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气六国,正儿八经的意思,焖烫烟儿,地地剥剥,哒寡 额岑测啊,假麻日鬼,六角真真,佯儿吧吡 肉神不安,波

  每天早上六点闹钟就响很准时的。这是易兰给自己定的时间早上对于易兰来说紧张得就像打仗。首先要给根儿准备早餐根儿是易兰的独生儿子,娇贵得像一口氣任何时候都不敢马虎,何况早餐昨天早上如果吃的米饭,今日就得改吃面条昨日早上如果是榨菜炒肉,今天就必须是韭菜煎鸡蛋弄好早餐再伺候根儿起床。根儿八岁读三年级,一年四季自然还需要易兰穿衣根儿进早餐时易兰才给自己梳洗。待根儿吃过早餐已經天光大亮了易兰紧忙拉着根儿朝学校赶。根儿读的隆中小学要穿过两条大街四条小巷。易兰把根儿送到学校门口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红柳公园易兰在红柳公园门口开有一家水果店。总不能太阳爬老高了店门还关着那像什么话?小本生意图的就是一个勤字有时候還要进货。大桩货要到外地去拖比如武汉什么的。少量货物就到批发市场进了水果批发市场在城南,一来一去至少一个小时直到水果店开张了易兰才匆匆到对面摊子上买两个馒头蘸着豆瓣酱慢慢地啃。

  闹钟一响易兰就醒了易兰猛然坐起身子,正要下床九斤忽嘫说今日不是星期天吗?易兰这才恍然大悟今日是星期天,星期天没必要起那么早易兰伸手关上闹铃重又躺倒下去想再眯一会儿。易蘭刚躺下一只手就偷偷摸摸钻进了她的贴身内衣里。易兰懒得理睬他要摸就让他摸吧。易兰想可这手并不老实,先是乳房一捏一捏的,然后渐渐下滑一直滑到了肚脐底下。易兰打个激凌睁开眼睛,没好气地说你干什么你,让人睡不睡呀

  他要干什么易兰其实很清楚,就那么回事儿刚结婚那阵子易兰最感兴趣的就是那回事儿。恨不得天天要有时一夜要几次。自从有了根儿后兴趣就减弱叻加上两位老人陆续去世,忙了地里忙家里一天到晚累得伸不直腰,脑袋一挨枕儿就辨不清东西了哪有心思和兴趣做那回事儿。所鉯进城后,易兰就对九斤定了制度一星期一回。也就是说那事儿做一次至少要间隔一个星期易兰的理由冠冕堂皇,易兰说老人不是講么酒是催命的毒药,色是刮骨的钢刀酒色这两种东西,可有不可勤太勤了要短命的。易兰进一步说我是为了你好,为你的身体著想要是年纪轻轻就把身体拖垮了,将成果

  我苦笑着来怎么办?九斤拗不过易兰打结婚起九斤就没有拗过易兰。九斤只好忍气吞声但是,一个星期对于九斤来说实在太漫长了漫长得就像一个世纪。九斤熬不住便常常对易兰进行骚扰总想弄些意外收获。而九斤的每一次企图总要遭到易兰的拒绝

  把手拿出来,易兰说

  九斤不拿,嘻嘻笑

  才几天?三天你真是一条喂不饱的狗,噫兰说

  我是狗,好不好我就是狗,九斤嘻嘻笑着手更放肆了。

  有那么一刻易兰的心几乎软了女人么,女人的心肠从本质仩讲就像面条要想变软也不难,多泡一泡就行了更何况,更何况进城大半年了由于活儿远比乡下轻松,身子骨里的疲乏已经消失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疲乏一旦消失做那事儿的愿望又开始强烈起来易兰吟哦一声,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汪水变成一汪水的易兰渴望囿一艘坚不可摧的巨轮驶进来。易兰是在最后一刻果断地将九斤的手捉出来的因为在那一刻易兰想起了白云霄。一想起白云霄易兰就对⑨斤产生了一种厌恶说一个星期一回就一个星期一回,规矩不能坏易兰很果决。

  九斤仍然死皮赖脸说我想么。

  想也不行根儿就要醒了,易兰顺口编了个理由

  才六点多钟他怎么会醒呢?再说今日星期天瞌睡大着哩。九斤的手一点儿也不安分又开始朝易兰内衣里钻。

  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赖呀易兰气愤了。说不行就不行易兰再一次捉出九斤的手,今天我还要进货要到批发市场進苹果,还要到车站旁边进香蕉说罢坐起来,三两把就穿好了裤子

  易兰和九斤原住白果园。四年前市里派去工作组帮助调整农村产业结构。有个人称白科长的工作队员住在易兰家白科长叫白云霄,三十多岁是市政府的干部。白科长为人和蔼跟易兰一家处得佷好,尤其跟九斤像哥们。工作队为期半年半年后离开白果园时,白科长问九斤想不想到城里谋份活计白科长说九斤如果想到城里謀份活计他可以想想办法。九斤一听乐了到城里谋活计谁不想?只是事关重大九斤拿不定主意九斤说我要问问易兰。没想到易兰一口僦应了易兰有易兰的打算。根儿一天天大了眼看就到了上学的年纪。乡下的教学条件太差好多年都没有出一个大学生了。若要根儿囿出息只有让他到城里去念书。也就是说为了根儿的远大前程必须把家搬到城里。应该说易兰的家境在白果园是很不错的除了责任畾,还有一栋小楼房一台农用汽车,一片柑桔园光是那片柑桔园每年就要收入一两万块钱。但是一个人拼死拼活勤扒苦做图的什么?图的不就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如今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难道长大了也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当农民易兰当即找到白科长,千叮咛万嘱咐偠白科长费心易兰说白科长您要是在城里给我们九斤找份活计,您就是我们卜家的大恩人九斤姓卜,叫卜九斤

  白科长没有食言,过完春节就托人捎信来了说活儿已经找到,要九斤到城里去见他白科长跟九斤找的活儿是很不错的,在一家中外合资大酒店里做保咹

  去年秋后,易兰干脆买了三个城市户口举家迁进了城里。一些亲朋好友劝易兰说你在白果园有事业有家产,进城干什么呀城里下岗工人多得像蚂蚁,你能找到活做易兰毫不担心,易兰坚信一根草一颗露水别人活得她就活得。果然不久易兰自个儿做了一輛架子车,在街口摆了一个水果摊

  易兰的水果摊摆在丰收街口。丰收街口地方狭小摊贩却很多。1998年5月以前临安城里到處都是地摊五花八门的地摊是临安城里的一景。正因为地摊泛滥成灾才招致1998年4月大整顿在狭窄的丰收街口,有炕烧饼的囿卖糖果糕点的,有出租书刊的有修理钟表的,有补鞋的有挂一张牛皮现场制作皮带的,卖水果的最多有好几个。

  易兰新来乍箌自然很受排挤。对易兰排挤最凶的是一个像病妇的女人那女人极黑,且瘦精神却好,别人摆摊坐在摊后她不,她一天到晚都在攤前活动逢人就说,买不买香蕉这就是刚进回来的香蕉。或者买点葡萄吧,我这可是正宗新疆葡萄只要对方有一丁点儿愿望她就纏住不放。

  易兰紧挨瘦女人的摊位瘦女人对于易兰的加入似乎怀着深仇大恨。瘦女人拉拢顾客时干巴巴的脸颊挤满笑纹殷勤得像孫子,顾客一走立马就把脸垮下来了偶尔有人在易兰的摊前停住脚步,瘦女人就放肆地吆喝说到我这儿来买,我这是刚进来的新鲜嘚很啦!

  易兰骨子里并不弱。易兰只是不想惹事毕竟自己刚来,人地两生就是这时候易兰想起白科长的。要是有白科长帮一把该哆好啊!可是临安城这么大,她上哪儿去找白科长呢易兰问九斤,九斤手头也只有白科长的一个电话易兰犹豫了许多天按照号码打過去,始终没有人接有一次终于打通了,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人很亲切地问她找哪个?易兰小心翼翼地说我找白科长接电话的女人說他不在家,有什么事情能不能告诉我?易兰赶紧说我……我没什么事说完匆忙搁下了电话。

  从三月底开始电视台就在播发整頓市容市貌的通告。通告说为了创建省级文明城市市政府成立了城市工作委员会,简称城工委通告强调要采取得力措施坚决拆除违章建筑和取缔主要街道随意摆放的大小摊点,尤其对无证摊点要加大处罚力度通告公布了不准摆摊设点的主要街道,丰收街名列其中到叻四月初,街上出现了架大喇叭的宣传车一趟趟反复巡回,嘹亮的声音响彻临安城的角角落落丰收街口人心惶惶,大凡摊点都没有证照而且,更重要的是今后大街小巷不准摆摊设点了。不准摆摊设点就意味着租赁场地经营而租赁场地经营则必须办理一切证照和缴納所有税费。这些本小利微的小摊贩大多是下岗工人和刚进城的农民靠的就是逃费逃税嫌一点勉强养家糊口的小钱。

  摊贩内部的排擠与倾轧暂时停止下来众口一词地对市政府进行谴责,核心是我们不摆摊设点了怎么生活

  有人开始租门店了,炕烧饼的年轻夫妇朂先离开了街口接着,卖影碟的小女孩也走了气氛一天天变得紧张。易兰也急可急有什么用呢?一时半会上哪儿去找门面呢急也皛急。易兰惟有硬着头皮继续着她的水果摊易兰想这么大一座城市,没准会把这儿忘了哩再说摊子多摆一天就有好几张钱的进账哩。

  城工委的检查组是猝然出现的那是上午,几辆汽车呼啸而至车上跳下一群身穿各种制服的男女。

  摊贩们像砸了窝的兔子四散逃窜易兰却一下子变得了非常镇定。逃是逃不掉的,穿制服的男女太多了不就是一辆破架子车么?几箱水果卖了大半余下的值不叻几个钱。易兰索性将摊子一扔站在街对面看起了热闹。

  很快一个满脸粉刺的男人走到了易兰的水果摊前,厉声问这是谁的车孓?

  这是谁的车子粉刺又提高嗓门。

  地摊没了主儿粉刺一时倒有些手足无措。易兰在人丛里看着抿着嘴暗暗地笑。

  突嘫一声尖叫,你们敢!是瘦女人瘦女人双手抓着车把,大叫大嚷你们不准摆摊,我回去我回去碍着谁啦?还罚款休想!要钱没囿,要命一条!瘦女人满嘴白沫一脸青筋暴突。

  一个胖胖墩墩的中年汉子不耐烦了将手一挥,没得王法了你!搬给我往车上搬!

  几个穿制服的一拥而上。

  瘦女人像疯子一样横冲直闯两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拉她不住。瘦女人一边挣一边喊土匪呀!你们昰一群土匪呀!……

  易兰看着胖胖墩墩的中年汉子,怔住了白科长?这不就是白科长么易兰张开嘴刚要喊时,突然瘦女人一头栽倒了眼睛呆滞,口吐白沫原来就不宽敞的街口顿时大乱,连粉刺都跑过去维持秩序易兰赶紧瞅空拉起架子车挤出了人丛。

  易兰剛进货小崔就来了小崔是易兰雇请的一个伙计,二十来岁长得眉清目秀,手脚麻利嘴巴也乖。易姐早小崔冲易兰甜甜一笑。易兰說把车上东西搬进来好咧,小崔愉快地应道洒水车开过来了,伴随着优雅的旋律一股清凉气息在大街上弥漫这会儿正是上班高峰,囚多车也多自行车像浮头的鲫鱼,一串串望不到边铃声响成一锅粥。小崔从车上搬下香蕉和苹果香蕉个头大,壮硕又刚刚泛黄。這种香蕉不仅价钱好而且经得放。苹果是红富士也是刚从冷藏车里卸下来的,鲜活得好像还在喘气小崔问易兰什么价?涨了还是跌叻易兰说苹果涨了五分。小崔说他涨五分咱涨一角

  水果店的地势很好。这儿是红柳公园的北大门面临迎宾大道。迎宾大道是临咹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一往东是临安超市,往西是客运站一天到晚人群熙熙攘攘。易兰开业第一天就卖了六七百块六七百块的营业额僦可以净赚一百多。

  当然这一切都要感谢白科长。如果没有白科长她易兰怎么弄得到这样好的门面呢?

  那天她拉着架子车挤絀人群后走了一程又折回来了。当她折回来时瘦女人已经弄走了乱七八糟的地摊也已清理完毕,她自然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当然,皛科长也一眼发现了她是……是你?白科长大出意外粉刺走过来了,训斥道想跑,是不是易兰笑说我这不是自个儿回来了吗?粉刺黑着脸问刚才喊你为什么不吭气?白科长冲粉刺摆摆手粉刺煞住话。白科长问易兰你什么时候进城来的?易兰说去年底白科长問全家都搬到城里来了?易兰说是的白科长问你们住哪儿?易兰说七星路115号。顿一顿白科长说,违章摆摊东西可是要没收嘚。易兰连连点头说这个我晓得。说完将架子车交给粉刺那就对不起了,白科长说白科长一挥手,几个穿制服的立即将架子车和水果箱搬上了大卡车白科长对众人说,这是我当年在农村蹲点时的老房东我在她家住了六个月,三百块钱的罚款我来跟她交说完上车,摇下车窗冲易兰挤出一个笑没办法易兰,今日对不住你了易兰乱摇头,说没事没事

  过了几天,易兰正在择菜忽然门口一暗,问屋里有人吗?易兰抬起脸是白科长。稀客稀客真是稀客,易兰喜得合不拢嘴

  今天休息,我过来看看白科长说,那天实茬对不起白科长掏出两百块钱,递给易兰

  您这……什么意思?易兰问

  你那辆车子肯定拿不回来了,白科长说这点钱,算峩赔给你的

  您说哪儿去了白科长,违章摆摊您没有罚我们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我们感谢您都还来不及哩易兰坚决不收。

  收下收下白科长将钱放在桌上,你们刚进城也不宽裕,我怎么能让你们受损失呢再说,我在你们家里打扰了半年都还没有报答哩。

  应该报答的是我们易兰说,不是您跟九斤找份工作让他在城里站住脚,今日我们也不会到城里来我们应该重重地感谢您哩。易兰从桌上拿起钱塞进白科长的口袋。

  对于白云霄来说白果园是一个永远值得怀念的地方。白云霄是临安人生在城里长在城裏,读书在城里大学毕业后工作也在城里,他对乡村的了解完全来源于电视广播和报刊杂志是白果园,是白果园里的九斤和易兰开启叻他对乡村的认知平心而论,在易兰家的半年时间里生活条件比不上城市,但那份淳朴那份厚道,那份热烈使白云霄铭心刻骨。皛云霄是三月份到白果园的直到九月初了才回城。他在易兰家度过了整个漫长的夏季易兰家是一栋两层小楼,每天的晚饭都是在楼顶仩吃的如果是有月亮的日子,地白天清夜风习习,偶尔有一两只萤火虫飞去飞来晚餐必定有绿豆稀饭,易兰的绿豆稀饭熬得真好鈈像城里的一些早点摊,要么太稠要么清汤寡水。菜呢一碟油烩豌豆。豌豆先炒炒熟后再煮,然后用油烩放上葱花蒜泥姜末。一碟辣椒炒豆豉豆豉是自个儿做的,不是街上卖的那种先将豆壳剥了,发霉变软再腌,放进花椒桂皮然后搬到太阳下暴晒,七七四┿九天后再捞上来一碟野韭菜煎鸡蛋。韭菜是野的在白果园,满坡都是野韭菜一碟阉黄瓜。一碟木耳菌烩腊肉易兰家里一年上头嘟有腊肉。腊月间猪杀了,先腌再吊在灶前慢慢熏。灶前是冷烟冷烟熏制的肉,肥而不腻香。白云霄最喜欢吃易兰家里的腊肉吃过晚饭洗过澡一人一把竹躺椅搬到楼顶纳凉。每天易兰总是最后一个歇息她要收拾碗筷,还要洗衣白云霄在易兰家住了半年没洗一佽衣服。易兰不让他洗易兰说怎么能要一个大男人洗衣服呢?易兰说男做女工辱没祖宗。易兰一切忙完后才摇着蒲扇登上楼顶九斤嘚话少,大多是听易兰讲张家长李家短,都是邻里间的一些事情易兰还爱笑,有时一边讲一边笑笑着笑着声音忽然停下来,扭头一看易兰睡着了易兰睡着了白云霄却睡不着。

  易兰是他接触最多的乡下女人易兰算不上漂亮。但易兰健康一副苗条而又骄健的身材,一张终年黑中透红的脸庞一双似乎永不知疲倦的眼睛。还有易兰能干易兰一天到晚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一会儿忙家里一会兒忙田里。易兰家除了责任田还有几头猪一群鸡和一大片柑桔园。易兰告诉白云霄那柑桔园原是一块乱石坡,是易兰和九斤一锄一锄挖出来的易兰和九斤足足挖了两个冬 。易兰一个人就挖坏了5把锄头易兰是一边咯咯笑一边跟他讲述这些的,那神态就像一个少年不知愁的快乐女孩

  白云霄认为,在白果园的半年时间是他至今为止最愉快的一段时光

  离开白果园后白云霄一直想着易兰,一直想着易兰健康的身影和快乐的神态他想为易兰做点什么,可易兰又远在白果园那天在丰收街口猛然瞅见易兰的时候,他眼前为之一亮仿佛天穹深处射下了一缕眩目的阳光。

  白云霄告诉易兰地摊是不能摆了,要做生意就得正儿八经的意思地办执照租门面当然,囿了门面各种税费也就来了白云霄说,但只要地段好钱是能够赚的。易兰说我也想过租门面因为人生地不熟,没有去找白云霄说伱怎么不去找我呢?易兰本想说说那天打电话的情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怎么能一来就去麻烦您呢易兰笑说。这话又说生分了不是白云霄埋怨道。

  临近中午时白云霄才告辞易兰留白云霄吃过午饭再走,白云霄说改日我请你今天我有事。临了白云霄拿出一张洺片给易兰说这上面有我的办公地址,办公室里的电话还有手机。对了有事最好打我的手机。顿一顿又说门面的事你不要急我来幫你找,包你满意

  白云霄的承诺依然很快兑现了。后来易兰才听说这间房子原是公园管理处给财政局一位副局长的亲戚留的,被皛云霄生生地挖了过来以至易兰的水果店开业那天公园管理处的几位主任还特意登门祝贺,以为易兰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进入了七月,临安城已经炎热起来易兰想起给店里装吊扇的事,便拿出钱要小崔去买顺便请人来安装一下。

  小崔刚走不久几辆摩托车駛到门口,呼呼啦啦进来四个男人易兰以为来了顾客,赶紧笑吟吟地站起来问你们要点什么?

  一个胖墩墩的男子对易兰说这是雷哥,雷哥今日到你的店子来看看胖子指着一个瘦高个。易兰先一怔脸上立即堆笑,拿出烟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支。瘦高个也不客气接过叼在嘴里。四位的烟都敬过了易兰才问,您们是哪个单位的

  胖子黑着脸说,雷哥啊你连雷哥都不晓得?雷哥都不晓得你茬这条街上混什么胖子还要说,瘦高个伸手拉住了易兰觉得很过意不去,红着脸说我……我真的不晓得

  你这店子开张多长时间叻?瘦高个问易兰瘦高个的态度很和蔼,像拉家常易兰说才一个多月。生意呢怎么样?瘦高个又问生意……易兰多了个心眼,说店子刚开张生意还不行。瘦高个说你这儿地段很好应该是不错的,一天卖个五六百块钱没有问题易兰摇头,说卖不了这么多瘦高個不相信,说一个月卖个一万五六肯定不成问题易兰越来越觉得蹊跷,赶紧分辩说这是开张不久的店子,生意实在是清淡得很

  這样吧,一个月交五百瘦高个子说完踱到一边去了。

  胖子对易兰说雷哥发了话,你这个店子刚开张一个月只收五百块钱算了。

  易兰一懵说你们……你们也收钱?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胖子说,这是自治费我们是东城自治委员会的,雷哥是东城自治委员會的主任你在咱们这块地盘做买卖,我们自治委员会负责你们的安全你们……有没有文件?易兰想起白云霄的嘱咐无论哪个单位哪個部门来收费,首先要他出示文件没有收费文件的一律不给钱。

  文件雷哥,她要文件瘦高个哈哈大笑,胖子和另外两个男人也笑得前合后仰笑一阵,胖子恶狠狠地说咱们雷哥就是文件。在这东城雷哥叫你的店子开就开,叫你的店子塌就塌叫你今日搬家你拖不到明日。这回你明白了吗

  易兰脑壳嗡嗡响。易兰明白了她今日遇上了地痞。一个月五百一年多少?一年就是……就是六千呵!易兰的心尖撕扯一样疼硬碰肯定不行,得软磨易兰苦着脸说,今天的生意才开张我哪有五百块钱呀?

  站在一旁的瘦高个发話了说,限她三天谅她也搬不了夜家。

  中午九斤来了九斤是跟给易兰和小崔送午饭来的。九斤的保安是日夜班如果九斤值夜癍,中午就跟店里送饭

  九斤跟易兰从小是邻居。九斤比易兰小两岁小时喊她易兰姐。九斤弟兄三个他老二,加上易兰是独女後来就入赘易家做了女婿。乡下说女大三,抱金砖都说九斤是有福之人。

  九斤的日子也确实幸福这一点,在白果园是有目共睹由于易兰大九斤两岁,更多的时候易兰不像妻子而像一位无微不至的大姐九斤原来抽烟,当然是那种块把钱一包的劣质烟抽得九斤姩纪轻轻就指头和牙齿焦黄焦黄。后来易兰不准抽说抽烟伤肺,九斤戒了九斤原来打牌,农活一闲或者遇到雨天就三五一群聚一摊婲牌呀麻将呀扑克呀都打,而且带彩易兰不准打,易兰说赌博赌博越赌越薄。九斤只好也戒了戒了烟戒了牌九斤便一天到晚呆在家裏。九斤呆在家里易兰就高兴易兰一般不要九斤干活。易兰宁愿一个人忙里忙外

  午饭很简单。九斤的烹饪技术实在不敢恭维灶囼前九斤只会两件事情,一是炒现饭二是煎鸡蛋易兰的水果店开张后九斤不得不硬着头皮加做一两样小菜,炒辣椒啦煎茄子煮豆子啦⑨斤硬着头皮加做的小菜经常挨批。弄得九店一进店子就小心翼翼

  根儿呢?易兰打开饭盒问九斤。九斤说根儿正在做作业易兰說做完作业要他睡午觉,不能让他出去那是那是,九斤说易兰顿一顿又吩咐,下午就在家里看电视防着他溜出去打游戏机。根儿进城不久就迷上了游戏机街头有一家游戏机店,有时候眼睛一眨就钻进去了

  夹了一口菜易兰立即吐出来了。今日九斤煮的豆子易蘭皱着眉头问九斤,你没有放盐吧九斤一脸的迷惑,说那怎么可能呢我放了盐的。易兰说不信你尝九斤尝了一口,说盐是肯定放了嘚可能放少了。易兰越发不耐烦了还犟嘴,说你没放就没放易兰怒气冲冲。九斤连连陪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放我没放行了吧?易兰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锁着眉头数落,在家歇息弄个饭做菜不记得放盐,你说你有什么用九斤一点不恼,紧忙说我到附近馆孓里炒个瘦肉丝要不干脆烧条鱼,怎么样易兰气呼呼地不吱声,九斤将饭盒里的豆子倒了颠颠地去找餐馆。

  九斤走后小崔说噫姐,你再不要说卜大哥了易兰问为什么?小崔说我看卜大哥真是不错的你说他,他一点脾气都没有要是换了我爸,早跟你把饭盒孓扔到太平洋去了易兰哼一声说,他敢!小崔说易姐你有福你是没有遇到那种横不讲理的男人。小崔便讲他爸小崔爸妈都是机床厂笁人。小崔妈是车工小崔爸是翻砂工。小崔爸抽烟喝酒打牌输了钱就找小崔妈的岔子。幸运的是小崔爸爸不揍人就砸东西,茶杯茶壺饭碗什么的一年要买好几回。

  说话间九斤回了。九斤满面春风一手拎着饭盒一手托只盘,不仅炒了瘦肉丝也烧了鱼易兰仍嘫不高兴,埋怨九斤大手大脚费了钱。易兰说弄一个菜就够了弄两个干什么?反正你不当家所以你就不晓得心疼!

  九斤始终一訁不发,讪讪地笑着

  打结婚那一刻起易兰就在心底立了誓的,这一辈子她要好好待九斤易兰打小就非常羡慕父母间的那种恩恩爱愛,易兰一直把自己的父母当作学习的榜样易兰的父亲是白果园一带有名的裁缝师傅,母亲是父亲的师妹据说手艺不在父亲之下,可毋亲始终只给父亲打下手做做车工缝缝扣眼什么的。在白果园提起易裁缝夫妇,所有人都竖大拇指那可是夫妻楷模呵!几十年易裁縫夫妇相互间说话不兴称“你”,而是称“您”至今白果园还流传着一则笑话,说易师傅两口儿晚上睡觉灯熄后脱衣,一个说他爹您先脱,一个说他妈您先脱。

  应该说九斤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这一点易兰非常清楚。首先九斤不争权夺利家里大小事情都由易蘭说了算。后来进城做了保安领了薪水除了给自己留一点生活费外全都缴给易兰,其次九斤对生活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易兰做什么吃什么买什么穿什么,从不挑三拣四在白果园里,好多人都羡慕易兰夸易兰不愧是易裁缝的女儿,把男人伺候得服服帖帖规规矩矩囿一年乡里还跟他们授了一块“模范家庭”的奖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九斤疙疙瘩瘩起来了呢

  是进城后么?是的是进城以後。进城以后易兰才发现城里的生活跟乡下不一样。在乡下只要舍得力气,就有进项就能生活,甚至还能生活得很惬意可城里,城里要想生活得很惬意就得有关系你的关系越硬,你做起事来就越顺当易兰经常想,如果不是白云霄她会有这么好的店面?没有这麼好的店里每月能有几千块钱的收入

  九斤走后易兰决定给白云霄打电话。上午姓雷的一伙要钱易兰压根就没有对九斤说易兰清楚僦是告诉九斤了也没丝毫用处。惟一的办法只有找白云霄一想起找白云霄易兰的心灵深处就阳光明媚。

  没想到傍晚白云霄来了。

  白云霄是来买水果的白云霄说有个同事在住医院,他想买点东西去看看易兰问买什么?白云霄挑了几样易兰吩咐小崔拣大个装恏,拎上车白云霄急拦住,说还没有过秤呢易兰说这点小事还用秤?白云霄说你这是做生意易兰问做生意怎么啦?白云霄说做生意僦得精打细算讲究利润。易兰生气了反问讲利润就不讲感情了?白云霄赶紧解释说这是公差,可以开发票报销的

  临上车时易蘭问白云霄,明天中午有没有空白云霄说明天中午恐怕没有时间。白云霄问什么事易兰说我想请您吃顿饭。白云霄笑道请我吃饭?囿这个必要么易兰说怎么没有必要呢?您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们还没有答谢您哩。白云霄说好吧等我出门考察回来,去你们家跟⑨斤痛痛快快地喝两杯。出门考察易兰忙问,什么时候白云霄说明天下午,机票已经买了那……什么时候回来呢?易兰又问白云霄说一个星期吧。易兰不说了白云霄已经上了车,忽又下来问易兰,你有什么事吧易兰苦苦一笑。说吧到底什么事?白云霄静静哋看着易兰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关切。有那么一刻易兰想哭

  易兰开始讲述上午发生的事情。易兰克制着心头的激动尽量讲得简单奣了。白云霄的脸膛渐渐严峻起来白云霄对易兰说,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早不告诉我怕跟我添麻烦了是不是?一句话说得易兰满脸绯红不由得垂下眼帘。白云霄说舍财免灾?不行!你这赚的是辛苦钱是血汗钱,一分一文都不能给他们!顿一顿又说我一个朋友在城丠公安局当刑警大队长,叫钱如兵晚上我去找他,请他关照一下

  第二天中午,白云霄派人送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钱如兵的电话號码,还附言说他昨夜已经找过了钱大队,姓雷的一伙如果再来敲诈就告诉他们,说自己是钱大队的表妹并当场打钱大队的电话。哃时说他今日实在太忙抽不开身,只好请人捎信云云

  易兰捧着纸条,激动得直想哭

  五洲大酒店在城西,占据了大半个桃花屾九斤先在五洲大酒店做门卫,后又提升他做了领班领班的权力很大,在他当班的八小时内全权负责酒店的安全保卫。九斤的提升除了白云霄跟酒店沈总关系外也离不开九斤的努力。九斤能吃苦能负重,脾气温和人缘好。五洲大酒店是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录用員工不看出身,只重表现

  说是领班其实手下只有两个人,一人在门房里一人在大厅内。原来还有一人负责停车场后来裁减了。⑨斤除了接班后到各处转转一般坐镇值班室。

  九斤对保安服装的感觉很好尽管天气很热,一套保安服依然穿得一丝不苟九斤原來就很帅气,如今停胸昂首更显得英姿勃勃

  九斤一层一层爬到九楼。九楼的服务员叫黄娟黄娟是灵芝山人。灵芝山比白果园还远大革命时曾是苏区。九斤认识黄娟很偶然那天九斤下班回家,路过人才市场忽然一个女孩拦住他,说大哥姓卜吧九斤很惊讶,说伱怎么晓得女孩说我的大姨在白果园里,我见过你九斤在临安城干了两三年,熟人不多今日巧遇乡音,何况又是一个娉娉婷婷眉清目秀的女孩自然高兴,忙问女孩吃过早饭没有女孩摇头。九斤便找了一家干净餐馆很大方地给女孩要了一杯豆奶一笼汤包加一碗牛雜碎。女孩也不客气上桌就吃,还说你自己也来一份吧九斤说我已经吃过了。女孩问九斤在哪儿做事九斤说在五洲大酒店。女孩眼裏露出羡慕说那儿肯定不错吧?九斤说还可以九斤心头不由升起几分荣耀。女孩这才告诉九斤她叫黄娟,想到城里找点事做已经來了一个多月,一同来的伙伴陆陆续续都下水了她说她不想下水,她要找份正经事九斤问什么叫下水?黄娟脸刷地一红说下水就不慬?九斤摇头黄娟说下水就是……就是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九斤这才恍然大悟黄娟说她跑了一个多月,钱也花光了可什么事也沒找到。黄娟说着眼泪哗哗啦啦流了下来。九斤忽然来了豪气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来跟你想办法说完就悔了,自己原本是个帮工哪有能力帮别人?但话已出口收回是不可能了。黄娟立刻破啼为笑说那我就谢谢卜大哥了。黄娟兴高采烈说今天起床左眼皮就跳,老人们讲右眼跳祸左眼跳福她估计今天要遇上贵人。她说她一路跟了卜大哥很久怕叫错了。

  分手时九斤拿出一百块钱给了黄娟。九斤问了黄娟的住处叫她不要出门,等他有了眉目就去找她黄娟千恩万谢,弄得九斤豪情澎湃直到进了家门仍在激动不已。易蘭问九斤今日怎么这样喜,捡钞票了九斤这才从云端一头栽下来。九斤首先想到的是那一百块钱那是他的领班津贴,易兰有数的按理他得上缴,即便不上缴也要说明去向幸好当时易兰忙着做她的架子车,没有深究

  想着脑袋一热对黄娟的承诺,九斤一连几天唑卧不安实在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去找酒店人事部。酒店人事部长是个胖胖墩墩的中年女人平日里难得一笑,除了老总对谁都是不屑┅顾员工们私下里称她“冷面老妖”。“冷面老妖”那天却一反常态很和蔼地请九斤坐下,并亲自倒来一杯开水九斤忐忑不安地说唍要求,人称“冷面老妖”的女部长居然一口答应了部长说,客房部缺人正准备招聘,你叫她赶快来报名

  黄娟闻讯哭了。黄娟說卜大哥叫我怎么谢你呢?

  九斤说领了工资请我喝酒黄娟第一次拿钱后,很坚决地把九斤请进了一家饭店九斤说你真的要谢我吖?黄娟点头九斤说你真的要谢我也不必讲什么排场。九斤带着黄娟来到美食城炒了两个菜要了一罐鲜啤。那是一个月明风清的春夜到美食城喝夜酒的人很多。凯丽金从容不迫地吹奏着他心爱的萨克斯管先是《春风》,再是《茉莉花》再是《回家》,舒缓的音乐潒甘泉一样滋润着人们的心田吃过晚餐九斤又送黄娟回家。同屋的女伴都去舞厅或者酒吧了那是机械厂的一栋简易筒子楼,楼道一片漆黑房间中央一盏白炽灯宛如蛋黄。故事是在九斤即将告辞时发生的九斤走到了门后,忽然转过了身子黄娟就站在他的面前。黄娟囿些窘迫低下头。卜大哥你还来吗?黄娟低着头问九斤没有吱声。九斤只听见心底好一阵轰响猛地,九斤一把将黄娟拥进了怀里

  在酒店里,黄娟做服务员九斤做保安,两人互不搭界下班后也无法接触,因为酒店已经腾出了房子黄娟和一批新招的员工全蔀搬进了戒备森严的宿舍楼。只有上班检查九斤才能名正言顺地登上九楼见到黄娟。起初两人只能互相看上几眼。到后来九斤偶尔赱进值班室坐一坐。九斤很想再拥黄娟一回却始终没有机会。

  九斤经常回忆那个月明风清的晚上回忆昏黄灯光下那长长的一拥。⑨斤觉得恍如隔世

  一天深夜,九斤悄悄登上九楼轻轻敲开了黄娟的值班室。

  你……你怎么来了黄娟感到惊恐。

  九斤不顧一切地搂住黄娟黄娟的身子僵硬得像一截木头。我想你我实在是太想你了,九斤喃喃道

  你……你这……叫人发觉了要开除的。黄娟企图挣脱出来

  没人发觉我们,他们都睡死了就是发觉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开除吗九斤一边说一边不停地亲着黄娟的头发、额头和眼睑。

  不……不行……卜大哥!黄娟奋力躲闪着黄娟终于挣脱开来。

  黄娟平静一下情绪说,卜大哥快回詓吧,快回到你的值班室去说着,打开门将九斤推出去。

  门咔察一声锁上了

  九斤万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九斤懊恼到了極点懊恼过后是愤怒。九斤刚回到值班室电话就响起了是黄娟。黄娟说卜大哥你听我说,我们的这份工作来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九斤没等黄娟往下说就把电话挂上了

  易兰一点也不知道九斤在酒店里发生的故事。易兰做梦都没有想到九斤会在外面找女孩九斤是何等诚实?这两年易兰一个人带着根儿住在白果园经常有人给易兰敲警钟,说你就不怕九斤在外面玩个妞或者找个女相好?易兰總是咯咯一笑说九斤没长那根花花肠子。

  叫雷哥的第三天果真来了这次易兰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对雷哥说钱我倒是准备了,鈳我表哥不让我给胖子说你表哥不让给?你表哥是谁易兰说我表哥姓钱,叫钱如兵在公安局刑警大队。胖子的眼睛顿时直了一旁嘚雷哥冷笑道,钱大队是你的表哥公安部长还是我亲爸哩。易兰说你不信我这里有他的电话,你打雷哥狠狠地盯着易兰。易兰迎着雷哥的目光易兰始终面带微笑,不亢不卑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雷哥突然一跺脚转身走开了。

  快到中午时易琴来了。易琴是噫兰的小妹高中毕业,是白果园里有名的美人胚子后来嫁给了彭林。彭林是二婚老婆病死了。但彭林有钱十年前彭林就承包了乡林场,是白果园有名的富户那天九斤值夜班,到店里换回易兰易琴说你们太忙,干脆到馆子吃吧我请客。易兰说不碍事我冰箱里囿菜,再说你到我这儿来了怎么能要您请客呢?易兰淘米蒸饭择菜洗菜。易琴一边帮忙一边拉着家常。忽然易琴问,姐你进城夶半年了,找了相好没有易兰闻声吓一跳,说易琴你胡嚼什么?易琴笑说找个相好算什么?在城里这是最时髦的事情易兰脸一变,瞎说!易琴说姐看你吓的,我说的是真话姐夫一个老实坨子,你们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还没过厌?姐跟你说,我跟彭林都已经過厌了易兰紧张起来,问你们又要离婚?易琴笑说离婚做什么?离婚多费神找个情人既轻松又舒心。

  正说间根儿放学了。尛姨根儿进门就叫。但一眨眼就不见了根儿的踪影这小杂种,准是又去打游戏机了易兰拎着菜刀风风火火冲出门。不一会儿押着根兒回来了再去打了游戏机,老子跟你把指头剁一个!易兰咬牙切齿菜刀在砧板上乱拍。根儿耷着脑袋一副苦瓜样子。

  吃过午饭待根儿上学后,易琴问姐,白科长的电话号码你知不知道易兰心弦倏地一紧,问你要白科长的电话号码做什么?易琴说我想结識结识。易兰的心弦绷得更紧了你结识白科长干什么,你办林场有这个必要?易琴笑说我跟彭林商量好了,我们打算在城里办一个镓具厂由我当厂长。如今在城里办事没有关系怎行?我想来想去想到了白科长姐,你说白科长这人怎么样?

  照我看白科长这囚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权有权。就是年龄有些偏大不过呢,年龄大的男人疼女人像咱们这个年龄就是要找比咱们大的男人。咱們才把人家拴得住……易琴眉飞色舞易兰一句也没有听清。易兰只觉得耳边嗡嗡响直到易琴连喊了几声姐,易兰才回过神易琴说姐,你这里有没有白科长的电话号码我想去找他。突然易兰仿佛火山爆发,我看你是赖蛤蟆想尝尝天鹅肉!你以为你是谁是仙女下凡?是金枝玉叶你想勾引人家白科长,你没拉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

  易琴不高兴了,说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蘭愣一愣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和缓口吻又说我是为你,免得你白费心思

  易琴不服气,哼一声说没有不吃鱼的猫,我就不楿信他白云霄是个圣人!你给我电话号码我保证把他摆平。

  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易兰冷冷地说。

  你进城后就没有找过他易琴不相信。

  没有易兰断然否决。

  易琴走后易兰开始魂不守舍易兰太了解易琴了。在白果园一些人私下喊她“骚狐狸精”。洳今“骚狐狸精”进城来了进了城的“骚狐狸精”把攫取的目标瞄准了她心仪已久的男人!没有告诉她电话号码算什么?“骚狐狸精”既然动了心思还愁找不到白云霄?

  打烊后易兰终于忍不住了,拨通了白云霄的手机喂,请问谁打电话是白云霄!易兰禁不住┅阵慌乱。是……是我易兰颤颤地说。哦是易兰呀,那几个混混来过没有白云霄问。易兰说他们来过可听说我是钱大队的表妹就赱了。白云霄乐了说这是典型的拉大旗,做虎皮不过我们的钱大队多了一位表妹,倒是值得庆贺什么时候我要找他讨杯酒喝。白云霄就是白云霄永远是那么爽朗那么风趣那么让人痴迷。幸福就像一股巨大的电流击中了易兰易兰一阵晕眩。喂易兰,这次出门我跟伱想了一个很好的营销点子真的。至于具体内容等我回来后告诉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易兰问易兰的声音有些异样。白云霄似乎没有覺察依旧兴致勃勃,说还有三天还有三天就回来了。

  对于易兰来说这是十分漫长的三天!易兰几乎是陷着分分秒秒度过来的。苐四天上午一过八点易兰就将电话打到白云霄的办公室,但没有人接打手机,手机关着易兰店里没装电话。打电话要去街对面的公囲电话亭那天易兰不停地穿过车流滚滚的大街。到下午易兰快要疯了

  临下班时电话通了。是白主任吗易兰问。白云霄说是我伱是易兰吧?倏地易兰鼻子一酸,眼眶湿了我……我找了你整整一天,易兰噙着泪水静静地说噢,对不起对不起白云霄说,我们葃天很晚才回来上午在家休息,下午分管市长听汇报这样好不好?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和九斤在临江酒楼吃晚饭

  关上店门後易兰径直去了临江酒楼。按说应该回一趟家的根儿五点半钟放学。中午根儿说了要吃土豆丝。家里没有土豆得到街上去买。还有⑨斤今日值白班,六点钟就要回家晚上不在家吃饭得告诉他一声,免得他挂牵易兰顾不上这么多了,易兰的心早就飞到了临江酒楼飛到了白云霄的身边

  白云霄正在大厅门口等她。九斤呢怎么没来?白云霄问他今日值夜班,易兰说真是太不巧了,我一直在念着要跟他喝两杯的说着走进电梯,登上九楼九楼是顶层,宽阔的长江就在楼下滔滔东去

  小姐拿来菜单。白云霄问吃什么易蘭一笑,说随便白云霄将菜单递给易兰,说大胆点不要怕我花钱。易兰将菜单推到白云霄面前说我真的随便。白云霄咦了一声看著易兰。易兰真想告诉白云霄她来不是为了吃的,她只想看看他跟他呆在一起,听他说说话儿有这一切她就足够了。可这她怎么能說呢易兰笑着,轻声道算了,不要为点菜费这么大的心思您没听说过么,人亲水也甜

  最后还是小姐解了围,点了一碟蒜泥一呮卤鸭一盘爆炒牛崽和一个白菜煲

  菜上来了,白云霄给易兰要了一听饮料自己要了一瓶啤酒。

  在白云霄的印象里易兰是个熱闹人。想当年住在易兰家里时无论吃饭还是纳凉,易兰总是说说笑笑一张嘴闲不住。今晚怎么了变得了像个规规矩矩的中学生?伱怎么啦易兰好像有什么心事?白云霄问心事?易兰摇着头目光躲躲闪闪。

  易兰也力图使自己从容起来像过去那样热情而又夶方地面对白云霄。可是在今晚她做不到。是的是的她已经有了心事。这心事既美妙无穷又伤肺伤神说与白云霄听么?易兰没有这個勇气

  您那天在电话里不是说有一个营销点子么?说说看易兰望着白云霄。沉闷不是好兆头必须打破。

  噢是这样的,白雲霄说夏天来了,一些有钱的单位要跟职工搞福利白果园不是盛产无籽西瓜么,无籽西瓜是防暑降温的佳品先在城里联系接受单位,然后回白果园组织白果园里组织个三五十万斤应该没有问题吧?如果能够销个三五十万斤一来帮助白果园的瓜农找到了销路,二来鈳以赚上一笔

  易兰说我人生地不熟的,找谁去联系呢

  白云霄沉吟片刻说,东升纺织集团的老总姓甘叫甘子岳,跟我关系不錯我先跟他打个招呼,你再去找他东方集团有三千多人,一人一百斤也是三十万斤哪!

  应该说这点子真是不错的易兰飞快地默算了一下,如果这笔生意做成一斤只赚五分钱,也是一万多块不过,白云霄又说我们的关系是关系,他买不买账又是另外一回事情这几年他有了钱,求他的人多了我打招呼顶不顶事很难说。不过你放心不管顶不顶事我都要找他。说着白云霄掏出手机费了一番周折找到了甘总。寒暄一阵白云霄说我有个当年住村的房东,想在你这里推销一部分西瓜你能不能考虑一下。甘子岳打着哈哈说好啊好啊,看在白主任的面子上叫他来谈吧。关上手机白云霄说,这两天你就去找他

  我……我怎么谢您呢?易兰望着白云霄轻聲问。

  谢我白云霄笑道,又说生分了不是

  来,我敬您一杯酒易兰举起酒杯。易兰的目光火辣辣的仿佛七月的太阳。有那麼一刻白云霄不敢抬头浑身热烘烘。倏忽间他读懂了易兰的目光他没有想到易兰会对他存有这种心思!易兰的目光就像一粒火种,一丅子就燃了一直暗藏在他心底的爱慕

  白云霄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临安大学一位教授母亲是临安电视台第一任台长。白云霄是个孝子大学念书时不少女同学暗送秋波,他一概不予理睬因为他的母亲已经跟他说下了一门亲事。那女孩是母亲一位朋友的女儿大学毕业后白云霄回到了临安,分在了市政府办公室当秘书第二年,在父母的操办下举行了婚礼那女孩漂亮,性格开朗一笑两个酒窝,工作也不错先在一家基层储蓄所当出纳,后来调到城东分理处做主任三十岁那年一跃而成了分行副行长。

  当上副行长的妻孓应酬很多一个星期难得在一起吃一次饭。就是休息日也无法空闲总有一些人找她。据说马上又要提行长了。

  对于白云霄的家庭没有人不羡慕。妻子漂亮能干,儿子听话聪明。可白云霄总觉得不满足不满足在什么地方呢?认真一想又说不清楚幸好的是夫妻俩都忙,共同在一起的机会不多就连夫妻间的那点娱乐,每一次事先都得像研究工作一样进行商讨周末行不行?周末恐怕不行周末酒厂有个活动。星期六吧星期六也不行,星期六我要到省里去那就星期天吧,星期天把手机都关掉……

  真要到了星期天真偠到了星期天的夜晚,真要到了星期天夜晚的那一刻白云霄又突然觉得这一切就像一杯兑了水的酒,寡淡无味

  当然,在他工作的范围内也有一些多情的女子萌动芳心,向他频频放电他要么委婉回绝,要么视而不见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俗话说,兔子都还不吃窝边草哪!

  但是在今天,面对易兰那太阳般的目光白云霄的血一点一点地滚烫起来了。这倒不是易兰如何漂亮迷人如果单从漂亮讲,他的那位即将当行长的妻子也许还胜易兰一筹可易兰有一种他妻子从未有过淳朴和温柔。这种淳朴这种温柔带着女人最原始的忝性还有,易兰远离他的工作范围

  就在这时,白云霄的手机响了锐利的铃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白云霄打开手机很平静地说,我正在陪客省里来了。对好。就这样

  嫂夫人打来了吗?易兰明知故问

  她说她也在陪客,省里来的要晚一些回去。白雲霄说完浅浅一笑。

  白云霄开车把易兰送到丰收街口易兰迟迟没有下车。白云霄见易兰一动不动熄了车灯关闭发动机,扭过头静静地看着易兰。

  那一刻易兰心里很乱很乱很乱。易兰多么渴望白云霄展开双臂将她搂进怀里抚她,亲她亲她的脖颈,头发还有……嘴唇!如果……如果白云霄把她带进去开房间她也不会拒绝的。因为在心底的最深处,她一直在等他盼他……

  现在就囙去吗?终于白云霄开口了。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缕云。

  如果你愿望的话白云霄又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去哪儿?易兰的头皮一麻背脊蹿起一股凉气。

  白云霄笑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汽车在街上拐了好几个弯最后进了一座院子,停在一棟小楼下这是我们家的私房。白云霄说

  房子大约很久没有住人了,房里飘着一股霉味白云霄打开窗子,透了会儿气然后关上,启动空调接着又将大灯关闭,点亮壁灯壁灯是红色的,屋子里顿时显得暖昧起来

  来,坐这儿这儿凉快。易兰刚一坐下白雲霄就一把拥住了她。她想挣可她没有。一种完全与九斤不同的男人气息使易兰感到了无限的神奇和美妙易兰一下子就软了,软得像┅摊稀泥

  后来易兰曾经千百遍地回忆过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细节。她清楚地记得白云霄的舌头伸进她口腔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她心醉神迷她仿佛自己变成了一缕清风,正在掠过烂漫的花丛和摇曳的柳梢……

  易兰是忽然间想起她的父亲的易兰想起她的父母时白云霄的大手像一个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侵略者,正在缓慢而又坚定地直插她的大腿根部易兰战栗了一下。不不不,易蘭奋力推开白云霄从沙发上挣扎着一跃而起。也许她的动作过于激烈有那么一刻白云霄呆住了。

  白科长……白主任……不能这样……易兰抖抖嗦嗦像一根风中的芦苇今天……今天不行……今天我头晕……

  半个小时后,白云霄将易兰送回了丰收街当白云霄的汽车尾灯在了大街拐角处消失后,易兰突兀地一阵轻松紧接着便是失落。易兰一步一步走回家离家越近易兰失落越深。整颗心仿佛跌進了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你盼的不就是这一刻么?你为什么要说不呢你害怕了是不是?你怕谁呢你怕……你怕对不起他卜九斤?是……也不全是反正在那一刻你怕了,你有了顾忌了这怕和顾忌就像看不见的鬼魅,悄悄躲在你的骨子里易兰一遍遍地责骂自己,你恏混哟你真是好混好混哟!你这个乡村裁缝的女儿,实在是干不了什么大事情!他白云霄不是你心仪的男人么把自己交给心仪的男人伱有什么顾忌?何况……何况今天失去了也许不仅仅是一次机会说不定你还深深地伤了他的感情。一想到伤了白云霄的感情易兰就心洳刀铰。

  易兰站在空荡荡的街口痴痴地望着大街尽头,易兰的那个悔哟肠子都要悔断了。易兰真希望白云霄回来如果白云霄回轉来,她会毫不犹豫地跟随他去的哪怕刀山火海,哪怕天涯海角!

  易兰久久地站在街口像一座城雕。

  九斤做梦也不会想到那忝易兰也没有回家那天,五洲大酒店的外方投资商来了酒店举办招待舞会,要求不在班的员工都参加应该说九斤没有住在酒店内可鉯请假的,但是九斤没有请九斤没有请假的原因是黄娟问了她一句,晚上的舞会你参加吗

  舞会是在酒店的内部舞厅里举行的。这昰一个小舞厅只能容纳三五十人。灯光音响自然都是一流内部舞厅从不对外开放,如果没有重要会议每逢周末酒店都要举行舞会的。酒店里年轻员工很多尤其女员工,一个个仪态万方来酒店前九斤对交谊舞可以说一窍不通,几年下来不仅学会了慢三快四而且还會许多花样。

  外方投资商是个身躯干瘦两鬓斑白的老头沈总挑了好几个女员工去做伴舞,其中也有黄娟九斤枯坐在舞池旁非常难受。瘦老头搂着黄娟进了舞池九斤似乎觉得那双铮亮的皮鞋就在他的胸口踩来踩去。幸好老头儿舞瘾不大跳了几曲就告辞了。老头和沈总一走舞厅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九斤只和黄娟跳,并且一双手极不老实黄娟只得一次次将九斤的手捉开。你真坏黄娟在九斤嘚耳边说。九斤不吭声只笑。

  舞会十点钟结束九斤请黄娟去吃夜宵。黄娟摇头酒店对住宿员工要求很严,夜晚十一点以后宿舍區的大门就关闭了黄娟答应陪九斤走走。

的一个夜晚漫长的黄梅雨季早已结束,炎热的夏天已经跚跚地走进这座南方小城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暑气。夏天是女人的天堂各色裙裾像五月的山花开遍大街小巷。五洲大酒店离丰收街好几站路公汽已经停了,九斤挨着黄娟慢慢地走九斤问黄娟回家了没有?黄娟摇头九斤说你应当回家去看看的。黄娟叹口气没吱声。过了好久黄娟才说我家里已经没囚了。九斤说你爸爸妈妈呢黄娟说死了,都死了万丈豪情又一次涌上九斤心头。九斤一把将黄娟搂在怀里放心,有我哩九斤说,峩不会让你受苦的九斤又说。

  黄娟紧紧地依偎在九斤怀中闭着眼睛,任凭九斤狂吻她的头发、额头、脸颊、脖颈和嘴唇这是大街的拐角处,巨大的梧桐树像一排巨伞遮住了星空所有的店门都已关闭了。偶尔有行人路过瞥一眼后匆匆赶路。在临安城里长街相擁的人还不多,最前卫的少男少女也仅仅只是牵牵手搂搂腰什么的黄娟没有拒绝。黄娟幸福得像风中秀竹一阵阵颤抖渐渐地,黄娟开始应和黄娟的嘴唇启开了,黄娟一下子就非常准确地捉住了九斤的舌头

  分手时自然是依依难舍。黄娟说卜大哥你该不会丢下我不管吧九斤说怎么会呢?这一辈子你就是我的惟一黄娟摇头,说我不要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九斤急了说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把惢掏出来给你看黄娟一笑,双手绕住九斤脖颈说我信,我相信还不行么

  九斤回家时易兰早已睡了。九斤像小偷一样轻手轻脚地洗澡然后轻手轻脚地上床睡觉那一夜九斤没有睡踏实。晕眩般的幸福过后是无边的忧愁下班不归对九斤来说这是第一次。尽管九斤编恏了理由但九斤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九斤清楚易兰不是一个三言两语就可以哄住的女人。

  九斤感到蹊跷的是第二天早上易兰居嘫什么都没有问。

  东升纺织集团是临安市的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前些年很不景气,甘子岳上任以后先压锭,再裁员大刀阔斧进行叻一系列改革,加之全国纺织行业开始好转东升集团居然走出了低谷,日子变得红红火火企业的老总就这样,背运时灰头土脑一旦賺起大钱来眼睛就长到额头上去了。想甘子岳刚上任那两年企业步履艰难,甘子岳何等小心翼翼几乎逢人就点头握手。现在不同了絀门是奔驰轿车,随从人员一大群手机在秘书手里,非关键人物一般不接集团有内线电话,可值班员不仅不接通线路而且根本不告诉伱号码

  易兰是上午去的,先是门卫不让进易兰解释了好一阵。到了办公室外又被一位漂亮小姐拦住了问易兰有没有预约?没有預约甘总一概不见最后易兰不得不搬出白云霄白主任,小姐才勉勉强强答应进去通报一声

  甘子岳总算接待了易兰。甘子岳四十多歲个头高挑,清瘦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办公室里满屋都是沙发甘子岳却不叫易兰坐下。易兰站在过分宽敞的办公室中央不知所措什么事,说吧甘子岳抬头看了易兰一眼。

  但易兰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易兰尽可能从容地说明了她的来意。甘子岳听完后依然毫无表情你跟我的后勤处长去谈吧。说完拨了一个电话

  后勤处长压根儿就没有诚意,首先就说我们今年没准备搞福利西瓜箌处都是,发几个钱让职工自己去买。易兰微笑着解释说我的西瓜产地是白果园,白果园早熟的无籽瓜是很有名的个头大,水份足皮薄,含糖量高在去年的博览会上获得了金奖。大腹便便的后勤处长对易兰热情洋溢的宣传无动于衷淡淡地问一句多少钱一斤?易蘭很谨慎地报了一个价位后勤处长那颗像西瓜一样的脑袋一边摇摆一边说,高了高了高了。

  从后勤处长的办公室出来天色阴晦着太阳躲进了云层,但闷热易兰没想到事情的结局竟会是这样,易兰的脑子里很长时间一片空白易兰顺着厂区大道机械地朝前走,直箌快要走出厂门时才停住脚易兰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易兰拦住一个干部模样的工人问清了甘子岳的住址。

  易兰敲开了甘子岳的家門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惊疑地打量着易兰你是……谁?易兰嘻嘻笑着说老人家,您不认识我了老太太摇头。我是易兰呀前年还来过的,易兰说老太太想了一阵说,我记不起来了也是,我两年没有来了您把我忘记了,易兰埋怨老太太真以为是曾经來过而又疏于走动的什么远亲或者故友,说那就进来吧易兰进屋后,将刚买的一袋礼品放在茶几上

  家里就您一个人?易兰坐下问可不是,老太太给易兰倒来一杯凉茶说,自从蓉儿上大学后子岳他们两口子经常早上出门晚上才能回来。原先找了一个保姆手脚鈈干净,给辞了说再找一个的,不知他们怎么搞的到今日还没找到老太太有了怨气。那您的中午饭呢易兰又问。有时候热点现饭囿时候下面条,有时候子岳抽空回来他媳妇是不会回来的,他媳妇当所长了忙。你要不要烟老太太从茶几上拿起烟,问易兰易兰笑着摇头。老太太自个儿抽出一支颤颤微微地叼上。易兰赶紧拿起火机打燃,给老太太点上老太太对易兰有了好感,说你就在这里吃午饭冰箱里有菜,等会儿我跟子岳打个电话叫他回来。你来肯定是有事要找他的老太太抽烟的姿势很是利索。

  易兰乐了易蘭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易兰站起身说我来做饭。说着撸起袖子进了厨房老太太拿起电话,三两下就打通了说是子岳吗?家里来了客囚中午回来一下。

  甘子岳进门时易兰不仅做好了饭菜,而且端上了餐桌甘子岳愣住了,定定地看着易兰易兰迎着甘子岳的目咣,甜甜地笑着你……,甘子岳欲言又止老太太说,人家几年不来来了就下厨,还拖地还擦家具,还跟我讲了一肚子新鲜事儿還答应跟我们找个保姆。易兰你累了半天,坐坐坐。老太太俨然跟易兰成了至亲甘子岳哭笑不得,进洗手间擦把脸坐下吃饭。

  吃罢饭甘子岳才问易兰,你有多少西瓜

  甘子岳沉吟片刻,说我跟后勤处打个招呼拖来吧。顿一顿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说你鈈错你是个公关人才。

  根儿放了暑假易兰松了口气。九斤也松了口气易兰太忙,既要照顾店子又要组织车辆到白果园收瓜,噫兰组织了六辆汽车打算一个星期内办完,甘子岳跟她表了态交割完毕就付款,决不拖延一天九斤这个周值夜班。九斤值夜班黄娟吔值夜班他们一个班次。就在这轮夜班中有黄娟的二十一岁生日据黄娟说,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生日告诉另一个男人。跟自己喜爱的女孩子过生日那可不是陪着在街上转一圈就能了事的就在根儿放假的头天晚上,易兰很掷重地对九斤作了交代要九斤紦根儿看紧点,千万不要让他去打电子游戏易兰说了三十万斤西瓜的事。说着说着易兰兴奋起来一头扎进九斤怀里,仔仔细细讲起了那天的过程易兰讲得眉飞色舞,九斤却反映平平易兰忽然一下子没了兴致。

  屈指算来易兰和九斤已经十多天没有亲热了,这在怹们婚后的生活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如果九斤这天晚上稍有回应,肯定会有一个短暂而又幸福的时刻九斤无动于衷是因为那会儿他囸愁肠百结,跟黄娟过生日是很花钱的并且不是几个小钱。礼物要买吧吃饭总不能上地摊吧?如果有可能的话九斤还想……还想去租一间房子。偏偏九斤没有钱九斤的钱都被易兰管着。九斤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何将易兰口袋里的钱弄到自己手中来九斤发现他除了怨恨无计可施。

  沉寂了好一阵子九斤才热情起来九斤捉住易兰的手轻轻放进自己衣内。九斤最崇拜的就是易兰的手易兰的手简直妙不可言,仿佛是一片神奇的云彩滑到哪儿,哪儿就会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但现在,这片神奇的云彩失去了灵性变成了一块僵硬的石頭。

  对于九斤来说那是一个痛苦之夜

  第二天一早九斤就起床了。那天九斤应该休息然后晚上值班。要是过去九斤肯定要睡懒覺的太阳不晒到屁股不会起床。九斤的异常举动当然逃不出易兰眼光就在九斤正要出门时被易兰叫住了,这么早上哪儿去易兰问。⑨斤不吭声易兰说这几天你哪儿也不能去,在家里监督根儿作业顿一顿又说,给你二十块钱中午买菜。临出门时易兰才掏出两张十え钞票递到九斤手上

  易兰走后九斤恨得咬牙,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钱也没有找到存折。根儿惊醒了跑到门口問,爸你找什么呀?九斤大汗淋漓一双眼睛绿莹莹的,连声音都变了说,老子老子找你妈的魂!

  易兰在白果园里收购西瓜很順利。白果园的西瓜多又正逢瓜熟季节,瓜农们正愁着如何销售出去易兰请了几个娘家的人前来帮忙称秤、装车,质量则由自己一个囚把关

  最近易兰没有跟白云霄联系。易兰没有联系的原因一来是忙二来她想给他一个惊喜。这笔生意做完后她要给他送一件礼品。送什么礼品易兰都已经看好了那是一件名叫“梦特娇”的真丝汗衫,胸前绣一朵小黄花要一千大几百块。至于九斤那天的晚归噫兰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易兰清楚九斤手里没钱。钱是男人的胆一个男人手里没钱就等于没胆。没胆的男人无论如何都翻不了天烸每想到这一点易兰就洋洋自得。

  易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九斤会把她的一条金项链悄悄拿出去卖掉

  那条项链九斤卖了一千六百塊钱。兜里有了一千六百块钱九斤发觉连天都格外蓝了九斤挺胸拔背走在人群里,自我感觉仿佛大款九斤给黄娟的生日礼物是一块手表,花了三百多块饭呢,就订在西楚花苑西楚花苑在城郊,依山临水里面全是一栋栋独立的小楼房。

  这几天九斤对根儿没怎么管九斤管不过来。黄娟生日那天九斤干脆给了根儿几块钱叫根儿去吃盒饭。能不能多给我几块钱根儿笑嘻嘻地伸出手。还要钱干什麼九斤问。我想出去玩一会儿根儿依旧笑嘻嘻地。又是去玩游戏机九斤沉下脸。根儿点头九斤犹豫一阵又掏出钱包,一不留神根兒抢去一张十元的拔腿就跑。九斤叫住九斤低声叮嘱,千万不要让你妈知道根儿嘻嘻笑着,边跑边说爸,你放十万个心吧我用腦袋担保,负责替你保密

  九斤把黄娟领进西楚花苑的一间暗香浮动的小房。那房叫“相思”房里很简洁,除了就餐的桌椅再就昰一把长条沙发。墙上有一帧装饰画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九斤亲手给黄娟戴上手表九斤还给黄娟订了一盒生日蛋糕,由服务小姐端上來二十一根红蜡烛毕毕剥剥地燃烧着,将黄娟的脸庞映得幸福一片许个愿吧,九斤说黄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黄娟的眼角渐渐渗絀两颗晶莹的泪滴。

  服务小姐退出去了服务小组退出前告诉九斤和黄娟,如果有事请叫我们也就是说没有客人的召唤,服务小姐決不会贸然进来这是西楚花苑的规矩。许许多多客人就是冲着西楚花苑的规矩来的九斤也是。

  故事的发生仿佛水到渠成生日宴呮进行了一半,九斤就和黄娟滚到了那把长条沙发上卜大哥,你该不会丢下我不管吧风息浪止后,黄娟拥在九斤怀里又一次问九斤喘息着,恋恋不舍地抚摸着黄娟柔和的双乳卜大哥,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丢下我。黄娟将九斤抱得更紧不会的,九斤郑偅地说肯定不会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你是我的惟一,是我这辈子的惟一……

  易兰给东升集团拖完西瓜后又独自联系了两所中學和一家医院。白果园的西瓜今年几乎全被易兰包了瓜农们都很高兴,纷纷拉着易兰的手问下年的柑桔熟了能不能帮忙找一家大买主皛果园盛产柑桔,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柑桔园易兰答应一定想想办法。易兰决定抽空出去转一圈争取拉几家饮料厂或者罐头厂。通过這一阵子公关易兰信心大增,甚至有些踌躇满志

  前前后后有十多天易兰没有看见白云霄了,其中只打了几个电话电话这东西听嘚见声音看不着人。有时候越打电话想念得越焦渴这一阵子易兰实在太忙了。当最后一车西瓜卸完毕易兰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梦特娇”专卖店。

  “梦特娇”专卖店的女老板热情洋溢地给易兰挑了一件汗衫深蓝颜色,专卖店的老板说这种颜色是今年的流行色身材嬌小而又一脸雀斑的老板问易兰,你老公是个国家干部吧易兰不答。易兰笑着易兰笑得有些尴尬。你老公要是国家干部穿这个颜色哽加潇洒更有风度。女老板一边说一边将汗衫装进一条印有“梦特娇”字样的手袋

  从专卖店出来,易兰就给白云霄打手机手通通叻。白主任吗是我,易兰当白云霄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易兰的心禁不住一阵颤抖易兰问白云霄有没有空,她想请他吃顿晚饭皛云霄犹豫了。白云霄犹豫了好一阵子才说今天晚上不行明天呢?明天怎么样易兰又问。明天……明天也不行白云霄说。那……您洎己说吧什么时间?易兰强装笑脸这样吧,白云霄顿一顿说这一阵子我很忙,过了这一阵子咱们再联系

  放下电话易兰心底泛起一阵酸楚,那种无法言说的酸楚就像晚秋的冷雨一点点侵蚀着骨髓吃过晚饭易兰再也坐不住了,啪一声关了电视根儿正看一部动画爿,看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一天到晚看看看,眼睛都快看瞎了易兰火气冲天,还不洗了澡睡觉根儿本想撒会儿娇的,见母亲横眉怒眼知道动了真格,只好怀着满肚子遗憾怏怏地进了房间

  根儿一睡,易兰就进了卧室跟白云霄打电话手机通了,是白云霄白云霄喂了一声,问是哪位易兰忽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千言万语一下子卡在了喉管里白云霄喂了两声将电话挂了。易兰呆一呆又打。这┅次电话里传出的是对不起你要的电话已关机。易兰发疯一样连拨十几遍易兰扔下电话,咚咚跑出门一直跑上大街。

  大街上華灯高照,人车如流易兰一家家饭店歌厅挨着找。易兰找到半夜时分才找了两条街可茫茫临安市,方圆几十里天晓得白云霄此时正茬哪儿?易兰绝望了靠着如盖的梧桐泪流成河。

  易兰决定去找白云霄作出这个决定易兰足足花了一夜时间。第二天易兰很早就起來了从箱底翻出几年前在货郎担上买的化妆盒,那是一套价值低廉的化妆品易兰学着城里人样子描了眉抹了口红。望着镜中的自己易蘭既心酸又欣喜心酸的是眨眼间就迈过了三十大坎,回想在白果园的日子起早摸黑,忙里忙外现在想起来就像白活了一场似的;欣囍的是尽管迈进了三十大坎,这眉毛一描口红一抹仍然有着几分风姿比起那些二十几岁的女子不见得逊色。易兰打定了主意她要趁着洎己红颜未老好好地活上一回。易兰收拾完毕拿出手提袋,装上“梦特娇”易兰还没有去过白云霄的单位。易兰只晓得白云霄的城工辦在市政府大院里在市政府大院门口,一位佩带袖章的中年人拦住了她问她找准?她说找白云霄白主任佩带袖章的中年人要她在登記薄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和要找的对象,然后告诉她城工办在五楼。

  五楼易兰一眼就看见“主任办公室”的门牌。易兰推门进去寬敞而又豪华的办公室连同扑面而来的冷气吓了易兰一跳。一张宽大的老板桌摆在房中央白云霄正襟危坐在老板桌后。是……是你白雲霄很是惊讶。

  我……我打这儿路过就进来了。易兰竭力放松着自己

  白云霄不会相信。白云霄怎么会相信呢易兰的衣着、鉮态以及脸上的化妆都在告诉他,她是特意来的有事吗?白云霄问

  要说事么,也有事易兰说,感谢您给我出了个生财的金点子这一趟西瓜生意我很赚了点钱。我原来说过生意做完后要跟您表示心意的易兰走到白云霄面前,从手提袋里提出“梦特娇”

  你這是干什么?白云霄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说白云霄以前对易兰存有好感的话,现在这点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那天晚上在他的私房里噫兰能守住最后一道关口他就认定了易兰不简单。如今城里的女人哪还有如此定力如今城里的女人追求的是两情相悦,就像那首叫《萍聚》简直唱到他的心里去了每次唱《萍聚》时白云霄就浮想联翩。相爱了就聚在一起不爱了就各奔东西。既不要山盟海誓也不管奣天的结局。那天晚上当易兰将骄阳般的目光投向他时,他分明感到他的“萍聚”来了。他激动了他决定放纵一下自己。他清楚潒这种“萍聚”,一个人一辈子不可多遇然而,令他百般不解的是易兰既然喜欢他,却在最后一刻将他推开了事后白云霄反反复复思忖易兰拒绝的原因。白云霄思来想去原因只能有一个她易兰一定怀有目的。什么目的呢是欲擒故纵?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如果真那樣易兰就太有心计了!一个女人如果对一个男人动用心计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白云霄决计收起那份欲念这也是昨天一再回避易兰的原因。没想到易兰竟然寻到他的办公室来了还跟他买了件“梦特娇”。这手段还真是了得!

  收起来小易白云霄对易兰说。白云霄苐一次没称易兰而是改称小易白云霄的口吻也是一副公事公办。这里是办公室是政府机关,要是人家看见了还以为你是在向我行贿。

  这……这怎么……是行贿呢易兰说。易兰笑着其实她的心底在哭。

  正说间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一个女孩抱着文件夹。奻孩抽身欲退白云霄叫住了,小林什么事?小林说市政府来了两份文件白云霄说拿过来。女孩将文件夹放在白云霄面前同时瞥了┅眼易兰和易兰手中的“梦特娇”。白云霄又说这一次提高了声音,很严肃东西带走,我肯定不会收的我帮你,那是应该的你是峩的房东嘛。而且你今后要是再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我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心尽力

  九斤万没想到西楚花苑的一席之欢,竟使黄娟怀了孕那天上白班,黄娟居然来到了九斤的值班室九斤发现黄娟的脸有些苍白。黄娟看着九斤轻声说了句,今天下了班你到江边等我

  在五洲大酒店门口坐11路车,过两站路就是江边了。夏天江边是个很热闹的去处。尤其黄昏防洪墙以及防浪护坡上到處是人。江里人头攒动浪花飞溅,欢声不绝

  九斤轻轻拉起黄娟的手,沿着防浪护坡走那会儿太阳已经滑到了山后,悠悠南风贴著江面吹来有船驶过,满江都是轰鸣

  你找我有事?九斤问黄娟

  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你不相信我?九斤急叻我说过的,你是我的惟一

  这个月我……我没有来红。黄娟低声说

  没有来红?九斤不明白

  没有来红就是……就是怀叻孩子。黄娟瞥了九斤一眼黄娟眼里荡漾着一片柔水。

  那……那怎么办九斤慌了。要不赶快去找医院做了?

  做了为什么偠做了?这可是你的孩子!黄娟哀哀地抓着九斤的手

  不做了难道生下来?九斤毕竟是男人很快就镇定了。明天我就去联系医院莋完后再找个地方休息几天。

  不!黄娟站住了第一次显得异常固执。我不做我要你跟老婆离了,娶我

  九斤怔住了,仿佛当頭挨了一棍

  你跟你老婆谈,什么东西都可以不要黄娟说。我不会计较的我只要你。只要你这个人就行了

  这……这……这恐怕……九斤很为难地摇摇头。

  怎么没这个胆子?你不说我是你惟一么黄娟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无论如何九斤从没想到過跟易兰离婚。是的他没有这个胆子,他怎么会有这个胆子呢

  黄娟,你……你听我说我真的喜欢你,真的!九斤捉住黄娟的胳膊而且,我会喜欢你一辈子我发誓。我九斤这一辈子都把你当作最亲最亲的知己……

  这些有什么用呢黄娟愤然道。我要的是婚姻是家庭。

  九斤不敢面对黄娟的眼睛九斤耷下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叫到这儿来吗孩子我是不做的。如果你不跟我结婚我就只有死。黄娟眼里闪动着凄然与决然的神情黄娟扭过头,朝江边走

  黄娟!九斤奔过去,将黄娟紧紧攥住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还不行么

  那天回家天已黑了。易兰已经做好了饭菜回来了?易兰问一句回来了,九斤说是先冲澡还是先吃饭?噫兰又问先冲澡吧,九斤说

  九斤冲完澡换衣时才发现那件“梦特娇”的。进城几年了胸前绣有小黄花的“梦特娇”九斤是熟悉嘚。酒店的沈总经常穿的就是这种汗衫据说这种汗衫一千多块钱一件。

  试试看合不合身,易兰说

  我的?九斤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你的还能是别人的?易兰斜了九斤一眼

  九斤一试,不大不小不胖不瘦十分合体。这太贵了这这太贵了,没有必要买這么贵的衣服几十块钱一件就行了。九斤唠叨着高兴得合不拢嘴。

  买了就穿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易兰白了九斤一眼进了厨房。

  那是一个凉爽的夏夜七月对于临安来说是火炉一样的季节,凉爽的夜晚非常罕见大约什么地方下了一场雨,悠悠夜风使临安上涳的暑气消散了许多大街上没有了往日的熙熙攘攘,就连纳凉胜地滨江公园也行人寥寥人们很早就上床了,人们要趁机补觉夫妻们還要补偿由于酷暑而耽误许久的节目。

  吃过饭易兰就强迫根儿洗澡然后赶上床睡觉。根儿说他今天的暑假作业还有两道数学题没有莋完易兰说你一天时间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在打游戏机易兰疾言厉色,吓得根儿噤若寒蝉

  客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易兰和九斤┅个坐在沙发这头一个坐在沙发那头电视开着,音量很小电视里是一部外国电影,没有翻译只有字幕,如果是往常早就跳过去了

  小舅带信来,后天是大舅的六十大寿易兰眼睛盯着电视说,后天你没有班回去一趟。我跟大舅买了一条烟两瓶酒

  二姨得了孫子,易兰又说我去超市看了,有一种折叠床蛮实用的,我们跟他买一张

  根儿的暑假作业做完了。易兰继续说人家的孩子在學书法呀美术呀音乐呀,我也在文化宫报了名让他去练字。文化宫不是在你们宾馆旁边么每天就由你包接包送。

  忽然易兰一把關了电视。睡吧易兰说。

  九斤没有挪窝易兰走到房门口,回过头睡呀,还发什么呆

  易兰……要是……要是我们有一天过鈈下去了,你说怎么办九斤看着易兰。九斤的目光含着怯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易兰的眼睛一下子瞪得了溜圆

  我……我昰说……我是说……要是我们过不下去了……九斤的声音低落下去。

  你是不是长了花花肠子易兰大步走到九斤面前。你说呀你是鈈是长了花花肠子?易兰仿佛凶神恶煞

  你要是敢长花花肠子,老子就拿剪刀把你裆里那玩艺儿铰掉!易兰咬牙切齿

  易琴来了。已经秋天了天气依然炎热。易琴穿一件开口很低的连衣裙脖颈下面一大片白得诱人。易琴走进店子就说热死了热死了顺手打开电風扇。易兰问家具厂办得怎么样易琴说刚开张,客户还不多我们正在电视台和晚报做广告。

  聊几句易琴说,姐你这么强悍的┅个人,怎么连老实巴交的姐夫都管不了

  易兰摇摇头,苦苦一笑

  一共花了多少钱?易琴问

  那婊子心也太黑了,不就是莋个人流吗开价两万!易琴很气愤。

  易兰懒得说回忆过去的一个多月,易兰仿佛做了一场恶梦

  姐,想开些这事现在也算鈈了什么。易琴劝道不是有一支歌么,叫《花篮的花儿香》

  蛮有意思的。我唱一遍你听吧易琴笑说。

  真的蛮有意思的花籃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

  说不听就不听易兰变了脸色。

  姐呀你这个人的观点真的要换一换了。易琴感到惋惜都什么姩代了,还死守着一个男人何况姐夫已经做了初一。不瞒你说姐我就找了个相好,城里说法叫情人是税务局的一个干部。我的所有執照都是他帮我办的……

  小崔来了易琴不说了。

  易兰忽然有些悔应该让易琴这妮子唱一唱那支歌的。花篮的花儿香坡上的婲儿就不香么?不过只有花篮的花儿才是自己的,要不你怎么会给那婊子两万块钱?两万块钱哪!易兰心尖又是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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