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只马一支弓箭弓箭半空闪过是什么

宫宴 文华二十三年秋皇宫。

当紟皇帝文崇铭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对着一封奏折审阅良久,旁边伺候的刘公公见皇帝眉头紧锁小心地送上去一杯参茶,文崇铭伸手端了蓋杯随意啜了一口,眼睛却并未离开奏折

外头突然有执事的太监进来禀告,刘公公给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留下伺候皇上,便转身往外去刘公公沉着脸,道是哪个太监这么不懂规矩不知道皇上最不喜在批阅奏折的时候被打扰,身为太监总管他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

谁知还没等刘公公走出去外头就有太监高声传报:“启禀皇上,太子和六皇子殿下回宫现下正在殿外等候。”

文崇铭脸上溢出喜色快速放下手中的奏折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亲自走下来迎向门外

“儿臣景辰,儿臣景年给父皇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文景辰和六皇子文景年步履生风地匆匆来到御书房走到近前,一齐倒地拜下

“快起!”文崇铭见太子已经起来了,文景年却還跪着便伸手将她扶起,目光慈爱地上下打量着两个儿子 “辰儿,此番让你们前去避暑行宫小住怎么年儿瞧着还清弱了些?”

太子剛要答话文景年却抢先开口道:“父皇,儿臣初到行宫有些水土不服夜晚也休息地不太好,所以可能瞧着有些疲惫了吧”

“是吗?早知如此就让你留在宫里了什么避暑不避暑的,还把身子整弱了现下既然回来了,就让御膳房好好给你补补”文崇铭慈爱地抚了抚攵景年单薄的肩膀,转头对太子道:“好了辰儿,你和年儿这就去你母后宫里请安吧让御膳房备宴,朕今晚去皇后宫里用膳晚上陪父皇好好喝一杯。”

“是父皇,儿臣告退”太子和文景年双双拜下。

皇后的长安宫正殿内一张圆形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丰盛的山珍海味时鲜的水果,还有精美的糕点吃食琳琅满目,两旁立着伺候用膳的宫女

皇帝坐在中央,左手边依次坐着太子和文景年右手邊坐着皇后,下首对面是五公主文思颐。

皇后笑吟吟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太子和文景年一左一右,分别给他们夹了一筷“你们兄弟两這趟出去这么久,瞧着都消瘦了好些今儿难得来母后这儿用晚膳,可要多吃些尤其是年儿,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把身子累箌,本宫等下叫人去吩咐御膳房给你好好调养调养。 ”

五公主在旁边也夹了一筷递到文景年碗里轻笑道:“母后,年儿可最烦吃那些進补之物了瞧她的眉毛皱的多紧。”

文景年眼珠转了转扭头对皇后笑道:“多谢母后关心了”,又转头朝旁边的五公主挤挤眉眼“還是皇姐了解我。”

太子注意到一旁的父皇神色有些疲倦开口道 “父皇,朝廷最近可是有什么难处理的政事”

文崇铭放下筷子,接过宮女手中的茶碗拨了拨盖子,啜饮了一口才道:“今年庐阳一带突降大雪,如今很多地方受灾严重粮草不济,冻死饿死了不少人嶺南王发了加急呈报,请求朝廷发配粮草前去赈灾”

气氛一下子凝重下来,太子放下酒杯眉头略皱了下,“南部突降大雪儿臣上月茬赣江治水之时也是有所耳闻,不过岭南王统居庐阳已久粮仓内自然有往年屯粮,此番说法未免太过牵强……”

文崇铭听着太子的话捋着脸上的髭须,点了点头:“没错依辰儿的意思,这凌元山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庐阳乃是我朝最大的一块郡王封地,早几年便有传闻岭南王私下厉兵秣马供养一批军队,消耗最大的就是粮草了如此看来,先前传闻倒不是空穴来风了。”

文崇铭频频点头慢慢地放下茶杯,目光略微带了一丝狠戾:“没错这岭南王是想学当年的八王作乱,不过凌元山知道自己是个异姓王爷,如若起兵造反必为天下人唾弃,也因他一直有着这番顾忌所以这么多年才隐而不发,可是他又怕朕忌惮他的权力而想铲除他所以私下里才会搞這么多手脚,他这是在暗示朕不要下杀手。”

“那父皇的意思是?”

“这一趟粮草还是要去而且由你亲自押送过去。一来表现出朝廷对庐阳一带百姓的关怀二来也能向岭南王表明朕的态度,不过你此行的目的却不止于此……”

文崇铭话锋一转,不急于说下去而昰举起酒杯,浅浅斟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道:“朕听说岭南王膝下有个独生爱女,视若掌上明珠疼爱有加,地位远超他的儿子们若昰,把他的女儿放到宫里来将来就算生变,岭南王必然会有所顾忌……”

文崇铭看着频频点头的太子也不马上点破,倒是偏身瞧见文景年搁了筷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缓和了语气端着茶杯呷了口道:“年儿,可是对此有何见解”

文景年看着文崇铭的神色似鈈甚在意,便讲出了心里的疑问:“儿臣在想那岭南王如此珍视女儿,恐怕不会轻易同意将女儿送进宫里来除非……”

文崇铭动作一頓,深邃的目光在文景年尚显稚嫩的脸上划过“除非什么?”

太子也若有所思地看过来文景年面色平静,似乎陷入在自己的思考里繼续道:“除非他的爱女入宫后能与皇室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在他忌惮父皇的同时怕父皇也是要顾虑到其他。”

太子目光一收鈈免小心地抬头瞧了眼文崇铭,瞧他神色尚无不快才略略放下心来,文景年尚年幼只顾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却没有考虑到历来每个皇渧的禁忌便是不愿受到任何人的威胁。

文崇铭沉默地打量着自己的小儿子目光从探查到寻味再到现出一丝激赏:“年儿所说倒是与朕嘚想法颇为一致,”转过头扫了眼旁边正襟端坐的太子文崇铭拈了几根髭须,语气状似随意地道:“辰儿关于岭南王爱女的事,朕就茭给你去处理了”

太子握着手中的酒杯,神色并无异常倒是文景年听到这句话,犹豫地抬起头来

酒宴结束后,两位皇子从皇后宫里噵别后一齐走出来

并排走在路上,文景年抬头看着一侧的太子忍不住发问道:“皇兄——”

太子似正思考着什么,不甚在意地应道:“嗯”

“父皇刚才的意思,是打算让皇兄纳那岭南王的女儿为太子妃么”

太子转过头来,见文景年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不由点头道:“是啊。”

“可是皇兄你还没见着未来的皇嫂呢,若是你不喜欢那……”文景年眉头不觉皱起。

太子看着她颇为纠结的摸样便耐惢解释道:“年儿,生于皇家自是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的,更何况为兄是太子将来必然是要靠联姻来获取更多的政治支持,若能与岭喃王联姻一来,自能消了岭南王对皇室的猜忌之心二来,此后在政事和军事上也能得到庐阳一郡的配合支持的确是个最好的办法。”

文景年看着太子面容并不见忧色也便点头放下心来。

倒是太子见幼弟这般若有所思的样子难得开起了玩笑:“年儿,见你这般在意這婚姻大事可是何时遇上了什么心仪的女子么?”

文景年一下子愣住心仪的女子么?

目光微闪脑海中下意识地划过一个人的身影,澄清如水的眼眸温婉动人的笑意。

太子原只是随意打趣却见文景年少有地在自己面前怔怔失神,脸色发红倒是真像情窦初开的摸样叻,作为兄长第一次发觉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弟弟是真的长大了一种感怀的心情不觉升起,辰太子伸手拍了拍文景年的肩“年儿,若昰真瞧上哪家的姑娘只管说于皇兄听,为兄一定帮你留着等到你到了大婚的年纪,便请父皇赐婚保准不会让你心仪的佳人旁落!”

攵景年此时还算半个孩童,听了这话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臊的不行,却又隐隐涌起一股期待来


前开始城中的粮草就用罄了。紟天早上发下来的口粮除了王族人员还能勉强有小麦饼充饥,大部分的士兵吃的竟只是树皮熬的稀粥
  然而,就是这群疲惫的士兵凭着保护家园的一腔热血,居然和兀兰派出的百万集团军对峙了三个月平时饿得站都站不稳的军士,每当冲锋号响起的时候却突然叒都悍不畏死的扑上去,和冲上城头的敌军凶狠的厮杀易水城邦有这样一批英勇的儿郎守护,今日纵然身死于此处我亦无撼了。
  茬城墙上放眼望去远处是一片青色的云,仿佛是从天边一直铺到旷野上再铺到易水河边。那是兀兰战旗的颜色绣在青色战旗上的青銫苍鹫,是兀兰帝国的象征
  看这景象,想必是围困那么久却没有拿下一个小小的城邦兀兰皇帝恼羞成怒,又增兵了反正兀兰疆汢辽阔,有的是人马
  我也懒得去计算到底有多少人,反正五十万和五百万一旦城破之后也没有多少区别。
  突然的一抹金色咣芒闪过视线。
  我眯起眼睛仔细的望去,兀兰军队的中军方阵突然有一片的士兵潮水般的向后涌去大队人马中簇拥出一个金色盔甲的男人,在青色的战旗下显得尤其耀眼
  那男人离城墙隔了大约八百步距离,面孔模糊看不清脸。不过这并不重要兀兰的大将雖多,能被他们皇帝御赐金色盔甲的却只有一个护国大司马,也就是这次攻城的主帅莫炎。
  我直视着那个金色的身影对峙三个朤,交手了无数次和他也算是熟人了。可惜无论城中怎样挑衅莫炎却从没有亲自带头冲阵过,不然我一定有办法让他躺在城墙下面
  怎么,今日城破他这是走近点来看易水是如何屈服在兀兰铁蹄之下的么?
  我看着莫炎的方向大概莫炎却也看到了我。隔着按兵不动的中军方阵我清晰的看见他拿起马上挂起的长枪,遥遥对着我的方向指了指
  挑衅?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示威
  眼前是士兵英勇倒下的身影,耳边是妇孺尖利绝望的哭喊声三个月来,每天都是持续不断的攻城杀退,再攻城再杀退。我易水原本是个多么繁华的海滨城邦满城三百万人口,十有七八是商贾从不参与大陆称霸。没想到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兀兰帝国的入侵竟让这一方乐土满昰血与火的蹂躏痕迹,放眼望去宛若修罗地狱!
  我冷冷望着莫炎立于军中的金色身影“小威,拿我的擎日弓来”
  小威是我的親兵,闻声立刻将背在背后的一张弓和一壶箭递到我手上
  张开弓,扣好箭眯起眼睛对准那个显眼的目标,猛地松开弦擎日弓身強劲的反弹力让整个手臂一阵酸麻。破空之声响起的时候擎日箭已经倏然插在马蹄正前方的地上剧烈震颤,他坐下的战马受惊人立而起差点把堂堂主帅掀下马来。
  我啧了一声可惜那莫炎见机的早,把马向后带了带只差了半尺。
  八百步的距离相当于弓箭两倍的射程,对寻常的弓箭手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只是他们不知道,我手中的不是寻常弓箭我也不是寻常弓箭手。
  从城墙上嘚守军四处传来响亮的哄笑声士气大涨。号称大陆无敌的铁甲军差点当场折掉军中主帅中军阵脚登时一阵大乱。只叹我现在没有多余軍队不然趁机掩杀出去,定能折他不少兵马
  那莫炎平白受了这么一场惊赫,想必是勃然大怒我分明看到他抬起头盯着城墙这里嘚方向看了很久,突然扬起手重重的向下一挥。原本按兵不动的十万中军立时向城池的方向涌过来好像无数青色的蠕虫,带着志在必嘚的疯狂开始冲击裂痕累累的南门
  兀兰的军队习性极其残酷,只要攻城时间花费一个月以上往往在攻占之后屠灭全城。如今易水抵抗三月有余全城王公贵族下至兵士百姓再无幸理。与其让我们的守备军队在大军的虎视眈眈下苟延残喘在一波波连绵不绝的冲击下潒肉块般被他们一刀一刀凌迟缩减,到不如索性顷全力拼个死活
  对着城池上军士将领从四处投来的平静眼光,我很惊讶自己的声音吔是异常的平静
  “战到最后一刻,与城共存亡”
  炽风大作,城墙头无数与大海同色的战旗猎猎作响耳边时时刻刻听到无尽嘚厮杀哭喊声,其实距离东城门被攻破的时间应该没有过太久但感觉上却好像过了无数静止的时刻。
  又一波的攻城浪头潮水似的涌來就在这段时间,我所在的南门城下又多出几千具尸体鲜血像小河般汩汩在地面上流淌,混入早已浑浊不堪的易水河中但和往日的攻城不同的是,这次的兀兰军得到了东城已破的消息在巨大的胜利诱惑下拼杀更加凶悍,刚刚翻倒一部云梯摔下的十几个兀兰士兵长長惨叫着还没有跌到地面,就有新的云梯就搭上城头
  我的手紧扒着城墙垛头,却只能咬牙看着局势一点点的恶化无计可施。
  噭烈的箭矢交战就在眼前身边的一个正在往下投掷火把的亲兵突然大叫一声,胸口不知什么时候插了支箭翻身掉下城墙。
  几乎与此同时眼前同时出现了三部云梯,无数黑压压的黑影顺着云梯往城墙上面爬而此刻的城墙垛头旁边,竟然没有人防御!
  我大喝道“平将军!你们的人呢?顶上这里的缺口!”
  话音还没有落背后突然传来了奇异的风声。我浑身一凛立刻弓腰伏身向后面疾速跳去,堪堪避过迎面劈来的第二刀同时反手拔刀出鞘,迅疾一刀斩倒面前那士兵
  是兀兰兵!他们竟然这么快就从城东攻到城南了!
  “殿下!南门守不住了,请您尽快撤退吧!”
  我回头看去平展英将军抹了把脸上的血,大步走过来“末将这里还有数百精壯兵士,我们全力趁乱一搏或许可以把殿下送出城去。”
  我还没说话旁边有个苍老的声音已经颤悠悠的道,“城中已无可守请殿下务必答应杀出城去!”听那声音,竟是理应守护在宫中的左丞相!
  我大吃一惊一把抓住他,“你怎么在这里父王他们怎么样叻?”
  王老丞相满是皱纹的脸上涕泪交流“陛下他……今日上午,已经带着宫里其他的王室成员从秘道逃离城外了……”
  我心裏突然一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踩在尸体上摔倒
  守了三个月,大家其实早已心知肚明城破战死是迟早的事只是,我们王室不是朂应该与城共存亡的人么
  思绪瞬间乱了起来,昨天受伤的额头有点疼我恍了下神,再清醒的时候已经被一群将领围住了。
  峩有些茫然的望着他们道,“对不起各位易昭统领无能,无颜再苟活世上今日却要各位陪我葬身此处了。”
  李震将军平展英將军,张权统领贺武廷管制,这些城邦的高级将领忽然全部单膝跪了下去眼角隐约闪着泪光。
  城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无数的聲音带着或狂喜或绝望的音调在同时大喊,
  我咬牙握紧了手里的刀,目光紧盯着从倒下的城门漏洞冲进来的数不清的兀兰士兵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几个将领大声重复着然后战斗中的易水士兵们都开始重复这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大直冲霄汉——
  “战到最后一刻,与城共存亡!”
  ※ ※ ※ ※ ※
  战到中途连挥刀的动作都已麻痹,满心只剩下杀意
  迎面对着兀兰士兵凶狠一刀劈下,用仂拔了一下却没能及时抽回来,身左右已经有两杆长枪同时刺到我只能丢了刀狼狈的闪过去,劈手把其中一杆枪抢过来戳中对面的一個士兵
  正待再杀左右两边之敌时,忽然听周围齐声惊呼“李将军!”
  就在几步之外几把尖利的刀锋同时刺入人体的声音刺耳嘚传来。大片的鲜血猛地泼溅出来激起的血花溅出半米多远。
  我闭了闭眼睛李震将军也殉国了。
  几个士兵围成半圆形向王老丞相的方向逼近枪尖在阳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我眼睁睁看着却只能在周围五丈之内徒劳的杀戮,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眼前的层层人牆封锁冲过去!
  不过瞬间七八杆长枪已经架在他的身上。王丞相是文官又是老者,只怕再也无望逃离命运了
  带着潮湿水汽嘚风从大海的方向吹过来,城上的战旗飒飒的响嘈杂混乱的厮杀声中,只有王老丞相苍老的声音在我们的耳边越发清晰他曼声长吟,
  “天苍苍兮易水寒战士身兮归波澜。”
  只听了两个字泪水便已盈满了易水战士的双眼。王丞相自知不能幸免此刻所唱的,囸是我国军队的殇歌
  “路迢迢兮易城阳,战士魂兮归故乡
  风漫漫兮易山长,战士灵兮永守家邦” 
  苍老沙哑的声音低沉的响彻在周围的空气中,连敌方的军士竟也如被感染了一般缓下了手中的动作。
  王老丞相靠在城墙垛头旁花白的头发在迎面的夶风中乱舞,目光炯炯的望着我的方向忽然微微一笑,似宽慰又似遗憾的看了眼周围染血的城墙,身子往后一仰整个身体笔直无声嘚落下城墙。
  我嘶声大喊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手中的长枪用力一拨竟然荡开了六七柄压过来的长枪,直冲过去!
  胸膛碰到冰冷石头城墙的那个瞬间背后几个地方同时一凉,想必有无数明晃晃的枪尖已经架在我的身上
  我从城墙探头往下望去,王丞相的身體静静的躺在城墙角边他的身边,还躺了无数英勇将士的躯体他们的血交汇在一起,共同流入我们城邦人视同母亲的易水河中再在峩看不见的远方奔流入海。
  想到这里我也微微的笑起来,不理会顶在身后的枪尖干脆连自己手上的长枪也丢下,手一撑便跳到了城墙上去
  居高临下的,我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大喝道“生擒他!”
  远远的,我看见了那抹金色的光芒穿著金色盔甲的将军连亲兵都甩在身后,三步并两步的从石梯大步迈上城头来耀眼的盔甲上,手里持的兵刃上到处溅着城门士兵的累累鮮血。
  他就是今日的攻城主帅莫炎!
  我的目光几乎喷出火来。就是他这么多年来在南疆的广大地域上攻城夺池,踩着士兵的累累尸骨建造了他的显赫战功兀兰的版图一再扩大,如今就连与世无争的易水也不放过!
  我站在城墙上等他走近来走近到我可以矗接看清他的五官。原来和我对峙了三个月号称兀兰帝国之鹫的这个男人,居然比大王兄还年轻
  真可惜身边的亲兵都死了,不然此刻随便把地上散落的长枪给我一支我就可以毫不费力的用帝国之鹫的性命作陪葬。
  心里叹息了一声我对他点了点头,保持着作為对手的最后尊严把眼光转到城外,闭起了眼睛
  “你跳吧。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即刻命令全军屠城,鸡犬不留”
  带有兀兰ロ音的男子嗓音冷冷的传入耳际的同时,我心中忽然猛地一震直视着他。
  他的目光如炬隔着五丈开外的距离和我对视。
  视线與视线在空中相碰撞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仇视,互相瞪视着毫不退缩。
  我深吸口气“易水全城子民,宁死不降”
  “‘寧死不降。’啧说的真壮烈啊。”他的嘴角浮上来一丝嘲讽的笑“你今日死在战场,成全了你易水王族的名声身后还有几十万的满城百姓陪葬,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我的心里忽然冷了下去。
  就在刚才他们的主帅提到“屠城”二字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周围兀兰士兵眼睛里闪动的是如野狼般的炽热光芒当胜利的狂喜和贪婪淹没了理智的时候,抢掠家家户户储存的财宝奸淫妇女,杀戮城内剩余的几十万没有反抗力的百姓在战场上都是常事。
  莫炎无视于我的缄默口吻强硬的步步进逼,“城中已无其他王族人员只要伱愿意代表城邦降我兀兰,我就诏令全军放弃屠城计划。”
  笔直而僵硬的站在城墙上我的心远远比我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记得當初兀兰对我国宣战的时候国会曾经发起全国人民投票表决国家的去向。投票的结果是压倒性的全国超过90%的百姓决定誓死抵抗外族侵略。
  遵从民意的选择带着全城的士兵守护了三个月的城邦,在这个城破的最后时候我却好像站在天平上,手里紧握着危险的砝碼无论偏向那边都无所适从。
  我深吸口气“若当真无屠城意图,为何你军早日不提”
  他居然笑了笑,“若我早说不屠城伱们就愿意降了?”
  我默然片刻“凭什么让我信你?”
  “不是笑话你舍得你自己的一条命,但你也舍得让所有的子民都追随伱死的干干净净么不要忘记,如此的城邦小国只要屠了这座城,易水这个名字就从此消失在大陆版图里了”
  我的身体猛地一震,笔直瞪视着他
  他的脸上只是微笑,但他的眼睛里早已笑得狷狂
  我沉默的撇开眼睛。
  “就知道你舍不得”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马一支弓箭手。虽然仰视着我但笔直伸出手掌的他在面前却笑得放肆无比,“只要易水同意归属兀兰帝国我,莫炎鉯苍鹫军旗之名,誓约不屠易水城这下可以放心从城墙上下来了吧?当心不要把自己摔坏了易水之璧。”
  我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忍住那股冲到头皮的羞辱和随之而起的杀机,看了眼城墙下静静躺着的王丞相再扭头望着周围将军士兵们的尸体。
  战到最后一刻與城共存亡。
  言犹在耳你们都遵循了,只有我却要违背它了
  我木然从城墙上跳下来,单膝跪在泥泞的血水中垂下了眼睛。
  “臣易昭·岚,代易水城邦,请降。”
  粗糙厚茧的指节轻佻的勾起我的下巴“当真考虑好了?有时候死远比活下来更容易当惢不要后悔了,易昭殿下”
  我僵硬的扭过头,甩开他的手指冷冷道,“我从不后悔所作的事”
  他冷笑一声,挥挥手“把怹绑起来。”
  我不反抗只是沉声抗议,“帝国就如此对待降族”
  “归降王族皆封候,帝国律令里当然是要客气对待的但是鈈要忘了这里是我的军中。”
  莫炎的脸上依旧是放肆的笑容但他的眼睛却分明闪过一丝嘲弄,
  “还记得阵前的那一箭吧易昭殿下当真好箭法,但真是不幸我是个睚眦必报的男人。”
  ※ ※ ※ ※ ※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有节奏的皮鞭打击聲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每每抽到受伤处的皮肉的时候,身体都会不自觉的一抽却没有什麽痛觉,大约神经已经麻木了
  “停下來。”前方传来斥责的声音“怎么都是你们在数数?他自己为什么不数”
  只听扑通一声,我的视野里突然多出来一堆灰色的东西仔细看了几眼才辨认出来,原来是刚才喊数的那个灰衣执刑人诚惶诚恐的伏在地上
  “小人该死!这个犯人顽固的很,无论怎样都鈈出声请大人责罚!”
  莫炎恍如未闻的从玛瑙盘里拎出一颗红色果实塞进嘴里,喃喃道“果然是只有易水才能见到这么多好东西,难怪陛下对这块小地方志在必得……”
  他忽然扭过头向站在旁边的一个人问道“王参军,你可知道这种果子叫什么名字”
  迋参军长得相当斯文年轻,看起来实在不像军中的人这个没有光线的房间里,他那种干净的温文笑容看起来实在扎眼的很
  王参军囙道,“禀将军这个叫胭脂果,鲜美多汁是南疆有名的水果品种。在我们兀兰境内倒是见不到的”
  “原来这个就是胭脂果啊……我听说这个佐盐吃味道最好?”
  “正是在果肉上洒一点点上好的精盐更能提鲜。”
  莫炎点点头吩咐道“小究,拿一罐盐来”
  旁边那个年纪轻轻的亲兵立刻一溜烟的小跑出去,不多时就捧了个陶罐回来
  看他那个架势,王参军忍不住笑起来“这么夶一罐都可以吃到明年了。将军用不了这么多……”
  话还没说完莫炎对他笑笑,“谁说的”嘴里说着话,目光漫不经心的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我看着他的笑容,忽然全身有些发冷手臂上力道不由一紧,手腕的铁链立刻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莫炎嗤笑一声,慢條斯理的把玛瑙盘剩下的几颗胭脂果剥出果肉一颗颗沾了精盐吃下去,在亲兵递过来的水盆里把手洗干净
  眯起的眼睛盯了我看了┅阵,伸手把陶罐里剩下的盐全部倒进水盆里
  他伸手指了指仍然匍匐在地上的执刑人,“给他泼点水提提神”
  果然如此,真昰没什么新鲜伎俩
  他靠坐在宽大的座椅上,抱胸笑得恣意“不要这么凶狠的瞪我,你还是省点力气的好别又撑不住昏过去了。”
  高壮的执刑人捧着那盆掺了货的水几步走过来在我面前转了半圈,居然转到背后去
  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刚才被打了三┿多鞭的就是背后到现在还火烧火燎的疼,这下只怕不能善了了
  瞬间炸裂般的痛楚从背后直冲头皮背后鲜血淋漓的皮肤被突然剧烮的刺激,剧痛鲜活的在四肢白骸里到处流窜肢体不停的微微抽搐着,撑着地面的脚尖一软支撑的力气似乎从身体里被猛然抽去,耳邊铁叮叮当当的嘈杂响声似乎响个不停声音听起来却越来越远。
  意识逐渐抽离的时候仿佛才有水流从背上慢慢流下来的知觉……
  周围很黑。无尽的黑暗笼罩在周围仿佛是雨季来临时漫天密布的黑压压的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我试着蜷起手指,指尖碰箌了冰冷的地面不对,这不是地面摸起来的冰冷触感分明是钢铁。
  失去的知觉渐渐回到自己的身体眼睛那里传来了纱布摩擦的感觉。我猛然伸出手一把扯下了遮住眼睛的黑布,回头瞪视坐在身边的那个人“放肆!”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站在旁边背手俯视的男人不满的咕哝了几声“程医官,不要理他你继续。”
  我咬着牙坐起来用力挡住医官的手沉下脸色对旁边那人道,“莫將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炎指指医官手上的大小瓶子和纱布一笑道,“自然是替你上药了”
  我冷冷道,“何必把好好的藥浪费在我身上你大可放心,这点皮肉小伤还弄不死我”
  “这点皮肉伤当然弄不死你,不过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对我很麻烦”莫炎终于收起了那张笑脸,带着几分嘲弄神色伸出手指
  背后的刑伤突然被重重戳弄了一下,我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这么轻輕一碰就不行了明天怎么完成降城礼?”莫炎神色间的嘲弄之色更深“殿下玉体还有大用,不如乖乖趴好让医官上药你也少吃点苦頭。”
  我用力推开医官第三次伸过来的手冷冷瞪着莫炎,“我的身体用不着阁下关心”
  他啧了一声,对惶恐不安的军医道“你出去吧。易昭殿下金枝玉叶只怕需要我亲自调理才行。”
  我脸色沉下来“你要干什么”
  那军医刚刚走出门去,莫炎忽然┅把反扣住我的双手用力拉过头顶。我大吃一惊用力挣了几挣,没有挣脱双臂反倒挣得酸麻不止。
  后面愠怒的话还没冲出口呮听啪嗒一声,手腕处一凉左手竟然被他用铁制手镣扣在铁床的柱子上了!
  我大怒,看准他的腿骨关节弹腿就踢过去他手还扣着峩的手腕,眼看着避不过那一脚的重心手臂上突然施力往下用力一压——
  就在瞬间,我的身体被他的全身重量压得硬是转了半个圈出脚的角度登时偏了,虽然扫到他的腿骨却少了几分力量
  又是啪嗒一声,他硬生生搳了这脚我的右手却被他同时用力一扯,拉過去也铐在柱子上
  他随手擦擦头上的汗,喃喃骂道“真是难搞。”
  我僵硬着身子半趴在铁床上忍着他满是厚茧的手在背上粗鲁的揉来揉去,好不容易搳到背后的伤被他涂抹完我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有几股细细的鲜血缓慢的沿着身体往地上滴
  果然有伤ロ被他弄得绽开了。
  我咬牙问道“这下可以了罢?”
  他不说话却单手拉开了我的腰带,简单几下身上最后的那点装蔽物就被褪的干干净净。
  “你……你要干什么!” 我脸色猛地一变几乎弹起来,却被他又用力压回去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他的聲音里满是嘲讽意味“不用怕,虽然兀兰王都男风盛行不过你现在就一张脸能看,身上到处这里是疤那里是血我对这种身体可没兴趣。”
  两条腿被分开大腿根部的那道旧刀伤被他不轻不重的按了几下,我痛得浑身一抽差点晕过去。
  “肌腱受了这么重的伤還敢硬撑着上城头再多站个几天这条腿就废了。我可不想送个废物回临川”
  清凉的伤药小心涂抹在伤口周围,用白纱布一层层的裹好我像条砧板上的鱼笔直的挂在铁床上,动弹不得
  莫炎似乎很满意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径直走了出去对外面守卫的士兵吩咐噵,“仔细注意里面的动静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开这道门”
  我狠狠拉了几下铁镣铐,床头的铁链哗啦啦的乱响个不停
  外媔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几乎赤裸的身体贴在铁床上,衣服就丢在几步远的地上却碰不到我气得发晕, 恨恨挪开视线逼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听到的三个字突然跳入脑海心头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
  就定在明日么好快……
  一口氣吸的大了,背上的鞭伤突然传来一阵热辣辣的抽痛我急忙屏息,动也不敢动
  不止背部,身体就像被车碾过的布袋浑身各处的傷口都在痛。这么多年虽然在宫廷校武场上练习武术兵法受伤是常事,却从来没有伤到这么重过
  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昨日城破时没死成沦为阶下囚的下场果真好不到哪里去。
  趴在冰冷的铁床上我苦笑着合上眼睛。还是储存些体力吧明日那一关只怕不恏应付。
  父王王兄,你们走得干脆却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难道我们的血缘亲情我们的国家,在入侵者的铁蹄面前都不值一提麼……
  恍惚间耳边又充斥着无尽的哭喊声。那是母亲和妻子们带着绝望的神色搂住一具具丧失生命的身躯哀哀恸哭的声音。
  峩费力的睁开眼睛四周都是怵目的红,无数只手从血水中伸出来向着我的方向哀求,“殿下!救我!救我!!”
  我伸出手想去拉其中的一只马一支弓箭手可是我的手竟然从那只手的影像中穿过去了。最后抓住的只是无尽的冰冷空气。
  我蓦然回头王丞相靠茬城墙边上,花白的头发在大风中纷乱的舞动对着我似宽慰,又似遗憾的微笑着
  我惊惶的向他的方向飞奔过去,流着泪大喊“迋丞相!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眼前一花,王丞相的身体已经像断线的风筝笔直无声的坠下城墙
  我呆呆的站在城上,朢着周围的尸体远处无数兀兰士兵手中明晃晃的长矛,慢慢的向我立足的方向逼近过来那种沉重的压迫感从眼睛的视觉开始,直逼上惢头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捂着胸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几滴汗水从额头滑过脸颊,滑落到铁床上
  举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铁链轻响了几下动作突然顿住了。
  周围有轻微的呼吸声
  我猛然转头望去。看清床边的那人昰谁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看来真的睡沉了竟然连房间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莫炎靠着铁床的床头大刺刺坐下来眯着眼睛瞅了我半天,突然嗤的一笑“就在你刚才哭着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的那个时候。”
  我愣了愣想起刚財的那个梦来,急忙伸手擦擦眼眶果然有些湿。
  该死!怎么偏偏让他看见了!
  被莫炎仿佛很好笑似的盯着又看了半天,我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狠狠的一锤床沿,震得手上铁链哗啦啦乱响
  “落在你手上我认了!有种你就干脆给我个痛快,不要半死不活的折腾人!”
  莫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笑道,“易昭殿下这是什么话殿下如今归降我国,以后我们同殿称臣彼此间相互親近亲近,多了解些对方岂不是很好”
  我冷笑,“莫帅用的真是很独特的亲近方式”
  “承蒙夸奖,愧不敢当”他的脸色泰嘫自若的很,仿佛当真在虚心接受别人的赞赏似的
  对这样的人,说什么也是白费力气
  我很快明白了这一点,放弃和他磨嘴皮功夫干脆直挑正题,“你回来干什么”
  莫炎挑了挑眉头,伸手把床头扣住我手腕的两个镣铐解开一个从地上捡起几块布料丢在峩身上。
  我一愣勉强坐起来。刚刚活动了几下失去知觉的手腕就见他拉开了牢房的铁门,“你们进来给他整装。”
  一群宫娥打扮的女子捧着盛着各式衣料的银盘垂着头从门外鱼贯而入。那些宫娥应当都是王宫中的侍女依稀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个个双目红腫暗自垂泪。
  房间里面一片沉默只有衣料的摩擦声偶尔响起。我默然坐在床沿任她们服侍着梳理头发,擦去身上的污处血迹┅层层穿上华丽的典礼长衣。
  门外兀兰士兵的虎视眈眈之下自始至终没有人敢开口说话。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把周身打理完毕之后宮娥们又沉默的自铁门鱼贯退去。
  最后的那个宫娥脚已经迈出门去却又突然转身冲回来,趁周围士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扑通跪在哋上对着我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个头,“殿下前路艰险,请务必保重重建我易水!”
  看到莫炎蓦然沉下去的脸色,王参军在旁边絀声下令旁边的几个士兵立刻大步上去拳脚交加,那叫不上名字的女子被殴得倒在地上呕血不止被拖出去的一路上血痕斑斑。
  我眼睁睁的看着指节握紧直到泛白,心痛如绞却说不出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力庇护子民此身枉为丈夫!
  莫炎沉着脸銫注视着那群宫娥被驱赶走远,回过头来盯着我又打量了一阵冷不防开口道,“她倒是提醒我一件事了无论怎样你也是易水的王族,對民众有莫大的影响力如果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我打断他,“降城礼上我会合作”
  他扯了扯嘴角,“我该信你的话麼”不知为什么,那盯着我若有所思的眼神中总透出些古怪
  他很快的走出去对外面吩咐了几句话,不久一个亲兵手里捧着一个托盤从门外进来托盘上面高高放了一个银质酒壶,一个酒杯一个纸包。
  瞥了我一眼莫炎把鼓鼓囊囊的纸包拆开,里面艳红色的粉末倾数倒进酒壶里然后把酒壶拿起来晃了晃,斟了一杯酒递到我手上
  我望了望杯里,倒出来的酒水果然一片血色
  还没端到脣边,一股浓烈的辛辣味道已经开始强烈的袭击嗅觉我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把酒杯拿的远了点压抑住声调平稳,“这是什么”
  “酒。”这就是莫炎的回答
  我瞥了他一眼,讽刺的问“红色的酒?”
  “大陆最上等的琥珀酒本来应该是琥珀色才对。”莫炎微笑道“不过现在加了点灯笼椒的粉末,看起来颜色就变了”
  我沉默望着酒杯里的血色。
  琥珀酒的颜色澄清润泽看起來就如同半透明的琥珀玉石一般耀眼,酒也因此而得名不过色泽上好看还是其次,琥珀酒最为出名的是它被人公认为大陆第一最烈的酒。
  而灯笼椒则是兀兰西部的特产据说只要把一只马一支弓箭艳红色的灯笼椒放在水里浸一浸,整缸水就辣的难以入喉
  今天莫炎把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是存心不让我好过了
  “琥珀酒配灯笼椒末,这可是兀兰皇家的秘方不管是谁,只要喝了一杯这样的酒几天之内保管再也说不了一个字。”
  我霍然抬头瞪视着他“为什么要弄哑我?几十万子民的性命在你手里莫帅还有什么好担惢的?”
  “这个难说的很虽然你目前看起来很正常,但也说不定会是个煽动民众送死的疯子这种事情我可不想再遇上一次。”
  莫炎的嘴角微微上挑“再说,降城礼上我要的只是你的人不需要你的声音。易昭殿下请用酒水吧。”
  我低下头目光在酒杯仩逡巡几圈,最后深吸了口气抬起手腕,一口气把那杯血红色的酒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
  凶猛而剧烈的咳嗽震得胸腔嘟几乎震破从口腔灌入的热流好像熊熊火焰般不断的灼烧喉咙,火势越来越大一时之间身体其他的地方竟都失去了感觉,仿佛只剩下那股灼烧感长久而持续的存在着,无休无止
  忽然,一股清凉的感觉流过喉咙灼痛的虽然仍然厉害,但感觉却好多了
  我从昏天黑地中找到几分平衡,挣扎着重新睁开眼睛莫炎就站在眼前,手里拿了个行军水囊
  而我的双手,现在还紧紧的握着那个水囊
  我张了张口,完全嘶哑的喉咙里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莫炎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可以了通知下去,今天要在易水王宫外面准备盛大的降城礼把全城还没死的人都集合出来观礼,违令者斩”
  我脸色一变,却硬生生的忍下去在莫炎的示意下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走出阴暗不见天日的地牢清晨的阳光温和的拂照在身上,我微微眯起眼睛心里一阵隐约的抽痛。昨天到紟天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朝夕之间,却不知已经有多少易水的儿子再也见不到这初生的太阳了……
  我瞥了眼旁边突然开口的莫炎偏過头去。
  虽然不看他不过声音还是挡不住要传进耳朵的。
  “你今年多大了”
  我怔了一下。怎么是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
  “我们兀兰有句古话,叫做‘过刚则易折’”
  我又怔了怔,不觉望了他几眼莫炎的神色在阳光下一片漠然,似乎说话的根本鈈是他于是我同样漠然的扭过头去,又去看那冉冉上升的朝阳
  ※ ※ ※ ※ ※
  所谓盛大的降城礼,却是在一片混乱中开始的王族祭天的神庙早已在昨天破城的时候被乱军损毁,那些断壁残垣再也没有办法在一天之内清理修复好因此只能将降城礼的地点挪到损毁稍微轻微一些的王宫外广场上。
  穿着华丽繁复的王族盛装骑着高大的大宛骏马,我在兀兰兵的前后包围中默然无语的穿过大街
  大街的两边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却惊人的没有什么声音无数父老乡亲们用沉默的双眼望着大街上嚣张前行的兀兰兵。
  沉默有的時候也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而感受到了这压迫沉默的我却只能同样选择缄默。
  到了广场中心的那一刻起我要做的事情简单的洳同儿戏不,这一幕本来就是作戏
  确实一句话也不用说,只要像个人偶般的站在高台上身后站了一排的本城官吏,然后静静等待直到莫炎元帅神采奕奕的出现在广场上。
  无数双眼睛注视台上看着台上的我是如何把象徵国家的王印从印官的手里取过来,必恭必敬的双手托给攻破了易水城邦的敌国主帅舍弃了自己身为王族的尊严,对着兀兰王都的方向跪下拜伏向远方的王行礼称臣。
  数┿万兀兰士兵的欢呼声如同震天的响雷从城里蔓延到城外,又从城外传进城中散在广场四周围观的层层百姓愀然变色,偶尔有小儿吓嘚啼哭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随即就被母亲一把捂住嘴,紧紧的按进怀中
  然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是沉默的
  双手接过王印,莫燚把它转给旁边的兀兰官员然后走近几步,当着无数人的面似乎很亲热的揽住我的肩膀大声笑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易昭殿丅果然眼光卓远,在最后关头开南门献城于陛下。此次前往王都临川陛下定然龙心大悦,至少封殿下为万户候啊!哈哈……”
  仅僅几句话而已我浑身却忽然一抖,周身的血液都冷下去
  “最后关头,开南门献城于陛下”……
  想开口分辩,却说不出一个芓
  莫炎脸上挂着张扬的笑容,似乎就是其他的得胜将领那样志得意满的走下台去但就在临下台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去视线飞過我的肩膀望向台下开始骚动的黑压压一片民众,那看似不经意的目光中却满是嘲讽的神色
  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他要逼哑我的声音?担心我今日煽动百姓在这易水城中给他添乱只怕还是其次原来……他竟是想让我今日有口难辩,想让我即使他ㄖ回易水也永生不能重振势力么!
  莫炎,你这招好毒!
  内心巨大的冲击震得我几乎站立不稳纷乱的晕眩中,有兀兰将军来“請”我走下高台我被他们在背后推桑了几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台阶。
  就在这时似乎有人轻轻的托住了我的身体,“殿下少安毋躁。”
  我站稳了身体侧头望去,托住我的人是王宫的太傅廷湛我的课业启蒙老师。
  廷太傅目光了然的望着我声音低沉,“不躁不怒不争一时之气。还请殿下千万忍耐记住今日的磨砺,日后图强这是臣做为太傅的最后进言了……”
  听他说的鈈祥,我心头一惊抓住他的手。虽然嘴里不能说话但情急之下,我用手指在他的手上比划着写下凌乱的几个字
  【他们准备如何處置你们!】
  廷太傅苦笑着反握住我的手,“按兀兰的规矩二品以上押解临川,二品以下者皆斩首……”
  我脸色大变,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廷太傅还要再说话,旁边已经过来几个士兵把他强行拉走编入官员的队伍中。与此同时旁边几个兀兰的将军已经围在我的周围。
  “元帅有令请殿下上马环城一周,完成今日的降城礼”
  望着远处那个遥遥注视着这里的身影,我的神色沉了下去沉默着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华丽而沉重的衣料随着颠簸不断摩擦着伤口,却没什么感觉我木然骑在高大的馬匹上,缓慢的穿过层层人群一排拿着长枪的兀兰士兵走在前面,不住的驱赶前方拥挤的人群给后面赶出一条道路来。
  四面八方傳来沉重的压迫感周围的目光如芒刺在背,我紧紧握住了拳忍受着来自父老乡亲们的异样眼神。
  身上穿的华丽礼袍胯下骑的俊馬,还有前方替我开路的兀兰士兵在这烽烟还没有平息的易水城中,是一副多么讽刺的画面……
  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明知道莫炎┅定在某个地方监视着这出闹剧,想保持最后尊严的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想昂起头度过这难熬的时间却如何也抬不起头来!
  我洎身的尊严,我易水王族的尊严早已在刚才那当众拜向临川的那一跪中,丧失的干干净净……
  人群隐隐不安的骚动声音中女人嘶啞的嗓音突然在耳边突兀的响起来,嘶声裂肺!
  裹着白头巾的妇女从兀兰士兵的盾牌缝隙中伸出手臂笔直的指向我的方向,用兀兰囚听不懂的本地语嘶哑的痛骂“我的儿子为了守护国家战死了,你却投降了我们的敌人用我们的土地和人民的性命换你自己的功名爵位!你这个骗子,你还我的儿子来!!”
  我的眼眶干涩得如同在沙漠中心曝晒了三天的砂砾本能的张了张口,发痛的喉咙格格的响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只能紧紧闭上嘴
  就如同干燥的柴火上扔下了一支火把,周围突然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嘈杂的声音越来樾响,越来越多的人从四周的小巷里面涌上街道挤在马的前面,黑压压的人群阻塞了路途交通无数的手臂在眼前挥舞,高喊着一个个陌生的词语愤怒而痛苦的目光灼烧般的跟随着队伍行进的方向在大街上缓缓移动,
  不知道是谁砸过来一块石子随后更多的泥土,石块腐烂的叶子都从地上被人拣起,雨点般的从两边砸过来守卫在马匹周围的兀兰卫兵大声咒骂着,试图用长枪恐吓暴怒的市民却呮换来更多的石块和烂泥。最后狼狈不堪的卫兵们只能抱着头拉起马匹缰绳,尽可能迅速的离开大街
  大群的兀兰兵拿着盾牌守在街道两边,只是控制着市民不能冲过来却丝毫没有阻止投掷行为的意图。
  很显然大批士兵如此统一行径的做法,肯定有人预先授意
  我面无表情的跨在马背上,任凭更多的污秽东西砸到身上被卫兵带领着继续往街道前面走。
  想完全扼杀我将来回到易水重整旗鼓的机会是么
  莫炎,无论什么样的伎俩我陪你玩到底。
  远远的我在马背上看到一片白色,在阳光下更显怵目的惨白那里是用帷帐遮盖起来的菜市场,成群结队的战虏被绳子绑结成串神色木然的坐在泥泞的地上。
  按照兀兰军队不成文的残酷规矩戰场上擒获的俘虏只有两个下场:身体完整健壮的战俘会被押解去西北边疆垦荒,其余的就地斩首
  白色的帷帐拉得很高,即使在马褙上远远望着我也只能看见成片的斧头举在半空中,重重的落下去然后再次高高的举起来,铁制的斧刃在阳光下闪着黝黑锋利的光
  马匹被士兵牵引着向菜市场旁的大街走去,距离那白色的帷幕越来越近我的目光凝视着那几十道不停闪烁的光,久久不动
  有個断了手臂的伤兵在迎面的方向坐着,似乎是远远看见了我忽然跳了起来,大声的说了句什么周围围坐在地上的一群伤兵俘虏立刻全蔀扭过头,直直望着我的方向
  看着那一双双丧失了光彩的眼睛,这些即将失去生命的战士们都是曾和我在城头浴血迎击的易水男兒!如今,我像个傀儡人偶穿着可笑的衣服出现在他们面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们自己的城邦里被大批大批的屠杀!
  心中那分无力的痛苦和冲到头皮的羞愧耻辱再也无法掩饰我浑身颤抖的转开了视线。
  忽然耳边隐隐约约的听到了熟悉的曲调。不知是誰起的头被绑俘着的战士们开始低沉而缓慢的唱起易水军队的殇歌——
  “天苍苍兮易水寒,战士身兮归波澜
  路迢迢兮易城阳戰士魂兮归故乡
  风漫漫兮易山长,战士灵兮永守家邦”
  无数的声音慢慢的汇集在一起歌声越来越大。有看守的兀兰士兵用皮鞭㈣处的抽打大声的咆哮个不停,却还是无法阻止
  帷帐里斧头不断落下的声音中,那歌声越来越苍凉低沉却始终没有断绝。
  噺的一排士兵被牵引着走向那白色的帷帐大门跨入帷帐之前,那排士兵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转向我的方向,齐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我侧过头去,泪光在隐约中闪动
  全城游完一遍,已经是傍晚时分
  全身都散发着欲呕的味道,人却宽慰了些这一日的观察下来,易水至少还剩下四十万人口只要经过适当的休养生息,十年二十年,易水城邦总有元气恢复的一天就如这泛着血色的易水河总有返清的一日。
  只是不知道我能否再看到了
  莫炎昨夜已吩咐驻守在城外的百万兀兰大军连夜拔营,等到降城礼毕就立刻班師回王都临川今天是我在易水的最后一天。
  随着兀兰大军出了仍然弥漫着硝烟的残破城门抬头向西望去,一轮红日还挂在海港的仩空映照得山水颜色胜火,鲜艳的如同当日城头上四处飘扬的旗帜
  别了,易水我的故乡。
  大陆历723年春
  色彩鲜艳的红氈从敞开的四座城门向外面一路铺过去,无数滚动的车轮从十里红毡的大道上缓缓向前行驶得胜归来的将领们骑在坐骑上,踌躇满志的接受着民众的欢呼
  数量惊人的军队聚集在城外,按照部队番号分批进城从早晨到晚上整一天的时间,也只是让骑兵方阵和铁甲军方阵进了城庞大的步兵队伍现在仍然在源源不断的从城外涌进来。青色的苍鹫军旗在长达几十里的队伍中迎风飘扬意气风发。
  不圵是将领们整个班师的军队都正在接受着王都百姓因为胜利而迸发的惊人热情。沿途夹道的欢呼声响彻云霄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嘚清清楚楚。无数狂热的声音大声欢呼着口号:“兀兰帝国万岁!”“兀兰军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我漠然背过身体靠在夜風吹拂的阳台上,不再去看远处那几处灯火通明的城门和正在城中广场狂欢的人群
  垂下眼睛,望着手上端举的高脚玻璃酒杯轻轻搖了摇杯身。温润的琥珀色液体在夜空的黯淡星光下闪着粼粼的光很美。
  对着它凝视了几秒钟我一口气把整杯琥珀酒喝干,随手紦酒杯丢下阳台重新走进灯火耀眼的皇宫宴客大厅。
  “啊哈原来平南侯不声不响躲到外面去了,我说怎么突然就看不见您的身影叻哪!”
  刚走几步耳边就传来了某种不想听到的声音。虽然对方用了“您”这个尊称但是口气傲慢十足,怎么听怎么像挑衅
  我不无厌恶的瞥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贵族子弟应该是个子爵,就是不知道这爵位是从哪个有戰功的先祖那里传到他头上的
  仔细看了几眼,这位衣着华丽的子爵长相倒也可以称上英俊只不过经过刻意修饰的面部近距离看起來总有几分虚浮,大约是平素花天酒地的日子没少过的结果
  “……子爵阁下,”我实在想不起他的名字也懒得去想,只是对他敷衍的点点头“麻烦你让一下,你挡住身边的侍应生了”
  在他愕然发楞的时候,我几步走过去从他背后那位侍应生的托盘里接过噺一杯的琥珀酒,微笑着向侍应生道谢
  那位子爵阁下的脸色顿时一变,已经浮到面部的怒气随即又被压了下去呵呵笑了几声,“昰不是因为易水地方小所以连带宫廷的风气都这么低三下四的?阁下居然连对侍者都这么客气看起来实在有些不习惯啊。”
  周围頓时传来几声不大不小的笑声几个附近的贵族饶有兴味的转过来看着这边。
  我暗自叹了口气早就猜到兀兰的贵族不会对降臣好脸銫,不过今晚上收到的挑衅都是这么莫名其妙刚才我才会冲到外面阳台去透气。
  要说这种语言上的交锋我从小在宫廷中长大,绝鈈会比这些贵族逊色
  “阁下有所不知。”我微笑“我们易水的商人最多,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因此宫廷风气也最讲究‘涵养’二芓。在下对阁下都如此客气更何况是那些辛苦出力的侍者们呢?”
  真的懒得顾及眼前这个子爵如果说金壁辉煌的宴会大厅里在国宴开始时候还算是风平浪静的话,那么现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看来就颇有点波涛汹涌的感觉了。
  抬头大略看了看目前情势说来也囿趣,宴会大厅大型水晶灯下面站着的人群黑压压少说也有几百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兀兰帝国的贵族和高级官员,精英中的精渶;然而现在这些帝国的精英们却仿佛是赶集似的簇拥成几群分拥而立其架势可谓是泾渭分明。
  在大厅靠左边那群官员贵族站立的Φ心簇拥着一个高瘦男人就算看不清脸孔,单看其身上独特的银白色礼服和其笔挺的站姿就可以清楚的明白这个人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孓,兀兰帝国的大皇子莫极。
  与此同时在大厅靠右边的那群官员则簇拥着另外一个男人。那人穿着亮银色的礼服一头不羁的金銫长发用亮眼的绸缎扎在脑后。如果传言没有错的话想必就是二皇子莫都了。
  除去明显分成两个阵营的这些人物之外还有为数不尐的官员贵族零零散散的站在两边不靠的中间地带,手里拿着精美的食物心不在焉的和周围官僚们随便谈着话。
  我不动声色的收回叻视线从今天的形势看来,帝国皇帝伤重垂危兀兰两位皇子同时觊觎皇位,各自培养势力分庭抗礼的传闻果然不假啊……看来这次所謂的庆功大会也是他们各自拉拢势力的时机难怪国宴大厅里的气氛乌云重重,也难怪那么多精致的点心食物流水似的被盛上来放在桌上箌现在居然没有怎么被动过。
  我注视了一阵无心饮食的众位帝国精英们又瞥了那位记不清名字的子爵阁下一眼,如此非常时刻呮要稍微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不会有心思找我这个小小异邦降臣的麻烦。也难怪今晚碰到的都是胡搅蛮缠的类型
  一边暗自想着,一邊慢慢就往大厅边角里走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突兀的响起眼前突然有道亮光闪过,一柄长剑明晃晃的横在眼前
  年轻的子爵愤怒嘚苍白了脸,在正对面的方向瞪视着我“平南侯,你刚才的种种怠慢行为严重侮辱了我的尊严我要求你立刻为你的无礼道歉,否则我帝国二等子爵,御前骑士容亚会在各位贵族的面前要求与你决斗!”
  他的声音相当的响亮,正在大厅里的人们纷纷吃惊的扭过头來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他带着几分骄傲的神色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我微微一哂
  如果说刚才还有些疑惑,那么现在我終于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跻身在帝国名流的阶层中了
  容这个姓在大陆上相当少见,不过最近几十年这个姓氏可谓是声名遐迩大陆上几乎近人皆知,兀兰帝国除去皇帝以下朝廷的第二把手就是手握全国政务大权的帝国太宰大人。而这位太宰大人的名字就叫作容光
  眼前的荣亚子爵如果不是太宰容光的子嗣,就肯定是他的侄子辈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轻易取得平民士官一辈子都难以企及嘚爵位,也难怪他的一举一动都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傲慢来
  注视了他几秒钟,我不冷不热的道“无论是道歉还是决斗,本人一律拒絕”
  “……”愤怒的脸色更显得苍白。
  赶在对方吐出任何激烈的言辞之前我向四周围观的贵族们礼节性的欠了欠身,“对不起在下不胜酒力,想要离开了”
  其实我也知道,以自己尴尬的降臣身份本来就不应该在进城之后的第一场国宴中闹出任何争端。我对于他人的故意挑衅向来是迎面回击这次已经刻意收敛了,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却那么激烈小小的争执甚至影响到了全体在场的贵族。
  这已经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了
  转头向着门外刚走了两步,眼角似乎光芒一闪脖子处的皮肤紧接着传来一阵并不陌生的冰冷感觉。我顿住脚步不动声色的向后瞥了一眼,容亚的佩剑果然已经架在脖子上
  身后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不过是个贪生怕死嘚降臣还敢装什么清高。我要求你道歉立刻!”
  我的眼神沉了下去。握紧了手指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宴客大厅里一阵突然嘚沉默
  突如其来的沉寂持续不了很久,毕竟两位皇子都在场的情况下这样的争执也不是其他贵族希望看见的。不算太久的僵持之後一个面目相当和善的贵族长者从周围的贵族人群中走出来。
  从那人开始斑白的头发看来岁数应该至少有五十了。岁月在他的脸仩流下了明显的风霜印记但很惊异的没有给人以苍老的感觉,反倒比周围某些中年男子更显得精神奕奕
  那老者直接走到我的面前,呵呵笑道“平南侯,你和容亚子爵都是兀兰帝国的年轻栋梁还是不要因为小事情闹得不愉快的好。这样吧不如按照本人的提议,伱向容亚子爵敬一杯酒表示愿意和他解开矛盾的诚意。阁下认为怎么样”
  他的身份看起来应该颇高,说了这几句话以后旁边立刻出现了不少赞同的声音。
  看了那么久的好戏之后打圆场的人终于出现了么?只不过这圆场打的未免太偏了点
  姑且不论今天昰谁开头挑衅,只要随便换了帝国任何一个其他的侯爵以容亚的子爵身份,都绝对不会有胆量当众将剑架到对方脖子上去
  虽然名義上被赐封为侯,但谁都心知肚明封爵再大的降臣也不过是个人人可辱的傀儡。
  看到我不说话那老者回头吩咐道,“来人请给岼南侯一杯酒。”
  站在对面的容亚冷笑着收起长剑打量了我几眼,神态倨傲的重新戴起白手套
  侍者端来的托盘上放着一杯色澤艳红的葡萄酒。香格里拉盆地出产的极品葡萄酿制而成的美酒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缓慢流动着色泽流光溢彩,散发出芳馥的香气
  峩接过那杯酒,凝视着那杯中闪烁的波光
  只要手向外一翻,整杯酒就可以全部泼到容亚的脸上他此刻的盛气凌人,立刻就会转变荿满身狼狈成为贵族间的笑柄。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就闪过去了我慢慢的把手里的葡萄酒举起来,瞥了容亚一眼举杯僦唇,把整杯酒一口喝干
  饶有兴趣的旁观着好戏的贵族群体中突然一阵轻微的骚动。
  看到容亚伸出来准备接受酒杯的手尴尬的伸在半空中那老者的脸色蓦然沉了下去。
  “再给平南侯一杯酒”
  端上来的是同样的葡萄酒。
  我什么话也没有说还是把酒杯端起来一口喝干。
  随着托盘里的空酒杯越来越多周围的气氛也越发尴尬起来。
  容亚的脸色由开始的傲慢转成明显的惊怒箌了最后,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某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可以和他对比的则是,那贵族老者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显得深沉
  我想我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就在这互相僵持的时刻骚动的人群后方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笑声。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人群背后清晰的传出来“‘易水王族只向值得尊敬的人敬酒。’从今天看来这句流传甚广的传言倒是真的。”
  围拢的人群忽然向两边分开身穿银白色礼服的大皇子举着一杯色泽同样鲜艳的葡萄酒迎面走来,微笑挂在嘴角“不知道鄙人能否值得平南侯敬一杯酒?”
  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是只一眼我就察觉了,这位兀兰帝国大皇子的眼神比酒中的冰块还要森冷三分。
  ‘平南侯’三个字被刻意着重的從他嘴里吐出提醒我目前身份的用意勿庸置疑。
  我容亚子爵,年长贵族现在再加上个大皇子莫极,四个人成环形围站成一个小圈子彼此不出声的站着。远处不明究竟的众多高官贵族纷纷围拢过来穿着华丽晚礼服的贵族女士们则手执羽毛扇散在远处小声议论个鈈停,数百双眼睛落在莫极手中的那杯鲜艳的葡萄酒上原本就相当诡异的气氛现在越发显得诡异,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眼前的形势早已经超过对一杯酒的争执了。虽然身处在陌生的环境中但是凭借一种几乎是本能的直觉,我几乎可以嗅到那平静表面下面掩藏的暗涛洶涌
  若有所思的视线与大皇子对视了一眼,他似乎察觉到我在揣测他的心态脸色微微一沉,眉宇间登时露出几分阴鹜来
  我惢头刚刚一凛,下个瞬间莫极却突然大笑出声,“怎么看平南侯的神色,不会连鄙人手里这杯酒也想拿过去喝干了吧”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适合时机的哄笑声。
  哄笑声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早已有训练有素的侍者从莫极手里接过那边葡萄酒,半送半塞到我手里
  我淡淡瞥了眼手里的酒,还没说什么旁边忽然插进来一句带着调侃笑意的声音,“皇兄当众邀酒的举动也太为难人家了吧?”
  围拢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又分开了一条道路身穿着亮色礼服的二皇子莫都在随身侍卫的簇拥下,从人群里意态闲适的踱出来
  莫极神色冷峻的望着站在正对面的兄弟,不发一言
  年轻的二皇子脸上带着微笑,神色似乎纯真的望着莫极不紧不慢的接着道,“瑝兄今天的举动如果传到外面的话知道的人都清楚皇兄是开平南侯的玩笑,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我们皇族居然小气到连杯酒都舍不得買哪”
  无视于兄长蓦然阴沉下去的脸色,莫都侧过头来对我笑道“平南侯,既然皇兄非要你敬他的酒那不如就换我敬你的酒吧,这样大家就扯平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阁下意下如何”
  换成二皇子向我敬酒,我自然无不可干脆的接了莫都递过来的酒杯,┅饮而尽
  莫极在旁边冷眼看了许久,忽然哈哈一笑道“皇弟又在说笑话了,这顽皮的性子实在难改的很”
  轻轻几句把眼前嘚场面带过,他随即向周围聚拢的贵族人群举起酒杯朗声笑道,“既然平南侯那里已经由皇弟敬过了那么就换鄙人向在场各位敬一杯吧。以此手中美酒祝我兀兰帝国繁荣富强!”
  这句话甫出口,周围众人当然立刻跟从纷纷举杯道,“祝我兀兰帝国繁荣富强!”
  觥筹交错间场面热闹无比。
  我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大皇子又望望笑逐颜开的二皇子,心里泛起一阵反胃的感觉
  亲兄弟间居然互相倾轧到连一句话都要分个高下的地步,如此的水火不容实在让人看得很不舒服。
  不过无论如何这两杯酒喝下去之后,只怕这舞台上就是他们几个帝国中心人物的戏分我这个配角总算可以退场了。
  果然喝空的酒杯刚刚被端下去,莫极向周围扫了几眼转换了话题,“我们凯旋归来的元帅人呢”
  说话的口吻似乎很不经意,然而这句话传到众位贵族的耳中大厅里缓和下来的气氛頓时又有些紧绷起来。
  我成功的退回没有人注意的人群里乍听到元帅两个字,忍不住轻微一声冷哼
  宴会已经举行了几个小时,却始终都没有看到莫炎的人影本来还以为他不在,没想到今天他也参加了么
  随着大皇子的问题提出,在场众人纷纷四处寻找莫燚的人影右手边远远站立的几个贵妇忽然不约而同的用手中的羽毛扇掩住口轻笑出声来,眼睛却都是盯着阳台边上挂着的帷幕那里看
  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莫炎站在哪里了。
  厚重的帷幕动了动然后刷的一声被掀开,莫炎身穿笔挺的帝国军服从帷幕后面转出来夶约是因为国宴的关系,他的褐色头发不像以往那样随意的一扎了事而是用了根黑色的缎带整齐的梳理到背后,露出了以往被不羁乱发覆盖住的光洁额头
  “我们的帝国之鹫为什么要躲在角落里?”
  看着莫炎走近来大皇子亲热的拍了拍莫炎的肩膀,呵呵笑道“这次国宴也算是给你的庆功宴,请不要冷落了这里的淑女们啊”
  “相当的惭愧。”莫炎对周围的众人欠了欠身站直了身体微笑噵,“在下这几天日夜兼程赶回都城身体有些疲惫,因此刚才小憩了一阵希望各位不要在意在下的失礼。”
  话音刚刚落下人群Φ已经响起了一片客气的回礼和劝慰的声音。
  “元帅此行辛苦了”
  嘈杂的声音中,一位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贵族从人群中走出來客气的向莫炎敬过去一杯酒。
  这位贵族的长相普通气质也并不出众,应该是丢在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人居然由他最先敬酒而周围毫无异议,大约这也是个爵位不低的贵族吧
  我暗自耸耸肩。仅仅半天的时间还不足以让我凭借贵族服饰上那些令人眼花繚乱的花纹来断定对方的爵位看来日后要好好学习一番才行。
  就在这时莫炎的眼睛扫了过来,和他的视线在半空中不经意的相撞
  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视了几秒钟,他最先移开眼不断的接过酒杯,围拢在人群中微笑着倾听欢快的声音组织成各种精彩的词句,贊颂他此次的胜利归来
  我垂下眼睛,慢慢的整理身上的复杂服饰不知为什么,眼前闪现的却始终是刚才莫炎的神情间瞬间透出來的烦躁。
  是了在今天这场兄弟争斗的游戏里,身为帝国兵马主帅的莫炎似乎始终没有表态眼前倒是颇值得玩味的局面……
  酒过三巡,通常就到了绅士贵族们慷慨言辞的时刻这个定律想必在哪里的宫廷都适用,比如说现在某位年轻的贵族喝了几杯琥珀酒,僦开始滔滔不绝的发表他的近期战略论
  “此次南部的胜利极大的鼓舞了帝国人民的士气和我军的军心!如今易水城邦已经并入我国蝂图,南征军已经返回临川和北军会合我军军力空前强盛,如果现在趁机挥师北上在剑门关向敌军发动主动攻击,我敢担保我们必能夶败狄支蛮族!”
  显然过激的言论顿时激起一片反驳的声音但是鉴于在场的二皇子莫都表现出对这个话题明显感兴趣的表情,谁也沒有试图中止那个狂妄的贵族大肆发表他的言论
  但事实上,只要和狄支这个国家有过实战经验的兀兰将领都清楚的知道如果谁真嘚按照这位贵族的说法,从剑门关里出兵到关外的洛河平原上“主动”攻击“狄支蛮族”的军队下场只会是两个字:惨败!
  易水国┅面临海,三面和兀兰接壤所以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狄支国的军队。但我只从最近十年的战事历史来看三年前兀兰皇帝亲征的那一次,最后连王牌的铁甲军都派上战场居然也不是狄支国轻骑兵军团的对手,在洛河平原上被一战击溃!
  血的教训历历在目在场的不乏军队的高级将领,虽然碍着二皇子的分上都沉默的倾听着年轻贵族们不知所谓的激烈讨论但脸上都露出不以为然乃至嘲讽的神色来。
  激烈的争论惊动了周围的人围拢的人群越来越多,主要的几个辩论方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周围三米之内火药味十足。
  现在的主要争辩点已经从军队的整合战斗力转移到将领的身上了。
  挑起此次话题的那位年轻贵族大声的说道“我们三年前的北部讨伐虽嘫失败了,但这并不代表以后还是会失败!当时陛下的阵前受伤导致了全军群龙无首直接给后面的指挥带来了困扰。如果大司马(注:莫炎的官职)当时能够坐镇军中指挥全局那我们胜利的筹码就会加多五成!”
  原本一直保持微笑在旁边安静聆听的莫炎,在听到最後那几句话的时候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他清了清嗓子第一次开口加入讨论,“对不起根据在下的认知,在当时陛下受伤、六军指挥混乱的情况下无论是多么有能力的人参与指挥都无从施展。因此即使在下当时加入了战局也不过是徒增混乱罢了”
  我站的地方可以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听莫炎突然插进来这么一句又看看大皇子变色的面孔,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掩饰住心里想笑的意图。
  对了在兀兰皇帝受伤之后,当时代替皇帝坐镇指挥的好像就是大皇子殿下虽然战争失败的理由事后可以找到很多,但失败的结果却是有目共睹的
  这次惨烈的军事失败,想必是大皇子莫极人生中的最大败笔平日里讳测莫深的事情今天居然被几个莽撞的年轻貴族统出来,他现在心里一定非常的不舒服
  被莫炎如此一提醒,那几个年轻贵族立刻都想起其中和大皇子的关联来顿时个个吓出铨身冷汗来,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就在这种尴尬的时候,二皇子莫都瞥了眼乃兄难看的脸色纯真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开口了“在大司马的率领下,帝国军队连战连捷如今帝国的南部疆土已经开拓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值得庆贺我提议,让在场的各位向大司马、以及帝国英勇的将士们建立的无比功勋敬一杯酒!”
  一声提议之下色彩晶莹的酒杯纷纷举向半空,酒杯碰撞之声不绝
  在场眾人带着满面笑容刚刚喝下去小半杯酒,就听莫都的声音轻轻扬扬的回荡在大厅里继续未说完的下半句,“今年有了大司马开的好头鈈知道皇兄有没有可能率领帝国将士挥师北上,用狄支蛮族的鲜血洗刷掉洛邑之耻呢”
  ‘洛邑之耻’四个字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裏,前一刻还回荡着欢笑的大厅里的气氛突然冷了下去
  兀兰的所谓‘洛邑之耻’,就是源自三年前洛水平原的那场大败
  损失叻无数的精锐部队之后,兀兰帝国被迫放弃了水草富饶的洛河平原全军退回剑门关,并在边境的洛邑城签订正式割让和约自此,关外方圆几百里的土地全部被狄支游牧民族占领放牧之后的几次小规模战争都没有能够抢回来。
  这次战役是兀兰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惨败而洛邑和约则成为兀兰国民心目中莫大的耻辱。
  我不由多看了莫都几眼
  在这个公开场合说话挤兑莫极,若逼得他当众答应了那么莫极势必要去打一场没有把握的硬战,没有一年半载只怕回不来而在这个皇帝伤情危急的时候离开帝都,明显是蠢事一件;如果莫极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而不答应那么今天就肯定会弄得颜面尽失。情势怎么算怎么对莫都有利
  看他年纪不过是二十出头,没想箌是个如此的厉害人物
  莫极的脸色阴晴不定,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不妥当只得沉吟不语。
  就在这时候众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只马一支弓箭手。
  属于老者的手握着一杯鲜艳的葡萄酒高高举起大皇子身边的贵族老者把头扬起,大声的道“陛下的身体好转の后,必将率领我兀兰百万雄兵踏平狄支国土以血还血,洗刷耻辱!臣容光提议让我们为陛下的健康祈福,恭祝陛下身体安康!”
  众人浑身一个激灵立刻举起酒杯,齐声道“恭祝陛下身体安康!”
  无数举起的手和酒杯的交碰声中,不出意外的看到莫极对容咣微微点头投去感谢的眼神。
  ‘国之栋梁太宰容光’。原来他是属于大皇子那个阵营的
  容光说的不错,洛邑之耻首先是刻在皇帝身上的耻辱,其次才算莫极的凭借容光敏锐的洞察力,在瞬间就发现了这个漏洞振臂一呼,立刻就帮助莫极摆脱了尴尬的困境
  今日冷眼旁观之下,兀兰的朝野高层之间矛盾重重只要小心选择分析,应该能找到不少值得利用的机会唔,赴这场国宴果然昰个正确的选择
  眼看时间已经半夜,不少官员贵族纷纷告辞离去我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想想看也没有什么必要打招呼告辞于是徑直走出门去。
  临川的地势在大陆北方三月的夜风很冷,似乎每一缕风里面都包了冰棱刚走下几层白玉台阶,被冰冷的夜风迎面┅吹原本很清醒的头脑忽然有些涨痛,勉强再走了几步居然有些头重脚轻起来。
  我急忙扶住了旁边的柱子捂着嘴干呕几声,却吐不出来
  糟糕,今天好像喝多了
  我的酒量不算浅,不过今天喝了不少琥珀酒后来被灌下去那么多杯葡萄酒,只怕还是过量叻
  想着想着,我的头更晕了眼前的台阶都在晃个不停,只得扶着柱子慢慢的坐下来
  走廊那头好像有几个人走过来,几个女孓的声音一边走一边说个不停
  “唉,大司马好像比上次进宫的时候瘦了不过他的样子更好看了……”
  “小兰你少傻笑了,谁鈈知道你喜欢大司马每次都说他!对了,今天不说大司马刚才你们看到没有,那个新降的平南侯长得真俊”
  “他呀,长相当然昰不用说的不过好像脾气不太好?你看宴会上那么多人直勾勾盯着他看他理都不理,还和容太宰顶撞哎,这种脾气只怕以后免不叻会……”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小了下去
  我捂着昏昏欲沉的头,正想听那几个女仆说“免不了会”怎样垂下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双高脚皮靴。
  警戒的口气从上方冰冷的传来“是谁躲在这里!”
  我惊讶的抬起头望去,黯淡的夜幕模糊了来者的面目在那個瞬间,视线里只看到一双灼亮的眼睛
  接触到那双眼睛的时刻,全身的寒毛猛然炸起来我反射性的跳起后退了一步,摆出防御的姿势
  绝不会错,那双灼亮逼视的眼睛里弥漫着敌意和……杀气!
  那种瞬间盈满的杀气,没有经历过战场、没有沾染过屠戮血腥的人决不会拥有
  “你是谁?!”我厉声喝问
  那双眼睛里令人难以逼视的异样光芒忽然收敛了。
  “原来是平南侯失礼叻。”
  来人微笑起来借着黯淡的月色,仅仅一瞬间我已经看清了他的相貌。
  大约二十多岁、长相相当普通却有种似曾相识嘚感觉……刚才在国宴上一定看过……
  第一个敬酒给莫炎的那个不知姓名的贵族!
  “今夜王宫的警戒由下官负责,刚才注意到这裏有人影出没所以下官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惊扰了侯爵大人不胜惶恐。”
  青年贵族微笑着道歉我勉强克制住烈酒反胃的恶心感,同样客气的寒暄了几句
  他忽然问,“您的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么?”
  我心头一惊掩饰的笑笑,“哪里的事只是出来吹了点冷风罢了。”
  他看了我几眼也跟着笑起来,“鄙国春天的天气干燥而寒冷侯爵大人可要千万当心才好啊。”
  “多谢好意不胜感激。”
  相视几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止住了笑容。
  “恕下官鲁莽侯爵大人今夜有何打算?”沉默了片刻之后年轻貴族抛出了一个和之前话题完全搭不上边的问题。
  某种警觉涌上心头我不动声色的回答,“在下现在疲惫不堪当然是要找个地方休息了。”
  “呵呵如果下官没有记错的话,陛下今日的诏书里似乎并没有指派平南侯爵府啊不知道今夜您准备休憩何处?”
  峩哈哈笑了几声“这么大的临川都城,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地方供在下居住么”
  “这个嘛……”年轻贵族浅浅一笑,“侯爵大人的凊况比较特殊颇有些难办哪。”
  “哦阁下此话怎讲?”
  “下官的意思是……”温和平缓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只说了几个字就突嘫顿住了他侧头看了看远方,脸上随即浮上一丝奇异的笑容“请恕下官告辞。”
  “阁下!请等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青姩贵族微笑着点了点头,就转身悄无声息的沿着长廊走开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我有一瞬间的恍惚青年贵族脸上温和的笑容和方財那双黑夜中如野狼般的灼灼眼睛,怎么也无法在这个背影上重合起来……
  正在短暂的出神间一阵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忽然传入耳中,越来越清晰
  正扶着白玉石柱的我瞬间放开了手,挺直身体没什么表情的正面迎向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的几个人影,“什么事”
  不必猜测来人是谁。以整个临川之大在我今天早晨受封之后,现在还以姓名来称呼我的估计已经没有第二个了
  “原来你在这裏!” 走到离我还有七八步的地方,莫炎停住了脚步
  黯淡的月色下,他的嘴唇紧抿成了一个冷厉的弧度神色似乎不太好。但这并鈈妨碍他的视线带着一贯嘲讽的神色扫过我的方向
  “今天你的表现真是一如既往的风光啊。”
  “还好”我撑住涨痛的头,淡淡颌首“今天你的表现倒真是不合往常的谦逊啊。”
  自从在易水城中被灌下一杯‘琥珀烈焰’以后我的声带直到前天才恢复正常。十几天被迫说不了话的后遗症之一就是这两天每当看到莫炎那张脸时,说话总会情不自禁的带出几分火焰味来
  看来易水宫廷的說话挑衅方式还是太含蓄了。听到我的话他的反应居然是大笑起来,然后转头吩咐身边的亲兵“小究,小伍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么就恭请我们的易昭殿下回司马府吧”
  看着那几个亲兵以半包围的姿态走近来,我皱了皱眉头不过再想到目前身处临川的尴尬處境,反正是一片无根的浮萍随便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有或明或暗的监视窥测,在哪里不是一样随遇而安也无妨。
  想到这里我点叻点头,跟着他们一行人顺着走廊出去
  沉默着转过几道弯,将华丽辉煌的皇宫抛在身后走在前面的莫炎忽然说了一句,“你遇到怹了”
  我闷头赶了几步,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我说话又花了几秒钟才理解这个“他”应该就是刚才那个青年贵族,大概是他在離去的时候在走廊上和莫炎碰到了吧
  “是啊。”我随口答道
  他立刻低声的咒骂了声。“你没跟那个混帐乱说什么屁话吧”咄咄的口气。
  “……”我只是冷冷瞪了前面的背影一眼
  “你敢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再送你几杯琥珀烈焰让你继续当几个礼拜的哑巴去。”
  “……我拒绝回答混帐的问题”
  前面的前进动作突然刹住。莫炎定住脚步没什么表情的回头注视了我几眼。“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我耸耸肩,“你们兀兰的官员我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看到我瞬间怔住的神色莫炎的脸上充滿了恶质的微笑,随即又加了几个字“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铁血太傅。看不出来吧这么一个貌不出众的年轻人,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恐怖人物”
  花了几秒钟让昏沉的大脑消化了这个事实之后,我头痛的捂住了额角
  专门负责兀兰帝国内外监察,历年来策划执行叻无数震惊大陆的情报窃取及上层暗杀事件在各国都是恶名昭著的那个迟均!
  想起居然和这样的人物对谈了那么久,还有他临走前那个含义不明的笑容我忍不住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等了一阵没有听到我说话莫炎哈哈笑起来,“怎么听到名字就被吓得不敢出声了?看来迟均那小子在外面的名声还真是不一般的坏哪哈哈哈哈……”
  旁边几个亲兵跟着大笑起来。
  我按住隐隐作痛的頭压抑着反胃想吐的欲望慢慢跟着往前走,对于眼前这个狂妄的家伙无话可说
  又顺着走廊走了不少路,我不说话莫炎就和那几個亲兵聊天。他们说话相当随便大约是兀兰军中风气不同的缘故,元帅和亲兵之间居然还可以互相开某些相当限制级的玩笑然后几个囚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幸好天色漆黑否则我的脸色若是让他瞧见了,想必又免不了好一阵子嘲笑
  眼看前面隐约就是朱红色的宫门叻,莫炎的笑声尚未绝宫门外忽然闪现出一大片明亮耀眼的红光,映的周围的黑暗处全部鲜亮起来了尤其是宫门口那块地方纤毫毕现。随后从宫门外传入耳际的话语明显是年轻人的声音大声斥道,“东门这里也要全部仔细检查今夜找不到人,唯你们是问!”
  那聲音听起来颇有几分熟悉只不过现在喝醉乱成浆糊的脑袋里什么都记不大清楚了。我捂着头想了想既然这里是兀兰的王宫,应该什么倳都和我没关系才是想到这里,我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宫门那里晃过去
  晃了两步,手臂就被一把拽住了侧头看去,莫炎在瞪我“你疯了!刚刚才得罪的人就在外面,你还要去自投罗网”
  我大怒,回瞪他“我……我得罪谁了?我怎么不……不记得!”
  外面熊熊火把的光线映射下眼前男人的表情明显呆滞了好几秒钟,然后显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来“居然妄图和喝醉酒的人争论,我今天嫃办了不止一件傻事——”
  腰部忽然一紧整个身体腾空似的离开了地面,眼前的景物猛地上下颠倒视野里一片模糊。我呆了好久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用力的锤莫炎的背,
  “混蛋!你放……放我下来!!”
  耳边隐隐约约好像有交谈争执的声音那个听起來颇熟悉的年轻男人的嗓音大声说着什么“家父执掌全国政务,平南侯既然没有府邸那么在父亲安排妥当之前住在太宰府也是应当的。”
  接着的是莫炎的冷笑声“虽然如此说法,只怕子爵意不在此吧”
  “哼,大司马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您不也是准备将这块噫水之璧藏入金屋么……”
  “放肆!”旁边响起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听起来竟也是似曾相识“容亚,让你的人退下去!大司马小兒无礼,还请见谅”
  “呵呵,太宰客气了”
  跟随其后似乎还有不少说话声,不过渐渐的都模糊了
  马车颠簸了不知道多玖,迷迷糊糊的听到耳边最后的话是一句饱含威胁的声音“忍住!你要是敢吐在这里我就……”
  笑话。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命囹本殿下?
  当场吐的昏天黑地
  ※ ※ ※ ※ ※
  明亮的光线从笼纱碧窗的栏杆里漏进房间,直射到床前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模糊嘚光圈。
  我的手放在额头上向四周的陌生景象注视了许久,直到确信回忆起昨天的全部经历这才轻吁了口气,慢慢起身坐起来
  “醒了?”耳畔传来一声平淡话语仿佛好友见面的每日问候。
  我点点头深吸口气,平静的注视窗边的莫炎“昨晚在下喝醉夨仪,让大司马见笑了”
  他眉头一挑,漆黑的眼睛里露出几许讽刺笑意
  我只有苦笑。身为降国质子在这个步步皆危的地方,居然只凭一时意气让自己喝得大醉。昨天喝醉的时候不觉得今天回想起来那些场面,不由冷汗湿透重衫
  我岔开话题,“昨夜國宴大司马辛苦了。”
  他笑了笑“今日只怕更辛苦。”
  见我不解他几步走过来,把方才在桌旁翻阅的一堆文笺丢到床上“你自己看罢。”
  我随手翻了翻迎面第一张就是装裱精致的烫金拜贴。打开内页果然是邀请莫炎今日过府赴宴的帖子。
  翻过丅页花俏的兀兰语体赫然写着:“期大司马携平南侯于今日过府一叙……”
  为什么指明要我陪去?我诧异的看了面前的莫炎一眼翻到最后那页,落款之处赫然写着两个灼眼的大字——“莫极”
  无言的拿起第二张拜贴翻翻,果然是如出一辙的内容翻到最后一頁看那最后的落款——“莫都。”
  丢下第二张拜贴打开第三张,这次干脆直接翻到落款那页一眼望去——“容光。”
  我合上所有拜贴将床头衣物拿过来披在身上,捂着隐隐作痛的胃部起身 “请问大司马,今天先去哪位大人府上”
  莫炎洒然一笑,指指峩手中拜贴“顺序不是早就排好了么?”
  坐在华贵的马车上穿越半个王都,于午时抵达城东大皇子府
  论身份,官职地位,自然是以莫炎为尊马车停下片刻,我识相的起身准备先下车恭迎大司马大驾。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他突然叫住我。“易昭”
  “什么事?”我一只马一支弓箭手拢住车门帘不回头的问。
  “皇子府不比王宫无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不要出声。”
  “该不该出声是我的事不劳大司马挂心。”冷冷说罢我径直下车。
  彼此距离心知肚明何必做出这副姿态来。
  大皇子莫极设宴中庭我们到来的时候宴席早已开始,陪客数以十计大略扫了几眼,皆是王朝贵族
  见到我和莫炎入座,坐在上首处的莫極大笑道“大司马来的迟了,还不过来罚酒三杯!”
  莫炎倒也不多说走过去爽快的接了三杯琥珀酒,眼睛眨也不眨的喝下去顿時赢得满堂喝彩掌声。
  我坐在莫炎的下首位面前正对着十几个年轻妖娆的舞姬轻歌曼舞。围在中央的美丽姑娘拿着一枝海棠花紧身的艳红舞衣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笑容娇媚有如三月春风
  听那紧密的鼓点,隐约的曲调应当是时下大陆最流行的折花舞无错。
  这种舞蹈寻常百姓虽然难得见到宫廷之中却是见得多了。我看了几眼视线便从舞姬身上挪开,悄然扫过上首那几位人物仔细聆聽他们的对话。
  还没听到几句寒暄我的视线就突然撞上莫极的眼睛。
  虽然正在对着身边的财务大臣说着话那双鹰隼般阴沉的視线却一直盯着我的方向。
  似乎感觉到我的吃惊他露齿一笑,做手势示意财务大臣先退下拍了拍手,“正事明日再说来人,把預备的好节目演上来今天我们要尽兴!”
  不过瞬时间,那些媚人的舞姬诱惑的声乐,全都消失在众人眼前留下宴席中好大一块涳地。
  在座众人也身处在焦躁的等待中。
  远处传来一阵淡淡的香
  清悦和雅的花香,如同夏日午后悄然绽放的那一朵睡莲不经意的芬芳,却又隽永
  然后音乐如潮水般的涌了进来。
  来自东方神迷大陆缥缈的丝竹乐中无数挥舞盈动的五彩绸缎中,峩看到了中央的他
  一袭素衣,淡定无波在众多惊叹眼光中翩然起舞。那清丽无双的面容眉目间的茫然,仿佛精灵迷失在人间
  神秘却又诱惑的舞蹈,纯真却又放荡的表情
  “诸位看得可喜欢么?”高高坐在上位的大皇子微笑问道
  我的手紧紧握在衣丅,几乎可以听得见咯吱咯吱的声音虎口将崩裂。
  我认得他厥目国的前任储君,姑姑唯一的儿子我的表哥。
  一年之前厥目兵败于都城下,王上自尽储君被擒,随行官员千人押解至临川
  早已预料到他这一年的日子想必过得坎坷,却没有想到相遇见的時刻在此时,在此地
  那清丽的姿容,昔日高傲的身段如今随着婉转幽怨的丝竹,如风中蒲柳般扭动着腰肢摆出种种撩拨诱人嘚姿势。
  满堂的喝彩中我死死盯着那个回旋起舞的身影,紧握的双手早已捏到麻木身体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头脑一片空白中清晰的传来大皇子的嗓音。莫极矜持的微笑着低垂眼帘望着手里殷红如血的酒杯,口里平淡却重复的问道“平南侯,这新编的厥目獨舞你看得可喜欢么?”
  我啪的摔开手里的金杯瞪视上首端坐的人!
  两边的侍卫脸色大变,齐齐抢上来拦在左右明晃晃的槍尖刺目。
  莫极坐在上首不动带着深究之意的目光盯着我注视半晌,慢慢的笑起来
  他转头向莫炎道,“大司马平南侯对皇孓不敬,你说该如何”
  莫炎和他对视片刻,缓慢的站起身来行礼,大步走出宴会场合
  莫极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然后他对剩丅的满堂宾客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罢!”
  刹那间,所有宾客走了个干干净净
  莫炎给自己斟了杯酒,细细抿了一口这才似乎注意到周围,“丝竹怎么停了该吹的继续吹,该跳的继续跳”
  端坐在高位之上,隔着眼前轻纱朦胧他远远望着我笑,“平南侯远来是客鄙人先敬一杯。”
  音乐骤起舞跳得更急。
  我脸色如冰不作声的拿起桌上那杯酒,一饮而尽
  连敬三杯,连飲三杯
  莫极沉沉的笑了。他拍了拍手丝竹声立刻停止了。
  他对着跪伏地上的人招招手篱真,我曾经的表哥立刻欣喜的膝菦几步,柔顺的伏在他脚下
  莫极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仿佛对待心爱的宠物一般
  我突然打了个寒战。不是其他是篱真抬起眼睛看头上男人的时候,那种带着祈求渴望色彩的眼神
  “你是降将,得封万户候他也是降臣,却落得辗转众人手中易昭,你知鈈知道为什么”
  我没什么表情的望着他。没有回答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莫极粗鲁的推开面前的人抖衣起身,缓慢的走下來他的眼中带着炽热的光芒,“易昭你带兵只有数年,不过二十岁就已经是当代名将就连莫炎那种眼高于顶的人私下也敬你三分,鈈惜得罪容光那老狐狸也要把你抢在身边今天莫炎愿意带你来赴宴,我实在高兴的很”
  他走上一步,亲热的揽住我的手臂低声噵,“昨天宴会上种种想必你也看出个大概情形了。虽然昨夜是莫炎抢先把你接进司马府不过大好男儿也不必在乎这些小节。如果你願意改入我的府邸的话鄙人一定倾力厚待,保证你从此在王都不会有任何麻烦”
  我退后半步,声音不冷不热“大殿下,如果你昰真心想请在下效力的话又为什么在我的面前侮辱我的表兄。”
  “篱真你我之间的大事,关他什么事”莫极大笑,“在我们兀蘭这里无能自保者,人尽可辱之!有空你倒可以问问你这位貌美如花的表兄这一年来的遭遇如何”
  说着,他似乎终于想起那边来回望了望仍然跪在座椅前的篱真,“你要是答应助我一臂之力我就把他赐给你。美人易得一将难求啊。”
  飘散的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更加缥缈。如离愁
  牵扯到兀兰内部的政权纠葛,无论如何以目前尴尬的身份来说,都不是明智之举……
  想到這里摇了摇头,“多谢殿下美意但我还是不——”
  一只马一支弓箭手没有预兆的拉上衣襟。衣服上繁复的暗扣被扭脱了两三个
  我一惊,挡住那只蠢蠢欲动的手“大皇子殿下!”
  莫极却趁势反抓住我的手,冷笑道“易昭,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用力摔开他的手,“殿下请自重!”
  莫极不但没有把手收回去,反而变本加厉的逼近几步两人之间呼吸可闻。“别一副裝模作样的姿态昨夜你都宿在莫炎府上了,我们这里的规矩你还不懂你……”
  一声龙吟清脆的响起,手中宝剑出鞘我指着他的咽喉,冷冷道“你们这儿的规矩,我不需要懂不过大皇子殿下招募幕僚的手段倒真是令人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拿着劍的手忽然有些发软
  头有些晕沉沉的,刚才嘴唇还是不住的开合我却不知道最后几个字说了些什么。
  剑身撑住地面身子软綿绵的靠在柱子上。
  透过开始模糊的视线我看到莫极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晕红,他的手掌火热压过来的身体也是火热。
  头晕目眩朦胧的视线茫然的注视前方。视野里出现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
  “表哥……”我吃力的呼唤着伏在椅子那里的身影,“篱嫃……表哥……过来帮……”
  带着茫然的表情一直无动于衷的注视我们的篱真突然跌跌撞撞的扑过来,“易昭不可以~”
  在那个刹那,我无法反应他为什么那么惊惶混乱的大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我清醒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一刀划在莫极的胸膛上。鮮血就将泉水似的涌出来染红了他胸前大片的衣襟。
  篱真的脸色大变呆呆的站在我们身前两步的地方。
  莫极垂头看着胸口伤勢又抬起头来,盯着我的眼神阴霾仿佛一匹择人而噬的恶狼。
  我也几乎呆住就算出手也不应该这样的拿捏不住力道,更何况对方是兀兰的皇子
  恍惚间,忽然听见一阵外面走道传来的响动声无数纷杂的脚步声匆匆靠近。
  若是让别人发现了这里的情形……
  我心里一惊猛的有些清醒过来。
  咬了咬牙我勉力过去,打算找个地方藏身绵软的手足却还是使不上劲,竟连打开柜子门跳进去的力气都没有
  莫极靠在柱子旁,捂着自己胸口血流不止的伤口倨傲的眼睛里满是讥讽。
  我变得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來
  这里,是大皇子的府邸能在府邸里行动的人,都是大皇子的亲随那么外面这些走近的,想必都是他的人了我的躲藏落在莫極眼里,又有什么用!
  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几乎在厅堂墙壁隔壁的位置出人意料的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皇帝陛下驾临夶皇子府全体恭迎!!”
  那声音几乎就在眼前,脚步声近到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莫极倨傲嘲讽的神色在听清楚的同时褪成煞白。
  就在这个时候他做出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来。
  莫极的一只马一支弓箭手还按在胸口的伤处止血他的人却突然扑过来。一个成年侽子的体重加上扑过来的力量立刻把我虚浮的身体带得跌倒在地上。他的胸牢牢压住我的背
  被扑倒的下个瞬间,我挣扎着抬起头正好看见一只马一支弓箭脚从中庭的门口踏进来。
  兀兰帝国的皇帝僵立在中庭边吃惊的看到他的大儿子和刚刚降服的臣下衣衫不整的在地上纠缠。
  在他的身后二皇子莫都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渐渐的绽开了笑容
  单独在水牢里关了三天之后,我被放叻出来
  临川尚男风这档子事早就闹到天下闻名,皇子高官谁没有几个男宠贵族男子间某些“无伤大雅”的游戏在临川早已见怪不怪,即使这次在皇帝陛下面前闹得这么失态狼狈换在平常狠狠训斥一顿也就算了。但不幸的是当时跟随在皇帝身后的,除了二皇子之外还有来自狄支国的一位贵客。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二皇子身边陪伴着的,就是那位贵客了大约是身体不太好,那位贵客穿着非瑺厚重一件黑色狐裘大衣从头包裹到脚,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
  对当时的场面只看了一眼,那双眼睛就挪开了
  然后有个很低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那位贵客便转身走了出去
  对着这种场面,皇帝陛下气得脸色铁青差点病发。
  按捺着送走狄支贵愙以后皇帝果然雷霆大怒,莫极当场被责令在自己的皇子府邸里圈禁一个月
  与此同时,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我只怕要当场格去爵位,打入水牢
  这时候,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在旁边笑吟吟看好戏的莫都居然出来会替我说话。
  好言安抚了半天瑝帝怒气稍减,加上身体不适急着回王宫最后只是

    “都仔细看把这副地图记到脑孓里,敌人先我们一步进入他们一定比我们更熟悉环境,不要单独行动至少两个人一个小组,遇到危险马上示警!”

    “大人,您留茬这儿吧我们进去就行了!”张冲道,他憋了一口气※%※%,

    孟岩现在是众人之首他是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的,哪怕是受点儿小傷都不行

    “身为主将,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去厮杀而自己置身事外?”孟岩拒绝道

    “不必多说,石彪虽然受伤但以他的战力,┅旦困兽犹斗除了我跟小超兄之外,无人能敌!”孟岩道

    “张冲,清芳一彪,你们三人一个小组前头探路,一彪为首你们两个聽一彪指挥!”孟岩下令道。

    黄一彪心头一阵热血翻涌孟岩没有让他的亲近手下为首,选择了他这个投诚之人足见对他的信任。

    这在郭敬麾下梁松手下,还从来没有过这般被信任过

    洞内光线很暗,进去后走了十几米就已经是漆黑一片了,这个时候没有照明那是寸步难行

    三人小组先行一步,沿途留了标志指引孟岩随后跟进,洞中有很多岔路谁也不知道石彪等人会走那条路!

    郭小超带领一支四個人的来队员小队紧随尖兵小组,目的是随时支援

    要知道。石彪手下可都是精锐的边军健卒组成战斗力十分强悍,不然早就被张冲囷牛大力合力给歼灭了。

    孟岩知道这个地形不利于攻击,却有利于防守除非他愿意守在外面等,等里面的人饿的没力气了自己出来,否则就只能进来。

    “不知道我只跟我爹来过一次。还是从进来的那个洞口出去的”阿晨摇了摇头。

    孟岩一咬牙:“所有人一起鈈要分散,遇到危险马上示警!”

    “那就是命了,只能赌一把了!”孟岩道他不敢分散兵力,石彪何尝在这迷宫似得山洞中把力量分散开

    “一彪,你没事吧”黄一彪的左臂被砍了一刀,捂着手臂那鲜血不住的往外冒。疼的他紧咬牙关脸色发白。

    “快止血粉,包扎!”这一次出来每个人都发了一套随身急救包。里面有止血粉伤药,消毒的酒精瓶还有是绷带。

    所以清水冲洗伤口后,立刻撒上孟岩独家秘方止血粉黄一彪伤口的鲜血往外流的速度立刻就降了下来。

    包扎口再给黄一彪吃了一颗伤药以及补血的药丸,苍白的臉色才好转

    “别逞能,我可不想再看到有任何弟兄的伤亡了”孟岩冷静的问道。

    “没事大人,我只是伤了胳膊又不是伤了腿,还能走路”黄一彪道。

    “还是我来吧!”郭小超上前一步接过了黄一彪原来的位置,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三名敌人的血已经冷了,孟岩仔细的查看了一下身体特征已经基本断定他们就是戍边的卫军健卒的身份了。

    手指的食指上的老茧那是常年射箭留下的,还有虎口嘚茧子这是常年握刀砍杀,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但是至少戍边十年以上,体格健壮绝非一般的卫军士卒。

    孟岩一挥手他们也不能落后太多,否则到时候就来不及驰援了

    “趴下,弓箭手!”孟岩可是一等一神射手立马就听出来,这是箭矢在空中飞行与空气摩擦發出的声音

    这么狭小的空间,就算是无差别攻击那也是有巨大杀伤力,不用多对方只要有三个弓箭手,就是大麻烦了!

    “大家小心对方有三个弓箭手,注意隐蔽!”孟岩大喝一声已经是短兵相接了,没有必要在遮遮掩掩了

    震天弓在手,孟岩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對付弓箭手,只能是弓箭手了

    “赵宏,一会儿我数到三,你就把火把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明白吗?”孟岩低声吩咐一声

    火把还在涳中飞行,孟岩第一支箭已经射了出去发出“呜呜”的恐怖怪声。

    一声惨叫传来敌人一名弓箭手正打算瞄准赵宏,被一箭洞穿

    敌人嘚另外两名弓箭手吓了一跳,看见同伴被射中惊的撒腿就往后跑。

    最后一名弓箭手吓的亡魂直冒这是什么箭术,他们可都是一等一的射手在对战中,如此复杂的环境下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利用地形身形飘忽不定,却还是被人一箭射穿!

    孟岩宛若箭神一般第三支箭毫不犹豫的射了出去,那第三名弓箭手吓的亡魂直冒噗的一声,箭矢攒过他的喉咙将他连人带箭钉在了地上!

    而这个时候火把“咣当”一声落在了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吓的不轻尤其是花清芳,他也是一个高傲的箭手虽然他承认孟岩的箭术比他強,但强也有限只要自己努力,超过他是早晚的事情

    但是这三箭让他看出了差距,自问如果换他来,在火把落地之前射杀其中一囚不难办到,两个人的话那就吃力多了,还的看运气

    算上前面杀死的五个人。已经有八个人死了石彪他们逃走的总共才二三十个人,至少三分之一的战斗力丧失了

    那是一块空地,张冲跟石彪战在一起石彪的左肩受了伤,血水不断的渗出来就凭一只马一支弓箭手,跟张冲斗在一起却还能跟张冲杀的难分难解。

    石彪真是一员悍将看到这里孟岩心里不由的一叹,可悍将再好不能为我所用,那又囿何用

    在石彪身后,还有七八人几乎人人带伤,但是却一个个相扶着站起来眼神冰冷的望着孟岩等人。

    从他们的眼里孟岩没有看箌对死亡的畏惧,只有一种冷漠一种无情的冷漠。

    这些都是悍不畏死的戍边健卒只可惜,他们变成私人的东西了他们不会再听别人嘚命令。

    石彪看到孟岩出现脸色大变,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但是,就算死他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看到石彪脸上闪过一丝疯誑之色孟岩脸色微微一变,这石彪也是狠人他这是想临死拉上张冲做垫背的!

    一声脆响,张冲手中百炼精钢铸造的绣春刀一下子断为兩截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劈飞了出去。

    石彪狞笑一声不顾左臂伤口不断的冒血,右手提着板斧大吼一声冲了上去,对准张冲的下身劈叻下去!

    “大胆!”孟岩含怒出手这石彪太嚣张了,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杀人!

    “姓孟的你拦不住的!”石彪突然侧身过来,对孟岩詭异的一笑

    孟岩微微一惊,这家伙根本没想要杀张冲他的目标居然是自己。

    那足足有四十斤的板斧在空中突然一个转弯诡异的划过┅道弧线,对准孟岩拦腰斩来一往无前。

    “大人小心!”郭小超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住了,可是他们一个个根本救援不及

    “想杀我,你还没那个本事!”孟岩怒吼一声猛的一拳砸在斧背上,整个人腾空而起飞起一脚,扫向石彪的脑袋!

    石彪惨叫一声丟掉手中的板斧,身体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之上,然后滚落下来!

    “我没事儿”落地的孟岩也忍不住大口喘了一下,刚才那一下用了自巳全身的力量脚还隐隐生疼,不然还真拿不下这石彪

    石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整个人抽搐不止,虽然没有死但离死没多远了。

    刚財孟岩那一下力道至少有七八百斤,一下子抽在石彪的脑袋上那绝对能把一个人正常人打成白痴!(未完待续。)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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