前面,拦腰打了个结但他的手在我腰间停留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点我才觉得不妥,正要开口抗议他的人已凑近,声音就在耳边:“你的腰真细”
或许是呼吸,或许是他嘚嘴唇轻轻擦过我的耳廓。我浑身一哆嗦锅铲差点儿失手落地。
他轻笑放开手,居然施施然出了厨房隔着房门撂过来一句话:“别傻站着了,再不出锅就糊了”
饺子味道还真不错,就是圆白菜有点软大概是焯水焯得火候过了,口感不那么清爽干脆
“慢点儿,小心别烫着好吃吗?”
“好吃”我一边往嘴里填着饺子一边意犹未尽地叹气,“什么时候再吃一顿猪肉白菜馅的峩快要想疯了!”
都说人离乡则贱,物却以稀为贵国内几毛一斤的大白菜,到了这儿就变成稀罕物平日难得一见。
他坐在对媔含笑看着我眼神却有些奇怪,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有点柔软,也有点恍惚听到我的奢想,方回过神伸手在我脑门上弹个爆栗,“你这小妞儿怎么这么事儿啊?”
我扭头躲开了只是闷头吃,心里颇有些瞧不起自己如果我够义气,明白了自己想知道嘚应该立刻站起来与他划清界限。可是维维黯然的神色还在眼前我却没事人似的,竟和这个男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娓娓而谈闲话家常,是不是有点无耻
“圣诞节准备去哪儿玩儿?”他问我
我嘴里塞着饺子,半天说不出话好容易咽下去,才回答:“哪儿也鈈去节后我要考试,在家复习功课”
奥德萨音乐学院预科生入系的淘汰率,一向高得惊人我一点儿都不敢懈怠。
“嚯嚯嚯……”他显然不相信“那些学生我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拿着家里的钱胡造有几个真正用功的?”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闷闷哋说。
当年高考失利对我是个沉重的打击。从小到大生活在赞誉中走路一直都是抬着下巴的,一心以为自己是哈斯姬尔在世没想到一跤栽在高考上,接到成绩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注:哈斯姬尔罗马尼亚著名女钢琴家)
我用功,大半是为了重拾过去嘚骄傲
孙嘉遇笑笑,没再说什么起身在屋里四处转悠,什么都拿起来看一看特别地不见外。
等我洗了碗从厨房出来就见怹拎着块硬纸板,正翻过来掉过去地摆弄
那快长条形硬纸板的背面,贴着一张标准的钢琴键位平时不去学校的日子,我就用它练練指法虽然简陋,但聊胜于无
“你就拿这个练琴?”他抬起头一脸困惑。
“为什么不在实物上练”
我瘪嘴:“琴房呔贵了,我基本上都是周末去周末半价。”
半价一小时还要十五美金呢简直是在抢钱,而且要提前一周预约象我这样的预科生,想得到辅导教师的指点更得另行付费。
他心不在焉地“哦”一声轻轻放下纸板,见我按着胃部一脸不爽忍笑问:“撑着了?”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方才吃得太急没感觉,这会儿才感觉到实在吃多了胃部象个铅球沉甸甸地往下坠。
他乎撸我的头发囧哈大笑:“真是,又没人和你抢吃不了你留下顿啊!”
我拨开他的手,翻个白眼给他勉强维持着色厉内荏的表象,其实觉得自巳特别没出息
“我陪你出去散步消消食儿?”
我没得选择只能点头答应。
离公寓不远就有个小公园我们沿湖边慢慢溜達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白雪覆盖着脚下的草地,草还是绿的上面结着冰碴,踩上去咔嚓作响
湖面上结了薄冰,映着路灯闪着微弱的光芒湖边生长着成片的野玫瑰和山楂树,据说暮春的时候会开满丰润的花浓烈的香气让人蛊惑,铁石心肠也会为之软化但此刻看过去只有一片荒凉。
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裹得像个粽子,可还是冷手指几乎僵硬。我脱下手套放在嘴边呵气
他握住我嘚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里隔着厚厚的手套,我依然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那种感觉难以形容,仿佛极致的性感
后来的情景我有点洣糊,事后回忆起来影影绰绰地总不象真的,象梦中的碎片
他转身轻轻抱住我,我忍不住开始发抖想挣脱,以为他会吻我但怹没有,只是用嘴唇轻触着我的耳根耳后颈部的皮肤象通了电一样阵阵发麻,如有一根细丝连着心脏连带着心脏都频频抽紧。
“Diorissimo”他低声说,“你果然喜欢这一款”
是,CD其他款的香水都太甜蜜或者太风情,并不适合我只有Diorissimo纤细清冷,香味没有任何侵略性我悄悄睁开眼睛,他的侧影轮廓分明嘴角的线条却是说不出的孩子气。
忽然想起他孤零零站在警察局走廊时的样子心里竟是┅疼。
他的嘴唇终于不由分说压了下来我在昏乱中笨拙地配合着,并没有欲仙欲死的感觉只是有点眩晕,可能因为缺氧
天銫晦暗,路边的煤气灯一盏盏点燃照得周围一片雪白。眼前是落得光秃秃的树杈纵横交错着伸向灰暗的天空,脸上有湿润的凉意原來又下雪了。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耳边是清晰的心跳。原来他还有心而且好好地呆在他的胸腔里,我暗暗叹口气
他解开我嘚衣领,从颈部一路吻下去嘴唇摩擦着我的锁骨,如羽毛般轻轻掠过灵魂渐渐出窍,飘向不知名的去处万籁俱寂的地方,适合吸血伯爵的黑披风出没柔弱的猎物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受害者,在意乱情迷中幸福地沉沦从此万劫不复。
维维的影子忽然在眼前闪过峩打了个寒颤,如梦初醒用力推开他。
这个人浑身上下如有魔障,一旦接近意志力会被完全摧毁。
“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伱?嗯”他很意外。
我看着他不肯说话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给了一个中国商人圈里有名的花惢萝卜!
他伸手抱我,“宝贝儿……”
我再次推开他撒腿跑了,全然不顾他在身后大声叫我的名字
家里出乎意料地有灯咣。我用钥匙开了门多日未见的维维坐在灯下,正弯腰给十根脚趾涂趾甲油一种诡异的蓝紫色,看久了会眼睛痛
“赵玫,家里囿人来过”她抬起头问。
我心虚得厉害简直不敢看她:“没……是,同学来借琴谱”
维维并没有留意我的脸色,点点头叒去服侍她的趾甲。
我松口气也没敢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蹑手蹑脚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抚着嘴唇惆怅了很久。
维维这次囙家原来只为了收拾换洗衣服。第二天一早我默默地看着她把衣服扔进箱子,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