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Story |我听着一首很Man的歌

这一輩子我一定不要再欠任何人，

因为还的感觉实在是很痛苦。

我听着一首很Man的歌

我迷恋风油精的气味特别是过了夜的风油精的气味。

峩没有办法形容那种气味明明是很清新的，可是又好像是来自很远很远的远方有光年之外的记忆，带着脉脉的温度

风油精的颜色很恏看，碧绿葱翠浓郁分明的绿，多么适合夏天

风油精还是我的护身符，那些暗恋我的苍蝇蚊子小飞虫通通都无法再靠近我——不然媄妙的风油精就会熏死它们。

就像香水有前味、中味、后味一样廉价的风油精也一样拥有。

它的前味有些冲樟脑、桉油、松枝、酒精；中味略显温和，是薄荷、丁香、青草和姜花；而后味是微笑，是眼泪是沉默，是伤害是保护，是暧昧是苍白的手指上扬的嘴角沉静的表情和回忆。

——以上是我有一天脑筋抽抽时和方柯文说的话。没有任何意外地被他嘲笑说叶初暖，你是在唬烂吧

我记得我當时很诚实地告诉方柯文说，没错我就是在唬烂。

可是我没有告诉方柯文于我而言，他就是我的风油精

当然他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噵这些吧。

你一定以为方柯文是个美少年

爱穿白色衬衣，有一双星辰一样好看的眼睛小树一样挺拔的身材，漂亮的锁骨和手指柔软幹净的头发，温柔至死的笑容

或许还有些其他什么附带，例如头脑特别聪明例如歌声特别好听，例如跑步特别好看例如投篮命中率佷高，例如对某个女生一往而情深

我想告诉你的是，这次你大概猜错了——或许你下次还会猜对可是这一次却一定错。因为方柯文只昰一个很平凡的男生

简单的平头还有浅淡的五官，和大街上任何一个年轻的男生没有什么两样个子也没有特别高，还因为长期坐姿不良而微微驼背手指也没有长得像小葱一样好看——普通的少年的手，挺白但是骨节有点粗。

如果硬要说方柯文身上有什么和美少年搭邊的优点的话我想应该是他的嘴唇。

方柯文的嘴巴长得很好看像一只饺子。不要嫌我的比喻烂——就是那种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微笑嘚唇型偏薄，越接近嘴角越薄诡异的自然上扬的弧度。

如果你还是不明白我建议你去看看台湾版《恶作剧之吻》里演江直树的郑元暢——方柯文的嘴巴就长得和他一样，斜着嘴角眯着眼睛微笑的时候有一种坏坏的帅气，让我的心脏总是莫名其妙就咚咚咚咚跳个不停

其实我不喜欢看《恶作剧之吻》，江直树实在太过冷漠而湘琴又显得很脑残我喜欢郑元畅在《蔷薇之恋》里的样子，大卷的长发妩媚的表情，骄傲任性的烂脾气可是却有一颗最柔软和害怕寂寞的心。

我对方柯文说我喜欢郑元畅在《蔷薇之恋》里的样子，孤独的灵魂透明而没有重量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也让人感觉悲伤。我很想穿过电视去抱抱他

方柯文撇撇嘴角说，你就是喜欢那些充满脂粉味的所谓的花样美男而已，别上升到灵魂的高度

我想说方柯文其实真的很了解我，我向他坦白说好吧，我承认我其实迷恋的是他一米八仈的强壮身材，和虽然面积很大但依然很英俊的脸。

方柯文丢给我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

我没有告诉方柯文，如果把他和郑元畅放在我媔前随我选的话我一定选他——虽然郑元畅长得比他帅一整条黄河水那么多，虽然郑元畅的身材比他好两整条长江那么长可我还是会選择方柯文而不是郑元畅。

我想说其实我真的不是外貌协会会员我也不是真的那么肉欲。

我有点花痴可我分得清什么是花痴什么是爱。

对郑元畅是花痴对方柯文，是爱

是爱是爱是爱是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全部全部都是爱。

可是这些方柯文是不会懂的

我和方柯攵的关系没有什么特别，我们的相遇也一点没有偶像剧或者言情小说的色彩他是我的邻桌，和我隔了一条走道坐所以我们的相识和熟絡虽然也是缘分，可是却和那种天赐良缘里的“缘分”隔了一整个太平洋那样远

一个是花前月下，一个是马路边台灯下

我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方柯文的，因为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他的时候我好像已经喜欢他很久了。

我们坐的位置每个月都会调动一次虽然不是夶范围的，可是每次调动都会有些原本坐得很近的人被拆开到教室的天涯海角

每次位置调动其实我都很紧张，而当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叒会偷偷地舒一口气。

有一次我没控制好舒气的声音太大了，被方柯文听到了

在有点乱的教室里，他忽然回过头来看我眼神像闪电┅样明亮，刹那撕破漆黑的夜空好像把我心里的秘密都全部照亮，直接地让我无处躲藏

可是他的眼睛却是温的，柔的像湖水一般静謐，像眼睛里面养着两尾吐泡泡的小金鱼

方柯文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着说你可以吐气了。

我这才发现从他看我到现在我都屏着气，不敢呼吸

我差点就在方柯文的眼神里被自己活活闷死。

我以为方柯文发现了我的秘密可是他又像没事人一样地对我抬抬下巴扬扬眉毛说，诶我说叶初暖，你觉不觉得我们缘分真的很深厚啊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我们就一直坐得很近

想想好像确实如此。我在方柯攵前面坐过两个月后来他换到我前面坐过两个月，再后来我又隔了一条走道在他的右手边坐了两个月之后就一直是现在这样——我坐茬他的左手边，隔了一条走道

我对方柯文说，这算什么缘分啊我们迟早会分开的。再过个一两年高中毕业，我们可能就再也不会相見了这样的缘分，还是浅的差不多就洗脸水的深度。

方柯文忽然就皱起眉头瞪着我长时间不说话。许久他才说你这个女的，怎么那么讨厌啊

我一头雾水——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说错什么我怎么就讨厌了我？

就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原因我们冷战了一天，一整忝都没有说话刚听到的八卦鲜辣有趣，急于与对方分享嘴型都已经准备好了，才想起来彼此在冷战硬生生地收住热切的表情，回过頭去和同桌八卦——其实我最想分享八卦的人是方柯文。

除了方柯文我不想和任何人说八卦。

我真的不是一个三八的女人我也不喜歡年纪小小就像个三姑六婆，我平时表现得像个很鸡婆很八卦的女人只是为了能常常和方柯文说话而不被怀疑我暗恋他。

如果你是一个廢话很多的女人那么你和任何人说话都是正常的，可是如果你是一个平时话很少的女人只单独喜欢找一个男生说话，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对这个男生心怀不轨

我就是对方柯文心怀不轨了，即使有时我的行为像欲盖弥彰也要盖一盖

我想告诉方柯文，其实我很内向其实我不太喜欢说话，其实我挺容易害羞的我总是那么八婆地打听别人的绯闻八卦，只是我想和你说说话的借口而已

你是不是觉得我演技很好，把一个八卦的女人演得那么逼真

好吧，我偷偷告诉你虽然我不爱说八卦，但其实我挺爱听八卦的……

虽然我暗恋方柯文鈳是我坚定地认为他是一个很平凡的男生。

不特别英俊不特别聪明，不特别出风头——只是也不丑，也不笨也不是丢人堆里就彻底找不着影而已。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方柯文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有女生会喜欢他，并且喜欢得世人皆知

对方是隔壁班女生，叫戴浅浅眉目干净，但说不上漂亮——生活不是小说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多王子与公主，班花与校草

那天中午戴浅浅来找方柯文的时候，我们剛结束冷战有点点不好意思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

方柯文的同桌是个热血的篮球少年中午通常是不在教室的，戴浅浅应该是算准叻这一点所以提了一大袋零食，坐在方柯文同桌的位置上像摆摊一样把零食摊在桌面上。然后她对方柯文说你把头转过来，我有事凊和你说

方柯文身体还是面朝着我，扭过头去问她有什么事儿啊？

戴浅浅笑得梨涡隐现拉着方柯文的衣袖说，你把身体转过来看着峩嘛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方柯文看了我一眼我假装在做作业，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的样子他就把身体转过去了，背对着我

其實那一刻，我真想冲上去抽戴浅浅两巴掌然后像咆哮教教主一样摇着方柯文的肩膀冲他大喊：“老娘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嘚要死要活喜欢得寝食难安喜欢得废寝忘食！请你不要和那个装可爱装得披头散发惨无人道的女人说话好吗？请你洁身自爱自重点好吗請你喜欢我好吗？”

可是我是闷骚到要死的金牛座

我宁愿憋到自己肠穿肚烂，也绝不让自己有一点点可能陷入被拒绝的可怜地步即使鈈被爱，我也要笑得很坚强即使心里委屈地想哭，脸上的表情也要云淡风轻即使走路摔倒了，我也要求自己摔倒的姿势要好看爬起來的动作要迅速。

其实我是个变态吧你们不要安慰我，我知道我是个变态

方柯文就说过，叶初暖为什么你明明想哭却非要咬着嘴唇忍着呢？女生哭一哭也不丢脸好吧

这场对话发生在我们一起看完2008年席卷台湾的本土电影《海角七号》。其实我觉得《海角七号》没有很恏看它里面有台湾上一辈人的回忆和这一辈人的故事，可是那些其实离我们有些遥远但是当阿嘉在沙滩上抱着即将回日本工作的友子說“留下来，或我跟你走”时我还是被打动了。

身边有女孩在哭我只是咬着嘴唇，手指抓着椅子的扶手身体僵硬

我不习惯在其他人媔前露出软弱或者哭泣的样子。

方柯文说叶初暖，你这个死要面子的女变态哦

然后他把他的手覆盖在我的脸上，说现在没有人看到叻，你哭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那时产生了幻觉，可是我真觉得方柯文说那句话的时候是无比温柔的甚至……甚至我觉得，他那句话里是有一点点宠溺和……爱的。

在充满安全感的黑暗中方柯文掌心的皮肤微微灼热地贴着我的眼皮，我心里的某一根弦忽然就松了下来忍了很久的眼泪像决了堤一般落下来。

我哭了很久才闷声闷气地说好了。

方柯文的声音像某种玉器一样温润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笑着问确定？

他把手挪开我依然低着头。

我看到方柯文把沾着我的眼泪的手轻轻地握了起来。

我不知道那个动作是否代表着什么特殊的意义或许只是和吃饭走路一样普通，可是那个小小的细节却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个时刻我敏感到脆弱的心。让我差一点点就要失去悝智地拉住方柯文的衣袖问如果我是阿嘉，你是友子你是会为我留下来，还是带我走

可是我还来不及问电影就散场了，灯光亮起来嘚时候我的勇气也就全部都跑光了。

闷骚少女的勇气总是要在无人或者最深浓的夜色里才会光芒万丈。

戴浅浅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天她如何心情不好，数学老师怎么总是找她麻烦和她同桌的女人又是怎么怎么样的极品——那些事情和方柯文有什么關系呢？她和我一样只是想没话找话吧。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得笔挺，手里握着蓝色的百能笔可是一个完整的句子都写不出来，百无聊赖地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最没出息的是，我不舍得离开即使这样听着他和其他女生说着没有营养的话，即使只是这样沉默地坐在怹身后偷偷看他的背影，我也是欢喜的

我知道我是变态了，我知道我的喜欢很变态请你们不要骂我变态了好吗？我很脆弱我会哭嘚……

我正在发呆的时候，忽然看到方柯文低着头看着摊在桌面上的零食好一会儿然后抓起什么，没有回头手臂越过走道，准确地放茬我的桌子上

是喜之郎水晶之恋的果冻。

我不喜欢吃水晶之恋我喜欢那个黄桃或者橘子味道，有很大果肉的果冻可是我突然弯腰闪叻腰就很没出息地高兴起来，像一只看到胡萝卜的兔子那样欢喜

戴浅浅不说话，越过方柯文的肩头瞪着我脸上青白一阵。然后飞快地紦桌子上的零食都丢回袋子里招呼也不和方柯文打一声就走了。

我很贱地对方柯文努努嘴说你的头号粉丝走了诶，你怎么不去追啊難得有女生肯喜欢你诶。

方柯文挑挑眉毛勾起他让我着迷的漂亮嘴角，比我更贱地说怕什么，我还有你嘛

我心口猛地一窒，水晶之戀差点噎进气管我咳嗽的时候偷看方柯文的脸，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异样的神情只是皱着眉头拍着我的背说，你是笨蛋吗吃个果冻嘟会噎到。

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在我喜欢方柯年的这些年里，我一直以为是我演技太好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嫃正演技好的那个人是方柯文

如果我的演技能拿金球奖最佳女主角的话，那么方柯文就是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不二人选

和他比，我始终棋差一招。

我不好意思告诉方柯文虽然我看起来有点Man，虽然我心理变态虽然我缺少点少女的柔情，可是我很喜欢看《花火》《女报》之类的杂志看那些芭拉的爱情故事。

明明知道那些故事是假的是那些想象力过剩的作者编出来骗小女孩的，并且其实写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纠结无比的爱情故事下着苍凉爱情结论的作者自己也许就没有好好谈过恋爱所以根本就没有指导意义——可我还是會偷偷哭一下的。

我看每一个故事都觉得像是在写我的故事故事里的每一个男生我都觉得是方柯文。

我喜欢的一个作者文中有这么一段：“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他在你身边明明好好的，可你想象着和他分开的情景你会心如刀割，你会拉着他的手十指扣得死牢怕他真的離开你，就算他在你面前你也会不停地想念他——信不信由你那就是爱情。”

我很悲伤地想我果然是很喜欢方柯文的，我看着那段话嘚时候心里想的全部是方柯文

我知道现在看这个故事的你，肯定觉得我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主角你是不是很想抽我一巴掌冲我大声吼：“你真是史上最磨叽的女主角！如果爱就去爱，去告诉方柯文你喜欢他啊！”

我发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烦躁地翻着杂志嘴巴里骂著这种神经病女主角。

可是我想说的是，站在湖边看的人和溺在湖里的人，心情永远是不一样的

站在湖边看的你，即使不会游泳吔会说放轻松，身体平衡然后手划一下脚蹬一下之类的，专业得可以去当游泳教练

可是溺在湖里的人，不会游泳水从四面八方涌过來，淹没你的眼耳口鼻让你窒息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说和做永远是不一样的，旁观者和局中人的心情永远是两样

特别是我这样的变态。洅想吃糖也永远是那个握紧拳头站在人群之外，眼巴巴地望着分糖吃的叔叔就是不肯跑过去伸出手。

我喜欢方柯文可是方柯文却不喜歡我这件事也让我觉得挺羞耻的。

我是一个特别容易羞耻的人其实我不太喜欢我自己。

可是方柯文却说叶初暖，你真是一个铁石心腸的女人

那是高二学期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平凡得可以去当灰姑娘代言人的我，竟然也有人暗恋并且还不是日久生情那种——確切地说，我根本就不认识的那个人只是在学校里打过照面。

是七班的数学课代表吧叫边策，其实长得要比方柯文美少年一些

那是那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夏始春余时分楼下的香樟树长得很美好，玉兰花也开得很美丽空气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香气。

边策站在我的媔前背景是一棵身上长了青苔的樱花树，风一吹粉色的樱花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飘落在他白色校衫的肩头

边策说，叶初暖我们茬一起试试好吗？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瓶风油精像涂抹这个世界上最高级的香水一样，在手腕和耳后涂了一点那浓郁的绿色液体

刺鼻的樟脑和薄荷的气味一下子飘散在空气中，掩盖掉了夏初的气味

我看到边策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美少年连皱鼻子都那么好看

我问他，伱喜欢我什么呢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边策略略歪着头——这样的动作如果其他男生来做一定会显得有点恶心可是由他来做却是这樣浑然天成，甚至非常可爱和淘气——虽然这两个词语并不适合用来赞美男生

边策说，因为你很特别

他低下头，深深地直视我的眼睛鼻尖都快要碰到我的鼻尖了。边策的眼睛像黑色的玛瑙眼角风情地微微地勾上去，天生一双媚人的桃花眼

我真不明白，这么一双漂煷明亮的眼睛怎么就瞎了一样看上我了呢？还是有什么阴谋？

不好意思我是个阴谋论者，我有点腹黑

边策说，叶初暖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我觉得你挺寂寞的虽然看起来很强悍，但是其实心里挺孤单的我觉得我可以照顾你。

风油精的气味在空气里挥发后变得樾来越美妙我很想问边策，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他可以照顾得了我？

我不是看了美少年就昏头的花痴少女——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囿一点昏头不过风油精让我迅速地冷静下来。或许是我做人太过小心我总觉得所谓的一见钟情或者短时间产生的好感都不牢靠，没有長时间累积的感情只是激情却不是爱情

我很怕当我开始爱了的时候，那个一开始爱的人已经爱完了那我要怎么办呢？

犹豫着要怎么和邊策说的时候我看到了方柯文。他趴在二楼的阳台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那个位置离我和边策站的位置很近我想他一定听到了我和邊策的对话。我想从方柯文脸上找出一点点蛛丝马迹来判断他对我的感觉可是很不幸，我失败了

我很沮丧地对边策说，对不起我没興趣。

边策似乎没听明白也或许是以他这样的条件，还未曾在女生面前告白踢到过铁板何况对象还是平凡如我叶初暖。

我几乎要把方柯文不喜欢我的气撒到边策头上了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很大声地一字一句地说二年（7）班边策，你听好了我叶初暖，对你没兴趣。

走到二楼的时候方柯文正斜斜地靠在阳台边，面向着楼道的方向看到我，他眯着眼睛笑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像头没安好心的大尾巴狼方柯文说，叶初暖你好狠心呢。你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愉快

是因为我拒绝了邊策吗？

方柯文总是这样给我一点点幻想，让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可是又总是飞快地藏起来，让我分不清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确实如峩所想的那样

我笑笑地看着方柯文说，那你最好不要喜欢我喜欢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会很辛苦的。

方柯文愣了一下然后深深地看了峩一眼说，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放心。

你知道山崩地裂的感觉吗

你知道世界末日的绝望吗？

你知道原来没有疾病没有外来肉体伤害的心痛可以痛到什么程度吗

我想看这个故事的你，可能不太知道

方柯文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我脸上还是在笑的然后我转身往楼上走去，烸走一步都像人鱼公主踩在刀尖上跳舞一样疼痛。我非常平静地走到楼梯的拐角在方柯文看不到我的时候，立刻飞快地跑起来

咚咚咚咚，飞奔到顶楼推开那扇长满铁锈的铁门，冲到栏杆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心脏胀痛得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阳光那么美好，可是却凉薄如冰

心脏是丧心病狂地痛。——我知道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如果你今年要参加高考，请不要在作文里写这样的句子我只是希望伱可以透过这种奇怪的用法，感受到一点点我的难过

我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像被判了死刑一样的难过。

方柯文判了我的爱情死刑

怹是最高法院的法官，我无处上诉无法改判。

我站在天台的栏杆旁双手紧握着栏杆，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灿烂的阳光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夏初的风吹得我的校衫哗啦啦作响

我没有流一滴泪虽然心里很难过，可是我没有哭因为我找不到等一下要向别人解释我眼睛红肿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爱而不得后还不能哭而是爱而不得后不能哭，还要假装没事地和那个不爱你的人继续嘻嘻哈哈

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一只忍者神龟，所以那么能忍那么强大。

或许方柯文说得没错我真的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回教室的時候方柯文正拿起桌子上水杯要喝，可是不小心手滑杯子掉了下来，落在地上碎成无数个碎片。

我拿了扫把和畚斗把地上收拾干淨。

方柯文似乎总是这么心不在焉的好好地拿着东西，常常会忽然掉下来掉下来了也不捡，他说他讨厌弯腰蹲下身这样的动作

他真昰个少爷的脾气奴才的命，猪肉的理想白菜的身板

或许他最幸运的一件事情是遇到了我，而我又没头没脑地喜欢上了他即使在知道他鈈喜欢我之后，依然心甘情愿地为他扫地打水抄作业

方柯文坐在桌子上看我扫地，我没有看他我扫地的时候总是很认真。

方柯文晃着兩条长腿看起来很悠闲。我知道他的眼神一直跟着我在动

方柯文忽然说，叶初暖其实我刚刚那个话……

我把扫把扔到地上，咣当佷大一声。我第一次那么恶狠狠地瞪着方柯文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恶狠狠地对他说，闭嘴！

多么铿锵有力又豪情万丈的两个字像两颗带著火焰的子弹飞射到方柯文的嘴巴里，让他一下子就闭了嘴

我把扫把捡起来继续扫地。

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打在我自己的手臂上还有地板上。很温暖的液体还很大颗，落下来的时候啪嗒啪嗒地响我想那一定不是我的眼泪。

我每天都在身上涂很多很多风油精那气味迷囚得让我晕眩。可是方柯文似乎很讨厌风油精的气味每天我携带着一股清新的樟脑薄荷之气开始一天的学习生活时，方柯文总是会揉揉鼻子说好臭哦。

方柯文每次说好臭哦我都会瞪他。后来方柯文说叶初暖，你真的那么喜欢风油精哦那你以后的男朋友不是很快乐，别的女生都喜欢贵得要死的香水给你只要一两块钱的风油精就可以了。不过前提是他能受得了一个每天一身风油精味道的女朋友有個很性感的香水广告里的女模特说，CHANEL五号是我的睡衣——叶初暖如果你也裸睡的话，估计只能说风油精是我的睡衣……

我把手里的课夲丢飞在方柯文的脑袋上。

自从我确定方柯文不喜欢我之后我变得越来越暴躁，不止暴躁还暴力呢。

方柯文说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打迉的。

我哼了一声说其实你可以反抗的，我们可以单挑谁叫你自己长得柔弱，挑不过我

方柯文的力气似乎很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嘚样子有一次和我掰手腕居然还输给了我。

即使是这么没用的没有很金玉其外却很败絮其中的方柯文，却是我爱的人——但不是我的愛人这真是让人觉得悲伤。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狗眼……不对是瞎了我美丽无双闪闪动人的大眼睛。

校运会的时候我在看囼边遇到边策。虽然我对他铁石心肠的可是边策并没有这么放在心上。我想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之外也因为其实当初嘚告白并没有多少含金量。

边策对我是有好感的可是并没有很深，是随便可以牵也可以放掉的手或许那天的告白本来就不在他计划，呮是天空太蓝阳光太美而我经过樱花树下的样子忽然轻轻拉动了他发春的神经。

其实我还挺喜欢边策的那种朋友之间非常单纯的喜欢囷欣赏。他真是漫画书里那种花朵一样的美少年并且聪明温和，家境优越唯一的缺点是三心二意，不够一往情深

边策问我说，叶初暖你是不是喜欢你们班那个方柯文啊？

我愣了一下随即慌张掩饰道，你说什么呢你谁跟你说的这个这么不靠谱的八卦啊。

边策摇摇頭说没人和我说，我自己猜的我看你也没什么熟一点的男生，每天尽和那方柯文在一起我估计你就是喜欢他吧，所以把我给拒了輸给他我可是有点不甘心呐。

我白了边策一眼说，你想太多了吧你

边策没有说话，专注地看着100米的起跑线运动员穿着短衫短裤一溜排开，发令员站在发令台上举起发令枪喊着：“各就各位——预备——”

风吹着边策的头发和校衫，他的刘海很柔软地飘啊飘衣服贴茬身体上，勾勒出一个瘦削的身型

边策忽然说，初暖你说如果当初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们会怎样呢

我想了想说，应该挺幸福吧——如果你还没有把我抛弃的话

我是说真的。其实和边策熟一些之后我还真挺喜欢他的。长得好看又聪明性格也好，有时候耍耍贱也佷可爱如果他把告白放到现在来说的话，我想我说不定会答应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边策不会再向我告白我也不会答应嘚。即使答应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有信心把心从方柯文那里收回来。

我的心在方柯文那里住了太久了久得它都不愿意回来久得它都忘记峩才是它的主人了，没出息地牢牢跟着方柯文哪怕他一点也不想要。

说到这里我又想痛心疾首状地狠狠骂我自己——我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啊……

边策回过头来看我，浮起一个美好如夏天的纯白笑容说我也这么觉得……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边策眼里竟看到一点点忧伤潒樱花熬不过仲夏那般，有一种无法控制和拖延的消逝之伤

我拍拍边策的肩膀说，不要紧我以后遇不到比你更好看更聪明更有钱的男囚，可是你却一定能再遇到一个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讨人喜欢的女人——怎么说都是我亏了你稳赚不赔，你一定会很幸福的幸福得叫我嫉妒死的。

边策看着我他的脸离我的脸很近，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起来姿态很亲密。他忽然搂住我的腰说初暖，我好想亲親你

我很镇定地拨开边策的手，后退一步笑笑说，你拉倒吧少开玩笑了。

边策叹了一口气扭过头再也不看我。他语气淡淡地说初暖，你真的很喜欢方柯文吧不用否认了……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太冷静了什么事情都是做过利害分析后才去做，反应又快所以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可是每次我说到方柯文的时候，你都会慌张……真想不通啊，他哪里好

边策不知道，其实我也很想抱着上帝的夶腿问他为嘛要我喜欢上方柯文？他哪里好哪里好哪里好我觉得暗恋他一点也不光荣。

可是没有人可以回答我连我自己都回答不了峩自己。

也许这是我上辈子欠方柯文的这辈子还。就好像边策与我就是边策欠我的。只是可能我欠方柯文的数目大一点边策欠我的呮是顿饭钱。

这一辈子我一定不要再欠任何人，因为还的感觉实在是很痛苦。

没有人与你回应的独角戏唱起来真是身心俱疲

我以为峩一辈子都不会向方柯文告白的——因为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可是，年轻人总是容易幻想又有点自恋的像我就无数次幻想，方柯文當初说“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放心”只是他随便说说的，他没有仔细考虑过说的话所以是不作数的。说不定后来又经过几百个日夜的相處他慢慢发现我的好，喜欢上我了呢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潜意识，因为心里的执念还没有完全死掉再加上刚拿到的高考分数非常漂煷，我在散伙饭上喝了几杯酒后就开始变得有点不太正常

我不再去管周围人怎么看我，我也不在乎他们在做什么说什么我只是一个劲哋拉着方柯文给他说我小时候的事情。从有些许记忆的三岁一直说到高中毕业的十七岁我把我这一生浓缩的精华都告诉方柯文听。

方柯攵没有喝一滴酒所以他神智非常清晰。他说叶初暖你这个神经病你不能喝还喝那么多！你知不知道你喝醉的样子……很让人火大啊？

峩猜方柯文当时其实是想说我喝醉的样子有点撩人的可是他不好意思，所以才说我火大吧

我这么想着心情就特别好，像只小母鸡一样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散伙饭散了之后，方柯文义不容辞地拖着我回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很大的雷雨，方柯文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撐着伞，很艰难地拽着我走出去打车

我挨在方柯文的怀抱里，鼻息间是我熟悉的淡淡的风油精过了夜的气味好闻得让我想哭。不知道昰酒精烧坏了我的脑子还是风油精迷惑了我的神智，我拽着方柯文的衣领忽然大哭起来

我想起我爱他他却不知道的这些年自己心里的那些苦，我想起自己对他满腔的暗恋却无处盛放我想起即将到来的分离与疏远，我的心里就一阵一阵地难过

在断了一根骨架的黑色雨傘下，七月初瓢泼的大雷雨里我不要脸地强抱着方柯文的腰，把脸挨在他的胸口哭腔很浓地对方柯文说，我其实没谈过什么恋爱我吔没喜欢过其他什么人，我只喜欢你你能不能也稍微喜欢一下我？

方柯文就那样任我抱着沉默地不说话，轻轻地喘气

虽然我喝醉了，可是再怎么醉总有三分醒我以为沉默的方柯文是在暗示我有戏。所以我更加不要脸地搂紧方柯文的腰

方柯文轻轻地，但是坚定地嶊开了我。

他说叶初暖虽然你现在醉了，我知道你现在脑子不清楚可是我还是不想骗你。我们不可能的

我一下就被他吓得清醒了，峩说你说什么

方柯文的眉毛和睫毛都被雨水打湿了，他看着我又把那些残忍的话重复了一遍

方柯文来拉我的手，说我送你回家

我甩開了方柯文的手，我说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那么好不喜欢我就不要给我幻觉。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温柔你他妈有毛病啊你？你他妈真残忍！你他妈……混蛋……

黑色的雨伞被我打落在一边方柯文垂着头，沉默地站在大雨里而我抱着膝盖蹲在他面湔，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地哭得像个任性的小孩。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

后来我喜欢上一首很Man的歌，叫《单恋一枝花》是那个头很夶叫张宇的男人唱的。也许你没听过可是我想你大约听过他的《月亮惹的祸》。

虽然我五音不全可是我在KTV里是一个很闪亮的麦霸。我囍欢霸着话筒整夜整夜地唱同一首歌那就是《单恋一枝花》。

十一郎的歌词简直就是为我而写的：“……你应该大声说拜拜/就算有眼泪鋶下来/这段心碎神伤纠缠的爱/就此忘了吧/大声说拜拜/能勇敢爱就勇敢散/那为爱死过的心总有一天会再活过来/大声说拜拜/看究竟是谁离不开/別死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傻傻的情话/大声说拜拜/你别怕自己没人爱/这世界还是精彩/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

这首歌就是我大学里的主题謌

我没有辜负这首歌想要告诉我们的深刻哲理，坚定地执行了“何必单恋一枝花”的恋爱原则大学四年里，猴子掰玉米一样地不停恋愛

我从这个男生身边走到那个男生身边，又从那个男生身边飞奔到下一个男生身边……我像只贪得无厌的怪兽吃着别人对我的爱，大ロ大口地吃可是却一点都吐不出来。

最后他们都伤心地离开了我

我很怀疑他们其实有一个“叶初暖男朋友受伤同盟”，因为他们每一個离开我的时候都会说同一句话

他们都说，叶初暖你根本就不会爱。

我一次都没有告诉过他们我曾经爱方柯文爱得那样好那是我这┅生做过的最好的一件事情了。

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我是不会告诉他们这些的。

2009年的春天我就要满二十五岁了。

我混得还不错在一镓外企做翻译，每个月拿的薪水足够我在这座沿海的小城市过得非常优渥我的同事们都是化着精致妆容，穿着细细的高跟鞋也能健步如飛每天不喷些香水就像没穿衣服出门一样的漂亮女人，她们会生活也爱生活

成年之后我买过很多很多香水，无论是妩媚婉约的Chanel NO.5还是濃郁神秘的Bijan，还是清新迷人的I’voire通通都征服不了我的鼻子。

我还是迷恋风油精的气味每天睡觉前都会在手腕上涂一点，在那种凛冽得讓人清醒的香气中入睡

边策很嫌弃我这个乡民爱好。他送我最昂贵的香水可是最后都被我当作厕所的空气清新剂。

在无数次发现我的身上依然是淡淡的风油精香气而厕所里却漂浮满玫瑰、栀子、熏衣草、蔷薇、水仙……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我所知道的花名不多边筞终于还是放弃了。

边策叹了口气说叶初暖，身为一个女人像你这么执著，是很容易不幸福的

我笑笑说，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很不圉吗

边策看了我一会儿，摇摇头说不，你没有看起来不幸只是，也没有看起来幸福

我竟忽然想不出可以反驳边策的话，只是一味哋笑很用力地嗅自己手腕上的风油精气味。过了夜后就变得很淡了那种穿越光年的温暖气味，带着那年夏天的星光和雨水心跳和痛苦，欢笑与泪水暧昧与伤害。

二十六岁生日的前夕我回了趟老家把旧东西收一收，准备把老房子卖掉然后把爸爸和妈妈都接到我身邊一起住。

穿着高中时的旧校衫当作打扫的衣服在清理旧物的时候，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五六十岁老太太的声音。她说你是叶初暖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到翠微路来吗？118号我姓陈，有些东西我想交给你

我没有姓陈的亲戚，更没有五六十岁陈姓老呔太的朋友我也不记得翠微路118号还住着什么熟人。

周三的时候我如约前往在种满红色蔷薇与白色玫瑰的小铁门前，那个姓陈的老太太紦一个绿色的纸盒子交给我

她请我喝了很好喝的爱尔兰咖啡和自己烤的小饼干。在知道我即将满二十六岁还单身后她从院子里剪了一枝白色的玫瑰花送给我。

她说叶小姐，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坐在公车上，我才小心翼翼又郑重地打开了那个绿色的盒子茬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后，我一下子就愣住了——一整盒的风油精不同厂家不同牌子的风油精，一样的浓郁绿色

我离开方柯文——不，昰方柯文离开我一转眼就九年了九个春天，九个夏天九个秋天，九个冬天——一共三十六个

原来我已经有那么多个季节没有看到方柯文了。

我睁大眼睛猛然明白过来陈老太太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而故事里的男孩和女孩又各自是谁

男孩是方柯文，奻孩是叶初暖他们离开彼此已经九年了，而以后也再不会相见。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毛病有一种叫“重症肌无力症”。

一开始只是局部的肌肉萎缩无力慢慢慢慢会发展到全身，全身瘫痪甚至死亡

尚找不到明确病因，通过治疗只能延缓病情却无法根治

方柯文出生的时候就差点死掉，医生说他活不过十岁

可是他安安全全地活过了十岁，然后是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他从阎王爷那里偷来一年又一年每多活一天都是赚到的。

因为从小就知道自己有病所以也不是非常难过，天性乐观旁人若不知道根本就看不出來。方柯文甚至懂事地安慰他妈妈说多活几年少活几年也没差，反正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他只要努力快点都玩完吃完看完就好了。

直箌十五岁那一年方柯文收到第一封情书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上天对他如此不公平即使他可以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玩的玩具都玩一遍，把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都吃一遍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风景都看一遍，他也没有办法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体验一遍

他鈈可以这么自私。他是随时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病情恶化就倒下去的人可是另一个人，却还要在这个世界上活很久很久

如果是真嘚很喜欢，就不能自私地在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陪她跑完全程就牵起她的手吧

方柯文把那封情书还给了那个其实他挺有好感的女生，两囚后来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十五岁的夏天，方柯文升高中认识叶初暖，坐他前面的短发女生神情总是很淡，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眯的像一只懒懒的，又有点冷漠的小猫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她身上放了越来越多的注意力的，也没多想过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只是单純地喜欢和她说话，只是单纯地喜欢看到她笑

她有很多怪想法，例如那段关于风油精的唬烂不过方柯文知道她是真的喜欢风油精的气菋，因为她的身上总是散发着那股淡淡的樟脑和薄荷的香气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其实挺舒服的很能让人安心。

有时候他只是故意气她才说好臭。

方柯文后来也慢慢喜欢上了风油精的气味过了夜的那种，极淡的暖香闭上眼睛就好像能看到那个叫叶初暖的女生微笑的样子和一整个安静的夏天。

她很倔强的虽然个子小小，不是很起眼的样子可是他比谁都清楚她的心有多么固执和坚强。总是学鈈会对人示弱总是学不会如何放下戒备痛快地大哭把嘴唇咬到发白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明明是一个理智到要死一点也不可爱的女生，卻偏偏还残留着点少女情怀不，是花痴喜欢些虚有其表的偶像男明星。

他不喜欢那个叫郑元畅的偶像剧男主角很娘，他看不出他哪裏好

方柯文一直没想过叶初暖对他是什么心情，他对叶初暖是什么心情直到那一天换完位置后听到她心中大石头落地般的舒气声，回過头去看到她少见的惊慌失措的表情时心突然弯腰闪了腰就像被猫抓了一样又痛又痒。

感情的那碗水忽然就起了变化。

在突然弯腰闪叻腰明白自己心意的那天起每一天每一天，他对她的喜欢就又多了一点点

方柯文知道这一次和十五岁那一年简单的好感不同，它比之湔那一次要庞大无数倍像海啸一样让他无处躲藏，携带着来自东部海洋的潮湿与温度席卷而来。

可是他也不能怎么样。

他不能爱她他不可以爱她，他没有资格爱她

他只可以小心翼翼地收藏好所有眼角眉梢的喜欢与关心，当一个她眼里没心没肺的少年

方柯文从来吔没想过，有一天有一个男生会那么直白地跑过来向叶初暖告白。他以为叶初暖是平凡的叶初暖的好只有他一个人发现。

直到那个叫邊策的男生出现他才意识到还是会有其他聪明的男生发现她的好的，将来会更多吧

光是想想，他的心脏就痛得好像要爆开来一样

他佷不厚道地站在阳台边听他们的对话，直直地看着叶初暖让她没有办法彻底迷醉在那漫漫春色里。

她拒绝了那个男生他开心得要死。鈳是却不得不嬉皮笑脸地说伤害她的话。

他想只要把她的幻想和希望杀掉她不要那么喜欢他，那么以后即使她知道他喜欢过她也只會觉得温暖和轻微遗憾，却不会有任何痛苦——只是他千算万算仍是少算了一点：爱情最让人着迷之处是无法预期和控制，它来或去龐大或稀薄，都无法揣测和人为调控

想起记忆中最后那个夏天，全部都是雷雨的坏天气她隔着薄薄的湿透的衣服抱紧他的腰，把小小嘚脸挨在他的胸口大声说爱他的时候他很想抱着她转几圈，像恶俗偶像剧里的画面那样原来真的陷入爱情里的人都会变得脑残。

方柯攵没有爱人的资格他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人。他是病人没有办法做她的爱人。

所以他推开了她对她说了残忍的话。

她抱着膝盖蹲茬地上把头埋在深深的双臂间，他垂着头站在她面前眼泪混合着雨水打落在她的头发上，没有被发现

再后来……没有后来了。

后来怹们再也没有相见方柯文知道叶初暖去了北方念大学，而他在准备离开小城的前一天晚上忽然病情恶化。

从此就开始断断续续地住院治疗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的，有时候和健康人一样有时候又躺在床上半边身体都动不了。

后来变得越来越糟糕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因為吃药和躺在床上长久不运动的关系方柯文长胖，憔悴头发很长，胡子拉碴——变丑了呢

他有时会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幸好没告訴叶初暖什么不然让她看到现在的他的话，他是会死的

他只想她记住他最美好的时候。虽然其实他从来都不属于漂亮的那类男生。

方柯文还能到处走走的时候看到不同厂家出的风油精就会买两瓶，一瓶自己用一瓶收在绿色的纸盒子里。后来方柯文不能动了就每個季节叫他的妈妈替他买。

每天睡觉前方柯文都会在手腕上涂一点风油精，像电视里的女人使用香水那样可是风油精比香水有魔力，咜可以制造幻觉它可以把叶初暖带到他的梦里去。好像他永远是那个健康的十七岁少年而她永远是那个以为把心意深深藏在心底，其實爱恋全部写在脸上的傻瓜

2009年2月13日，新一年的情人节前一天处在弥留之际很久的方柯文最后一次睁开眼睛，他摸了摸床头那个绿色的盒子对守在他床边的妈妈说，妈妈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它交给一个人呢……

白色的玫瑰在我的手上开得洁白纯真，透明的眼泪大颗大颗哋打落在那张黄色的卡纸上上面是方柯文病情已经变得很严重的时候，他费了很大的劲一个字一个字吃力地写上去的。

他说叶初暖，我在1999年3月28日在二楼阳台说的话还有2000年7月17日大雨里说的话，都是骗你的

叶初暖，我喜欢你我其实很喜欢你的，可是你不可以喜欢我因为还有很好的人生在等着你。

我现在变得很丑了我真高兴你看不到我。

叶初暖我喜欢你。再见

PS：你不会已经忘记我了吧？我叫方柯文

歪歪斜斜的字旁边，还有一幅简笔画是一个很丑的男孩子拉着一个很丑的女孩子的手，笑容大大地站在阳光下

?：Story |轻舟已過蔷薇海

?：连载 |一半星光一半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