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瘦音高的单位是什么座更台

「有种蝉的幼虫埋在地下几十姩之久,终于破土而出看见天日。我希望你们的感情像蝉一样有个好结局。」

「它虽破土而出但只存活数天。」……

  通往胜利蕗一列小洋房的私家路上停满汽车住在最后一幢对牢海景的丁太太带孩子看完医生回家,寸步难移不禁有气。

  “整条路都叫彭家霸占了真自私,没想到别人也要用路”

  丁先生好脾气,一味劝:“我叫保母出来抱囡囡回去休息然后叫他们把车子移一移。”

  “干脆报警好了”

  “太太,睦邻和为贵。”

  丁太太只得打电话唤保母出来

  那保母甚为唠叨,一手抱过小孩一边喃喃说:“父亲辞世了还那么高兴,天天开舞会庆祝!”

  丁先生到彭宅按铃半晌,才有人应门

  只见屋里衣香鬓影,门一打开就闻到酒香扑鼻,一个穿薄纱的年轻女子探头出来

  那女郎脸上贴着金粉,大眼睛闪烁笑盈盈说:“咦,你是丁先生请进来喝杯酒,今日是我二十一岁生日”

  “呃,我的车动弹不得——”“没关系”她转身唤人:“任泽明、伍剑锋,帮忙把车子驶走让丁先生通过丁先生,对不起”

  那丁某已经不好再说什么。

  两名年轻男子立刻去把车驶走

  他听见室内正在奏伦巴音乐,年輕人一个一个接龙跳舞每人紧紧握住前边那人的腰,起劲地舞动

  有人大声叫:“祖琪,你还不来”

  那女郎应道:“我招呼鄰居呢。”

  丁先生觉得室内似有强大磁力要把他吸进去

  叫祖琪的女孩递一杯香槟给他。

  “不不用客气。”

  忽然之间他心底想:管它呢,一饮而尽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去把车开走

  她堂兄祖琛在身后问:“谁?”

  “我们的确把车停得太放肆”

  “偶然一次,不要紧”

  “不算偶然了,记得今晚十一时结束舞会否则,又有人报警”

  祖琪说:“有种人专喜欢扫興。”

  旁边有一把声音说:“叫他也一起玩”

  那是祖琪的哥哥祖璋。

  祖璋已喝得七成醉可是心情异常兴奋,看样子他咑算通宵欢乐。

  祖琛说:“我有话讲”

  祖璋扬扬手,“明天再说”

  祖琪笑笑。“琛你有事同我商量也一样。”

  祖琛把堂妹拉到厨房坐下做了两杯咖啡。

  “以后打算怎样”

  祖琪一下子回到现实世界,有点惆怅她找来一面小镜子,用软纸整妆忽然,她像是对颊上金粉厌倦了缓缓擦去闪金。

  “今日是我生日”祖琪说。

  祖琛微笑“就因为二十一岁了,才借这機会与你说几句话”

  “不不不,祖琛你是为我好。”

  “我还怕你不知道”

  祖琪叹口气,“父亲病了三年家里开销又夶,现款花得差不多只剩这幢房子。”

  “这我晓得”祖琛点头。

  “今晚也许是最后一次在这里举行舞会了”祖琪怅惘,“稍后就得把房子卖掉。”

  “房子价格已经跌了”

  “祖璋说与我一人一半,他会做些小生意叫我守着另一半做嫁妆。”

  “他难得这样明白事理”

  祖琪微笑,“你担心的是他吧”

  “不,”祖琛答:“我关怀的是你”

  “你对我们就像大哥一樣。”

  “可惜我只是个教书先生能力有限。”

  “副教授竟如此谦虚”

  彭祖琛低下头,“叫祖璋少喝少玩少赌”

  祖琪失笑:“那不等于要了他的命。”

  这时有人推开厨房门。

  “祖琪你在这里,好极了”

  “门外有人找祖璋,祖璋一听马上从后门走掉,现在那人坚持要见你”

  祖琪与祖琛面面相觑。

  忽然祖琪笑了“一定是个被吵得忍无可忍的邻居。”

  祖琛不放心“我同你出去看看。”

  祖琪走到玄关看见一个中等身段的男子,穿着深蓝色长大衣正在等主人家出现

  祖琪觉得怹是一个年轻的中年人,看相貌他不过三十出头,可是举止态度足足四十余,老成持重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那人看见一对年轻侽女出现也不禁一怔,心中喝一声采

  原来世上真有俊男美女,倒叫他自惭形秽他只觉得男的有一股书卷气,温文尔雅女的有┅张凝脂般小面孔,可是配一双大眼睛面颊上不知什么闪闪生光,煞是好看

  他呆一呆,才说:“我叫郁满堂找彭祖璋。”

  祖琪应:“祖璋出去了有事同我说也一样,我是他妹妹祖琪”

  “彭小姐,这一位是——”“我堂兄祖琛彭家现在只剩我们三人。”

  “那么好有话可以直说了。”

  祖琛说:“请讲”

  三个人都站着,没人想坐下来

  那陌生人说:“彭小姐,你还昰坐下来的好”

  “不用,我站着可以”祖琪说。

  “呵我可以告诉你,彭小姐令兄彭祖璋已将胜利路七号这幢住宅出售,洎今夜十二时开始房子业权属于我,明晨自有律师来同你们接头”

  “什么?”祖琛大惊失色

  那郁满堂接下去:“彭祖璋原夲告诉我,房子早已空置我随时可以收屋,今日我趁空档来看看如何装修没想到你们还在开舞会。”

  这个消息比晴天霹雳还要厉害过了半晌,她轻轻说:“祖琛我想坐下来。”

  他开口:“丘先生——”“我姓郁”他给他一张名片。

  “郁先生这件事究竟是怎样发生?”

  那郁满堂看着他们“你俩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祖琪泪盈于睫:“我茫无头绪”

  “一年前彭祖璋领箌遗产后就开始豪赌,他把这幢房子按给华盈财务公司套现财务公司见他欠债不还,将房子出售给我”

  祖琪听真了,顿足道:“詓找祖璋来”

  “令兄一见是我,恐怕已从后门溜走”

  祖琪用手掩住面孔。

  郁满堂说:“对不起我的律师明晨会向你出礻文件,我保证这是宗完全合法的买卖”

  祖琪只觉得双脚像浸在冰水里,一股寒气渐渐升到胸前接着上了头,牙关忽然嗒嗒响起原来她混身簌簌发抖。

  祖琛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脸色苍白,像是被人在鼻子上重击一拳

  郁满堂年纪比他们大,经验比他们堂兄妹丰富知道他们对住宅经已出售一事一无所知。

  他叹口气不由得生了同情之心,“打扰了今晚我扫了你们的兴。”

  他昰个生意人在商言商,不能有妇人之仁他告辞。

  祖琪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软倒在地,饮泣不已

  “祖璋祖璋,你怎么可以这樣狠心”

  那几十个客人也不顾主人是否在场,一直玩到凌晨直到食物与酒都报销了才纷纷离去,所有食客的态度都是这样的吧。

  天蒙亮祖琪才靠着沙发入睡

  纱衣已经换下,面孔洗净她疲倦得不得了,整夜打电话找祖璋一次,绿门俱乐部的酒保说:“彭祖璋他在这里好一会儿了,我去叫他”

  可是过片刻回来,“他不愿听电话他走了。”

  祖琛索性开了车出去找他

  早上九时正,彭宅门铃又响起来

  佣人正在收拾舞会残局,一时没理会再响了几次,才去应门门外站着两个脸上没有笑容穿黑西裝的男人。

  “找彭祖琪小姐”

  佣人只得上去通报。

  她推醒祖琪祖琪知道债主上门,避无可避她反常地勇敢,轻轻说:“我马上下来给他们斟茶。”

  祖琪洗一把脸换上一件白衬衫,下楼来

  听见脚步声,郁满堂转过身去

  白衬衫蓝布裤的她比昨日更加清丽,要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楚楚动人这种字眼是用来形容什么样的人。

  郁满堂说:“彭小姐早,今日我来正式收房子这位是欧阳律师,他对这宗买卖的来龙去脉知道得最清楚”

  律师已打开公文包把有关文件摆出来。

  这时郁氏问:“令兄呢?”

  祖琪镇定地说:“祖琛正出去找祖璋回来”

  “彭祖璋在绿门俱乐部。”

  祖琪奇问:“你怎么知道”

  “呮有那里还肯让他赊数。”

  祖琪大眼睛更加空洞人家对她兄弟的行踪,比她更清楚

  她原先以为祖璋只是爱吃爱玩,没想到他會倾家荡产

  事到如今,祖琪不由得硬着头皮上她问:“我们该几时迁出?”

  律师头也不抬“上个星期五。”

  郁君暗暗佩服这年轻女子在要紧关头的坚强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打开彭祖琛用力把祖璋推进门来。

  两个人嘴角都有损伤可能是打过架,但祖琛终于把他揪了回家

  祖琛关上门,“你还要躲到几时去这间房子你妹妹也有份,你得向她解释”

  彭祖璋宿酒未醒,大声喊:“不关你事彭祖琛,不用你扮好人”

  祖琪过去把他按住。

  祖琪指着文件“是你签的名?”

  “是你把这幢祖屋输给财务公司”

  “你知道我俩已无家可归?”

  他忽然明白了抱着妹妹嚎啕大哭。

  这是怎样发生的事不过是三五个晚仩,在私人会所玩扑克牌,金色的筹码美女伴坐,然后愈输愈大,最后有人告诉他,他已欠下巨额债项

  要翻本也容易,把屋契交出签一个名,可继续做上宾玩下去手气一定会转好。

  果然他赢了,美女都围着他对手满头大汗,如丧家之犬真开心……

  然后,运气又转他一败涂地。

  太容易了输一条街也非常简单,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输掉整副家当。

  祖琛给祖璋一杯冰水

  郁满堂与欧阳律师毫不动容,这种事他们见得太多。

  这时祖琪轻轻走到胜利路七号的新主人面前,鼓起勇气:“郁先生可否通融一下?”

  他看到大厅墙上还挂着“生日快乐”字样

  他忽然问:“昨天谁生日?”

  他转过身子与律师商量几句律师抬起头来,“一个月彭小姐,这已是最大宽限下个月三十号之前请你们搬走。”

  祖琪耳畔嗡一声觉得天旋地转,她扶住椅背

  她清清喉咙,“谢谢你郁先生。”

  这时祖璋忽然指着郁君破口大骂:“就是你这种奸人,乘人之危——”祖琛連忙把他拖出去

  郁满堂脸上露出十分鄙夷的神色来,但是他一声不响朝祖琪点点头,离去

  祖琪颓然坐下,用手托着头

  祖琛问堂妹:“你可有私蓄?”

  祖琪说:“我比祖璋又好多少都用来买衣服穿了。”

  “你们这一对二世祖!”

  祖琪听了歇斯底里地哭出来。

  祖琛说:“到我宿舍来暂住吧地方小一点,不过设备齐全”

  祖璋还在嚷:“我不会连累你——”祖琪低头,“也只得这样了”

  祖璋叫:“我去加拿大靠朋友,放心我会自力更生……”一点悔意也无。

  像那种天生杀人凶手落網是因为不幸,居然怨气冲天

  又像靠女人维生的男人,一直认为女方荷包摊得不够大

  祖琪过去握住哥哥的手,“祖璋你知峩爱你。”

  祖璋别过头去“我朋友在撒大卡通有农庄,春季用飞机播种不知多好玩。”

  祖琛冷冷看着他当他是神经汉。

  祖琪叹口气“你还未清醒。”

  待彭祖璋真正醒过来祖琪已在收拾家具杂物。

  他无比歉意内疚但倔强地不肯认错。

  “峩应该一早报警”

  “我根本身不由主。”

  消息大约已经传开平时一起玩的李宇江、梁金雄、伍健文,黄晓棣……统统不见人热烈追求的汪惠宇、周汉钊、张子豪、廖光显等人,影踪全无

  祖琪仿徨不知所措。

  祖琪到堂兄祖琛的宿舍一看发觉房间还仳不上她原来的衣柜大,一时不适应悲从中来,坐在地上

  祖琛劝:“你这就不对了,你得接受现实从今日开始,要不升学要鈈做事,许多女子都没有祖荫一样自力更生,生活得很好”

  祖琪一听,更加害怕用毯子蒙着头,钻到床底下

  祖琛叹口气。小时候也是这样凡是打烂了什么,闯了祸祖琪就往床底下躲,不再出来

  祖琛躺在床上同床底下的祖琪说话:“出来吧,已成倳实宰了祖璋,也得不回祖屋下次他输的,只有他自己了”

  祖琛微笑,“现在你总算知道,谁是你真正的朋友了”

  祖琪颓然说:“谁稀罕这种答案。”

  这段时间祖璋也在收拾行李。

  “你真去加拿大沙省学做农夫”

  “不,”祖璋兴奋“琪琪,你我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琪琪,我俩在美国出生领有美国护照。”

  祖琪嗤一声笑“又怎样,美国政府会养我们┅辈子”

  “琪琪,我打算回美国去从军”

  “太平时节当兵最好不过,你说可是有吃有住,并且”他搔搔头,“还可以有時间思过”居然承认有错。

  祖琪看着兄弟这不是他的错,他一向这样匪夷所思做起事来天马行空,恐怕是某个祖先的遗传

  祖琪用手托着腮帮,“你到美加去走走也好自己当心。”

  他笑嘻嘻“说不定有哪个美丽富有风流的寡妇看中我,愿意照顾我”

  又是一条生路,祖琪真佩服他到了今日,仍然乐观只可怜她已愁得头发都白了。

  “时时打电话回来”

  “你放心,一萣保持联络”

  祖璋匆匆忙忙,买了单程飞机票一走了之,留下烂摊子让祖琪收拾祖琪天天一大早起来整理杂物,一日正把所囿的照相部放进纸箱里,顺手翻掀看到母亲生前在拉斯维加斯拍的照片。

  祖琪缓缓站起来一家都是赌徒,以小博大成王败寇,勝过这样拉拉扯扯活下去

  她洗脸化妆,换上得体的衣服出门去。

  她去找郁满堂这个黑黑实实、相貌平凡的年轻中年人到底莋什么生意,她得去了解一下

  照着名片上的地址,她到了银行区

  祖琪穿多了一件毛衣,有点热鼻尖冒出汗珠。

  这才发覺郁满堂是一家证券行的老板祖琪不由得笑出来,原来他做庄他才是赌博专家。

  祖琪对接待处说:“我找郁先生”

  “请问,有预约吗”

  “说是彭祖琪有事商量。”

  秘书转告郁满堂祖琪运气好,他刚刚有空一听彭祖琪三个字,身不由己站起来親自走到接待处。他看到那身段高挑脸容稚气的女郎坐在接待处门口低着头,有点落寞一定是不惯求人,故此略见腼?

  祖琪抬起头,见他亲自出来立刻展开笑脸。

  郁满堂看得呆住那个笑容像是乌云后忽然透出金光,好看到极点

  半晌他说:“有什么倳吗?”

  “今日路过顺便来探望。”

  “请进来喝杯茶”

  办公室颇具规模,设备先进职员凝视计算机荧幕,神情专注潒是已经住进电子世界。

  “你们做股票生意”

  “是,在计算机上买卖不经中间人。”

  “啊”祖琪不求甚解,“多先进”

  “是,可真节省了时间”他请她到私人办公室坐下。

  祖琪顺口问:“时间省下来干什么”

  郁君微笑:“喝杯好茶。”

  祖琪说:“啊对了,我想你替我买一叠慈善奖券是社区中心筹建老人院——”她自手袋翻出奖券。

  郁君接过只一瞄,就發觉抽奖日期早已过去是去年的事。

  这清丽的女郎找他究竟有什么事莫非,是请他再宽限一下

  可是,她并没有开口求他

  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大堂工作人员忙碌的情况

  他写了一张支票买下奖券。

  只听得那漂亮的女郎说:“咦午饭的时间到了。”

  郁满堂得到这样明显的指示不由得轻轻说:“彭小姐,容我请你吃午饭”

  “好呀,”祖琪高兴地答:“那么我要推掉鄔丽琴的约会了。”

  “我们去美国会所吧”

  正在这个时候,隔着玻璃祖琪都听见外头哗一声。

  接着数十个人头攒动,整个大堂像是沸腾起来忽然之间乱成一片。

  郁满堂立刻站起来

  有伙计进来,差点撞到祖琪他在老板耳畔讲了几句。

  郁滿堂马上跑到大堂“看新闻!”

  祖琪莫名其妙,“郁先生不是说去吃午餐吗?”

  只听得有人说:“是尼克特制七点八级大地震全岛震动,天崩地裂”

  所有人都扑到电视前去等新闻,祖琪被挤到一个角落

  祖琪发一阵子呆,静静离开证券行

  人發霉就是这样,头头碰着黑

  客厅空荡荡,能变卖的都已卖光原价一百元卖一元,但求有人搬走算数

  她静静坐在椅子里,闭仩双眼但是眼泪忍不住流下。

  佣人群已经解散只剩她一个人了。

  电话铃响祖琪取过听筒,呜咽地说:“是祖琛吗快来陪峩。”

  “谁”祖琪一惊。

  “我是郁满堂真对不起,刚才办公室有事怠慢了你。”

  “没关系”祖琪连忙抹泪。

  “峩派车接你出来吃饭”

  “我已经吃过了。”

  “彭小姐我再向你致歉,敝公司在东南亚投资颇重刚才吃一大惊,冷落了客人这次百年罕见的大地震,恐怕会把当地股市震掉三分之一”

  听他那样说,祖琳不禁担心“那怎么办?”

  “我们手法一向比較稳健可以支撑。”

  “地震伤亡如何”

  “正留意新闻,并且设法联络亲友线路都不通,且停电他们一向过惯太平富庶日孓,这下子可惨了”

  这不是等于在说彭祖琪吗,倒给了他们一个话题

  “真没想到投资公司那样忙。”

  “是呀”郁满堂鈈是笨人,乘机说:“到现在还没吃饭肚子咕咕响,来接你可好”

  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祖琪答应下来

  郁满堂再次踏进彭宅,连他都呆住只见四壁萧条,同那日开舞会时仿佛是两个地方

  连水晶玻璃吊灯都拆走了,现在只剩下一只光秃秃灯泡

  他问:“令兄呢?”

  “这种时候居然到美加散心留下你一个独度难关?”

  他的声音在大厅激起回音

  祖琪没想到他会激动,轻輕说:“还有祖琛帮我”

  郁满堂十分无奈,“早知不买这间住宅。”

  “你不买也有人买,放心我会如期搬走。”

  “搬到什么地方去”

  祖琪苦笑,“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客厅只剩一张红色旧丝绒梳化。

  丝绒这料子旧不得一挞一挞褪銫,又掉了绒毛像癞痢。

  祖琪沮丧地说:“这张梳化没人要我只得把它带走,还是家母的遗物呢”

  郁满堂忽然说:“祖琪,你还记得我吗”

  “不,我极少忘记一张面孔”

  “但那时你实在太小,只得两岁左右”

  “你的意思是,我们见过面”祖琪愕然。

  郁满堂轻轻坐在脱色丝绒梳化另一头“那时,我已有十五六岁手长脚长,衣不称身我跟母亲来找工作。”

  “那时家家户户已经流行雇用菲籍佣人,家母又已中年找不到工作,幸亏有人介绍到了这一家,我记得极清楚;胜利路七号”

  祖琪如释重负,“你记错了那是另一家人,七一年我们还在美国旧金山尚未回来。”她拍拍胸口幸亏不是他们。

  不过郁满堂身世好不传奇,怎么忽然自赤贫变成富有竟然买回他母亲从前帮佣的住宅?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

  “不是你?我明明记得屋里有一個小女孩子鬈发大眼睛,可爱像洋娃娃”

  祖琪笑不可仰:“胜利路每家的孩子都打扮得像安琪儿。”

  对她忽然想到一个重偠的问题:“你,可有孩子”

  郁满堂诧异,“我未婚”

  啊。“对那家人姓什么?”

  “我不记得家母在这里做了大半姩,后来到工厂做可是我记得她说东家对她很和善。”

  “是另一家好心人”

  “今年,我在这一带找房子有经纪与我接头,峩一听说这个地址立刻决定买下。”

  “你母亲知道这件事一定高兴”

  “吃太多苦,她早已辞世”郁满堂感慨。

  “对不起”祖琪又多了解他一点。

  “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也不习惯做孤儿。”

  “这种事我也永远不会习惯。”

  郁满堂呼出一口氣

  他不知多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诉说心事。

  祖琪说:“你独身用不着这样大住宅,可是准备结婚”

  “不,打算开舞会”

  这时,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噜响了一下大家都难为情地按住腹部。

  祖琪忙说:“不是我”

  他们是晚餐第一桌客人。

  鬱满堂首次忘记他的出身放下他的生意,陪着彭祖琪听她为祖璋说好话。

  “祖璋才大我三岁祖琛大我七岁。”

  “祖琛是我嫃大哥一直照顾我。”

  “不我不是好学生,对功课毫无兴趣读完英国文学都不知所云,卷子都是替枪所写考试题目由补习社提供。”

  “祖璋更加不象话读足七年,一无所得他又不敢不上学,怕父亲要他工作更加吃苦,于是去年摔伤了腿今年胃病发莋,不住逃学明年再去挂单,成为职业学生”

  “祖琛不同,祖琛真才实学”

  他送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深夜。

  一顿饭竟吃叻那么久不可思议,往日最怕浪费时间的他今日想法完全不同。

  回家时把大衣抓在手中握得那样紧,像是怕它会生脚逃走似的放开来一看,衣领稀绉这是怎么回事?

  三十六岁的人了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低下头想了一整晚

  那一边,祖琪囙到家累得像考完试般,拉下了脸斟出拔兰地喝一口。

  电话来了这次真是祖琛。

  “哪里去了叫人担心。”

  祖琪拢一攏头发不知怎样回答。

  “祖璋有否消息”

  祖琪轻轻说:“钱花光了,一定会找我们”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叫他改过是没有可能的事。”

  “祖琪他不是你的包袱。”

  祖琪忽然说:“他不重他是我兄弟。”

  祖琛责怪“你太宠怹了。”

  “大学聘图书馆助理你来应征吧。”

  “待我睡醒再说”

  “祖琪!”祖琛顿足。

  这两兄妹本质非常接近只鈈过社会对漂亮女生的要求自然低一些。

  祖琪一点也不想做小白领她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生涯:每个办公室里都有一个妻子不了解他嘚中年男子、一个声音高的单位是什么八度横蛮的胖女人、爱中伤同事,一味想往上爬的小人……绝对是个马戏班不但学不到什么,一丅子耗尽了青春志气

  她不致于天真到认为那种自力更生是值得骄傲的一回事。

  祖琛把宿舍的大房间让给她

  祖琪说:“下半辈子靠你了。”

  她堂兄惆怅地说:“会吗我俩一向投契,求之不得只不过留不住你。”

  “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漂亮的女子永远有出路。”祖琛说

  “王泽燊、李于明、叶承浩、尹毅文他们都不再上门来。”祖琪说

  “是吗,以前他们在偏廳一等整个下午连我都觉得他们可怜。”

  祖琪说:“我现在已成负资产谁敢上门来。”

  “郁先生对我很好”

  祖琛迟疑,“他年纪大了一点”

  “不,他吃亏在看上去老气不讨人喜欢。”

  祖琛诧异祖琪明显地偏帮他,为什么

  过了两日,祖琛办公室出现了一位稀客

  “咦,郁先生怎么叫你在这里等?”

  郁满堂笑说:“你在上课不方便打扰。”

  “的确有事與你商量”

  彭祖琛把书桌前的文件、书本、卷子推开一点,亲自斟出咖啡

  他们彼此尊重,气氛融洽容易说话。

  郁君先開口:“关于祖琪——”祖琛连忙答:“她已暂时搬到我宿舍住你放心,下月一号一定可以收到房子”

  祖琛看着他,咦还有什麼话要说?

  “祖琛收回房子之后,我想把它装修一新”

  这又关彭祖琛什么事?

  郁满堂咳嗽一声“我想祖琪搬回去住。”

  “祖琛你是祖琪大哥,我要先征求你同意我想向祖琪求婚。”

  祖琛张大了嘴“你们认识才一个月。”

  “是我知道,”郁满堂微笑“我一直是个慎重的人,我已考虑清楚”

  “郁兄,祖琪是个相当任性十分自我中心的女孩子,一向叫我头痛”

  “我会有心理准备,我打算照顾她”

  祖琛呆呆的看着他,这个精明的小生意人活得不耐烦了他与他所爱的女子没有一点相哃之处,据祖琛所知他也不是祖琪喜欢的类型,他注定要失望

  祖琛这样说:“祖琪向我表示过,她不打算找工作”

  “我经濟没有问题。”

  “她不住需要呵护痛惜”

  “我会尽力而为。”

  隔了很久祖琛轻轻说:“那么,我祝福你”

  “谢谢伱,请代我探听祖琪的意思”

  祖琛站起来送他出去。

  回到书桌旁坐下来祖琛发呆,喝了一半的咖啡忽然碍眼,他把纸杯丢掉一出手就是那样阔绰的聘礼,祖琪可以回到原来的家居住一切不变,加新装修与一大群仆人以及一个男主人。

  郁满堂有什么鈈妥

  他这个人太会看时势把握机会,做事毫无纰漏因此也欠些人性。

  那日祖琛提早下班,同祖琪说:“祖琪如此如此,這般这般郁满堂癞虾蟆想吃天鹅肉。”

  祖琪不施脂粉的小面孔有一丝苍白祖琛以为她会一口拒绝,但是她没有

  过片刻她说:“祖琛,你口气似祖璋郁君条件不错,而我再也不是小公主。”

  “一时挫折怎可志气消沉。”

  祖琪笑出来“那么,请伱告诉我怎样可以赎回胜利路七号。”

  “不一定要住那里”

  “那就一辈子住你宿舍了,直至正式的女主人撵走我”

  祖琛责备她:“为什么你不愿吃苦?”

  “为什么硬要我捱日子”祖琪也生气,“过去五年我吃足苦头:父亲病重、兄弟不懂事,每┅件事都由我亲手料理有时累得痛哭,现在有人愿意照顾我为什么不可让我过些安乐日子?”

  “不我不爱他,我只爱你我只愛祖璋,我只爱自己我也不爱小陈小张阿简阿欧,我早已看清了他们嘴脸”

  祖琛拥抱祖琪,“但愿我能照顾你”

  祖琪微笑,“我很喜欢郁满堂他这人其实不俗,懂很多自学成才。”

  “祖琪他这个人比较深沉。”

  “到了三十多岁没有城府,你叒会嫌他肤浅”

  祖琪说得对,但为什么心底下他不喜欢郁君?

  他忽然跳起来“妒忌,我妒忌他抢走我小妹”

  祖琪笑叻,“我永远是你小妹”

  祖琪身上的千斤重担一下子去净,松口气

  “祖琛,祖璋可以回家来了”

  “同他联络,叫他回來参加婚礼”

  “那次,我相信他是叫人骗的”

  祖琛打电话找到兄弟,“祖璋祖琪要结婚了。”

  他愕然“同谁,我可認识”

  “什么?那个人!”

  “这人乘人之危巧取豪夺,霸了我祖屋又来骗我妹妹”

  “祖璋,你有偏见”

  “我不贊成,我拒绝回来参加婚礼”祖璋说。

  “祖璋不要叫祖琪伤心,你父母去世之后她只剩下你一亲人。”祖琛道

  “还有你這个好大哥。”有点赌气

  “祖璋,生活如何”

  “农庄生活很适合我,我情愿同猪牛羊鸡鸭鹅打交道。”

  “我电汇飞机票给你”

  “多汇一点来。”他终于回心转意

  祖琛不相信耳朵,“农村也有赌局”

  祖璋也有点羞愧,“闷不过在酒馆玩扑克,赌注有限”

  祖琛见数目有限,不再责备只想他回来参加婚礼,“这是祖琪人生大事请给她祝福。”

  “她为什么下嫁那样一个人是为着万恶的金钱吗?”

  祖琛没好气一棍打过去:“的确是邪恶的现实,逼她走向狰狞的虎口本来住得好好的祖屋不知怎地落到别人手中。”

  祖琛放下电话叹口气这个祖璋,幼时活泼可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孩,长大之后却像少了半瓣脑子莋事胡涂,好歹不分任意妄为,有点神经兮兮

  但是他自己不痛苦,他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地下待祖琪拾起来处理,到了今日祖琪双肩已?得起茧,他还丝毫不见情

  不过,婚礼是始终令人振奋的一件事郁满堂有足够能力,心细、周到从公司抽调两位小姐專门做联络,一切细节全部照顾到有求必应。

  祖琛在一旁静静观察

  若说这男人不爱彭祖琪,那简直是昧良心祖琛渐渐放心,觉得祖琪嫁郁某是种福气。

  光是婚纱试了七次

  ——“这件像灯罩。”

  “那件像太阳伞”

  “咦,又不是去夜总会跳艳舞”

  祖琛看着都累坏了,所有适龄男性见过这种情况都会对结婚退避三舍可是郁满堂笑眯眯,绝无一丝不耐烦“到巴黎订淛可好?不过恐怕要把婚礼推迟”

  女秘书周小姐建议:“不如打电话到纽约王薇薇处。”

  祖琪立刻说:“好主意”

  又选艏饰,不肯戴钻石却嫌南洋珠俗气,总之挑剔叫人头痛。

  郁君调过头来安慰祖琛:“新娘子内心忐忑难侍候是应该的。”

  結果软缎的礼服空运送到,祖琪穿上配极细小的种子珠项链,看上去像小仙子

  郁满堂凝视未婚妻,忽然低下头有点哽咽,他膚色黎黑站在她身边,显得又呆又矮似跟班多过像新郎,他不知别人怎么想连他都觉得有点不配。但是祖琪也不是一味胡闹她有她懂事可爱之处,立刻把未婚夫拉到一边替他整理领带头发,握着他的手直到他恢复自在。

  祖琛心里想:一场赌博竟成全了一段良缘他能补充她的不足,彼此又知道尊重就是成功婚姻。

  大宅重新装修布置比从前还有品味、精致,但不显眼祖琪不致于这樣含蓄,其中有男主人的选择

  他慷慨地把房子转了名字,屋契又回到彭祖琪手上

  祖琪午夜梦回,一觉惊醒发觉父亲坐在床頭看牢她微笑。

  然后她才是真正醒来,卧室里孑然一人她立刻拨电话给未婚夫:“快来陪我。”

  郁满堂飞一般赶去

  婚禮在胜利路举行,牧师、证婚人彭祖琛以及郁氏证券几个主要职员做嘉宾。

  彭祖璋缺席大家也不以为意,反正他就是那个样子┅辈子吊儿郎当,改不过来

  著名的摄影师为他们拍照片,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门口说:“也不等等我。”

  一看是彭祖璋,總算来得及拍照

  郁满堂实在高兴:“这里,祖璋”

  他不去理睬妹夫,拥住妹妹“祖琪,你美极了”

  祖琪甚感安慰:“祖璋,你回家来啦”

  他一脸胡子碴,穿套旧西装但是,怎么看都仍然是个英俊得叫人心疼的男子得天独厚。他站到祖琛身边

  拍完照,他参观新装修的大宅说道:“我还是喜欢从前的样子。”

  大家都觉得他厚颜只有他自己不知耻,他是由衷真心地認为赌输老家是遭奸人所害绝对不是他的错。

  而那个奸人现在就是他妹夫。

  他一边喝奸人买的香槟一边同祖琛说:“那人站在祖琪旁边,像强掳公主的老精怪”

  祖琛看着他,“我认为郁是好人”

  “连你也被他收买。”

  没吃晚饭走进自己寝室,“咦幸亏旧沙发还在。”倒头就睡

  不多久又起来呕吐,新地毡一团糟

  祖琛解嘲:“可否把他赶出去?”

  祖琪连忙說:“不准你那样讲”

  郁满堂一味笑,他真正做到爱屋及乌

  半夜,酒醒了祖璋坐在沙发上发呆。

  祖琪蹲下说:“祖璋回家了。”

  谁知他冷漠地答:“这不是我的家”

  祖璋:“你以为你牺牲自己,同那样一个人结婚换回房子,是给我们一个镓不,这再也不是我的家我不会住这里,别以为我连这点志气都没有!”他跳起来推开祖琪。

  他拉住祖琛“我们走。”

  “祖璋——”祖琛已经被他拉出门去

  祖琪用手托住头,“我疲倦了”

  他们明日就要出发到法国南部罗华谷酿酒区度假,故此早些休息也应该脱下婚纱,祖琪把它挂起躺床上,独自睡着这样度过她的新夜。

  蜜月过得很开心不过第三天就不见了结婚指環。

  “在什么地方失去”

  祖琪想都不想,“不知道”

  郁满堂不再说什么。

  他们在尼斯?得比较久不过,郁君得回詓办公了

  “可否一辈子便在碧绿海岸?”

  “那需要庞大的生活费用”

  “所以,你得回去赚钱”

  祖琪不出声,不不她不算机灵。

  “玩得还高兴吗”

  “非常快活,谢谢你不如让我继续在这里享福,取一个艺名叫玫瑰夫人天天同王孙贵客吃喝玩乐。”

  郁满堂笑说:“好呀”

  “你这个人。”祖琪服了他温柔地说:“太纵容我了。”

  郁满堂摇头“不然,娶妻来干什么”

  祖琪忽然说:“你讲得对,我很聪明选择了你,也很幸运可以做郁太太。”他听了这话觉得非常高兴,彭祖琪毫无疑问照亮了他的命日子不再枯燥。

  他们回到家渐渐安顿下来。

  祖琛每周末来喝下午茶一次,忽然诉苦

  “祖琪,舍监要赶走我”

  “祖璋唱醉酒,晚上吵得四邻不能入睡他们投诉我。”

  祖琪叹口气“我找他谈谈。”

  祖璋总不能照顾洎己

  她特地到祖琛的宿舍去看兄弟。那是个春天下午有阳光,祖璋精神很好无酒精?象;他在读法国诗人阿波利奈尔的诗集。

  祖璋一抬头看到祖琪穿蛋青色套装,头发剪短只戴一副小小珍珠耳环,俏丽活泼他也觉得高兴。

  “没想到你会享受这段婚姻”语气仍然讽嘲。

  祖琪微笑“我很踏实。”

  “祖璋搬来与我同住。”

  “没问题”居然十分爽快。

  祖琪大乐“快拎行李。”

  “叫那姓郁的搬出去把家还给我们。”祖璋说

  “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事”

  “祖璋,不要与全世界作对”

  “祖琪,我极之讨厌这个人慢慢你一定会发现他的真面目。”

  “无论怎样你不能一辈子住在祖琛这里。”

  祖璋沉默“我明白了。”他讨厌人人也讨厌他。

  “我帮你租公寓搬出去”

  “你的钱来自那人,我不会用你钱”

  祖琪摊开手,“你到底想怎样呢”

  “露宿街头,满意了吧”

  祖琪握住他双手,“振作一点找份工作,好好生活成家立室,叫我们都放惢”

  祖璋不耐烦,“我的生命由我处理”

  “祖璋,你到底听不听人劝”

  祖琪无言,心里流泪

  社会不尊重彭祖璋這样的人,他自卑之余忽然自大,一定要唯一爱他的妹妹下不了台满足自私心态。

  半晌他说:“我回美国去”

  祖琪答:“伱觉得快乐,就回去好了”

  “我没有飞机票。”

  祖琪轻轻说:“有一日我在路边拾到一大袋现钞,立刻拎到警局一年后,無人认领全部归我所有,这笔意外之财与你分享如何?”

  祖璋没想到妹妹这样幽默他不出声。

  “就这么说好了”她拍拍怹肩膀。

  祖璋见了他骂一句:“伪君子。”放下书走出去

  全世界都不是人,齐齐联手对付不幸的彭祖璋

  祖琛忍不住发牢骚:“幸亏我们只是他的兄弟。”

  祖琪立刻禁止“不准你那样说他。”

  “不是吗做他妻儿,你说怎么办”

  祖琪瞪大雙眼,“还说”

  这兄弟是她的死穴,祖琛只好噤声

  “还有,”祖琪说:“你那么好为什么还没伴侣?”

  “可是心里已經有了人但是不告诉我?”

  “十划还没有一撇呢将来一定介绍你认识。”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祖琛你有客人?我來还书”

  有人推门进来,祖琛笑“不急,来渡边,我介绍妹妺给你认识”

  那个叫渡边的人原本不想进来打扰祖琛,交还書就想离去可是室内似有一团亮光,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张小小亮丽的脸对牢他笑。

  渡边本来往后退的脚变得向前踏他暗暗吃惊,这可是叫身不由己

  “渡边,这是我堂妹祖琪”祖琛说。

  “祖琪渡边章文是中文系客座讲师,够稀罕吧日本人教中文,《红楼梦》读得比我们熟”

  渡边笑,“家母是华裔我们其实是美籍日人。”

  寒暄几句祖琪挽起手袋,“我有约会先走一步。”

  渡边立刻说:“我送你”

  司机在门口等。他们看她上车

  渡边同彭祖琛说:“没想到你妹妹如此可爱。”

  渡边囿相见恨晚的感觉站在路边良久。

  “别羡慕别人祖琪的哥哥便是游手好闲的祖璋。”

  “可以爱屋及乌”他不加思索地说。

  “渡边连你都那样讲?”

  祖琪到银行走了一趟郁满堂在办公室接到银行经理电话。

  “郁先生尊夫人一个人来提款。”

  经理说了一个数目

  郁满堂笑问:“贵宝号现款不足?”

  “不不郁先生,我立刻支付本票给郁太太”郁满堂呼出一口气。

  他在傍晚找到祖琛“祖璋想回美国?”

  “是祖琪陪他回去,要置一间公寓”

  “这位仁兄大概不想独立了。”

  “祖璋说他会去从军”

  郁满堂笑笑说:“那是很吃苦。”他不想多说他是祖琪兄弟,他不想祖琪难堪

  “他人很聪明,不知怎哋没有恒心。”

  “我会介绍地产经纪给祖琪可是,房子不能写他名字”

  祖琛点头,“这我明白”

  “祖琛,抱歉竟叫你做中间人。”

  “没关系我乐于帮忙。”

  “其实有话直接对妻子说,可是我又怕她下不了台。”

  “这大概不是一个恏的开始”

  “别担心,我会对祖琪说明”

  祖琪有点失望,不出声自己斟酒喝。

  “祖璋希望拥有产业”

  “那他或許应该自己努力。”

  “你说得对给他免费住已经够好。”

  “你明白就方便行事”

  “你们都不喜欢他。”祖琪声音很寂寞

  “祖琪,问题在他不是一个可爱的人”

  “不,家父早逝否则,他同城里其余三万个公子哥儿一样会得到很高待遇”

  “你不必替他不值了,他已经很幸运”

  祖琛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渐渐大家都厌倦了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的彭祖璋

  起程前一日,鬱满堂说:“我叫周小姐陪你去”

  “不用了,我已学会乘飞机”语气讽刺。

  “周学华是百搭样样都懂一点,可以帮忙”

  祖琪想一想,“也好”

  他一定要在她身边放一只棋子,她也只得接受

  周小姐年近三十,相貌端庄举止大方,言语温婉十分容易相处。

  她的确帮了许多看遍了上东区都没有属意的公寓,周小姐建议到格林威治村

  一走进那个区,彭祖璋就喜欢“看,人家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有一间二楼货仓,楼顶高没有间格,自由开放非常舒服,连家具出售

  从长窗看出去,是村里石卵路有卖艺青年弹小提琴,以及外国来的小贩摆卖杂物

  这种气氛,连祖琪都喜欢

  祖琪立刻作决定,稍作整理僦帮兄弟搬进去。

  “你对纽约很熟”

  周小姐微笑,“我在这里读大学”

  难怪气质甚佳,“至今没有对象”

  周学华過片刻才说:“错过一次机会,?搁了几年现在,顺其自然”

  好象说了很多,其实什么都没讲太懂说话艺术了,应向她学习

  祖璋第一次觉得满意,“祖琪你可以回去了。”

  “万事自己小心”

  祖璋回她一句:“你在豺狼身边讨饭吃,也要谨慎”

  周学华与彭祖琪同时佯装听不见。

  这个人真奇怪周小姐心想,衣食住行全靠一个人供给却鄙视那人是豺狼。

  临走之前她问祖琪:“可要去置些时装?”

  祖琪坦白地答:“我已有足够行头”

  这是祖琪的优点,她不贪心但求安身。

  她的包袱暂时放下结婚目的也已经达到。

  “还有半日时间不如去逛美术馆。”

  祖琪无所谓“好呀,跟你跑”

  周学华带她到現代艺术馆,两人走了三十分钟祖琪已经兴致索然,她见周小姐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从容开心不禁好笑,真是人各有志各有所好。

  祖琪脱了鞋子坐着发呆。可是在旁人眼中那却是一个俏丽的美术学生,默默欣赏名画脱俗地高贵。

  那人轻轻叫她:“彭尛姐”

  祖琪抬起头,咦是祖琛的同事,那个日本人叫……

  “彭小姐,我是渡边”

  “呵,你好”祖琪连忙穿回鞋子。

  “你也喜欢『莲花池』”

  “啊?呵”祖琪笑了,她不过累了在此歇脚一窍不通。

  “真巧我来探亲,你呢”

  “我也是。”祖琪不想多说

  不到一刻,周学华回来看到有英俊小生正与老板娘搭讪,立刻警惕地笑着走近

  祖琪也知好歹,“我的朋友来了再见。”

  祖琪随周学华回家她觉得一切都已办妥,人生漫无目的

  一次,祖琛去探访她发觉她在厨房,两個女佣在旁协助祖琪在做薯片,是一点不错,超级市场有售现成,十元一大包可是,闲得发慌的祖琪却决定亲手炮制把马铃薯洗净去皮,一片一片刨出放在一大锅滚油里炸熟。

  她给郁满堂品尝郁氏眯起眼睛讨好地赞叹:“极品,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了”

  祖琛觉得这样下去大家都会发疯,连忙说:“祖琪你得找些正经事做。”

  没想到郁君第一个反对:“研究厨艺很好呀”

  祖琪说:“听到没有?”

  郁满堂哈哈笑“祖琛妒忌我们生活幸福。”

  私底下他对祖琛说:“她小孩子脾气,迁就一下”

  私底下,她也对祖琛说:“现在又觉得他真的对我好,这出戏只得演下去”

  祖琛本应觉得深深悲哀,但是他们两人均已得到怹们想要的东西,又相处融洽也没有什么不妥。

  一天他同妹妹说:“我带女朋友来见你可好?”

  “哎呀”祖琪喜出望外。

  她准备茶点隆重妆扮,来等嘉宾出现

  一听到车子引擎声,祖琪立刻迎出

  祖琛拖着一个女子的手,定睛一看祖琪喜上加喜,“是周小姐!”

  她完全放心了一边叫一边笑,“我还怕同祖琛女友合不来这下子可好,现在不用担心不过,你俩是怎样認识的”

  祖琛提醒她:“记得吗,你筹办婚礼的时候……”

  祖琪没想到还有人因她这段婚姻得益

  周学华只是微笑,仍然那样大方得体不卑不亢,祖琪真替祖琛高兴

  这时,郁满堂也回来了“怎样,祖琪可觉意外?”原来他一早知道

  祖琪非瑺高兴,与学华闲话家常把陈年照相簿取出给她看,那个下午是她结婚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稍后在车里,祖琛对学华说:“没想到祖琪那样喜欢你”

  在他们彭家,凡事叫小公主喜欢仿佛很重要

  在这种情况下,彭祖琪继续扮少不更事也十分合理不过,周学华是个有智能的女子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千万别加插任何意见

  过两日,祖琪接到电话

  “祖琪,再汇些过来”

  “祖璋,一月用五千应够了”

  “他那么有钱,一切都用钱买回来你为什么要惜他荷包?”

  “我觉得不好意思”

  “他来霸取房子之际可有不忍?”祖璋大声反问

  “你不是说不屑用他的钱?”

  “我思想早已搞通”

  “祖璋——”“别教训我,囿就有没有拉倒,少噜苏”

  “祖璋,我是祖琪为什么这样对我说话?”

  “祖琪我也是被人追得急了。”

  “你从前鈈过懒做功课……”

  “祖琪,请汇现款来”

  祖琪同祖琛诉苦:“一年的生活费两个月花光,这样的无底洞不知怎样去填”

  祖琛不出声。他在读一本最新畅销儿童故事叫《亨利宝塔与哲学家的宝石》

  祖琛打个呵欠,“总是不及《小王子》十分之一精彩”

  学华在一旁说:“不可同日而语,这一本也颇为趣怪”

  祖琪气结,“你们倒是志同道合喂,祖璋那边该怎么办”

  祖琛说:“近日愈来愈喜欢儿童小说,字大容易读,句子简洁绝不故弄玄虚,真好看”

  祖琪无奈,知道祖琛已放弃讨论祖璋

  学华轻轻说:“你兄弟已经成年,不是你的责任这是浅而易见的事,你不必为他头痛”

  “不寄钱给他,他可能会沦落街头”

  “随他好了。”学华耸肩“街头自有露宿者。”

  “不祖琪,一个人总得靠自己双脚站稳”

  “我得照顾我的兄弟。”她十分固执

  “所以,祖琛知道任何忠告对你无用”

  祖琪忽然笑了,“你说得对你们都了解我。”

  她站起来告辞学华送她到门口。

  祖琪说:“祖琛已经在读儿童故事了家里没有儿童行吗?”

  学华只得笑了祖琪与她拥抱,“我爱你们”

  紦钱汇出之后,祖琪跟丈夫乘轮船到地中海度假

  每次外出旅行,祖琪都十分高兴在船上赌场流连,喜欢廿一点吃得多,睡得着两个星期可以胖好几磅。

  一日郁满堂轻轻问她:“这段日子,还快乐吗”

  祖琪用力点点头,“我自幼就希望有人会好好照顧我带我四出旅游,到天之涯海之角欣赏异国风情现在,愿望已经达到”

  她口气十分自然真挚,叫丈夫舒服他愿意做任何事來讨好她,对于联名户口里六位数字现款常被提清事一字不提努力再存入款项。

  结婚近一年了夫妻关系维持得非常和洽,彼此客氣得像宾主一般吃水果都互相礼让:“桃子香极了,只剩一颗给你”“蜜瓜也甜,下次也到这办馆买”……仿佛已经钻婚纪念

  哋中海之游最后一站是巴塞罗那,祖琪笑说:“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地名像跳舞音乐的节奏。”

  傍晚在酒店餐厅吃饭,还没点菜侍者忽然过来请郁满堂听电话。

  他十分意外“我已经关照公司不要骚扰我。”

  祖琪说:“也许有要紧事”

  郁满堂到大堂去听电话,祖琪叫了饮料等他

  谁知他一去近半小时没有回来,祖琪愕然放下餐巾,到大堂找他问接待员:“见过郁先生没有?”

  “他听完电话到酒吧去了。”

  祖琪一直找进酒吧看见丈夫一个人呆坐,也没叫酒喝

  她走近,“你怎么了那电话昰谁打来,发生什么事”

  郁君抬起头来,凝视妻子目光充满怜悯,“祖琪坐下。”

  “不我站着就很好。”

  “坐下”他忽然提高声音。

  祖琪没好气“那么紧张,可是要破产了”

  他用手不停搓着脸,“祖琪电话由祖琛打来。”

  祖琪到這个时候才开始明白消息与她有关,她呆呆地看着丈夫脸色开始转白。

  “祖琪我们需立刻赶赴美国。”

  祖琪张开嘴又合攏,双手簌簌发抖

  “祖琪,我知道他对你来说是多么重要——”“祖璋怎么了,他可是受了伤”

  “祖琪,祖璋于昨晨七时茬纳华达省乘滑翔机堕下山谷意外身亡。”

  祖琪一声不响一双大眼睛里的亮光渐渐褪脱,目光呆滞

  郁满堂知道她身体里有┅部分已随兄弟而去,他为她难过流下泪来。

  祖琪忽然说:“我去取护照”

  她站起来,走前两步脚步不稳跌倒。

  郁满堂连忙扶起她

  祖琪的声音变了,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来“走开,别碰我!”

  祖琪、祖琛与学华三个人一起愕然,人生里再吔没有更讽刺的事了

  医生见他们脸色阴晴不定,知道内里有文章但不便细究,只得笼统地说:“现在可不得任性了你已有责任,这里每个人都升一级祖琛,你将做大舅了”

  他推荐了妇产科医生,“我帮你去订时间”

  陈医生走了之后,他们三人一语鈈发

  学华做了咖啡,一想咖啡因不利孕妇,又热了牛奶给祖琪

  祖琪忽然说:“祖璋最喜欢孩子,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她把兄弟想得太好,祖璋连自己都不会照顾凭什么喜欢小孩,但是死亡遮盖了一切瑕疵从此以后,在祖琪心目中祖璋洅也没有缺点。

  三个人都没有第一时间把消息通知郁满堂

  半晌,祖琛说:“我们失去祖璋得回这个婴儿,也算是一种补偿”

  学华看了祖琛一眼,“可不是世事真奇妙。”

  祖琪冷漠地说:“郁满堂的孩子”

  学华知道这是关键时刻,“祖琪这昰你的孩子。”

  祖琪重复“我的孩子,”忽然笑了笑容里没有喜气,“我不会照顾孩子”

  周学华温柔的说:“我帮你。”

  “你也是上班女性所有时间在办公室用功,你会吗”

  “喂,”祖琛总算笑了“凡事都有专家,我们可以雇用保母”

  祖琪说:“这么说,这孩子是来定这个世界了”

  “那当然。”学华握紧她的手

  “真可怜,托世为人苦多乐少。”

  “你鈈是他代言人祖琪,毋须你操心”

  他们三人不说,郁满堂还是知道了消息

  陈医生的看护拨电话到他办公室:“已替郁太太約好余丽中医生作产前检查,每星期一早上十时正请准时抵达。”

  郁满堂一呆忽然泪盈于睫,实时放下所有工作赶回胜利路。

  来开门的正是祖琛

  “祖琛,连你都对我有偏见”

  祖琛说:“你知道了。”

  “可不是本来想待孩子出生才告诉我;抑或,要等到他上学才认父亲”

  “不会那么迟,”祖琛说:“待她情绪稳定了才通知你”

  郁满堂坐下来,“曾有律师与我接觸说祖琪想离婚。”

  “我不知道这事”

  “你们姓彭这家人,她纵容祖璋你也同样宠坏她,一点情理也无”

  “祖璋已經不在,不必提到他了”

  郁满堂改变话题,“对我们得把楼上客房整理出来给婴儿。”

  “你得有心理准备怀孕十一周的祖琪还不能决定是否要这个孩子。”

  “你没有劝她”郁满堂急得团团转。

  “我觉得这是你们私事我与学华不宜介入,你搬回来吧夫妻吵管吵,最错是动辄离家终有一日,有人会发觉想回头已经太迟。”祖琛说

  他们听见有脚步声,一抬头发觉苍白的彭祖琪站在书房门口,若无其事地说:“家具店即刻要送婴儿床柜来”

  郁满堂立刻说:“是,是”

  祖琛看他一眼,“没我的倳我就走了”

  祖琪又问:“保母找到没有?”

  “学华觉得还是聘用正式看护的好”

  祖琪细致的小脸此刻有点浮肿,郁满堂更加内疚得想趴在地上这个孩子及时来到世上,挽救了他的婚姻

  现在,要砍他的头他也会说:“是,是”

  因不知婴儿性别,所有颜色都用中性的像淡黄、米白房间装修妥当,保母也来报到

  郁满堂住到书房,他心甘情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兴奋の余他没有发觉妻子已许久不与他谈话,在客厅见了面也不打招呼。

  头三个月她在家时间比较多,情况稳定之后她开始到处跑。

  从前那班朋友见她完全没事结了婚,仍住大宅里丈夫有头有面,家里佣仆成群渐渐又回来聚头,见她出手阔绰更加放心。

  学华讶异“这班人脸皮倒厚,祖琪他们不是你的真朋友。”

  祖琪微笑“放心,我也不是他们的真朋友大家虚情假意,吃吃喝喝多么有趣。”

  “为什么要介意要求过高,谁同你做朋友”

  学华惋惜,“有什么必要看得那么开”

  祖琪忽然笑了,“看不开我也学祖璋,离家流浪去驾驶飞机,随风而逝”

  “就是因为大彻大悟,才留下来生孩子,与仇人共住一个屋簷下并且涎着脸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明白吗”

  学华不出声。稍后她向祖琛报告:“祖琪态度异常。”

  “她至爱的兄弟巳经不在乖张一点,也值得原谅”

  “我俩自幼合得来。”

  “她知道你将离开的事没有”

  “待婴儿出生,她忙得不可开茭日夜不分,再也没空理会别的事之际”

  “就是因为爱她,才不能学她对祖璋那样一辈子为她撑腰,我去加拿大任教离她远┅点,好让她成长”

  “她会否觉得你残酷?”

  “不会的祖琪的聪敏时时被低估。”

  祖琪天天约朋友看戏吃饭逛街喝茶看表面,她的心境已经平复

  郁满堂在书房住成习惯,找了建筑师来看过发觉尚有加建的条件,他添增了西翼扩建近五百呎面积,正式在西厢定居他与妻子不是天天碰面,有话说需留言,有时祖琪一连三五天不开录音机机器里只有郁满堂空洞的声音。

  出乎意料之外彭祖琪是个愉快的孕妇,早睡早起戒烟戒酒,祖琪雇了美容师专门为她修饰仪容,发型皮肤均整理得无懈可击

  在門口碰见妻子,郁满堂觉得眼前一亮说实话,世上没有美丽的孕妇这回事这不过是比较有良心的男人说来安慰伴侣用的白色谎言,不過彭祖琪与众不同。这件艰苦冗长的任务并没有过分影响她的外表

  她穿俏皮的平底鞋,橡筋三个骨裤加一件松身衬衫,像个美術学生

  大家都松口气,以为最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

  “看样子她喜欢这个孩子。”学华说

  “希望孩子可以填充她内心空虛。”

  “在我们看来她也算得是要什么有什么了,怎么还会空虚”

  “她自幼失去母亲,父亲忙事业且爱喝酒,后来又有祖璋这件事”

  “人生总有打击,也只有祖琪有本事把个人的不如意转嫁到亲友身上”

  学华不再多言,兄妹相爱是美好的事她鈈想破坏他们。

  进入最后一季祖琪体重明显增加,行动却仍然敏捷忽然嗜吃朱古力。

  祖琛见她心情特别好把握机会提早宣咘他的去向。

  “祖琪加拿大卑诗大学聘用我。”

  祖琪正吃朱古力苏芙厘听到一怔,“几时动身”

  “你们整家搬过去?”

  “是与学华注了册才走。”

  “那多好新的开始新的生活,真羡慕你祖琛,你一直有方向学华很幸运。”

  “我也觉嘚那边风气适合我多些”

  “祖琛,请等到孩子出生”

  “请赠他一个中文名字。”

  “祖琪他父亲会有分数。”

  祖琪知道他不愿意见多多祖琛一向含蓄守礼。

  那天下午郁满堂来找他,郁的脸上散发着红光“祖琛,医生说是男孩”

  祖琛奇噵:“是男是女,有何重要”

  “祖琛,你这人真正恬淡豁达难怪祖琪那么尊重你,我是一个小生意人男丁对我来说,是喜上加囍将来,敝店招牌上可以写:郁与郁,或是郁氏与子哈哈哈。”

  郁满堂深色皮肤兴奋得发亮平时不显眼的五官生动起来。

  “想到名字没有”

  “还没有,祖琪可有意思”祖琛摇摇头。

  郁满堂问:“叫志一可好”

  祖琛笑,“一听就舒服罚莏时笔画又不太多。”

  郁满堂咧开嘴笑他一生人最开心是该剎那,“你说孩子如果像母亲会多么英俊。”

  “他的性格一定会潒你这般沉实”

  “谢谢你,祖琛谢谢你。”

  婚姻会有转机吧祖琛希望。他们俩口都熟悉外国生活又是简约主义者,收拾荇李不用半天,所以有很多时间照顾祖琪

  祖琪与余医生商量:“我想还是做手术生产算了。”

  “没有必要无故添一条疤痕呀”

  “我想留一点尊严,那种痛得打滚的场面实在……”

  这时郁满堂带着录像机进病房来,祖琪霍一声站起来拉下脸就斥责:“你又来拍什么经典镜头?这是生死存亡时刻大爷你的兴趣那么好?”

  祖琛立刻把郁满堂拉出去

  他却不生气,“是我造次叻”连忙叫司机把摄影机等器材带走。

  “大家都没经验有点紧张。”

  “祖琛你真好。”

  祖琪在傍晚八时许剖腹生产看护抱他出来给父亲看。

  郁满堂双手不住颤抖那是一个小小黑黑的幼婴,长得与他几乎一模一样婴儿像母亲的美好愿望落空,他卻更加欢喜更加痛惜他因为他是小型的他,郁满堂感动得落下泪来

  学华忍不住说:“像极了,祖琪真能干”

  “祖琪呢?”祖琛喊出来

  她这时才自产房出来,仍然昏迷不醒医生拍打她的手,“祖琪祖琪。”

  祖琪睁大了眼睛呵了一声,她没有叫痛也没有要求看孩子。

  学华把幼婴送到她面前祖琪没有伸手来接,只是很客气的说:“健康呵那可放心了。”接着闭上眼休息。

  因为才做完大手术大家也不怀疑有什么不妥。

  第二天她就想回家医生把她多留了一日。

  祖琪到家松口气,挣扎着換上便服同祖琛说:“不能送你行了——”“你放心,祖琪我一年起码回来两三次。”

  “不”祖琪微笑,“我知道你你不会時时返来。”

  反而是郁满堂他轻轻说,“祖琛你一走,我们这里可寂寞了”

  “怎么会,小志一有得叫你忙的”祖琛说。

  郁满堂一听笑逐颜开,“是是。”

  彭祖琛带着周学华走了

  祖琪又斟出酒来,手术后伤口痛医生给了镇痛药,和着酒喝特别奏效。郁满堂观察妻子对孩子的态度她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大知道怎么做她不敢抱他,怕他滑跌到地下由保母抱着,她哃他说话

  “好吗,还喜欢这世界吗我是你妈妈,记得住我的样貌否牛奶还可口吗……”

  郁满堂在一旁听着,不知怎地觉嘚有点辛酸。

  她对孩子像对他一样,就是有一个距离她不会为婴儿洗澡剪指甲,她也不会陪丈夫看医生或是探亲

  她有她自巳的世界,打开门走出来才见到他们父子。

  年轻她身形很快恢复过来,孩子六个月大祖琪要求离婚。

  郁满堂坐下来好好与她谈判

  “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我从来没爱过你”

  “这我知道,”郁满堂很镇定“但是,可否等孩子稍大才处理这倳”

  “没有必要拖延。”

  “我是他母亲这是不争的事实,这同我俩的事不相干”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可以改”

  “不,”祖琪忽然讲实话:“你很好你无不妥,可是我不爱你”

  “我要求至少分居。”

  郁满堂叹口气“你也要等我找箌房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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