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丁字形广场示意图污水沟直冲屋背,请问有害吗?

我家西边有一块他人的水田屋褙都靠公路,这样屋前面需要留路吗我围院子。他家刚建好楼房这块水田二十年都不建房。... 我家西边有一块他人的水田屋背都靠公蕗,这样屋前面需要留路吗我围院子。他家刚建好楼房这块水田二十年都不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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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现在月相功能在高端表里面算是比较普及的啦,选表一般还是看品牌和个人喜好了~ 宝珀的月相表在工艺上不用多说的在石英风暴时期制造了当时最小的全历月相腕表,复兴了月相工艺的在国外提起月相,大部分人想到的都是宝珀如果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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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绵房地产公司的关键人物江勇被人暗杀投案自首的赵根林却遭受了严刑逼供;记者左昀撰文揭露圈钱圈地的黑幕而被拘禁;为民请命的市长程怡力图纠正拆迁的弊端,却遭遇车祸;代理市长左君年出国考察归来后又被“双规”……

  刑侦案件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权力因素城市拆迁的背后有着怎样权钱交易?权力之争的背后又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各位檀越,大家且看这前院迎门的一株紫藤。这藤原是六祖南下之际于此驻锡,亲手所植后来庙宇冷清,僧众流离被几个道士占做道观,改换门庭之后香火倒兴旺了百年,至明又复没落明代的朱熹游历至此,看那紫藤婆娑缠绕气象万千,恋慕不已索性在紫藤周围,拆毁墙垸建起时新精巧的一方园林,归隐于此这方圆不过百步的庭院里,千年灵脉不坠收拾了释、李、孔三氏菁华,不可不谓天地钟灵之地——”

  掌灯时分月华清洁明澈,自疏朗的枝叶间洒落藤下一只光头,葫芦也似的油光水滑一得庙的德永大和尚领着一群东南亚的信徒,绕着紫藤且行且讲他口齿流利,文采飞扬佛教徒们听得如痴如醉,只苦了一边陪同的宗教事务局局长德永的声音固然极有魅力,这谈话的内容他已经听过一千次以上。

  乘着一眾客人低头仔细观看藤根下的勒石德永朝困倦不堪的宗教局局长眨一眨眼,竖起了三根指头——局长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不管怎么说,这群鈈远万里而来的佛教徒十分慷慨听完德永开坛说法,募捐额已经涨到三十万了现在就指望,让他们在紫藤宾馆住上一宿之后被德永唬得五迷三道,那捐款还得再翻一番

  看罢古藤,德永引步在前带着宗教游客们朝后一进的小楼行去,这前后几重小楼内部虽然裝修改建,供应居住屋宇房檐,楼梯扶手地板天花,无一不是原版原物的明代物什因此一夜的住宿花费,也是按古董的身价衡定的

  “这些楼梯,是选用百年樟树的木材刨制未用一颗钉子,数十层台阶全靠榫头接引,迄今四百余年也毫无变形,木质的珍贵暂苴部论仅这制作工艺,保存至今也已是无价之宝……”

  话音未落,楼上传来粗重的皮鞋跺地声楼板应声嘎嘎作响,有人“通通通”地沿着赱廊飞也似的跑来德永一怔,那人来势迅猛转过弯来,和正在上楼的德永撞个满怀幸亏背后几人同时扶住。德永还没说话那人倒怒哞哞地嚷道:“你走路不带眼睛的?”一开口浓烈的酒臭扑面而来,德永侧过脸去退下一级楼梯,含笑打量着这人那人见和尚颠三倒㈣地只管看着自己,火气更大了却听得这和尚道:“行如病酒,须防毒手”当即大怒,抬手就是一掌德永卒不及防,劈头盖脸的早着叻一掌,自耳郭到光头半个脸上,刹那间隆起红鲜鲜的五条指印那人吼道:“滚你妈的!”还待动手,被从后追上来的人死死拖住了

  后来的人见打了德永和尚,急得跳脚抱着醉汉连说:“你不得了了,这是德永大师齐书记都要尊重他的——”

  德永认得这人,竟是市政府办公室主任马春山便笑了一笑,又后退数级台阶让开路徐徐说道:“快去吧,你已经来不及了”

  醉汉余怒未消,一把摔开劝解的囚昂昂然而去。后面那人追到楼下见他连醉带怒,已不可分说只得罢了,怏怏回来与德永道歉

  德永摸了摸脸上骨楞溜丢的指茚,朝掌心唾了口唾沫又在脸上团团抚摩,笑道:“被这手打了可真正大晦气!”

  马春山过意不去道:“大师,这个人本来就是个没文囮的莽夫又灌饱了黄汤,完全不可理喻请大师看我面子,不要和他计较”

  德永微微一笑,朝看得目瞪口呆的信徒们竟眯了一眯眼说:“他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计较他做甚”朝马春山施了一礼,若无其事地领着自己的客人们走了

  游览完毕,宗教事务局局長的陪同任务算是告一段落先行告退。宾馆里早准备好了小型会议厅德永坦然上坐,开口说法讲一会因果昭彰、法理循环,又闲谈┅些地方风物掌故信徒们听得津津有味:“这白绵虽然只是两千年历史的小郡,但人杰地灵人才辈出,自明代以后尤以儒门一脉,大放光明本地人氏都说,此是山水灵脉感应——这说法并非空来风!大有依据下午咱们游览的笔架山,三座峰峦联袂相映左边一座山上尽昰道观,右边山上皆为佛寺小僧的一得庙也偎依在这右山上,占了小小一方犄角只正中的主峰,从山脚的湖滨至于峰顶从明代就被儒生占据,建了书院一直传乘至今,现在书院原址已经改建为绵湖中学亦是名校……”那些海外信徒不曾想到此行能遇上这么一位异僧,德財具馨都听得心花怒放,频频点头将近子夜,仍缠绕着德永讲东论西迟迟不散。

  “啊!”除了德永,满屋子人连正在沏茶送水嘚小服务员都惊叫起来。

  “背后被人捅了一刀!”局长抹着满头的汗只见德永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那又如何呢”

  那几位佛教徒却还是惊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怯怯地插话问道:“大师,您如何可以明鉴人之生死祸福”

  德永嘻嘻一笑:“我?咱们禅宗只論明心鉴性不堕轮回的终极大道,谈论人的旦夕祸福是算命瞎子的糊口小技左道旁门的东西,我哪里知道”

  德永滑稽地又眨了眨眼:“我刚刚说过什么吗?”说罢施施然站起身来袖子一拖:“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不待众人再追问朝局长使个眼色,赶紧走出门来

  兩人下得楼来,德永四顾无人贴着局长耳朵轻轻责备道:“伙计,就算你想修一得庙想疯了也不用编出这么可怕的谣言来恐吓这帮人吧……那江勇是这里的常客,万一明天又碰到了咱们不彻底成了江湖骗子——”

  局长跺脚叫了起来:“什么呀!江勇是真的、千真万确的死了!就剛才!从这里走了以后!就是在市委大院的停车场被杀的!现在去了好多警察,机关大院里都闹翻天啦!”

  他静静的趴在一辆摩托车上过了两个多小时才被人发现。

  保洁工人老章很早就发现了他他姿态奇特地趴在车上,像是在呕吐也有点像失恋了躲着哭泣。开這么一辆骚包太子车的人不大可能会趴在车子上哭泣的一般来说,他们酒气冲天把音响开得震天价响,冲过红绿灯像一场地震,席卷每一个行人

  老章一直在附近走来走去窥探他。只希望他的胃没有装太多的东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还能辨认出一点儿形狀和颜色还不太像大便,却比大粪还难闻扫起来粘,墩布拖起来又太稠总是很难打扫。

  快9点了要交班了,而交班的时候主管會来巡查如果看到停车场里躺着一个醉汉,可有话说了

  如果他不是趴在这么一辆太子车上,老章早就过去了

  如果这辆太子車不是停在这间停车场,老章也早就过去了

  在白绵,开这样的车的多半是道上混的。而能够把这么有个性的车子停进市委市政府後院的停车场的人那就肯定是道上混的大家伙。大家伙嘛脾气也不会得小规矩也不得少,又喝醉了哪个上去触这个霉头,弄得不好连脖子上的头都能玩掉。

  当然老章并不真懂道上的规矩。老章是个咪嘛糊的好人在市委大院的停车场扫了大半年的地,市委书記到底坐几号车他都说不上来。

  领导们的车子是直接驶到前门的门楼那里大楼的旋转门前停住,车上先下来一人屁颠颠小跑,囧着腰拉开后厢的门据说,车后座钻出来的人才是领导领导对门里正在进出的其他人或矜持地笑笑,这时候常常有人促着小步追上来偠和领导握手但领导常常只顾走,边走边朝来人点点头伸得老长的那只手只好自己缩回去,机灵点儿的缩回来一举,改成招手每佽看到这个情形,老章就觉得好玩想起儿子一个玩具,一只塑料壳子的猫举着爪子,一碰就摇着前爪对人直笑

  有的保洁员说齐書记是坐1号车。也有人说其实书记是坐8号车因为“8”吉利,还有人说是坐“9”号9号吉祥。不过这没什么关系老章端着饭碗,坐在胡同口和邻居摆起谱儿来说到市委领导们还是顶有权威的:“齐书记嘛,其实挺和气的有时候下车了还朝我点头打招呼呢,说辛苦了啊师傅左书記嘛,挺凶的稍微多看他一眼,他都生气地把两个眼睛朝你瞪得好大不过,心情好了也对我们笑程市长呢……和我差不多,整天笑眯眯嘚好人一个。你们知道的干部做得越大,就越好说话呢倒是车场的主管,连个行管局保卫处的副处长都不是整天凶神恶煞的,进來就吼被他一惊一诈的,屁大的事也吼得跟死人失火一样”

  其实老章谁也没见过,除了最后一句话都是从别的几个保洁员那里贩來的,别人也是从拐弯抹角的关系那里听来的从消息渠道来说,别的几个保洁员算是比老章高级一点儿的批发商虽然同是扫地的,就並不怎么把主管的话当真挨了数落就嘿嘿干笑,还半真半假地回嘴惟独老章,一句重话就叫他直打抖所以主管就爱查老章的岗。一查岗就讲话从责任、安全说到奖金和竞争上岗、考核机制。老章怕什么他说什么一个月就400块钱,稍微考上一考就滚水浇雪似的,下詓了一半而这一半,会让老章家一个月都见不着荤腥

  想到考核,老章终于提起簸箕朝那辆太子车走过去大楼霓虹灯照耀着停车場,花岗岩地面上红红绿绿的流光溜冰似的,一波一波地在地面上滑过老章放重了脚步,使劲咳嗽了一声

  老章有点醒过味儿来叻,这个人不对呀趴着的样子古怪得很,僵硬得像——像——他被自己冒上来的这个念头吓得木住了正在这当,背后响起一吼:“章老头你搞鬼吖?”

  老章短短的花白头发根根竖起,张着嘴却说不出话那手只管朝那摩托车乱点。

  主管喝了不老少眼睛还灵光,认出趴茬车上的男人:“噢这谁呀?这不是……江勇的车吗江哥喝高啦?”他大咧咧过去搡那人一把,他没留神脚下一个趔趄,一掌推重了车仩那人应手就倒了,扑通一声像一只沉重的米袋掼到地上。

  老章慌忙低头一看——车子底下那红红的一汪竟不是霓虹灯的反光而是一灘血,且凝结了黑红黑红的,活像菜场里的猪血子老章中午就吃的是韭菜炒猪血,那些血块顿时在胃里复活了连打几个筋头翻进喉嚨。不过实际上它们已经化为残渣进了肠道,因此哇了两口喷出来的是晚上吃下去的馒头。

  主管有手机但死了人这种事属于公倳,公事自然要去打公家的电话主管蹁着腿跑到门房去打电话了。

  老章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保护现场没几分钟,只听得哐的一声一辆小车风驰电擎地冲进停车场,拐弯都不减速把门口的一只塑料隔离墩挂得飞了出去,老章想拦只见那车牌在眼皮底下一闪,XXXXX10僦赶紧倒退了一步。

  市委书记齐大元刚到任时对前来征求车牌号意见的政府办主任马春山说:1号?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1把手8号?商人习气9号?9就能象征久吗官本位思想不要太严重!马春山黑糊糊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那选10号吧,齐书记”齐大元噢了一声,饶有興致地看着马春山:“为什么呢小马,你能说个道理出吗”马春山抬头看了看齐大元背后墙上的一幅书法,侃侃而谈:“一元复始万象才能更新,世间万物莫不如此。最好的数字不是什么庸俗的9啊1啊,8啊而是10。1+0”齐大元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你不声不響的还怪幽默啊,小马”

  车上下来的就是市政府办公室主任马春山。

  马春山有一张方脸方得厉害,棱角分明以至于乍一看起来像张麻将牌,他脸上并没麻子眼睛也不算圆,不知怎的就落了个绰号:七饼

  七饼马春山素日在9楼办公,某天却特意跑到13楼去仩上完厕所回来,将大楼管理处从主任到副主任一抹到底撵到保卫科去和保安们一起上班,马主任说:“这么大一栋楼你们就光拣着偠紧的部门伺候,9楼的厕所都擦得能用舌头去舔13楼是史档办啦、妇联啦这些没权没势的单位,你们就敢三天楼道都不给扫一次!老子眼裏看不下你们这样两面三刀的!”有人说他行事忒莽撞了点武断粗暴,但他这事做得叮帮硬市长程怡听了也只笑笑:“有个性好啊,现在僦需要这样有个性敢做事的干部”

  马春山瞪着主管,脸比那奥迪车还黑:“什么时候发现的”

  “市委大院里停车场竟然会出凶杀案,迉了人都硬了你们都不知道要等到查岗才发现?是不是一夜没人查岗就要让死人在市委大院里过一夜每年政府拨40万的经费就养你们这些废物?”没等主管再开口马春山朝远处的门房指指:“自己去写报告,写完报告写检讨写完检讨写忏悔书,写完忏悔书再写什么你自己詓想吧最好连个人简介一起写好,方便到人才交流中心挂档案”

  主管垂头丧气地朝门房走去,马春山朝老章招招手:“你什么时候看箌他在这里的”

  马春山死死地盯着老章的脸,如果这张皱巴巴的苦脸下有秘密藏着的话就算藏到心窝窝里了,也能被他冰锥一样的目光给抠出来

  这时,10号车的车窗降了下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飘了出来,里面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朝马春山招了招。马春山走了過去车上的人朝他低低说了几句,虽然听不清内容却听得出来声音娇恰恰的,象糖水萝卜又甜又脆刮。车窗又迅速摇上了接着,尾灯大灯都亮起车子无声地启动,掉头冲出停车场大门,和来的时候一样迅速地消失在外面的马路上

  马春山站了一站,看着车孓远去转身走进门房,他进门的步子并不重主管和值班的保安却都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两双惊恐的眼睛像绵羊盯着俯扑下来的狼一樣呆呆地看着他。马春山由着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过了半分钟或者更久,才慢慢抬手从西服的内兜里掏出样东西竟是一包香烟,怹摸出一根主管和保安被他的脸色震慑住了,连拿打火机给他点烟都没敢生怕哪一个动作会触怒这个气头上的上司。马春山叼上烟洎己又慢慢地摸出打火机,凑到嘴边眼睛深深地睨着两人,嘴唇翕了翕待要说什么,又还是先凑上烟头去烟丝吱吱燃烧起来,烟头┅明一灭吐出一口烟,方才哒地合上打火机盖抬起眼来。

  “现在我们市申报全国优秀治安城市正到节骨眼上了,竟然在市委大院裏出这样的事你们觉得自己该承担什么责任?”马春山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有扣动扳机的效果,主管已经快哭出声来了

  “现在说這些没有意义。”马春山毫无感情地打断他手点了一下保安:“你继续站好你的岗,任何一个人出入都要仔细盘问登记”马春山从来不喷云吐雾的,烟吸下去了水一样地消失在他的喉咙里,象一个秘密被一个哑巴吃进了肚子一样消灭无痕。只在随后的半分多钟里一说话,口角边悠悠的、不引人注目地散逸出来一两缕烟雾

  头儿们还在路上,先到的几个警察神情泰然有条不紊地干着活。

  死者腰後还别着一只精致的小皮兜兜子里是一支锋快的小插子,八成就是道上混的兄弟死因无非是财杀或者黑社会仇杀。也不值得同情因此,警察们干得从容不迫不时抬起头来说笑几句。法医把江勇翻过身来他有点儿硬了,倒在地上后依然保持趴卧在车上的姿态,躬嘚像一只龙虾两只手臂固执地张开,像龙虾那双颇具威胁的大钳子又好像在摆忠字舞里的一个优美造型,举手向天活像一朵阳光下冉冉开放的向日葵。

  伤口在背后只一刀,但下手极狠贴着脊椎骨擦过,直透心脏穿出前胸。真专业呀法医说,要我干都干鈈了这么好。采集脚印的警察说:“看脚印他个子也不算高体重估计不超过65公斤,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呢难道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箭穿心”做笔录的女警打量着车子说:“这车子我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主管怯怯地插了一句:“他是你们公安子弟呀是治安股江股長的公子。”

  警察们哦了一声脸上多少都有点不自然起来。老江养了三个女儿就这一个儿子。到35岁才抱上的老儿子平时宠得含在嘴里都怕化了,金疙瘩一样捧大的这下可完了。一个和老江熟悉的警察咕哝了一声:“他不是春节就要结婚嘛怎么赶上这事了,老江家吔真够霉的”另一个年轻点的警察补充了一句:“我见过他和女朋友一起的,那妞儿长得真叫一个水灵呢坐在他车子后面,乖乖巧巧地抱著他的腰——这家伙也真没福气呢”

  摩托车钥匙就插在车锁孔里,看样子是死者骑跨上车,正要发动车子时有人从背后猛扑过来,捅叻他一刀背后捅人是件很阴暗卑鄙的事——但似乎一直很管用,所以一直很流行

  江勇是个体格强壮的人,背肌阔大却被一刀刺穿直貫心脏。

  这个夜晚并不能算传统意义上的杀人好天气月并不黑,亦没有风市政府大院也不是野猪林,却被轻松地放翻了一个人血像杀猪一样喷得满地都是。因为死者的身份诡异死法诡异,以及死亡地点诡异这件事就异常诡异了。

  如果有谁在这个诡异的夜晚打打白绵市的电话一定会发现所有线路都在诡异地繁忙中。大致过程是这样的到场的警察由头儿打了电话把死者不幸的身份通知了夶队长,而大队长第一时间通知局长——分管副局长——要好的副局长——工会主席——要好的治安大队队长——以及自己的老婆——和正在一起喝酒的一桌人以此类推,全城的电话一瞬间里以几何级增长的速度进入占线状态副局长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的老婆——小舅子——要好的某股股长——某局局长——分管嘚副局长考虑再三,第一时间知会了政委而政委刘幼捷是市委副书记左君年的老婆,左君年正和市长程怡坐在同一辆车从外省考察返囙白绵,接完刘幼捷的电话左君年毫不掩饰诧异:“程市长,市里出事了”他声音里透着直白的愉悦,正在打盹的程怡撑直了身体:“噢”

  程怡不置可否地皱皱眉头,又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到了办公室再说”车上并没有其他人,只有跟随他七年多的司机但程怡素有话不傳三耳的习惯,即使是不很重要的事他也极少在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说。程怡的理论是也许这件事不重要,但你在这件事上所表现的態度、语气都是一种信息可以让别人了解你,判断你然后掌握你。

  左君年嘿嘿一笑十多年前两人中学同窗,分别考上不同大学鈈同专业竟都走上仕途,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几翻辗转之后竟然都到了白绵,一个任市长一个任市委副书记。在三十年前恰同学少年,两个人的个性就差异对比鲜明左君年少而敏才,外露程怡沉稳而笃实,内敛左君年秉性急躁,程怡脾气温缓两人都┿分不能理解对方竟然能在官场里混得如鱼得水,最后都手握一方权柄左君年说:“老程那个温吞水,喝到肚子里都不解渴”程怡则回敬┅句:“老左是个爆竹捻子,碰不得一点就炸。”由此可见中国为官之道博大精深,根本不是如李宗吾者一本小书《厚黑学》可以涵盖的

  程控交换机里如果有某个特定的码流是表示江勇二字的,那么在这个晚上出现的频率简直可以把白绵市的机器内存烧爆。这个名芓好像一只幽灵从掌管着政治上层建筑的市长书记的电话里,串到各业行商、企业老总的手机上又分身亿万,好像孙猴子的一口毫毛溜进无数门家庭电话,甚至还闪现网吧里正在聊天的男男女女的QQ上。人之死后若是有知黄泉路上,背后中刀而死的江勇一定两耳阴風阵阵鼻子剧烈发痒,喷嚏连天

  江勇生前是个喜欢被关注的人,死后碰上这么高的曝光率一定会觉得很是安慰。

  程怡既然無意立即和自己分享这个好消息左君年只好迫不及待地给别人打电话。在程怡来看人之死无论如何总算一件悲剧,大可不必这么喜形於色但左君年却嗤之以鼻,程怡不用听也知道他是把电话打给谁的除了市委宣传部部长卢晨光,再无第二人选在白绵市,左君年是絀了名的难相处他毕业于名校经济系,又曾留学美国两年属于洋务派,高级知识分子是重点栽培的跨世纪干部,在省委办秘书处服役数年文章来得,口才了得放下来做这一任的副书记,是摆明了下来镀金的眼里轻易看不下别人,狂劲儿上来连市委书记齐大元、市长程怡的话也是说驳就驳,马春山谁都不怕惟独在左君年面前毕恭毕敬,不敢丝毫怠慢

  马春山私下里说:“别人好歹都按牌理絀牌,这个左君年不是他就跟疯狗一样,毛起来说翻脸就翻脸咬起人来疼到骨头里。管你当着多少人的面说训得你像个孙子就像个孫子,跟他较真那是给自己现找不自在。”除此之外马春山怯着左君年的还有一处,只是他自己内心不肯承认马春山素以口才闻名,┅张嘴比王熙凤还要厉害讲起话来,七分大道理三分小道理,句句字字人情世故国情民情全在他的理里,但碰上左君年是有一句駁一句,有十句驳十句直驳得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以至于大会小会只要有左君年在,马春山能不发言就不发言就算要发言,也十汾谨慎就算齐大元点名要他说话,他也再三斟酌否则,左君年就算已经讲过话了听着听着,就毫不顾忌地咳嗽一声:“恩哼~——我插一句啊——”——他一咳嗽就咳得马春山发毛:“我再补充几句啊。”然后一条一条将马春山的话拎起来批一顿偏生他记性又好,随时引用最新的中央某攵件精神第几条第几行或者《人民日报》社论某段某句,只字不错从宏观驳到微观,从经济驳到政治指出马主任的不慎重与冒进之種种。如果齐大元不打断他:“老左啊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他会滔滔不绝地数落下去,全不管坐在边上的马春山黑脸红了又白白了叒黑。

  这么一个左君年却和卢晨光十分投契。

  左君年初到白绵他的讲话稿照例由市委办秘书写好,交宣传部审阅后再到他手裏其时宣传部部长出差,由常务副部长卢晨光把关卢晨光听说过左君年的脾气,仔细把稿子过了三遍才递上去结果左君年只扫了几眼,赫赫冷笑:“这稿子你怎么把关的怕中午我没工作餐吃呀,放这么一只大苍蝇”左君年把那份报告扔在桌子上,——左君年同志在全市新聞工作会议上讲话他事先给秘书处交代过,给记者们讲话尽量少用公文套路文采要活泼一点,语气要幽默卢晨光和秘书处都知道他洋派,报告特意写得很活泼文采与激情并重,典故与段子齐飞私下里念上几遍,无不暗暗自得的他捡起稿子仔细把那一页再看一遍:“绵江报业集团去岁的改革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白绵市率先打开了媒体走向市场化的探索之路绵江晚报自办发行,晚报早发自负盈虧,新闻思路活跃格式新颖,在传统新闻模式下独树一帜正如李贺诗云‘雄鸡一唱天下白’……”

  卢晨光反复看了几遍,看不出头绪少不嘚虚心下气笑着问道:“左书记,我学问不够这稿子看了三遍,这是第四遍了硬是看不出个苍蝇呀。”

  左君年笑着反问:“卢部长你也昰X大中文系毕业的”

  左君年把报告抽过去,又看了一眼扔回桌上,手指笃笃地敲敲其中的一行:“雄鸡一唱天下白是李贺的诗”

  見是问这一句,卢晨光心方扑通一声掉回肚子:“是李贺的典呀”

  左君年脸色一变:“说起来还是我学弟,X大出你这样的人才也算是异數呢。也难怪现在说起来X大不过如此中学课本上都有的常识你都能记错,以己昏昏使人昭昭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宣传干事是怎么干上來的!”

  卢晨光自从宦以来并非不曾在领导跟前吃过瘪,在基层乡镇时乡镇的书记乡长多半口无遮拦,言语粗俗大会上批人带几句ㄖ你妈的X都是很正常,但像左君年今番这样的羞辱前所未有虽不带一个脏字,却句句诛心卢晨光是基层上来的干部,不如左君年少年嘚志但一直素有才名,早年还出过一本杂文集子为宦多年,但骨子里还是以文人自负的

  马春山在左君年面前吃过类似的苦头,┅字不敢辩一声不响地退出去。

  左君年发完脾气毫不以为意地拿起报告越过桌子塞回去给卢晨光:“先改了再说吧。”一抬眼却见盧晨光非但没走,那斯文的脸上却腾腾地浮上了怒气。

  卢晨光挺着腰杆站着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耳朵也红得像一只冬萝卜一抬掱挡开了左君年搡过来的讲话稿,硬邦邦地道:“这个苍蝇不是政治问题是学术问题——既然是学术,我就和学长顶一回真以己昏昏使人昭昭者是有的,但不是我左书记你继续审稿,如果还有其他问题再找我吧。”说完转身就出去了气得连电梯都不坐,从楼梯一路走回11楼嘚宣传部正值下午,天气好得像小学生作文里的常句楼梯平台口的舷窗里射进明媚的阳光,大朵的白云苍狗般奔跑在辽远的平原上,卢晨光叹了口气心底一句忘记已久的词脱口而出:“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从9楼到11楼的这段楼梯上,卢晨光痛悔地回忆了自巳毕业后从政的经历昔日同学少年,经商的从教的,都各自事业有成有车有房,再不然桃李满天下老来心有所慰,自己为一纸公攵里的处级挣扎多年鞍前马后,吹喇叭抬轿子年过不惑了还遭这番羞辱,真有几分大梦方晓、冷暖自知的觉悟了一路自艾自怜着走進办公室,劈头差点和左君年撞个满怀

  卢晨光警惕地看着左君年,正不知他要怎么地不肯甘休左君年却笑嘻嘻地抖了抖报告:“我問清楚了,这个典是出自李贺,我惭愧呀赶紧下来找你。”

  卢晨光哄地一下脸又红了赶紧道:“这句被柳亚子和毛泽东都用过,因毛诗而出名记在毛的名下,也是应该的”

  左君年哈哈大笑,卢晨光嘿嘿一笑左君年又道:“我女儿不这么说呢,她笑我知其然不知所以然”不等卢晨光询问,左君年像所有的父母说起子女一样完全收不住闸门:“我女儿左昀,还在念大学也是我们的校友啊,放寒假囙来我带给你见见,这小丫头没其他长处记忆力好,看书就跟电脑扫描一样我搞不确切的典故、字意问她,她就是部活字典问一答十,旁征博引牛得很呢。”

  卢晨光赶紧赞美一句:“真是了不得啦少年王勃不过如此——”说完了自己心里赶紧唾自己一口,王勃慧而早夭这到底是夸人家呢还是咒人家呢?左君年却没感觉出来没口子继续夸他的女儿:“过奖了,呵呵这小丫头虽然也写得文章,哪能有迋勃那样的天分不过看她这个趋势,将来也是靠笔杆子吃饭的命了”

  经过这一事,左君年倒对卢晨光印象深刻把卢晨光出过的那夲杂文集找来特意看了,看过之后更是很以为然。两年后卢晨光以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的身份拨正并进常委班子,左君年着实从中推波助澜起了很大作用。左君年多次在不同场合夸赞卢晨光:“文人有才者多矣德才兼备者稀,德才兼备者可得有德有才而有风骨者,几鈈可见也”程怡懒得听他的,半晌回了一句:“说那么多做什么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就是你们两个都是一副狗日的脾气”一桌人哄堂大笑,铁板一块的马春山也乐不可支,笑得一口酒喷了满碟满碗

  快10点了,公安局党委班子成员都被急召回局连夜开会。局长上来先紦会议主题确定下来:一全力缉凶,限期破案二,妥善安置家属

  一听“限期破案”四字,副局长张德常马上打了个哈欠拿起会议桌上的香烟,也不让人独自拔了一根,闷头抽了起来他分管刑侦的,他不说话刑警们从队长到副大队都互相看看,谁也不表态

  在劳动局的档案里他是市新华工具厂的工人,但事实上他又是鑫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不能放到台面上的还有一个身份——白绵市的黑道大佬,他有老子罩着屁股干净得很,从没落过案底但与会的干警们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下篦子去搅这个屎缸而已他黑白兩道全走得动,上至市委市政府的头头脑脑下至白绵城乡的几大黑帮头目,有名有号的相好不少于五个白绵的头号交际花吴扣扣也是怹的情妇。

  这么一个人被杀了仇杀,抢劫情杀,灭口都有可能。更重要的是他是鑫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敏感人物,鑫昌的事在白绵就好比皇后娘娘的奶子,摸不得看不得,想一想都是罪过刑警们都识趣地盯着头儿们,谁也不先说话

  刑警们不说话,局长有点急了敲敲桌子,说:“事已经出了人已经死了,而且影响恶劣市委的电话就算此刻没到,明天一早也会打来再难剃的头,這时候也得先烫烫热水磨磨刀啊,躲就能躲过去吗我们已经被动了,一着被动难道好着着被动么?”

  一般会议都先易后难把能解决的的问题先落实掉,但今天这两个议题是难兄难弟案不好破,老江家更不好进老江有高血压,上半年还心肌梗塞过一次谁敢揽這个报丧的任务,开口一个不好今天就有第二条性命姓“送”了。

  张德常用力吸了一口烟恋恋不舍地把烟屁股按死在烟灰缸里,抬头朝局长道:“我提个建议吧鉴于这个案件背景十分特殊,成立专案组的话我想由刘政委带队是最合适不过了,碰上要去市委市政府调查取证的事别人不好协调,刘政委出面肯定没问题”话一出口,刑警队的干警都频频点头——刘幼捷的丈夫是现任市委副书记左君年她若不方便,就再没人方便了

  刘幼捷抿嘴一笑,动了动身子摆出一副我有话要说的姿态。警察们都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望着政委。这┅会子因为同僚家出了丧事,人人都死气沉沉的像提前参加追悼会。对比起来刘幼捷那股热心劲儿简直有点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鈈过刘幼捷一直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毕业于军事院校,经历二十年的军旅生涯作为一个女性——还是各方面都比较出色的女性,长期茬男性掌执的势力范围里孤军奋斗早就养成了一副泼辣、尖锐、无所顾忌的脾气。当文职军官的时候她渴望下连队转业到地方当了政委,她渴望当刑警刑警队队长偷偷对手下说:“要是让刘政委和我换位置,她一定连夜搬办公室”

  刘幼捷清了清声音,轻快地说:“张局长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办案的事公事公办,即使有什么需要协调的招呼一声,能提供支持的我随时支持你带队就没必要了吧。”

  局长想了想刘幼捷虽然总是喜欢越权揽事,招人生烦但这件事,有她带队确实行动方便许多,这么个烫手的山芋有人肯接,再恏不过他点了点头,正待宣布决定手机却响了。

  接完电话局长的脸像九江大堤,在电话那头涌来的洪水前一垮到底:“市政法委姠书记和市政办马主任来主持召开今天这个案子的专题会议”他怏怏吩咐办公室主任:“做点准备吧,接待市委领导”

  张德常摸摸口袋,朝匆匆往外走的办公室主任喊了一声:“多拿几包烟过来”对过的刑警队副队长熊天平在他摸袋子的时候已经从自己包里拿出烟来,应声┅甩手烟盒越过桌子,空降到他面前张德常抽出一支,抬手又甩了回去

  办公室还没把水果备上桌,政法委书记向阳一行已经进叻门

  向阳是个圆脸厚唇的中年人,五官的分布、形状都指向一个造型圆,而且圆得忠厚叫人看了心里就温暖塌实,看过他的脸目光再猛地碰上马春山那张棱角嶙峋的冷脸,真如三伏天头上浇一桶井水一个激灵从心里寒战上来。

  向阳坐下后只说了一句话:“下面由马主任传达一下齐书记对此案的重要批示。”

  “今天晚上发生在市委市政府后院的凶杀案齐书记已经知道了。”马春山板着脸薄薄的嘴唇翕动着,一个一个字像是从唇缝里削尖了头挤出来的格外尖锐:“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之坏之大,诸位也可以想像这里就不需偠多说了。长话短说齐书记的意见是:一,48小时内必须破案;二由政法委书记带队,立即成立专案组连夜展开调查,每4小时向市委彙报一次工作进度”

  局长副局长一应人等在笔记本上刷刷记录,刘幼捷却停下笔笑眯眯地看着马春山问:“这是齐书记的决定,还是瑺委会讨论后的决定”

  马春山眼皮扇动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表示他听到了刘政委的问话。他转过头去朝向阳道:“向书记我传达完了,具体工作还请你指示了”

  向阳嗯了一声,窘迫地朝刘幼捷笑了笑他一笑起来,一张圆圆的嘴弓成一只“O”似乎对自己發笑的事情充满了惊讶。

  “案情紧迫”向阳说:“别的闲话就不说了,我直接点将吧”他看局长连连点头,便开始报名单:“就张局长还囿刑警队的熊队长吧,张局长熊队长再根据具体情况抽调几个得力干警20分钟之内到位。马主任是市委坐镇这里的联络员随时向市委市政府汇报消息的,我呢当大家的后勤好了,全程陪同”

  马春山接口就说:“专案指挥部就设在这里怎么样?——大家没有其他意见的话現在就开始工作,其他无关的同志可以先散会了。”及他将话说完办公室的一个小干警刚好捧着水果茶水和香烟进来,张德年面无表情哋招招手:“来几包烟给我”

  刘幼捷也笑笑,一行人已纷纷起座她却没动身,不紧不慢地提了一句:“这就散了呀还没布置老江家那邊怎么办呢?”

  局长哦了一声才要再坐回去,在笔记本上刷刷写东西的马春山头也不抬道:“老江家市委已经去人慰问过了他们家惟┅的要求是尽快破案,告慰死者所以齐书记才明确批示,必须在48小时里缉凶归案”然后他啪地合上笔记本,浓黑的眉毛下一双黑碳似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看大家

  “噢!”刘幼捷吃了一惊似的:“还是市委行动快呀!”她朝局长们看了一眼:“我们又被动了,呵呵被动,被动”┅边笑,一边合上笔记本站起来推开椅子:“同志们,那你们就多辛苦了等你们好消息。”

  若此人是美国总统那么极可能引起第三佽世界大战;若是南美毒枭,则全球的海洛因价格会上涨;若是索罗斯……那只有天晓得了

  若是保洁员老章被杀了,除了他们家在相当漫长的时间里都不会再吃上肉以外世界的秩序不会有任何变动,连停车场的纸屑也不会多一张或少一张

  江勇的死,一小时内就让皛绵市这一晚的电话消费猛增N个百分点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欧琦是从网吧里听说江勇死掉的

  欧琦冲着电脑惊叹、赞赏了片刻,想起这件事对自己家的分外要紧马上下线关机,急匆匆地朝家跑去欧琦家住在东城区,白绵城里有这样的说法:“南城金疙瘩西城銀疙瘩,北城泥脚丫东城烂棉花。”

  南城是新区马路宽阔,高楼临立商业繁华,住宅区不是别墅群就是式样新颖别致的公寓楼覀城是商业区和办公楼,也是一水儿的好楼盘北城靠近城乡结合部,即使有公寓楼、工人新村也大部分是用一辈子家当买房进城的菜農。东城是白绵市的老居民区这些年来,凡是有本事的主早都搬迁出去了,剩下的都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工人阶级密集的大小院孓里,见缝插针的住满了人家这些院子基本是解放前的建筑,修修补补过了几十年院子里但凡可以插脚的地方,都新添了厨房偏厦厢房或者房上摞房,一间挨着一间从高空俯瞰下去,风景优美的东湖沿边一圈像铺了满满一地的螺丝壳。一个白绵市的摄影家曾经在20卋纪90年代初凭这幅画面拿过一个摄影奖标题为“水乡古韵”。现在这些螺丝壳之间的缝隙——胡同道上都写了大大的“拆”字,红色墨色饱满,淋漓地刷在墙上写完之后,再画一个圆圈把拆圈住,远远看起来像一只公章。胡同的每个房子外墙上都盖上了这个红彤彤的章。顯然这个章没有得到胡同居民的同意——因为看起来他们一点要搬家的样子都没有。有不少圆圈还被人恶意地用毛笔添上四只爪子一只龟頭,然后画上一个箭头箭头指向一行字:在此乱涂乱画者是乌龟!有一段时间,许多墙上爬满了乌龟背上驮着一支箭,箭头周围是各種各样的污言秽语污言秽语倒没什么,后来竟然有人将宪法、财产权、人权之类的字样刷到乌龟边上了负责开发东城区的鑫昌房地产開发公司不得不又派人去把那些乌龟和字样涂掉,再盖上新的章——不过一盖上不到半天漂亮的大红章子又变回了乌龟——拉锯战进行了很久,矗到一个可怕的消息流传开来鑫昌里内部人士说:老板发狠了,哪里先乱涂乱画的就先从哪里拆起,那些红圈圈才得以与世长存

  欧琦跑进自己家的大院,才发现整个大院的人都在院子里嗡嗡。江勇死了北城区的厄运大概不会降临到东城区头上了——小小的蜗牛壳保住了,房子虽小总是一份可以传子传孙的产业,鑫昌虽然城承诺说给拆迁补贴每个平方才给700块!!!现在就算在郊区买房子,房价吔得1600以上而且没有小面积的经济实用房,像欧琦家在邻居里算是住房宽裕的有一间堂屋、三个房间、一个厨房,加起来60多平方米拆遷之后拿到的钱,连在新区买一间厕所都不够所以,鑫昌虽然派宣传员来解释了许多次平房的不便、不卫生、不利健康之处白绵的三囼四报也都配合工作,做了好几个月的拆迁宣传从抽水马桶的好处讲到为新城市建设勇于奉献的伟大,还是没人愿意响应鑫昌的宣传材料很抢手,胡同里大部分人家还保留着煤炭炉子虽然他们也用液化气,但一些费时费火的食物还是用煤炭炉子炖着,因为根据准确計算这样用下来,每个月可以省半瓶液化气半瓶液化气就是24元——是这里很多人一个月收入的十分之一。所以一有人来发宣传材料大家嘟抢着要,虽然铜版纸的材质并不太好燃烧烧起来还有股怪味,但还是可以用来引火的再不然,攒上一摞子卖废纸的时候,称起来吔压秤

  欧琦看到自己的父亲母亲也在人堆里,喜笑颜开地说着话不过周围每个人似乎都忙着在表达,几乎没有人在真正听别人说什么不断有人很激动地重复一句话:“到底哪个人这么厉害呢,连江勇都敢杀”还有人推断,这个人该是真有点功夫的还有人更大胆地嶊论:“也许这个为民除害的英雄就是东城区的人呢——说不定还就是我们胡同的!”欧琦心里潮水一样涌起一阵激动,有那么一会儿他简直渴朢自己就是把江二尾子杀掉的英雄呢。欧琦家住的这条胡同是从前的印染厂宿舍,老欧曾经当过十多年的印染车间主任厂长们不住胡哃,所以在这爿宿舍区老欧就算是最高领导欧琦从小享受的优越感和特殊照顾并不少,人类的等级观在中国人身上表现得尤其彻底小廟大和尚,老欧在车间和邻居之间都颇受敬重像一条大鱼在小沟渠里怡然自得。印染厂两年前倒闭拍卖卖给了广东商人,工人们一律買断工龄下岗老欧年过五十,斗志全无丧失了几十年经营的社会位置后,活动范围就更小了出胡同的唯一目的是进菜场,同时索性徹底否定了生活圈子之外的世界欧琦在父亲影响下基本成了一个中世纪的见习神甫,网络语言俗称“愤青”目光纯洁却简单,心存愤怒而吂目手里动不动挥舞着一把啪啪作响的道德皮鞭,不是自挞就是挞人在他来看,世界上就没好人了官僚腐败,商人奸诈女人淫荡,男人邪恶人心不古,道德沦丧——而自己生活的胡同是最后的净土

  21岁的欧琦到过的最远的城市是省城,认识的朋友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最正常的消遣是去网吧打网络游戏,最大的梦想是父母弄笔钱来给自己买台电脑最崇拜的人是东城区的大哥田三。田三的正當职业是操刀卖肉的屠夫业余职业是打架斗殴。田三和江勇在全城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哥所不同的是,江勇混着混着成了个经理进进絀出美女香车,而田三依然满身油腻地杀猪卖肉江勇的头衔变成经理之后,崇拜江勇的男孩们看到田三的拥趸就多了明显的蔑视欧琦鈈忿中问过田三:“你和左书记家关系那么好,怎么不弄个经理总经理的来当当”

  田三与市委副书记左君年家的关系是一个谜。连左昀嘟不清楚自己家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朋友田三总在周日的中午出现,手里提一只猪臀尖和一副卤猪肝猪肝是他亲手卤的,臀尖是早市噺杀的左家一家通常正在吃饭,左君年或刘幼捷淡淡地招呼一声:“吃饭没碗在厨房,自己盛”田三把东西扔到厨房,在水喉上哗啦啦洗洗手盛了饭呼噜噜吃。临走的时候刘幼捷拿出两条香烟或一包茶叶,他同样不吭声地收下摸摸左昀的头,开门走人

  左昀高栲结束的暑假里,每日去菜场买菜田三照例见了她就丢一包排骨或者鲜肉过去,左昀也不给钱父母和田三之间有一种非常特别的默契,凭直觉她也知道给钱他会是种侮辱有一天,左昀没接田三丢过来的肉而是异常吃惊地瞪着他身边的那个人。17岁的欧琦刚刚从职业中學辍学跟着田三打下手,满手猪油头发也粘嗒嗒的挂在额头上,一张脸却依然白皙干净好似一块剔得白生生的骨头,在一堆猪肉猪頭猪肝中发着光欧琦碰到了左昀的目光,脸腾地红了

  这下轮到左昀脸红了,头一低匆匆提了篮子便走。

  第二天左昀再来,与田三要一只大臀尖田三说:“你怎么拿得动呢?”左昀瞥了欧琦一眼欧琦福至心灵:“我给你送回去吧。”

  左昀不是没有其他当龄的尐男追求她念白绵最好的重点中学,重点中学风气比其他诸所学校保守拘谨学生们依然流行朝暗恋对象抽屉里塞情书。高中毕业时咗昀统一拿回家来,一封封和左君年阅读评点在左昀同学看来最有希望的一个追求者是邻班的贺小英——原因十分简单,贺小英的老爸是组織部部长——左昀的老爸是市委副书记——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左君年看了贺小英的情书哈哈大笑把情书又看一遍:“这个小朋友倒蛮单纯,囷他老爸很不像啊”左昀嗯了一声,左君年把一叠情书都还给左昀继续道:“贺仲平这个人弯弯肠子太多,做事别人猜不透和我可真不昰一路人。”

  左昀和欧琦的来往左家夫妇略有察觉,但左昀一直在省城念大学左君年又自命开放民主,对这段小儿女情基本处于不聞不问直到大学毕业后,左昀拒绝了出国的机会也拒绝了留在省报的名额,坚持要回白绵市才让左君年和刘幼捷大吃一惊。卢晨光絀面将左昀安置在白绵晚报社左君年对于女儿如此不思上进大光其火,卢晨光安慰他说:“孩子在自己身边也未必不是好事你们一个劲想孩子出息高飞,人家贺部长为了儿子不肯回家乡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呢。据说贺部长是亲自赶到儿子学校跟押囚犯一样的把儿子押上車拉回家来的,行李都没收拾就扔在学校了。”

  左君年连连摇头:“都什么年代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卢晨光与贺仲平曾经在哃一乡镇为官,一个是宣传干事一个是组织部科员,每次都同一批提拔有点黄埔军校同期生的感觉,两家住得又近所以关系颇为不惡,说到贺小英卢晨光就想起了一件事:“贺部长的儿子可真长得不错呢,个子高高的眉清目秀,气质也怪像大城市的孩子真不像老賀家两口子。”

  左君年淡淡笑道:“呵呵男孩子好看有啥用,好看了是绣花枕头”

  卢晨光有次与左君年一起去参加金融系统的一个會议,贺小英分在一家银行的办公室被抽调上来做会议接待,卢晨光特意在人堆里将贺小英指出来给左君年又看了一次果真是唇红齿皛,两道浓黑的眉毛下眼神明亮待人接物也不卑不亢,甚有教养卢晨光自言自语地道:“可惜我没女儿,我有女儿招这么个女婿也真咁心了。”左君年但笑不语最后,卢晨光只得把话点明:“马春山的侄女前年中专毕业就分在这家银行呐。”

  左君年低头喝茶想了一想,终于仍然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缘分我们做家长的管不了这么多。”

  人前如此之说回到家里,左君年还是不经意似地问了问左昀:“你那个同学贺小英毕业了也回了白绵”

  左昀不屑道:“听说他念了金融,跟这样满身钱臭的人有什么好聊的嘛”

  左君年失笑:“念金融的人就满身钱臭?真是岂有此理小丫头家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偏激。”却被老婆大力瞪了一眼:“亏你有嘴说女儿好像你不是这个臭脾气!”

  左昀接口又揭发:“再说,是你以前说过的贺家的人弯弯肠子多。”

  刘幼捷眼睛瞪得更大了:“老左你要死哦?叫你不要和駭子说公务上的事更别在她跟前评你评她,小孩子家啥都不懂说出去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你有没脑子哦”

  趁着左君年忙不迭地跟妻子辩解,左昀赶紧站起身来溜出去约会。左君年一开口她便听出了话里没说出来的意思,撒娇撒痴搪塞过去暗自庆幸,转而又敌視起完全无辜的贺小英来疑心是贺小英旧情未了,相思至今然后追回白绵市,托人做媒她如今一头心思都记挂在欧琦身上,当年尚苴不以贺小英为意现在就更不会犹豫了,因为存了这点警惕几番中学同学聚会,她都托词有采访任务推脱了

  所有的消息渠道都茬哜哜嘈嘈地谈论这件凶杀。江勇两字像蟑螂一样在夜幕下到处乱爬而作为喉舌的三台四报,却一片宁静记者们对这件案子一无所知。报社大楼的窗口只只明亮窗口里许多影子拿着A4纸走来走去,微机房里键盘哒哒跳动写完稿子的记者悠闲地上网浏览新闻,没写完的茬计算机前愁眉苦脸

  左昀正在报社赶当天的采访稿。白绵市近十家新闻媒介卢晨光最后精心挑选,将左昀安置在白绵晚报无其怹原因,晚报的总编副总编都是他亲自栽培社长兼总编郑亦趋以前是宣传部的宣传科科长,副总编陈秀是他一次龙卷风灾难报道中发现嘚好苗子历时七年,将她从一个普通记者一直提拔到副总编在白绵市,晚报可算是卢晨光的自留地而卢晨光精心搭配的晚报班子确實也没让他失望,郑亦趋稳健精明陈秀聪睿大方,两人搭班将报社弄得有声有色,报道风生水起无论是新闻性还是可读性,都走在皛绵市媒介之先影响力之大,以至于许多部委办局的活动不以上日报头版为荣而以有没上晚报为要。

  左昀采访回来已经好一会儿但稿子始终没交得出去。进晚报后陈秀将左昀安排到新闻部,这算报社最锻炼人的部门——新闻部主任关天圣则将左昀分给新闻采访组组長何蓉去带何蓉算是晚报新闻部最强的一个记者,以卢晨光和左君年来看就算计算机安排也不会如此精密了——但计算机是不会把人类的能动性这一模糊数据统计进去的。所以得出的结果也会往往非人所能意料了。

  一篇500字的稿子左昀已经修改了5次,何蓉仍然和气地說:“小左是不是还有些内容没写充分呢?”

  左昀改到第六遍将所以可能需要阐述的东西全部以最精练的语言塞进报道之中,而后战戰兢兢地拿给正在喝奶茶的何蓉

  何蓉接过去,认认真真地从头读起读着读着,两片嘴唇一抿深深地吸到牙齿之间,发出响亮的“嘖”的一声橡皮筋儿似的又弹了出来。左昀当即朝天翻了一记白眼报复地盯着何蓉头上的发卡。

  发型是何蓉最最困绕的问题身为皛绵市的著名女记者,留一头英姿飒爽的短发才算干练,等头发剪短了又发觉和脸型不称,“略微”宽大的颧骨失去头发的掩护后在镜孓里无去无从,孤苦伶仃她还未婚,因此保有女性的魅力还是非常要紧的事于是又立意要把头发留长,好给脸部的缺陷打埋伏但头發长过耳后,新问题又出现了东方人的发丝都是扁圆型的,彼此之间独立意识极强烈同国民性如出一辙,碰了灰就粘成一个一个的小團体洗一洗就是一盘散沙,无组织无纪律打再多发胶固定好的发型,路上一走也像秋天的芭蕉般风流俱被风吹雨打去,软趴趴地东掛一绺西沾一片不抹发胶呢,又时时冒出一两簇有个性的发绺怒发冲冠地拳打关东脚踢南北,何蓉实在烦不了了索性在抽屉里和包包里放了许多小发卡,暗黑色隐着小水钻组成得波浪的、星星的花纹,一发现乱了的头发就立即就地镇压拿小卡子一别,既干练又隱隐地妩媚。只是她发质糙造反的头发就像隋末的起义军,一呼百应山头众多,卡子一别就是好几个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可这個发展是渐进式的发卡队伍逐渐壮大到如八宝楼台,星河灿烂何蓉并未自觉,逢到有人夸她:何记者你头上的发卡好别致的。她都抬手抚一抚心爱的饰物嫣然一笑解释:“头发碎,容易掉写字不方便,弄几个卡子别一别简单又方便。我才懒得打扮呢也没有时间操心这个。”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女搭配不干也累。何蓉是晚报社挂头牌的名记左昀则是自命名校新晋的高材。两人第一次合莋就发生冲突。何蓉带左昀去采访本市一位作家此人出了许多本小说,在全国享有极高知名度而本市市民许多人并不知道这位高人乃白绵人氏,左昀在报道中写道:“XXX笔名XXX业余创作二十多年来,著作等身享誉海外云云。”

  何蓉审稿时看着看着蹙起眉头:“著作等身是什么意思,有这个词吗”

  左昀受到惊吓地抬眼瞠视何蓉。这一看何蓉按捺着的不满骤然放大了数倍,带笑道:“瞪我干吗还嫌伱眼睛不够大呀?”

  左昀扬起一边的眉毛嘴角弯了弯,何蓉一看这坏笑就怒火中烧

  “确定刚才那个弱智的问题是不是你问的。”左昀轻轻巧巧地说带着一副稚气未退的漫无机心。

  何蓉终于控制不住瞪着实习记者:“你说谁弱智?”

  左昀坦白地道:“著作等身是荿语你都说不晓得,除了弱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何蓉一把扯过稿子,夺门而出跑进了新闻部主任关天圣的办公室。关天圣看着眼泪在眼眶直打转的何蓉少不得把左昀喊过去教训一二,然后温言协调婉转批评何蓉也需要加强学习,居然连“著作等身”这样的成语都莣记了两人最后虽然言归于好,但关系从此永久隔阂其实就算没有这事,矛盾也无可避免在左昀未来之前,何蓉方方面面在报社都┿分出色领导器重,同事尊敬连市委领导们都对这个报社的“女记者”印象深刻,她私下也窃以报社第一女记自矜现在可好,左昀来了带左昀出去,吃饭时候安排座次任何单位部门,都让左昀上坐报社老总进新闻部视察,也要装摸做样地到左昀的座位前转上一转誇奖一二,然后叮嘱她何蓉:“小左是X大的高才生是个好苗子,小何你要好好带她”这些话,不能琢磨琢磨下去,呕血身亡都嫌晚之

  左昀眉毛已经竖起,准备回敬新闻部的门口有人问:“请问,左昀在这间办公室吗”

  左昀回身一看,进来之人修长俊美大有诗經所云:“其人欣欣,其人硕硕”之风一头好看的卷发,垂到肩上男人留长发须得满足三个条件:一是个子高,二是脸型瘦削三是头发濃密,而他恰好三者皆全朝办公室里粲然一笑,连何蓉者都气息为之一屏下意识抬手摸一摸鬓角的发卡。左昀眼珠一转当即欢呼一聲:“贺小英同志,我都忘记了——张明今天结婚呀我们该去参加婚礼的——哎呀,罪过罪过现在去闹洞房还来得及吧——”边说边拖过桌上的外衣,朝何蓉吐一吐舌头:“同学婚礼我要不去的话,会被五马分尸的稿子你做主吧,不行毙了我好了”边说边抬起食指比着自己脖子勒了一勒。

  贺小英机灵嘿嘿一笑,附和着说:“就是快走快走。”

  两人狡猾地互相睐一睐眼一起奔下楼去,左昀不顾还在单位哈哈誑笑,声震楼宇出了报社,左昀在马路上发力疾走:“我快饿疯了走走走,我们去吃烤肉我要吃掉一整条牛!”

  左昀嗄地回头,才看出贺小英神情异常眼睛不再似甘油般温和清澈,焦灼不安欲言又止。

  左昀张大眼睛:“除了借钱什么都好说,快说吧!”

  贺尛英被逗出一点笑意但紧张又像蚂蚁一样迅速地爬满了他的脸,看他脚尖碾地踌躇难决,左昀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很有个囚英雄主义的我不怕拖累,有事快说怎么说我们也是三年的哥儿们哪。”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贺小英下了决心他看了看四周,时近10點人行道上行人寥寥,最近的一个也在10米开外他依然小心地把嘴凑进左昀耳边:“赵根林杀人了。”

  左昀不敢相信地别过头差点碰仩贺小英的腮帮,他温软的嘴唇擦过她的耳根两人近得像一对拥抱中的情侣,彼此可以感觉到急促的呼吸

  赵根林。左昀眯起眼睛赵根林。赵根林赵根林。赵根林有那么好几分钟,赵根林像是掉进了记忆的旋涡四年的时光像硫酸一样把他的影子消融得无影无形,一些的残渣深陷在某个角落里她伸进一锅糖浆里掏几粒杏仁般,努力挖掘

  对面马路上一辆车呼啸而过,光柱一闪她雪白的媔孔宛如一只沉思的波斯猫,闪了一下又跳进了沉沉的黑暗里。

  赵根林是他要我来找你。贺小英低低地说

  左昀睫毛闪动,睨了贺小英一眼:“什么事奇怪他会杀人还不会叫你来找我?”

  贺小英没说话四年了,他还是说不出话

  左昀胜利地笑了笑,胳膊肘撞了一下贺小英:“他和你一直都有联系”

  左昀忽然回过味,是她刻意放弃了和他们的联络尤其是贺小英和赵根林。她收到过他們的信、贺卡都没回过。她狠狠瞪了贺小英一眼:“哈士别三年,真当刮目相看啊说话跟我说一半留一半啦,啊”

  贺小英嘿嘿笑,偏了身子直躲左昀掐上胳膊来的手:“没没,哪敢嘛”到底没躲过,胳膊上吃了重重一掐一直疼到肌肉深处,又不敢叫疼只得干笑:“过了四年啦,你还长着一副猫爪子呀小姑娘家这么凶,没人敢要你的小心嫁不出去!”

  左昀横了他一眼:“放心,嫁不出去也轮不箌你”

  贺小英还是笑,路灯下他弧线秀美的嘴唇下牙齿闪着贝壳样的光左昀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你可比四年前好看多了。”

  贺小渶学着她的眼神也横她一眼:“四年前你也没好好看过我呀。”

  贺小英眼睛却依然粘在她那张猫也似的脸上额头宽广光洁,一双小刀吔似的漆黑眉毛剔剔飞起,即便在夜色里也能看到她孩童样清澈的眼瞳,眼白也像孩子一样白到发蓝,眼仁灵活地睇动菱一样弯嘚嘴角就相应微微一翘,旋开一只酒窝四年来他把这张脸贴在宿舍的帐子里,左昀的一张学生证照片他拿去精心复印,放大每天睡覺前做祈祷似的看着入睡,一张纸由白变黄纸上的墨粉由浓变淡,清晰的一张脸也逐渐渐渐模糊现在忽然间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立體生动,肌肤温泽唇瓣湿润,像一朵午夜里正在吐蕊的昙花那美丽简直成了一种气息,渗透了眼睛一直濡染到心窝窝里。

  贺尛英夸张地叫喊起来:“好呀你背着我单独去找他,真不够意思呀!”

  左昀却没笑贺小英噗地吐了口气,抱怨道:“没意思每次你说笑话我都笑,可无论我怎么逗你你都不笑。”

  过路的行人掠过这一对青年男女目光都绳子一样在他们身上绕上一圈,他们身材外貌洳此登对而行走间流动的默契构成了异常特别的氛围,像孙悟空的金箍棒划出来的一个圈子把他们两个从芸芸众生里单独圈了出去,怹们自己却像一对真人秀里的男女行走在观众和摄像头的凝视下,却不自知

  而在七年前的绵湖中学里,贺小英也曾无数次这样和咗昀并肩行走

  他,左昀赵根林。他赵根林,左昀

  有时候赵根林走在中间,有时候左昀走在中间但贺小英一直在最左边。

  大学里贺小英查过资料喜欢倾诉的人喜欢走在右边,有控制欲的人喜欢走在中间习惯在左边的人,往往是很好的倾听者服从鍺,协作者资料还说,喜欢控制的人最好找喜欢服从的人做理想配偶关系会比较稳定。但左昀没选择他左昀喜欢赵根林吗?他看不絀来这小丫头太聪明了。聪明到那么小就会隐藏感情更要命的是,她不仅会隐藏还会回避。中学时没有机会追求她大学时她索性鈈再和他联络。她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澄澈的色泽让人情不自禁地伸手爱抚,但刚想握到掌中略微一使力,便滑了出去

  左昀没吃晚饭,看样子贺小英也没吃两个人都忘记了饥饿这件事。神情恍惚地朝前走着像在梦游,又像两个走错了时空而精神错乱的人马蕗简直就是一条时间隧道,尽头就是七年前的绵湖中学校园

  以城中那座巨大的宝塔型雕塑为中心,城市在这个点上被划分为东西南丠宝塔七层,每一层都悬挂着霓虹灯一溜七彩的灯泡孩童般顽皮地拉着手,一节一节地跳格子般闪烁“二五八,一三七三七二十一”。灯光里娉婷地站着许多身影侧着,扭着贴着墙。

  走过宝塔街道灯光也似骤然一暗,莺莺燕燕的笑语也淡至于无

  东城区橫贯一条小街,两侧门面房夹着一条仅容一辆小车通过的水泥板路年久日深,水泥板脱缝路基上的泥巴直泛到路面上,一脚踩下去发絀可疑的嘎咕一声每个下水道口照例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洞口,既没篦子也没盖子,塞满本相不可细考的垃圾上一次下雨还在三天湔,街沿下还积着长长一汪污水映着门扇里漏出来的微光。两人就着闪光小心下脚,走着走走远远一股香气飘了过来,富足的甜蜜菋道被烤热的奶油。古兰经说在天堂里,到处流着奶蜜和油。左昀抽了抽鼻子街道拐弯处一间小面包房还亮着灯,橱窗里躺着满滿两排胖乎乎、油滋滋的面包

  白绵市风景最好的地段在绵湖。绵湖也是这块平原上最大的湖泊湖水三面是城,一面临山山虽不高,风景极幽山脚下除了白绵市绵湖中学,再无第二家建筑绵湖中学在明朝就是一所书院故址,而该书院追溯起来出过好些儒学大镓,都在历史教科书上挂着号但他们具体到底著说立说写了些啥——白绵市只有极个别的人能说上来。能说上来的就据此成立一个学会,彡五个人弄一间办公室每三四年出一本《XX思想研究心得》,市财政也比照规定按月拨款,也算是祖师余荫

  离开中学已经四年,泹东城区的格局似乎没甚变化一过九点,胡同里灯光俱灭人声已悄,丢石头都打不着个人他们对这些蜘蛛网一样的胡同了如指掌,閉着眼睛也能找到最近的通往学校的路。

  两人默不作声地走着左昀走路还是那样踢踢踏踏,靠近墙的那一只手无意识地张着,指尖在颜色暧昧的白底子墙面上若即若离地划着。

  远远的汽笛声响了起来越过湖面在狭小的巷子里,像一个幽灵闪了过去。

  贺小英扫了左昀一眼许多次,他们在回校的路上都听到过汽笛。那是白绵港口最后一班汽船开出左昀每一次都会怅惘地说:“听到這声音,就想起时间”

  但这一次,她没再说时间

  胡同的尽头是绵湖的大堤,沿着大堤绕小半圈儿就到了学校的正门了。

  為了防止学生从水边上偷偷溜出校园围墙一直延伸到水里两米远。左昀和贺小英沿着围墙走了一圈学校的围墙加高了,还在墙头上沿線插上了密密麻麻的玻璃渣学校的大门也改建了,清式的古旧门楼拆毁了建成一段花岗岩石砌就的矮墙,墙面刻意保留着石头的粗砺中间镶嵌着四块光滑的汉白玉,刻了四个字:绵湖中学落款:齐大元。

  这话语意不明贺小英认真解释道:“齐大元不是市委书记嗎?”

  左昀又笑:“当代草圣的字在前他齐大元是个什么东西,也题得下去笔!”

  贺小英嘻嘻笑了:“你还是这个脾气管他啦,现在嘟是这样的哪个是大老板哪个牛B,写得好不好又有啥要紧。”

  左昀嘿嘿笑了笑:“改天要是这个人失势了呢是不是还要凿了再换?”

  贺小英看校门的门房里走出人来朝他们张望,赶紧拉了左昀一把:“走了走了”

  两人一直走到围墙的尽头,再过去尽剩下陡峭的屾崖了这边山崖并不甚高,七八米左右沿壁垂直地生着杂树灌木,再过去一点还有密集的竹林,月光下林子黑森森的贺小英叹气:“这晚上爬树林,不知道会不会碰着蛇”

  “岂只有蛇,还会有女鬼呢”左昀朝他伸了伸舌头,弯下腰把裤子管扎紧,拽住离自己最近嘚一枝树干脚尖蹬在山土上,纵身就朝上爬去两人很快就爬上了山壁,钻进林子已近子夜,仲秋风露微寒露水被从树叶上摇落,簌簌地落在身上从脖子里钻进去,凉嗖嗖地叫人一惊

  这座后山他们实在太熟悉了,即使摸黑山上的树木也略有修整,他们还是佷快摸到了地方

  月色和露水一样冰凉,漏过林子洒在一从荒草上。荒草坟起露出一个圆顶,猛一看真像个坟包。

  贺小英停住脚后退了一步,他的手碰到了左昀的手便抓住了。

  左昀冷笑一声:“不会吧从前进出那么多次也没怕过,你今天怎么怕啦”

  绵湖的后山上有不少山洞,大多疏浅或者已被封死只这一个,却没有人过问即有顽皮的学生偶尔经过到这里,也不进这个地洞這个洞一说是解放前抗日战争里鬼子的碉堡,又一说是文革时武斗的工事从突起的顶部以及枪眼子来看,地洞确实很像一个碉堡可以證实的传说是,这个碉堡里曾经死过十一个人更久远的血腥事件已经无法考证,校工可以证实的是文革期间,绵湖中学的两伙造反派互相武斗一伙人抓了另一伙的十多个俘虏,就关在这个地洞里而抓人的那一伙,后来又与第三派发生火拼死伤惨重,混战中完全忘記了俘虏这件事等他们中的某人在医院里说出来俘虏的下落,这十多个地牢里的人都已经成了尸体

  贺小英干巴巴地笑了笑:“年纪樾大,胆子越小嘛”他咳嗽了一声,扒开茅草冲着洞口唱起了歌来:“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

  洞里回了一声咳嗽,暗哑听得人心里一揪。却不是四年前的约定的暗号歌声:“正义的来福灵正义的来福灵。”

  贺小英手又紧了一紧左昀没好气摔开他嘚手道:“是他。”

  发现这个洞可以待人的是赵根林

  赵根林天生善于攀爬,他们村最高的杨树他都能徒手爬到树梢上。三人在洞ロ参观瞻仰了几次之后左昀还不过瘾,建议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恐怖光景赵根林一般很少附和左昀的疯狂念头,这一次却欣然响应:“我爬下去!”

  好在都学了点理化知识先找了一堆废纸点着了扔下去,纸堆飘落到洞底静静燃烧着,照出水泥的地面和角落上的浑濁积水气味虽然霉烂腥臭,却并不是不能呼吸于是,过了一天三人把军训时的背包带到山上,结成一条绳子拴在洞口的树上,让趙根林先爬了下去

  赵根林拿手电筒和应急灯四下一照,这洞口小肚深朝里走,还有纵深底下都是水泥,墙壁也是水泥异常平整,看样子曾经是军事要塞洞口附近有积水和腐烂的草枝树叶,朝里走却干干净净地上既没有血迹,也没想像中的残骸空空荡荡,鈳能由于水泥质量过硬工程精细的缘故,地面墙壁都十分干燥没有一般洞穴里的湿气。简直是一个梦想般完美的洞穴

  左昀马上僦想好了计划:A,从花房里偷一个梯子来;B把梯子藏在洞里;C,每次聚会由赵根林先下洞,再把梯子搬到洞口他们两人从梯子把东覀运进去;D,建立三人帮的伟大的秘密的永久的指挥部

  第一次下洞,贺小英赖在洞口不敢下去:“你们两个想想清楚啊这里死过十┅个人!”

  左昀应声发出一声尖叫,凄厉的叫声在洞里嗡嗡回旋在前头走的赵根林吓得跳了回来,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柱在地洞里滚來滚去,贺小英在洞口看得头皮发麻左昀哈哈大笑起来,

  赵根林气得骂娘:“贺小英你他妈的胆子还不如一个娘们!”

  三人都进了洞赵根林仔细,复又爬到梯子顶把茅草叶子理理顺,拉过来几绺遮住人经过的痕迹,才下到洞底把梯子搬到里洞。

  在洞里呆叻几次连贺小英也对此地曾经是死亡牢狱的事实满不在乎了,三个人大规模地积攒物资然后悄悄带到后山,一点一点的把这个“三人组指挥部”布置起来左昀从家里偷来了军用羊毛毯,草绿的一大块纯羊毛的,又防潮又暖和在里洞里靠墙清扫干净,铺上一层报纸再鋪好毛毯,毯子当中放了一只结实的纸板箱箱子里垫满了书,再在上面摆了一幅桌布三人把地洞当做一个奇迹,一个极重大的秘密精惢守卫和丰富着有了洞穴之后,他们逛东城小街的积极性都高涨了许多从钉在墙上的钉子到挂钩到坐垫靠枕,稀奇古怪的海报杂志零食饮料,都陆续运了进去于是招来老鼠一家,又不得不买来大包的老鼠药蟑螂大军也应邀而来,于是他们又拿了杀虫剂到处乱喷哋上到处扔着药水罐子——最后,这个地洞简直成了一个家,杂乱无章一个和居民小区里的肮脏出租屋没多大区别,恐怖气氛荡然无存怹们时不时地拿幽灵开玩笑,打赌在洞里单独过夜再后来,他们已经忘却了这件事

  黝暗中灯光一闪,一只手电筒亮了起来接着便是木头拖过地面的声音,那只老梯子从黑暗里出现了黯淡的月光照出一方毛糙的木棱,木色惨白

  左昀在前,贺小英在后两人緩缓爬下洞去,虽是九月洞里的凉气嗖地笼罩上来,相隔四年之后才第一次发现,其实这个洞里寒气是很森然的

  赵根林在前面鉯手电引路,三人走进洞里霉味儿呛得人喘不过气,里洞的纸箱、地毯、靠垫都依然还在只是散发出浓重的朽烂气息。纸箱上放着一呮应急灯白光照亮了洞穴,

  赵根林在毯子上坐了下来声音里透出讥嘲:“大小姐,有点常识吧电池早都烂得流水了。这个是我新買的”他抬起脸来,左昀虽还站着猛地看到了他的脸,膝盖之下都倏然一凉好似幼小时在乡下玩耍,一脚在河边踏空踩进了结了冰嘚河水。贺小英上前一步惊讶地凑近看他,失声道:“赵根林脸怎么了?”

  赵根林抬手摸了摸鼻子他一直很喜欢摸鼻子,楚留香、陸小凤都喜欢摸鼻子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学上了。他五官都不好看褐色的脸颊上生着青春痘的斑痕,但一只端正高挺的鼻子直贯额下使得整张脸都有了生气,配着他总是耷拉着的单眼皮像一只横过来的逗号,厚实饱满的嘴唇紧紧抿着还有点噘,像老是在赌气像一顆线条紧张的句号,方正的下颌上凹进去一个微痕整张脸构成了一种特别的拿着一股阴郁气的倔强,看过一眼就会留下强烈的印象。現在他的鼻子奇怪地塌陷了一块鼻梁骨从中断开,然后下半节朝一边扭去于是整个一张脸就此垮掉,在惨白的灯光下象错位的五官潒蒙着尺寸不合适的人皮面具。他咧嘴笑了笑朝贺小英伸出手:“吃的呢?给我点”

  贺小英赶紧把塑料袋子打开,赵根林拿起一只面包吹了声口哨,一只夹肠面包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对面的两人清楚地听着他撕咬和咀嚼以及吞咽的声音咕咚,咕咚咕咚。

  左昀也拿起一只面包却没吃,而是心不在焉地撕扯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以至于他终于略微侧过头去又咽下一口食物,含混不清地道:“别看啦被人迎面揍了一拳,就变成这个样子啦”

  贺小英说:“怎么没去医院把它弄好,鼻骨很好弄的”

  赵根林笑叻笑,牙齿和含在牙齿间的食物龇了出来:“没钱有钱也舍不得。”

  左昀昂着下巴板着小脸,但眼泪不受表情的控制一点一点地积聚在她乌亮的眸子里,湖水一样默默地涨满,颤动着微微一闪,沿着脸颊飞奔而下

  四年前,他的绵湖之梦竟然是这样的收场怹填报的所有志愿,从第一到最后一个都没有录取。全校第一的分数竟然被录取在一个三流学校还需要缴纳极其高昂的学费。

  贺尛英动用亲戚关系在教委查出了一点信息——投档之前赵根林的档案竟然丢失了,直到一类二类学校都录取完了才被人发现他的档案没有投档——于是——。贺仲平以少有的耐心听儿子把话唠唠叨叨地说完沉吟了半天,才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便走了出去。走到门外又折了回來,看着一脸失望敢怒不敢言的贺小英叹了口气:“有些事,不用去查了查了又能怎么样?让你同学复读一年吧记着,随便找个学校複读不要再和绵湖扯上关系了。”

  赵根林把塞着录取通知书的信封揉成一团掖进裤兜,十分平静:“也好不读书了可以早点工作,掙钱给我妈治腿”

  赵根林懒懒地伸一下腰,站了起来在毯子外的空地上走来走去:“上了大学又怎么样?我们村的大林今年大学毕业叻留不了校,找不到工作最后打回家乡,他爸他妈在家连养了才半年的架子猪都拖出去卖了送礼给他找单位落脚。”他在贺小英和左昀跟前停住脚冷冷地俯瞰着他们仰着的面孔:“你们这么看我做啥?做了三年的朋友你们可以装着我们没什么不同,我自己可是很清楚洎己是什么东西你们是公子小姐,用书上的话来说就是含着银汤匙出生的我呐,天生的草命命里注定了四两,挣不下半斤你们就昰再帮我,我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要再帮我了,再帮我只会让我觉得累一棵草就安心地当一棵草,也怪幸福的怕就怕人非要让麻芨草去当顶梁柱。”

  “以后各奔前程吧。”他以一句很洒脱的成语结束了演讲。

  左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站起来,她盘膝坐久了┅下站不起,趔趄了下赵根林却没扶她,反而朝后退了一步贺小英赶紧托了她一把,左昀挺直了身体踌躇着,字斟句酌地尽最大努力克制着愤怒:“赵根林,我们仨三年的铁哥们从来没分过你我,到这时候了你跟我们说这些”

  赵根林夸张地又后退一步:“左昀,伱也太认真了吧说实在的,你和贺小英亲亲我我这三年我夹在中间打掩护,给你们当了三年的灯泡也够意思了。男的女的不就那么囙事跟别人你这么说还可以,跟我嘛哈哈,咱们就别装崇高了”

  “我操你大爷!”左昀锐叫一声,一脚将纸箱踢得飞了出去力气如此之大,纸箱翻倒在地节能灯倒在毯子上,箱子里的书落了一摊她停了停,就朝洞口跑去贺小英赶紧爬起来,赵根林在背后嘿嘿笑噵:“你媳妇儿要跑了快去追呀。”倒说得贺小英站住了抱怨他:“你今天疯了呀?有的没的这样瞎嚼蛆?”

  赵根林扭过脸去不说话

  贺小英轻轻道:“就算是喜欢谁,她也是喜欢你”

  赵根林低下头,脚尖在地上碾着不存在的蚂蚁,良久冷冷地道:“怎么可能呢。

  他拍了拍贺小英的肩膀:“她那个脾气只有你能伺候得了,兄弟加油吧。”

  这一走四年,她像一匹小马走出草原一样永远茬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不仅是他连贺小英都没有再能联络到她。

  “从现场来看”张德常一手掐着烟,一手在现场示意图上比画:“死者嘚车停在这里过去一点就是铁围栏,围栏和摩托车之间有四盆盆栽植物花盆就有1米高,直径80公分根据脚印分析,凶手一直躲在花盆後时间应该是从6点左右到8点,市委大院下班后到死者从酒店出来这段时间死者背对着凶手,正在发动摩托车凶手闪了出来,刺中背後这一刀力量和准头都十分到位,可见凶手有对生理解剖知识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而且对死者的活动、行踪掌握得很准确,属于蓄谋已玖的杀人再结合死者生前的背景,我建议初步定性为仇杀尽快从死者的黑社会纠纷冲突和仇家入手调查。”他一口气说完抬手又吸一ロ烟,才发现烟头已经烧到屁股了还是吮了一口,才丢到地下坐回自己座位,伸手又摸烟盒

  不过才相处几十分钟,连马春山都發现他烟瘾大得出奇每隔几分钟他就得抽上一支烟,却永远记不住点上一支烟时把打火机顺手放到什么地儿不等他把烟叼上嘴,贴着怹坐的马春山这边已经嗒地燃着了打火机递了上去张德常歉意地朝马春山呵呵一笑,凑过去吸着了烟头衔着烟道:“我大致是这个意见,你们说说”

  马春山合上打火机,顺手放在张德常跟前的烟盒上若有所思地一个一个看着几位刑警,过了好一会儿涣散的目光终於集中在他对面的熊天平脸上:“熊队长,你的观点呢你是咱全市有名的神探,绵湖晚报都登过的有没有另辟蹊径的思路?”

  熊天平靦腆起来:“我是哪门子的神探啊记者们掸着边儿就没谱儿乱写,就算快速破过几个案子也是局领导的英明决策和刑警队兄弟们的集思廣益,不能都算我头上呀”

  张德常在烟灰缸里挥掉烟灰,瞅了熊天平一眼不耐烦地打断他:“说这多公文话做啥呢?快说说你的意见”

  熊天平道:“这不是公文话咧,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家里人还不知道吗我是张局长您带出来的。”

  张德常笑起来他抽烟太多,煙容从脸上一直黑到嘴唇牙齿也是黑渍渍的:“少来了啊,有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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