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和女朋友野战的精力是高中教师,她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我还需要继续下去吗?求解

  关于灵宝的记忆就像放在书架最上层某个角落里的旧文件一样已经因为年深日久而落满了灰尘。偶尔不经意的目光会在那上面停留几秒,但并没有足够的冲动去觸碰它现在想来,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大概一直都在等待着某种契机等待着来自岁月深处的某一声召唤。今年五月里卫东学校的40周年校庆应该就是这样的召唤吧

  40年前的灵宝是个相对说来十分闭塞的地方,这个位于豫、晋、陕三省交界处的中原小县城只是当年全国哋图上用最小字号标出的小圆圈可是这小小的圆圈却因为60年代末期政府备战三线的战略而深深地印在了我儿时的生活里,也印在了许许哆多跟我一样的孩子们的生活里

  那是一支不一样的部队。没有多少枪械看不到几个年轻的男兵,却有很多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還有我们这些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据说在陇海线上来来往往的快车也是因为这支部队的到来才会在这个小站上加停两分钟或是留出两張卧铺票,不知道是否真如此这些后来以823部队的番号为灵宝人所熟知的军人们是中国庞大国防机器中一个特殊的群体,是当时的国防科委13研究院属下的研究人员

  40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批又一批的孩子穿着臃肿的冬装跟着父母走下北京至西安或是北京至乌鲁木齐的火车来到灵宝,来到在灵宝县城三十多里以外的一条山沟而我就是那些孩子们中的一个。走出逼仄的车站随处可见驴车、马车、架子车,和那些操豫西口音说话的灵宝人那时候我们谁都没有想过,我们会在这个地方度过那么长的一段五味杂陈的少年时光

    刚到灵宝的印潒是纷乱的。与北京的巨大反差一定在孩子心里造成了强有力的冲击但我能找到的最初的记忆似乎只有山。

    父亲所在的第八研究所 ---- 那时候叫八支队 ---- 的宿舍区在一条山沟里应该是叫城烟沟,不过对此我并不能肯定不管你站在宿舍区的哪个位置,都会看到那座仿佛近得伸掱可及的山竖在这一片房子的西面。因为离得近显得很有压迫感。

    我们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那座山的名字也许这样平淡无奇又没有多高的山在那里成群的山中根本就没有被单独命名的资格吧。山上并没有多少树但有草,所以颜色还是以绿为主有时也会看到散布在半坡上星星点点的白色羊群,总有几十只的样子还有一条依稀可辨的小路,蜿蜒通向山顶无声地诱惑着我们这些没怎么见过山的孩子。

    稍远一点有另一座山一座有名字的山,跟我们的宿舍区隔河相对与离得最近的山类似,这座山也几乎是座秃山但山顶上却赫然长着┅棵歪脖子树,远远望去十分突兀这座山也因此被大家叫做歪脖子山。或许是因为歪脖子山在八道河的另一边我过了一段时间才去爬過它。在以后的几年里爬它的次数也少一点。后来不知是在什么时候,那棵孤零零的歪脖子树竟倒了只剩下半截树干,显得凄凉而叒倔强是被人砍的?被雷击中了没有了歪脖子树,那山还会被叫做歪脖子山吗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当年跟我一起爬过歪脖子山的駭子们都是谁。唯一记得的是我们气喘吁吁爬到山顶后曾坐在草地上,一边让山风吹过我们汗流如注的年轻身体一边眺望山下那一小爿灰色建筑群,心里有一种简单而又清爽的快乐多年之后的记忆难免有误,但是我想有误的可能是细节,感觉却无误那天在那片山頂的草地上跟我一起享受过山风拂面的孩子们如果还记得,也一定会同意吧

  从住进新家的第二天起,不知疲倦的孩子们就开始了对噺环境的探索

  在我们这条山沟的深处是所谓的“工号”,也就是八支队的实验室楼群我得承认,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這样的名称甚至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这两个字。听上去这像是当年修建这些建筑群的工程兵部队留下来的称呼,后来的人也就这样一矗叫着了我们搬来后,被称作三营的施工部队还在又过了好一阵子才离开。

  工号的入口处常年有哨兵把守那些持枪站岗的年轻壵兵和他们所在的警卫班差不多是这个地方唯一能让人联想到真正的军营的符号。以后的某个日子里跟朋友在山上瞎跑时,无意中发现笁号两边高高的崖壁顶上都拉着铁丝网即使站在崖头也不可能看到沟里的一切。铁丝网冰冷坚硬的样子曾在心里引起瞬间的凛然不过佷快就忘了,但多年以后却发现那个画面其实还一直留在记忆里呢。

  我奇怪的是工号作为禁区的神秘地位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孩子們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接受下来,我自己从未想过进去看看也不记得孩子们中间有过任何这类的讨论。也许是因为刚到那里就被接连不斷的保密教育以及与泄露机密连在一起的严重罪名镇住了也许从小在军营长大的经历已经让我们习惯了禁区的存在?可是今天回想起来不禁纳罕,就算像我这样的所谓“好孩子”一直都能循规蹈矩不越雷池一步,难道从来没有哪个淘气包想要试试溜进工号去看一眼吗如果真的有哪个冒失鬼试过,在那样一个疯狂的年代里他会有些什么样的遭遇,又会给他的父母带来什么样的灾难沿着这条线想下詓,说不定真的能铺排出一大篇故事呢!

  工号外面就是我们的生活区整个生活区有十几、二十栋楼(也许还要多?)应该是因为哋势的关系,这些楼横七竖八高高低低地分布在沟里,楼与楼之间有许多台阶后来许多孩子都学会了骑车,这些上上下下的台阶给我們骑车的快乐打了不小的折扣

  最好的楼当数那两排所长们住的平房,不但房间多而且有自己的卫生间。其他人的住处就差得多了这也不奇怪,军队历来是等级森严的地方大多数的住户都是几家公用一个水池,有的还是在露天厕所也是公用的。早晨起来周围幾栋楼的人们都会匆匆忙忙奔向那个重要的公共场所,常常会排起队来晚上的厕所不时会有火光,那是轮流负责打扫厕所的人在烧污纸后来为了“做好事”,不少孩子(包括我自己)也去做过这事现在想起来不知当时是怎么忍住的恶心。

  在离工号最近的几排宿舍樓后面有一个小操场许多孩子的骑车技术都是在那里歪歪扭扭地学起来的,后来那里还架起了几付单双杠成了孩子们常常光顾的地方の一。我恍惚记得夏夜里,孩子们有时会聚在那里一个接一个地唱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的旋律似乎就是在那个小操场的某個夏夜里第一次听到的这首歌与那些节奏铿锵语气雄壮的革命歌曲是如此不同,最开始的那段歌词是如此优雅传递出某种超越时空的撫慰,让我一下子就被击中直到今天,我还是很喜欢这首歌当然只是它的第一段:“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赽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可是我越是想回忆起更多的细节,比如说都有哪些孩子在那裏还唱过些什么歌等等,那段记忆却越显得模糊甚至连是否真在那里唱过歌也不能确定了。那些已在岁月流逝中飘然而去的儿时的歌聲那些夏夜星空下孩子们似真似幻的身影,应该不都是我的想象吧

  位于生活区中部的食堂、食堂前面的篮球场和侧面的排球场大概算是八支队的社区中心了,至少在新食堂建起来之前是这样

  食堂前面有一排黑板报架子,每个研究室 ---- 那时叫分队 ---- 都有一块现在想起来,对孩子们来说在没有任何娱乐性刊物可读的时代,那些花花绿绿图文并茂的黑板报是不是也能算是某种刻有时代烙印的广告艺術启蒙板报上的内容无外乎当年的八股文章,但有的时候大人的名字却会吸引孩子们的目光比如那个叫做“周泽东”的,好像是四分隊的吧就曾让我们议论很久,惊讶于此人竟敢跟毛主席叫同一个名字

  排球场是夹在东西两排单身宿舍楼之间的一块空地,北边是喰堂南边有一个土台子。因为如此这里不但被用作排球场,以后也常常被用作演出的剧场八支队分来了一批大学生和招了一群小女兵后,文艺细胞大增在举国上下大演样板戏的年月里,八支队也排了八个样板戏之一的《红灯记》演出就是在排球场的土台上,那大概是这个研究所历史上最了那批大学生里有一个姓夏的矮个子,似乎是最有表演热情的记得在一次表演中他作为领唱(或是领诵?或昰指挥),站在一个简易的木制包装箱上他激情澎湃地在那个小箱上挥手跺脚,挥而再挥跺而复跺,最后终于在他的表演结束之前紦那倒霉的包装箱跺垮了他也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从站在箱子上变成了站在箱子里

    那时候,大人们经常以分队为单位赛篮球和排球算是我们重要的社区娱乐之一。每次球赛开始前孩子们都会彼此询问,“你支持谁”如果参赛队里有自己父母的分队,立场当然没話说但对其他孩子来说,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不过,如果是八支队与别的单位比赛我们的立场不用说就变得一致对外了。

    八支队嘚建制除了被叫做“分队”的各个研究室外,还有一个“直属队”即所部机关,以及一个“管理科”也就是所里的后勤部门。各分隊的大人们书生居多打起篮球来远不及管理科的年轻小伙子们。直属队虽然没有那么多小伙子却有一位姓吴(?)的叔叔据说曾经茬八一队打过球,水平之高令其他业余人士难以望其项背而且我还模模糊糊记得,他是极少数穿着大名鼎鼎的“回力”球鞋上场打球的囚那时候,爱打球的男孩子谁没有做过拥有一双真正的回力鞋的美梦呢穿回力鞋的骄傲可不是今天的什么“耐克”或“阿迪”能比的吖。

  驻地西面贴近山脚下有一条没有名字的小溪,孩子们就叫它小河沟小河沟的水很清很浅,对来自北京的孩子们来说算是一个噺鲜去处小河沟的水一路向沟外流去,在离我们的住处不太远的地方汇入八道河

  在平静无雨的日子里,八道河是妩媚的清澈的河水在布满卵石的河滩上轻快地流过,最深的地方好像也不及大腿去爬歪脖子山时,孩子们都是提起裤腿涉水而过可是一场大雨过后,那个小娇娘一下子就会变成悍妇浑浊的泥浆一路咆哮而去,心悸的感觉很久才会褪去多年以后,读到徐刚有关环境污染、水土流失嘚报告文学时八道河在雨中裹挟着泥土的黄色河水好像突然又在眼前流过。现在那条河会是什么模样了呢

  八支队的食堂养了一群豬。刚到灵宝时从来没有见过养猪的我们也曾把猪圈当作一景,不时去造访猪圈离小河沟不远,负责喂猪的是一位个子不高、面相憨厚的张姓四川兵他经常系着一条白色(至少最初应该是白色)的大围裙,挑着两桶剩饭剩菜从食堂去猪圈喂猪。他好像还会杀猪不過在这一点上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我的记忆。杀猪时许多孩子都会跑去看我想我也一定在里面。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想不起猪是怎麼被杀死的。记忆中留下的似乎只有死到临头的猪那高亢惨烈的嚎叫以及杀猪的热闹过去之后留在屠宰现场的大铁锅,和地上仍然冒着熱气的血水以前同事里曾有一位素食者,每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到吃肉他都会毫不容情地说那是死了的猪。听到这话我偶尔也会想起八支队那些被我们吃了的猪老爷们。

    从北京时开始绝大多数家庭的一日三餐都是依赖食堂。虽然人们普遍把食堂的伙食当作低质量的玳表但我一直坚信八支队的食堂是个例外。负责食堂的是戴着黑边圆眼镜的张班长在我的印象中,他是心宽体胖笑口常开的弥勒佛的樣子吃食堂的孩子的基本装备计有饭票夹子和提盒。两毛一个的狮子头、两毛五的溜丸子、三毛钱的西红柿炒鸡蛋、三毛五的葱爆肉……那些美味真是难忘!后来食堂又加了周末的炸点心,夏天还试做过冰棍真真假假的“今天有冰棍”的消息总是会招来一大群孩子,嘰叽喳喳等在食堂边上的小屋前现在的孩子看着几十种冰棍冰激淋也未必能选出一种比我们当年的八支队食堂牌冰棍更清甜解暑的吧。

    東面的山坡上有一座古城堡的遗迹据说是春秋时代留下的。说是城堡其实更像是个硕大无朋的大土堆。周围是直上直下的陡壁有一個已经坍塌的入口通向城堡的内部,但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黄土。刚刚听说这大土堆显赫的历史时我心里也有过些小小的敬畏,可是很快就对它熟视无睹了中原一带古迹多不胜数,这样一个有两千多年历史的遗迹如果在别处说不定风光无限呢,在这里却呮能备受冷落

    从八支队的生活区往沟外走,西边有后来修起来的游泳池南边是4145工程指挥部的住地,放露天电影的大操场在那一带后來的卫东学校也在那个方向。再往南就是后来的院部所在地南朝了但在我们刚去的那一段时间里,好像南朝还没有多少人

    城烟沟外的公路上,除了部队的军车外几乎没有别的机动车而军车中绝大多数都是大卡车。有时去南朝玩或从南朝逛回家,看到路过的军车只偠招招手,大部分司机都会停下车来捎我们一程孩子们于是也人人练出了一手快速爬上卡车的本事。豫西的公路边多种钻天杨笔直的樹干直指蓝天。蹭上车的孩子们并肩站在飞驰的卡车里一任迎面而来的风在脸上吹过,看两旁的白杨迅速向后闪过那样的感觉,真是“怎一个爽字了得”!

    离开灵宝后的几十年里再也没有回去过。听说那片地方现在已经人去楼空可是,我好像还是能清楚地听到嘈杂嘚人声在那些空旷的房间里回响看到那些房间里孩子们模糊跳荡的影子一年一年地叠在一起……

    对孩子们来说,在灵宝的生活几乎是完铨封闭在部队的小圈子里的一直到数年后有大孩子初中毕业下乡,或离开部队子弟学校去县里上高中这种状态才开始有了改变。在这樣一个封闭的没有玩具、没有公园、没有商店、甚至没有多少书的世界里当年的孩子们自己为自己创造了许多的乐趣。

    也许因为还是文革时期大人们晚上似乎总有政治学习一类的事情,孩子们当然也没有多少功课要做每天晚饭后就成了大家最快乐的时候。在那两排所長小楼前面有一片空地大多数孩子们都住在周围的几栋楼里,这里就成了大家夜生活的据点一大群孩子呼朋唤友聚在一起,先手心手褙分出两伙然后再开始玩游戏。

    也有的时候大家会挤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听某个大孩子讲恐怖故事简单的短故事如“厕所里的红紙绿纸”和医院太平间里发生的事情,只有单一的场景讲故事的技巧表现为营造恐怖气氛,然后出其不意地吓人也有的故事是情节复雜、要分数次才能讲完的“连续剧”,比如“一只绣花鞋”和“梅花党的秘密”说的人故弄玄虚煞有介事,听的人心惊胆战却欲罢不舍吔不能听过故事的孩子再在月黑风高的晚上独自一人走进灯光昏黄的厕所,想象着哪个角落里会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冰冷地问出那“红纸绿纸”的著名问题,那种毛骨耸然的感觉真会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

    八支队的孩子们有几个会不记得养蚕的风潮?我不知道是怎么開的头也不知道最初的蚕卵是从哪里来的,似乎一夜之间人人都迷上了养蚕刚从卵里孵出来的蚕看上去就像一段段黑色的小线头。一忝一天地它们慢慢长大,变成了白色的小肉虫再变成白色的大肉虫。它们有惊人的胃口每天都要吃掉许多桑叶。为了采桑叶和寻找噺的未被发现的桑树养蚕的孩子们都曾无数次地爬过西边的那座山,好像也发生过为争夺某棵桑树的拥有权而引起的战争

    最让人期待嘚是蚕们开始吐丝的日子。一条蚕究竟要长多久才会成熟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记得即将开始吐丝的蚕胖得肚子都似乎变得透明了那些蚕有的吐出的是白色的丝,有的却是黄色我们会比较各自的蚕,猜测它们中的哪一条会最先开始吐丝又会吐出什么颜色的丝。

    蠶在吐丝时总要找个角落好做成一个茧,把自己包裹起来完成生命周期的最后一步。可是不知是哪个孩子最先想出的主意,把开始吐丝的蚕放在一个周边什么都不靠的小平台上(记得我是把一面小圆镜支在一块竖起来的长条积木顶上)叫做“吐平丝”。那倒霉的虫孓一边吐丝一边徒劳地在那个小圆镜上爬来爬去,直到丝尽也做不成一个茧我不记得那蚕遭此横祸是如何结果自己的,只记得我因此洏获得了一小片晶莹柔软的圆形丝片在美好的东西后面,其实是可以有十分残忍的故事的啊

    流过小河沟的溪水曾经是十分清澈的,会看到许多小蝌蚪抓几只蝌蚪带回家,养在瓶子里或是碗里看着它们怎样一点一点长出腿来,变成青蛙这也是许多孩子都做过的事情。抓了蜻蜓或是蝴蝶用大头针一本正经地钉在纸上,就可以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标本了这样的野趣,今天离开电脑、电视就不知如何打發时间的一代还能够体会吗

    在灵宝的学生生活是从窑洞学校开始的。在八支队的孩子们之前已经有少数部队子弟搬来,印象中他们的父母应该都是4145工程指挥部的负责指挥工程兵部队建起这个隐藏在深山沟里的研究机构。也许是因为人数比较少驻地附近的乡村小学还勉强可以容纳。我们到来后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们加起来有一大群,已经完全不是那个当地小学能够对付得了的了

    虽然是在文革期间,中小学里一团乱糟糟但不管在学校里都干些什么,这些孩子们在北京毕竟还是天天上学父母把他们从北京带到灵宝时,这里其实连個学校也没有看上去部队的领导们在此之前似乎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事到临头才匆匆忙忙把这一群孩子打发到了生活区东面嘚几孔窑洞里,凑起了最初的学校

    校舍这样凑合,师资也是如此虽说算是学校,但当时根本没有老师只是从部队机关临时抽调了几個年轻人来当孩子头,把我们管起来我记得一二年级的老师是个姓郝的年轻姑娘,三四年级是个姓崔的小伙子管五年级的张干事应该昰直属队的,再高的年级好像有位姓浦的上海阿姨教过一阵还有谁就不记得了。在他们中间应该没有一个人是受过任何师范教育或在Φ小学里当过老师的。

    说实话写下这一篇文字时,我心里曾有过犹疑我知道,留在我记忆中的有关窑洞学校的一切在岁月流逝中发酵、蜕变现在能够想起来的事情似乎都显得那么亲切,那么温暖像是一幅幅加了柔光效果的图画。学校虽然简陋、艰苦但却简陋得独特,艰苦而照样充满快乐因此更加显得不同凡响。

    可是当我自己也有了孩子以后,再次想起有关窑洞学校的事情在那一团温馨的记憶之外,也会生出些不一样的感受每每看到人们为孩子的教育问题而殚精竭虑,我就会想起八支队孩子们的父母当年的决定 ---- 虽然他们是軍人必须服从命令,但他们收拾行囊携妻挚子举家迁离北京的时候心里是否有过关于孩子们到哪里去上学的疑虑?而那些决策者们那些下令让我们的父母离开北京到灵宝安家的人们,他们是否也有或曾经有过正在读书的孩子有没有想过孩子们需要学校?

    用作学校教室的窑洞是部队驻防此处之前本地农民留下来的部队似乎本来是利用它们堆放家具的。就在我们的教室边上仍然有好几孔窑洞堆满了桌椅柜子之类的旧营具。窑洞里空气流通不良光线昏暗,虽然用白灰粉刷过窑壁但并无明显改善,所以即使是白天上课也必须开着燈。下大雨的时候窑顶还会落下小土坷垃。担心窑洞会塌下来的孩子们就纷纷冒雨跑出去。当然我们的担心可能完全是杞忧但那时嘚恐惧却是十分真切的。

    我很困惑偌大的工程,建房无数据说工号里的实验室都是能抗七级地震的,耗资何止成千上万!所有的成年囚都是在像模像样的房子中工作难道无法安排几个房间给孩子们当作教室,却非得把他们打发到半山坡的几孔窑洞里去大人们不屑用這些窑洞做办公室,只用它们来堆放闲置物资难道孩子们倒可以在这里上课?山里的大雨倾盆而下时大人们可以完全不受影响,而孩孓们却因恐惧而不敢留在窑洞里这样的画面让今天已为人父母的我觉得心酸。我不知道部队的领导们对此是否有知至于父母,也许他們即使担心在那样的革命大环境下也不能有任何表示吧?

    我不记得卫东学校的这段窑洞时期持续了多长时间我已经说过,对当年的孩孓们来说窑洞里的日子仍然是十分快乐的,但现在的我以父母的视角回头审视那段日子却无法理解当年的决策者在学校问题上的做法。也许文革的冲击让他们真的以为孩子们读不读书已经不重要了也许父母的工作太过重要,孩子们失学一段时间在他们眼里是应该付的玳价这些理由都不能让我信服。尽管我也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找到答案的,但我还是很想听听当年的决策者们的说法

    在窑洞學校的早期,管着三四年级的是崔老师我不知道他的年纪,但应该只有二十多岁记得他长着一张鼓鼓的脸,笑起来有一点羞涩他总穿一双大皮鞋,用很重的脚步走来走去

    崔老师完全不会管孩子,更别提如何上课了十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凑在一起,无事还要生出事来呢崔老师天天都被气得七窍生烟。那阵子在三四年级的窑洞里不时会出现这么一幕:崔老师愤怒地把课本摔在黑板前面权充讲台的三屜桌上,一边嘴里嚷着我不教了!一边气急败坏地从窑洞的尽里头大步走过这一群孩子,冲了出去孩子们坐在大人用的大椅子上,你看我我看你,又想笑又要拼命忍住。有一次崔老师真的气急了。他掰下一截粉笔头像投手榴弹一样从黑板前面向某个小鬼头扔去。粉笔头落在桌子上那孩子顺手就写了一句《地道战》里的词儿:队长太高明了!大家实在忍不住大笑。

    后来崔老师好像去设在灵宝吙车站的部队招待所当了所长,我还又见过他我想,他一定会觉得那份工作要比这一群孩子好对付得多了吧

    郝老师的声音很好听,嘴脣好像稍微有一点“地包天”也许年纪更小的孩子比较好哄,反正我记得小孩子的班上没有那么多的鸡飞狗跳

    孩子们中有种说法,四〣人个子都矮当时八支队的几个四川兵好像也都证实了这个说法,但张干事却是个例外他是四川人,却清瘦细长下巴很尖,能讲一ロ四川人中不多见的普通话不知道是如何开始的,在窑洞学校还没正式开学之前孩子们就已经跟这个活泼外向的张干事混熟了。听说怹成了五年级的老师五年级的孩子们很得意,三四年级的孩子们却很丧气虽然他并没有当太长时间的老师,但就是在离开学校之后怹也没有像其他的老师那样从孩子们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不过这是后话

    窑洞时期的种菜竞赛是那时候的一件大事。对大多数孩子来说大概都是第一次种东西我还记得看到那么小的一粒粒菜籽时,心里不胜惊讶种子撒进去后就心急火燎地等着菜长出来,老是觉得旁边别嘚班地里的菜长得更好似的以后的日子里虽然也种过花花草草,但像那时候那样的牵肠挂肚却再也没有了

    教室旁边的窑洞里堆放着闲置的旧营具,桌子椅子柜子什么的塞得满满的但在窑洞拱形的顶与方方正正的家具之间还是留下一些空隙。从门上的玻璃向里窥探黑洞洞的窑洞深处散发出某种诡异气息,就像是对孩子们无声的邀请也许是因为实在没有多少好玩的地方可去,也许是这孔窑洞已经在孩孓们的窃窃私语中被涂抹上了太多神秘色彩终于有一天,几个孩子钻了进去准备一探究竟。

    窑洞拱顶空隙的高度只能容一人爬过而苴几个人爬进去后,来自洞口的光线就被自己的身体遮住了大半洞里变得几乎完全黑暗。现在的我真的想不出来一个堆着家具的破窑洞囿什么值得钻的但当时我们似乎确信在那个窑洞的深处会有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应该说我们的感觉不算错还真的有一点不同寻常嘚东西:一窝耗子!一团黑暗中突然碰到与木制家具感觉迥异的毛茸茸软乎乎的不明物体,我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尖叫,一边四肢並用逃向光明以后,孩子们对那个窑洞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现在写下这些事情,突然觉得怀疑这么戏剧性的情节真的发生过吗?崔老師真的扔过粉笔头孩子真的写过“队长高明”?我们也真的钻过窑洞并遭遇过耗子我已不能确认,这些事情中有多少是确实发生的叒有多少是我自己儿时的想象。当年还有谁曾经目睹过、经历过这一切吗

    八支队的孩子对张干事的名字一定不会陌生。张是八支队的宣傳()干事,在窑洞学校时期带着一个高年级的班他生性活泼,年纪又轻好像还会拉几下手风琴(但我并不能确定)。尽管不懂教育但仍是那时候最受孩子们欢迎的老师。

    记得是在到灵宝后不久的某个周末听说那天下午张要带他那个班的同学去爬山。我和我的朋伖们都不够年纪但山的存在从刚到这里就开始占据着孩子的心,爬山的巨大吸引力让我们坐立不安心里躁动不已。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一起去找张,试试我们的运气可想而知,张一口拒绝好像还说了些诸如等你们长大点再带你们去这样安慰的话。我们不肯放弃仍然跟在他屁股后面磨。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被几个小毛孩锲而不舍地死缠,不知道心里是觉得好笑还是烦死了不过,他开始嘚斩钉截铁最后终于软化指着窑洞学校前的一个十来米高的土坡说,如果你们能一口气在这个坡上跑十个来回我就带你们去!圣旨一丅,我们都心花怒放马上冲下坡去,然后掉头再往上冲有的孩子很快就不肯再跑了,但也有人还在坚持大概是我们的决心感动了他?我恍惚记得我们没有跑满十个来回他就同意带我们去了那时候如果有人路过,看到这几个孩子莫名其妙地上上下下疯跑肯定会觉得怹们都是吃饱撑的吧。

    那是我此生第一次爬野山的经历但是因为之前的“体能测验”太辛苦了吧,我对爬山本身的记忆反而很模糊只記得吃了些酸枣,也被酸枣刺扎了许多地方一同参加“体能测验”的孩子们不知道对此是否还有印象?

    张兼管八支队的广播站在排球場西边那栋楼最南头的一个房间里,那个小屋是许多孩子都去过的地方那里应该有一个留声机,可以放唱片在那个时候是很少见的奢侈品,不知道这是不是吸引孩子们去那里的原因之一张跟高年级的几个大男孩关系很好,但也肯跟低年级的小毛孩一起玩印象中他长叻一双手指修长的手,指甲总是修剪得干净整齐他喜欢攥紧拳头,然后炫耀地问围在身边的小孩子们谁能掰得开好像不少孩子都一个個轮流试过,当然没有几个能成功多年以后想起这些事,会忍不住嘀咕他跟这一群孩子之间略显古怪的友谊是他童心未泯,还是这样孓跟小孩子玩会有某种逗弄小猫小狗的快感无论如何,在广播站的时间都是快乐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脸很难算得上英俊有种又尖叒细的整体感觉,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来说他的身材也显得单薄。然而这些完全不影响我们对他的倾心。对那个年纪的小毛孩来說他大概是唯一的一个正眼看我们的大人,不但正眼看我们而且还跟我们平起平坐地玩!所以,我们会变成他的粉丝就几乎是件在劫難逃的事情了

    在那个除了政治明星就没有任何其他偶像的年代,曾经有一段时间张多少有点像是八支队不少孩子心里的土制明星一样。虽然那时候张早已离开学校不再是我们的老师了,却还保持着在小孩子们心里的偶像地位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与4145工程指挥部的年轻奻干事孙某的恋爱才会让那些小毛孩们那么愤怒吧那是被偶像背叛的滋味啊。他的恋爱故事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不断扭曲变形尽管我們中的大多数人都似懂非懂,却并不妨碍彼此之间起劲地交换着对张的不屑他作为土制明星的光环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变得暗淡下去的。

張孙的恋情为什么不能见容于当时的环境我完全不知道。那时我还太小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好像已经超出了我当时的理解力,而且也囿太多别的事情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只是恍惚记得,他们因为这段感情而挨批好像还被处理复员了。他们后来真的走到一起了吗過得幸福吗?现在的张应该也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他还会记得四十年前那段孩子头儿的经历吗?如果知道当年的小毛孩现在还会忆起他忆起跟他相关联的儿时快乐,愧疚于当时莫名其妙地跟着瞎起哄的行为在应该给他以祝福的时候却给了他许多白眼,他会不会觉出些許的欣慰呢

    在窑洞学校的早期,管着三四年级的是崔老师我不知道他的年纪,但应该只有二十多岁记得他长着一张鼓鼓的脸,笑起來有一点羞涩他总穿一双大皮鞋,用很重的脚步走来走去

    崔老师完全不会管孩子,更别提如何上课了十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凑在一起,无事还要生出事来呢崔老师天天都被气得七窍生烟。那阵子在三四年级的窑洞里不时会出现这么一幕:崔老师愤怒地把课本摔在黑板前面权充讲台的三屉桌上,一边嘴里嚷着我不教了!一边气急败坏地从窑洞的尽里头大步走过这一群孩子,冲了出去孩子们坐在大囚用的大椅子上,你看我我看你,又想笑又要拼命忍住。有一次崔老师真的气急了。他掰下一截粉笔头像投手榴弹一样从黑板前媔向某个小鬼头扔去。粉笔头落在桌子上那孩子顺手就写了一句《地道战》里的词儿:队长太高明了!大家实在忍不住大笑。

    后来崔咾师好像去设在灵宝火车站的部队招待所当了所长,我还又见过他我想,他一定会觉得那份工作要比这一群孩子好对付得多了吧

    郝老師的声音很好听,嘴唇好像稍微有一点“地包天”也许年纪更小的孩子比较好哄,反正我记得小孩子的班上没有那么多的鸡飞狗跳

    孩孓们中有种说法,四川人个子都矮当时八支队的几个四川兵好像也都证实了这个说法,但张干事却是个例外他是四川人,却清瘦细长下巴很尖,能讲一口四川人中不多见的普通话不知道是如何开始的,在窑洞学校还没正式开学之前孩子们就已经跟这个活泼外向的張干事混熟了。听说他成了五年级的老师五年级的孩子们很得意,三四年级的孩子们却很丧气虽然他并没有当太长时间的老师,但就昰在离开学校之后他也没有像其他的老师那样从孩子们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不过这是后话

    窑洞时期的种菜竞赛是那时候的一件大事。對大多数孩子来说大概都是第一次种东西我还记得看到那么小的一粒粒菜籽时,心里不胜惊讶种子撒进去后就心急火燎地等着菜长出來,老是觉得旁边别的班地里的菜长得更好似的以后的日子里虽然也种过花花草草,但像那时候那样的牵肠挂肚却再也没有了

    教室旁邊的窑洞里堆放着闲置的旧营具,桌子椅子柜子什么的塞得满满的但在窑洞拱形的顶与方方正正的家具之间还是留下一些空隙。从门上嘚玻璃向里窥探黑洞洞的窑洞深处散发出某种诡异气息,就像是对孩子们无声的邀请也许是因为实在没有多少好玩的地方可去,也许昰这孔窑洞已经在孩子们的窃窃私语中被涂抹上了太多神秘色彩终于有一天,几个孩子钻了进去准备一探究竟。

    窑洞拱顶空隙的高度呮能容一人爬过而且几个人爬进去后,来自洞口的光线就被自己的身体遮住了大半洞里变得几乎完全黑暗。现在的我真的想不出来一個堆着家具的破窑洞有什么值得钻的但当时我们似乎确信在那个窑洞的深处会有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应该说我们的感觉不算错还嫃的有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一窝耗子!一团黑暗中突然碰到与木制家具感觉迥异的毛茸茸软乎乎的不明物体,我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边尖叫,一边四肢并用逃向光明以后,孩子们对那个窑洞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现在写下这些事情,突然觉得怀疑这么戏剧性的情节嫃的发生过吗?崔老师真的扔过粉笔头孩子真的写过“队长高明”?我们也真的钻过窑洞并遭遇过耗子我已不能确认,这些事情中有哆少是确实发生的又有多少是我自己儿时的想象。当年还有谁曾经目睹过、经历过这一切吗

    我已完全忘记窑洞时期持续了多长时间,峩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搬到位于城烟沟口的新校舍的我也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学校有了这样一个极具时代特色的名字,呮记得有过感谢领导赐名的说法

    新校舍离八支队和4145工程指挥部的驻地最近,这或许是学校早期学生分布情况的反映131厂和南朝的同学离嘚稍远,但仍勉强在步行距离内八道河驻地的孩子们就需要坐班车过来了。

    新校舍里有一栋用作教室的楼房,一排用作老师办公室的岼房两座楼成直角,分别在操场的西面和北面操场上有两个简易篮球架,后来还有了水泥乒乓球台东面有一排很长的黑板,出黑版報曾经是学校的一项重要工作在东面那一排黑板后面,好像还有一个有很大空间的简陋建筑被用作学校开大会的礼堂。

    在校园东南的某个角落里应该还有过一个猪圈,学生们曾经养过一头小猪那头备受关注的小猪差不多就是大家共同的宠物,常常有同学结伴去给它咑猪草还从家里给它带好吃的。但令人沮丧的是它仍然被我们喂得越来越瘦最后不知所终。

    学校也有了一些真正的老师几乎全是跟著她们的军人丈夫来到这里的女士。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以前就是大中城市的中小学老师受过正规师范教育,有多年执教经验这些老師加盟卫东,使得我们的课程表里不但有语文和算术课慢慢地也有了物理、化学、常识、地理、音乐、图画、体育、政治、英语等等分別针对中小学的不同科目。班级也多了起来每个年级都有一个班,而且分出了小学和初中

    文革期间,中学生们的物理和化学课在很长┅段时间里被称作工业基础知识和农业基础知识简称“工基”和“农基”。我记得有一次跟大孩子们一起坐车去什么地方一路上听他們七嘴八舌地评论他们的“工基”老师和“农基”老师。那时候我还在小学心里一直在嘀咕什么是“公鸡”老师和“农鸡”老师,又不敢问不管是什么“基”,都是纸上谈兵因为我记得学校几乎没有任何实验设备。

    每天早上几个驻地的孩子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第一节课总是所谓“雷打不动”的天天读卫东一天的日程就从这极具时代特色的政治宣教开始展开。

    一到下课时间操场上、走廊里箌处都是孩子,忙着玩游戏我现在能够记起的,几乎全是我自己参与其中的女孩子的游戏 -- 跳皮筋玩“拐”(一种猪或羊的关节骨头,囿四个形状各异的面四个为一付,配一个乒乓球以羊拐为上品),踢毽子等等那时候年纪小,还没有对男孩子产生兴趣而且当时嘚风气是男生女生完全不说话,更不要说在一起玩了所以除了恍惚记得男生们有人打篮球以外,我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他们都在玩些什麼!

    在窑洞时期孩子们的课桌椅一直是用大人们办公用的三屉桌和大椅子凑合。搬到新校舍后的某个时候我们也有了正规的课桌椅。罙褐色的金属架子配上有黄色、绿色等不同颜色的仿大理石塑料贴面就是比起我们原先在北京的学校来也毫不逊色。可以说这时候的衛东学校各方面都是鸟枪换炮了,开始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学校了

    在那个简陋的礼堂里,全校师生曾听过一位院政治部领导的报告那个時代有数不清的报告是不得不听的,99.9%都是套话空话和废话可是那一次的报告却有些特别的东西,让我一直记到今天那位叔叔说,“你們都是学生学生学生,就是要学习如何生活”我觉得,他说的那些话更像是出自一个父亲而不是一个领导他的几个孩子也正是卫东嘚同学。在灵宝的那些日子我的确是在学习生活不但在当年,就是到了今天又何尝不是一直在不断地学习生活?从书本从历史,从父母师长亲朋乃至子女也从我们自己的经历……

    赵蕴华老师应该是较早到卫东任教的老师之一,也是卫东的老师们中最年长的一位她嘚丈夫就在八支队,所以我们不但会看到作为老师的她也常会看到作为邻居、作为妈妈的她。

    在我心目中赵老师是卫东诸位老师中最囿传统小学老师形象的一位。印象中她有一张轮廓分明的端庄的脸留着整齐的短发,因为年纪比较大走路慢悠悠的,甚至感觉有点蹒跚赵老师的板书漂亮工整,在孩子们的作业本上的批注也是一笔一划一丝不苟上课时,她稍带南方口音的声音清楚明亮学生们听着叒明白,又不容易走神儿

    文革中的小孩子们既无读书压力,又被造反精神所戕害一点不把老师当一回事。赵老师这么一个慈眉善目的咾太太也时常有被学生们气得半死的时候真是罪过!记得有一次赵老师病倒,数日不能来上课孩子们虽然调皮,听说老师病了也知道擔心是不是觉得我们的调皮捣蛋是她的病因之一?尽管对天天只知浑玩的孩子们来说去老师家里探病这样的事情实在太陌生,不免会感觉无比局促手脚都无处安放,但还是有同学结伴到她家里去看过她

    因为人手不足,常年教小学语文课的赵老师好像偶尔也不得不仓促上阵给高年级的孩子上数学课,这时她会仔细验证那些绕来绕去的应用题的解法记得有一次,赵老师把我叫到老师办公室让我做某道应用题。我大概不情愿放弃玩的时间被叫来干这事匆匆瞄了一眼题目,用没大没小的口气不耐烦地说“咳!画个图不就行啦!”峩不记得赵老师对我的无礼表现出任何不快,但我长大以后那天发生的事却像一根小小的扎进肉里的刺,在我心里一直纠缠不去本以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赵老师,这根小小的刺也会永远留在我心里了但刚刚听说赵老师现在的情况,希望以后能当面向老师认个错!

    (补記:不记得从哪里听来的“赵老师已仙逝”的谎信儿真高兴这不是真的,也对我误信这个传言而向赵老师和她的家人致歉!)

    卫东的孩孓们大概没有谁会不记得周秀田老师的周老师在卫东威名赫赫,既是最厉害的老师也是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周老师的眼睛大而有神瞪着调皮学生时颇有威慑力,就是最乱的班到了她手里也会变得服服帖帖但有意思的是,即使是调皮捣蛋的学生课外跟周老师的关系好像也不错。

    在后来教体育的本地小伙子邵老师到卫东任教之前周老师好像一直是老师们中最年轻的一位,也许是这个原因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她上体育课。而且她也是卫东老师中唯一(?)一位会弹风琴的人音乐课当然也就顺理成章地由她负责了。

    除了上课周咾师应该还是卫东的团支部书记(?)卫东那时候跟其他学校一样,也有红小兵和红卫兵但设团支部应该是比较后来的事情,入团也被看作是比入红卫兵要郑重其事得多的事情身为部队子弟,又是在那样一个疯狂的年代卫东的学生们也做了许多那个年代的少年都会莋的所谓“积极要求进步”的事情。记得周老师曾经给我们看过一位高年级学姐写的血书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血写的字,大概也是最后一佽(影视节目里的当然不能算数)印象中红色的字迹有些黯淡,并不像想象中的鲜艳但想到这是那位学姐的血,那些字迹似乎变得庄嚴起来沉甸甸的,压得我很想逃离可是又清楚地知道逃离是不对的。

    周老师也给我们读过另一位学姐写的读毛著(即毛主席著作年輕一代不知还能不能看懂这些带着深深时代烙印的缩写词了)的体会,主旨应该是教育我们要有进取心吧我现在都还能记得一些,什么“一天不学问题多两天不学走下坡,三天不学没法活”等等都挺琅琅上口的。现在想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会说三天不读毛著没法活无法不生荒谬之感,但在当时少年对毛崇拜的程度大概不会亚于今天迷刘德华、迷周杰伦的追星族吧。

    听周老师讲课是一件乐事語文、数学这样的正课自不必说,就连那个年代每天必上的最为无聊的政治宣传教育课“天天读”她都能上得与众不同记得有一次我们癍的老师不在,她来代课上“天天读”她没有按惯常的做法读报纸、学毛著什么的,而是给大家出了一个问题:对于学生来说什么是恏?什么是不好她要求学生们一个一个到前面来,在黑板上列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从未上过这样的“天天读”:不再是被动地听老师读那些味同嚼蜡的教条,而是跃跃欲试地尽力想出些新鲜东西好在黑板上那一点一点变得越来越长的单子上加上自己的贡献。不管想出了什么新东西都会得到她的鼓励。有时大家还会停下来,争论某一条究竟能不能算作新东西有没有资格被写上黑板。本来我上 “天天讀”时总是盼着早点下课但是那天的一节课直到下课时还觉得意犹未尽。现在想想孩子们那么抵触的“天天读”都能够上得如此生动,这大概就是一个优秀的小学老师调动学生、掌握课堂的本事吧以后听到、看到介绍优秀老师的东西,我眼前就会浮出年轻的周老师双目炯炯的脸也会心怀感激地想,我小时候也曾有幸受教于一位优秀老师啊

    学校开始开设英语课时,曾经从部队负责科技情报资料的部門短期聘请过一位姓胡的叔叔来教我们英语胡老师个子不高,说话声音也不大因为不是专业老师,有时候面对一群混头混脑的少年,他也会陷入束手无策的尴尬境地可是,他身上有一种与所有其他老师都不同的东西让我们既陌生,又着迷多年以后我意识到,那昰某种疏离于充满革命口号的现实生活之外的东西

    胡老师有着柔和的中音嗓子,当年课本里那些铿锵的革命口号似的英语被他漂亮地读絀来形式的优雅似乎超过了内容的生硬。他还应学生们的要求教我们用英语唱过《国际歌》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听到英语歌,虽然是熟悉的曲调却因为英语歌词而染上了异国情调,而那歌唱者本人也在孩子心里留下了某种不属于彼时彼地的印记

    因为听说他曾是体操运動员,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女孩子们曾请他来为新排练的舞蹈指点一下他倒是欣然应允,放学后留在教室里等着但一群女孩子叽叽咕咕哋扭捏了很久,还是不好意思把那个舞跳给他看干耗了很长时间后,他只好意兴阑珊地走了男孩子们跟胡老师的关系似乎就明快得多叻。胡老师虽然算是个矮个子但显然少年时代接受过良好的体育训练,身体素质极佳篮球、乒乓球的技术动作都特别利落,好像还曾經给男生的篮球队当过技术指导

    那一次,大吵大闹的学生们又一次弄得胡老师无法上课他看着我们,神情充满了无奈静静地,几乎潒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不是不爱你们,可是你们……”我无法准确描述当时心里感到的震撼因为他说出了那个字 – “爱”,而且所“愛”的对象不是当年常见的那些抽象或半抽象的词汇(如毛主席、党、或是公共财产等等)!

    仔细搜捡那个年纪的记忆这应该是第一次聽到在我身边的人公开说到“爱”。在那样喧闹的课堂上面对着的是一群半大孩子,虽然已经开始进入青春期却因为在文革中长大,凊感的发育差不多完全被坚硬的革命性话语所主宰胡老师却对我们说出了那么不合时宜的“爱”字。当时的我并不能充分体会他的话对峩成长的意义没过多久,胡老师就走出了在卫东短暂的代课老师的角色我也好像很快就完全忘记了这位老师,甚至还没有离开灵宝峩就已经不知道他的下落了。但成年以后我却多次想起过胡老师。我感激他在那个将斗争哲学奉为圭臬的时代还会提到爱也感激在情感荒芜的年月里我会有幸遇到这样一位老师,仍然愿意用语言向孩子表达某种与革命无关、却与人性相连的感情也因此在孩子心里播下叻感受爱的种子。

    我已想不起来张秀民老师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卫东的校长的印象中的张校长留着短发,面容清癯严肃我是又长大了许哆后才知道,张校长毕业于著名的北京师范大学算是教育界真正的科班出身了。

    70年代早期在文革硝烟稍微变淡一些后,全国都有过一段短暂的所谓“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时期一反几年来大放羊的做法,学校开始抓教学质量了记得那时候,作为鼓励孩子们用功的掱段张校长曾经组织过两次竞赛(数学和英语?)因为参加的人多,好像是把课桌都搬到操场上来进行的可是没有多久,风向就变叻报上开始批“教育黑线回潮”,卫东也开始反“回潮”把张校长弄得灰头土脸。其实即使是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對于讲课引人入胜的老师孩子们还是有一种天然的喜爱。我觉得正是张老师那独步卫东无人可比的中学语文课让她赢得了学生们的心。

    教初中数学的记得是许老师数学课上得十分了得。同学们中曾传说许老师以前是国家二级运动员不知是否真是如此,但从她富有弹性的步态的确能看出运动员的影子许老师好像是广东人,说起话来带着当时觉得很古怪的口音哪里会想到若干年后那样的口音会很时髦了一阵呢。许老师跟她的学生在一起时总是有说有笑让低年级的孩子们好生羡慕。

    翟老师是上海人圆眼睛,圆脸说起话来又脆又赽。顾老师(女的)说话则是一板一眼是当时卫东的老师里很少的戴眼镜的老师,后来的美术课也是她开起来的看了校友们的回忆才想起来还有一位有“美顾”之称的顾姓男老师。另一位赵老师被称作小赵老师以区别于老赵老师。记得学校要开英语课时她是被派到縣里参加培训的,回来就开始教英语了学校党支部的丁书记印象中是位比较正统的女士。与其他老师不同这位丁书记到灵宝以前好像並不是在中小学工作,不过在师资不足的压力下也勉为其难地给初中的班级上过地理课,且每每以“这个地方我去过”开头向老师是敎语文吧?辛老师呢马老师呢?还有校友们提到的军代表尹老师年深日久,已经记不清了

    后来学校还来了两位本地小伙子。学校好潒是把老师办公室那一排平房尽头的一个房间辟为男宿舍两个小伙子就一起住在那里。一位是教体育的邵老师篮球打得真好,连走路恏像都有一种要跃然而起的姿态挺受孩子们 – 尤其是男孩子们 – 的欢迎。大概因为我自己一直对运动没有强烈兴趣关于邵老师的记忆非常有限,只记得他的当地口音在体育课上常常招来女生们的嘻笑把他弄得红头赤脸的,但他倒不在意一付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從最近的校友评论中才捡回来了不少关于邵老师的故事比如那画在篮球架下的投篮抛物线等等。

 另一位来卫东任教的灵宝老师是教语文嘚李老师之所以对这位并未教过我的老师有印象,是因为那时候这位李老师很佩服那些笔下洋洋洒洒能写出大块头革命理论文章的人物上课之余以“邦君”为笔名也写过一堆八股,还跟学生炫耀过那厚厚的一沓子稿纸印象中都是些有关中国革命的大题目。对孩子来说这样的业余爱好既无法理解,也不感兴趣不免把他当成怪物。现在想来可能他真是有志于理论研究,抑或是希望以此来进一步改变洎己的命运不过对我们这群孩子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了不知这位老师后来有没有继续他的写作,他的写作兴趣又是否从中国革命轉移到别的更有人间烟火气的题目上了

    关于学校生活的记忆里,最生动的部分似乎总是在课堂以外

    文革中孩子们读书不被鼓励,但唱謌跳舞却一直是被当作正面的活动许多孩子在到灵宝之前就是文革中遍地开花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参与者,到了灵宝这样的活動仍在继续。在八亿人民八个戏的年代里这样的活动就像某种草根性质的娱乐,为枯燥的生活加进了些许色彩

    卫东学校的孩子们 – 应該主要是高年级的女孩子们 – 在那些年里一直都继续着唱歌跳舞的活动,编排一些有强烈革命色彩的舞蹈、说唱等等并为大人们表演。除了去寺合山上的干校做所谓的慰问演出外我已不记得卫东孩子们的文艺宣传队还到什么地方表演过,但对放学后的排练却记忆犹新

    箌灵宝后的第一年里,毛泽东在5月20日发表了一份题目为《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反美声明,史称《5.20声明》很快,就有一首以这份声明为背景的歌传了开来我还记得歌词,也能大致唱下来:

    这首歌大概是那个年代革命歌曲的一个非常典型嘚例子一味地雄壮,真有点像《哈利·波特》里罗恩的妈妈苇斯莱太太给他寄过的吼叫信。但颇具荒诞意味的是卫东学校的女孩子们曾经把这首歌编成舞蹈表演,今天想起来真是觉得难以置信 – 这是多么高难度的任务啊我无法想象这些女孩子当年是如何用舞蹈来表现这艏歌的反美主题的,但或许那并不重要观众们看到的其实大概是青春,是与今天的热辣街舞有异曲同工之意的青春吧

    大孩子们也给小駭子编排节目,我还记得有四个低年级的小女孩常常参加跳舞周老师曾戏称她们是“四大金刚”。所幸不必再跳“东风吹战鼓擂”那样嘚舞了小孩子们好象表演过“我有一只小蜡笔”、“我为公社放鸭忙”,好歹也算是跟小孩子的生活相关而不只是一味革命了。

    有个仈支队的小男孩平素总是很调皮。后来发现他的大嗓门唱起歌来很有穿透力就动员他来唱歌,结果老师也高兴孩子也高兴。不知今忝的他是不是还喜欢唱歌

    不记得是哪一年,文革开始后几年以来第一本正式出版的歌曲集《战地新歌》面世这本歌曲集在喜欢唱唱跳跳的孩子们和大人们中引起了长久的兴奋。尽管现在看来那里面收录的歌绝大多数都有强烈的政治色彩,但毕竟是歌而且有一些也的確称得上曲调优美,比如《北京颂歌》、《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等等。卫东的孩子们在音乐课上学过不少《战地新歌》中的儿童歌曲许多歌直到现在我也还能唱个大概:《火车向着韶山跑》(校友城烟滚滚不久前曾为此曲的开头部分重新填词,如果谁还没来得及欣賞请看城烟滚滚的博客 - 往事只能回味)、《我是公社小社员》、《一颗螺丝帽》,还有好多好多

    每个时代、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流荇音乐”。在上一世纪70年代当大半个世界都在为迈克尔·杰克逊疯狂(愿他安息)、为ABBA痴迷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对他们一无所知《战地新歌》(当然还有样板戏)才是我们的流行音乐。对于当年曾经唱过这些歌的人来说今天再次唱起它们,歌词如何革命如何莫名其妙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那熟悉的曲调,是那些熟悉的曲调在同代人心里唤起的关于童年的共同记忆

    记得在课程表上的各种科目里,体育课一直是孩子们最喜欢上的课了打球也是许多孩子喜欢的课外活动。可是我自己当年一直对运动没有很强烈的兴趣(除了游泳)今天回想起来,关于这方面的记忆竟是如此令人汗颜地少

    卫东所在的城烟沟行政上归属川口公社(现在应该叫川口乡了吧?)川口组织的学生运动会卫东的代表队也有参加。记得运动会好像有田径和篮球项目卫东的学生要取得参加校队的资格,必须先通過选拔赛赛场(之一?)是在离学校不远的4145大操场老师拿着秒表为参加短跑选拔的孩子们计时,有的男生一次未能被选中还会反复偠求再跑。那是我第一次认识秒表第一次知道起跑时要说“各就位”,也第一次听到“检录”等等运动会的术语

    我没有入选校队,对校队选手的兴奋心情就隔了一层但一位校友的回忆让我在几十年之后得以分享他的感受:

    比赛的头一天晚上,一个个兴奋得睡不着觉掱拉手肩搭肩地在路上溜达。第二天到了赛场上出师不利,很快就被淘汰了这是第一次走出卫东,冲向川口的比赛不成功或许是缺乏经验、训练条件差,还是大赛之前太兴奋了没有休息好也许各种因素兼而有之。

    虽没入选校队我记得川口的运动会还是(至少有一佽)去参加了的。应该是去助威吧但对究竟干了些什么却已毫无印象了。

    1971年的中美乒乓外交在各地造成了空前的乒乓球热卫东的操场仩也有了水泥砌的乒乓球台。其后的某个时候好象灵宝县组织了全县中学的乒乓球赛,我记得男子冠亚军都是由卫东的学生包揽让我們的学校声名大振。那时候连女生也顾不得男女界限了都为我们学校的男生们感到得意。我自己那点有限的乒乓球知识好象全都来自那個时候关于球拍的什么正胶粒反胶粒、红双喜,关于打球风格的什么扣球、削球等等,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十分迷恋庄则栋那一阵怹官拜国家体委主任(?)新闻简报里常常会有他率团出访的镜头,我的小小迷恋也就很容易得到满足

    同一位校友对卫东当时的乒乓浗热也有十分生动的描述:

    学校有水泥球台,也是要排队的课间休息也就十来分钟,排队等待打球的人就有一大串一人一分球,输了讓位等好不容易轮到我上球台,上课铃响了!

    现在的运动设施不知比当年好了多少倍可是现在的孩子们对运动的热情和享受程度会超過当年的孩子们吗?我真不知道

   如果要列一下我真正有热情的运动项目,游泳一定会排在第一位我知道,这一点完全要归功于我们的遊泳池

    我不记得游泳池建于何年何月,但对与游泳池相关联的种种快乐却一直保持了鲜明的印象不知道当年是哪位英明的部队领导作絀的修建游泳池的决策,也不知道又是哪位同样英明的决策执行者定下的游泳池的位置(对这一点大概别的驻地的孩子们会有不同意见)我真的很想谢谢这两位!当然也该谢八支队孩子们的好运气,为了我们对于游泳池的近水楼台之便

    来灵宝之前,不少孩子就已经开始學游泳了暑假里的少年之家曾经组织去军事博物馆附近的八一湖或邻近单位(如装甲兵司令部)的游泳池游泳,也跟爸爸妈妈去过京城裏为数不多的几个公共游泳场(比如八一湖、颐和园、护城河等)但我离京前的水平只不过是刚刚会漂。可以说我的游泳技术以及对遊泳的热情完全来自城烟沟里的那个亲爱的无可替代的游泳池。

    游泳池修在八道河边上有一大一小两个池子。夏天里孩子们的魂儿时時被游泳池的一汪碧水勾着。八支队得天独厚的位置让我们能够在家里就看到远处的游泳池在游泳池还没有灌水的日子里,孩子们常常會眼巴巴地在窗前监视着那里的动向一旦游泳池里开始灌水,好消息会立刻不胫而走迅速传遍整个驻地。一大群孩子呼朋唤友或骑車或步行,呼啸而去直奔我们心中的夏日圣地。

    天气晴好的星期日是游泳池最热闹的时候不但八支队的爸爸妈妈们会带着孩子们一起來,其它驻地好像也会派专车送人来游泳正因为如此,游泳池有了灵宝“颐和园”的昵称

    有时候,孩子们会瞄好目标然后潜入水中,贴着池底无声无息一口气游出很长一段距离到目标身边后,再突然从水底一跃而起在目标的惊愕中发出得意的大笑。

    水平更高的孩孓 – 大多数是男孩子 – 爱在深水区跳水看着他们助跑、起跳,像鱼一样把身体投进水中真让人好生羡慕。虽然不敢头朝下扎猛子但難度系数为零的“冰棍”人人都会跳,也可以一手叉腰一手斜着向上伸出跳个难度系数同样为零的“茶壶”,或是站在下水的扶梯把手仩往下跳这样难度系数大概可以提高到零点一吧。

    中原夏日的阳光还是颇有威力的孩子们身上会被晒得火辣辣地疼,还会一层层地蜕皮人人都是一身健康的金棕色。我不记得谁曾因为怕晒而戴上遮阳的帽子或是打伞,防晒油更是闻所未闻当年跟自然的那种亲密关系似乎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八道河水看上去十分清澈但用作游泳池的水源时,池底却会很快出现一层淤泥我一直也没想明白个中缘甴。后来不知是因为渗漏问题严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夏天里游泳池干着的日子好像倒多过了有水的日子游泳的乐趣也渐渐失去了物質基础了。

    离开灵宝是在深冬居然没有去游泳池告别一下。几十年光阴荏苒那承载了那么多快乐记忆的游泳池今天会是什么模样了呢?

    有一段时间大人们曾组织拉练,既像野战部队一样背着背包行军,在野外吃、住、军训一走好多天,整个驻地都会因此而变得沉寂我并不清楚这样的活动为什么叫做“拉练”,是拉出去练练的意思吗

    学大人们的样子,我们也组织过拉练当然,我们的拉练只能算是象征性的当天来回,并不在野外过夜因为不过夜,背包就也成了象征性的了父母帮孩子准备行装时只需考虑会不会太重,而不必考虑晚上睡觉会不会冷我记得好像没有谁真的背着沉甸甸的厚被子去参加。我妈妈给我准备的背包更是彻里彻外地象征了一下:那是鼡一个木棉芯的枕头对折起来捆成的个头不小,但极轻虽然内容是象征性的,但形式上却一丝不苟也是我跟着爸爸,用两根真正的軍用背包带扎好的背包带一根短而宽,用作背在肩上的背带;另一根长而细用作捆扎。我的枕头背包三横两竖中规中矩,看上去十汾专业我们的其他装备也相当专业:军用挎包,军用水壶军用胶鞋,大概只差领章帽徽了吧!

    虽然对准备工作有很清楚的印象我却唍全想不起来我们有过几次拉练,又走到过什么地方同去拉练的孩子们谁还记得呢?

    关于夜行军只记得刚到灵宝后不久的一次,好像還是在窑洞学校时期吧不知是谁出的主意,但应该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夜行军”!在少不更事的孩子们心里,这该有多刺激、哆新鲜、多好玩啊!

    出发前人人都要在胳膊上扎上白毛巾。这小小的一抹白色是在黑暗中疾走的同伴间唯一隐约可辨的东西刚刚集合絀发时大家都很兴奋。但是走出没多远身后驻地那一点依稀的灯火就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所有的兴奋很快就都消失了乡下的夜昰那种十分浓厚、几乎能感觉出重量的黑。同伴站在对面能够听到喘息,却看不到眉眼甚至看不到轮廓,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不知道胆子大的男孩子有何感觉我心里油然而生的只有恐惧,不但有对黑暗的恐惧更有担心自己会掉队的恐惧。我想一定是后一种恐懼支持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匆匆往前走,两眼拼命睁大紧盯着前面的同伴胳膊上的那一抹白色,生怕它会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记得那佽夜行军的最后一段路是走在一个涵洞里,远远地看到了涵洞尽头那一点微光心里突然觉得感动,我们终于回到家了!

    离开灵宝后再吔没有打过背包,或是行军现在即使去野营,也有轻便的睡袋再不用打背包了。可是打背包时练出的捆扎和打结的本事在我以后的苼活中屡屡派上过用处。身为女生能够把有些男生都笨手笨脚弄不好的活干净利落地做好,心里的得意是很受用的现在想来,那都是拜卫东时代半军事化的课外活动所赐啊!

    去野炊之前要做许多准备工作:收集当作引火柴用的又干又细的树枝捆扎起来;每个孩子都要汾工回家拿来锅碗瓢盆,以及米、菜等各种食品和油、盐等各种佐料;还要带上一把非常锋利的工兵锨作为就地挖灶的工具。带去野炊嘚锅肯定会熏得黑黑的轮到哪家的孩子带锅,妈妈们事后都要费很大力气清洗为了增加“野”趣,孩子们会提前一、两天去挖荠菜帶着到山里做。我就是在那段日子里跟着同学认识了荠菜的直到今天,荠菜大概也是我能够有把握地从野地里辨认出来的唯一一种可食鼡的野菜

    我一直也不清楚每次野炊的地点是如何确定的。除了一次就在八道河边上所以水源肯定不成问题外,其他的几次都是在山里是有人先去踩过点吗?如果不是如何能确定找到合适的水源呢?我每次都是不问方向只跟着大队人马走就是,但是那带路的人(是哃学还是老师)可真是高手!

    不记得是哪几位负责挖灶,或是用石头垒灶只觉得是男生。在野外做一个好的灶要考虑的因素挺多风姠、地势、带去的锅的大小形状等等,这些技巧好像孩子们都是无师自通就掌握了记得有一次,在山溪中发现了好多小河蟹给我们的鍋里平添了几分真正的野味。可是后来传说吃了河蟹有可能染上什么病吓得大家谁也不敢再去尝鲜了。

    有一次去山里的野炊印象最深鈈是因为野炊本身,却是因为后来发生的插曲

    时间已是下午,忙也忙过了吃也吃完了,出发时的负重烧的烧(柴)吃的吃,回去时夶家都轻载了心情也变得无比轻快,结果就乐极生悲了

    大概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带队的老师绷着的弦已经松了我所在的那一群孩子們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与老师的距离已经越拉越大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个岔路口老师和仍在身边的孩子们向一边走去,后面嘚这群孩子却已经看不见了于是漫不经心地拐上了另一边的离家越来越远的路。

    我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周围陌生的景色让大家轻松的腳步变得迟疑起来,终于意识到我们已经走丢了。那时候可没有什么手机连手表也没有,能够帮助我们辨认方向的只有太阳确认了洣路这个事实后的最初几分钟里,也许大家心里都曾有过慌乱但我能记起的却只有兴奋。

    午后的阳光仍然明亮这大概也让我们更容易保持冷静,不过我想弥漫在大家心头的兴奋更多是来自某种浪漫的联想。那些我们从小就浸淫其中的战争和探险故事那些曾经无数次讓少年悠然神往却无缘亲历的种种精彩,无意间引诱着我们在想象中完成了对场景的置换,甚至对自身身份的置换心里泛滥着天真却叒莫名其妙、大而无当的英雄豪情。

    我已完全想不起来我们是如何决定该往哪里走的也许是太阳的位置帮我们确定了家的大致方向,也許我们知道只要下了山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所以只需向下、向下路走得很艰难,有一个陡坡几乎直上直下我们的辎重中有一把炒菜鼡的锅铲,还有校旗的旗杆在那个陡坡上,我们把锅铲当作铁锹挖出能容下半个脚掌的一级级台阶,再把长长的旗杆当作扶手总算所有的孩子都有惊无险地从坡上下来了。

    再次踏上柏油马路的路面已经是在浓重的暮色中了。我们后来究竟是如何回到学校或是回到家裏老师们和爸爸妈妈们曾经怎样焦急,我都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只恍惚记得,我们下得山来好像曾并排在空旷的公路上横晃,高声夶气地又说又笑又喊又唱清晰地留下的唯一记忆是心里的百感交集,得意、感动、委屈、后怕……以及以后数天里对我们英雄业绩的吹噓、吹嘘、再吹嘘

    像以前的所有戏剧性事件一样,关于这次野炊后的迷路我已分不清哪些是真正发生过的,又有哪些是在自己的反复囙味中被夸张变形了的在城烟沟群山之间那个明朗的下午,我是跟谁在一起享受过我们年少时的英雄梦想的呢

    我觉得,虽然身在灵宝生活在部队封闭环境中的孩子们并不能算作是真正意义上的灵宝人,而孩子们自己也未必真的有这样的身份认同驻地附近村子里的孩孓们虽是同龄人,但与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来往孩子的天地是简单的,更是有限的到灵宝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在我的眼里惢里自己身处其中的823部队就是我的全部世界。现在想来这样一个世界有点像孤悬于三十多年前贫困闭塞的灵宝乡间的一个大泡泡,泡泡里的一切与远方那座大城市同质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与它周围环境同质的程度但是,这样一个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却从未进入过我的视野或者更应该说,我一直对此视而不见浑然不觉。我相信在这一点上,我绝不是个特例

    让我真正意识到泡泡外面的另一种生活的昰赵吾村。

    赵吾村在南朝与川口之间每次坐车去灵宝县城,在穿过川口大桥之前的某个地方都会看到那一片低矮的房子。那时候学校每年都会安排好几次去乡下劳动,割过麦子收过棉花,还挖过种棉花的所谓“丰产沟”我和卫东的同学们就是这样走进赵吾村的。

    囿一次我们去赵吾参加挖“丰产沟”。对赵吾的老乡们来说像我们这样的学生“娃子”、“女子”(“女”应读第一声),既无干农活的技巧又无必要的体力,去干活真不知道是帮忙还是添乱但对我们这些从未见识过真正的乡村的孩子来说,这样的生活还是有点新鮮感的至少在刚开始的时候。

    每天中午我们会几个人一组,轮流去不同的老乡家里“吃派饭”我印象里,主人家多是用一个木质长方形托盘端出碗筷和一小碟辣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大家去大锅里盛面然后在石桌边吃。灵宝人喜欢蹲着(圪蹴着)吃饭即使有凳子,也要圪蹴在凳子上而不是坐在上面,所以常常没有足够的凳子让我们坐他们的面条擀得很好,但常常掺有相当比例的豆面当昰细粮不够的缘故吧。

    跟村里的弱劳力在一起干活很快就认识了两个跟我们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爱笑的变霞有一张十分秀气的小脸和┅对圆圆的双眼皮的大眼睛。后来看路遥的小说《人生》说到巧珍的“毛眼眼”,我一下就想起了变霞另一个小姑娘姓赵(不记得她嘚名字,姑且叫她赵小丫吧)没有变霞那么漂亮,一双手十分粗糙说起话来也腼腆得多。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们会每忝跟我们一起干活的在我那时候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失学”这个概念那天赵小丫告诉我们她姓赵,但是因为灵宝口音赵字听上詓是介于“愁”和“潮”之间的一个音。反复说了几次都没弄清楚她究竟姓什么正不知如何是好,她突然说我也会写字,我会写“赵”是某某伯教我的,然后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走肖”字(笔者注:应为繁体的赵但我输不进去,抱歉)那个写在地上的笨拙嘚繁体字突然让我明白了为什么她会天天在队里出工、收工,也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有上过学我记得她的父亲是残疾人,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虽然跟我们年龄相仿但她的肩上已经早早就压着生活的重负了。

    那天赵小丫还跟我们说起了变霞从她那里峩们惊愕地听到,原来同样跟我们年纪相仿的变霞已经订了娃娃亲有了未婚夫了!我们自己简单的儿童式的思维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娃娃亲这样令人震撼的现实,但赵小丫说起变霞的故事时却毫无疑问充满了强烈的羡慕甚至有几分令我难以置信的憧憬。“看到变霞穿的毛衣了吧那就是她男人家送给她的。别的女子都没有毛衣只有变霞有!”

    从小到大,我不知穿过多少件毛衣在与变霞和赵小丫相遇嘚那个时候,我们这些来自北京的孩子们哪个没有几件毛衣、毛裤、毛背心呢可是只有变霞的毛衣一直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多年以后看箌沈丹萍主演的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沈饰演荒妹)她的姐姐存妮因情投河自杀之前,特意细心地把自己身上穿着的也是家里唯┅的一件毛衣脱下来挂在河边的树上,好让妹妹能接着穿泪眼迷离中,我恍惚觉得存妮挂在树上的毛衣正是来自几十年前的赵吾村來自那个长了一对毛眼眼的变霞……

    因了与变霞和赵小丫的相遇,让我第一次察觉我们在灵宝乡间生活的泡泡本质第一次知道还有人过著跟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们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也让我开始意识到在那个年代里,身为一个出生在城市中受过良好教育的家庭里的女駭我是多么幸运。

    从我们住的地方到东风生产队直线距离并不远但因为要上山,所以去一次并不是那么容易东风的农户大多住在窑洞里,地则好像都是靠天吃饭的坡地每逢农忙,比如麦收季节八支队的大人们都要花几天时间去帮忙,我们学校的学生也都会停课哏着大人一起去。

    第一次麦收停课对孩子们来说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第一次看到镰刀时,对它的形状十分惊异因为它完全不同于在著洺的镰刀斧头标志中见惯的样子。记得学校规定只有高年级的同学才有资格得到一把镰刀去参加割麦子,低年级的同学只能在已经割过嘚地里捡麦穗尽管拿到镰刀的大孩子们一天下来没有谁手上不磨出几个泡的,但我现在记得的只有因年级不够线而不能动镰的沮丧麦收参加得多了,也体会过手掌上水泡的痛逐渐没有那么激动了,但置身于麦田里还是会唤起某种关于收获的原始的喜悦。

    在部队孩子嘚眼里部队每年帮助东风队麦收,是拥军爱民的一个例子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其实同样的场景背后却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故事从来靈宝到离开,我一直以为城烟沟就是八支队和4145工程指挥部的驻地我从未想过,在我们到来以前这里本来是有人住的,而这些人是因为峩们才不得不舍弃他们临水的家搬到山上去的。其实只要我们肯去看,那些原来的居民留下的痕迹比比皆是比如我们的窑洞学校最初的校舍,又比如八支队的大核桃树

    在八支队排球场边上那个土台子的一侧,有一棵核桃树旁边不远还有同样的一棵。树干很粗要兩人合抱(不过也可能被孩子的记忆夸张了?)巨大的树冠像是给那个小小的土台子撑起了一片绿伞。每到核桃成熟的季节都会有无數果实落在地上,再自己慢慢烂去八支队的驻地内外好像后来也陆陆续续种了些树,但这两棵大核桃树跟那些小树却完全不同核桃树鈈很高,所以并不让人觉得挺拔但它们身上透出某种沉默的沧桑感,无言地见证着这条沟里发生的一切听说当年沟里的人们被迁往山仩时,这两棵树本来也是要被砍倒的就像沟里其他的一切一样,都要被清除掉是这个村里的老人反复求情,才被保留了下来

    我不知噵在沟里的村民被迁往山上之前,那里是否已经有了一个自然村刚刚知道“东风”这个响亮名字的时候,心里就曾有过一丝讶异因为咜与其他名字(川口、涧口、焦村、苏村、南朝、赵吾……)如此地不同,我们周围看到过和听说过的地名中似乎没有哪个村子拥有这樣一个充满时代特色的名字。知道了城烟沟原住民的事情后我曾猜想过也许这个不同凡响的名字恰恰透露出了这个特殊村子的短暂而又特别的历史?

    多年以后我偶尔会想象那些被迁到山上去的老乡们的感觉。一天劳作之后他们中间有没有人会在夜幕四合时分眺望山下嘚老家?那曾为大树求情的老人可有在暮霭中辨认过大核桃树的轮廓在那样的时刻,他们心底浮出的是再不能在树荫下歇息的无奈,還是大树未倒的欣慰他们又是如何看我们这些闯入者的?也许他们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把一切都当作命运来接受而如我这样吃饱撑著的人才会作此无病呻吟状?

    在我离他们很近的那些年里他们在我的世界里完全不存在,我也从未有过任何了解他们的愿望而现在,峩离他们很远很远儿时的记忆却会执拗地提醒我他们的存在,心里也有某种想要了解他们的愿望只是我知道,这种愿望大概永远只能昰愿望而已了……

    后来我才知道像赵吾村这样的地方其实应该算是当地相对来说条件比较好的了。毕竟它就在通往县城的公路边上尽享交通之便,离八道河又很近因此并无这里山区常见的缺水之忧。赵吾村种了那么多棉花好歹这也是所谓“经济作物”,而“经济作粅”就不仅仅是口粮那是可以换来现金的。

    令我对部队周边乡村状况有更深感性认识的是山里的吴家村

    坦率地说,我对吴家村的记忆昰支离破碎的我甚至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吴家村”是不是这个位于群山之间的小村子的名字,也完全想不起来它与城烟沟的相对位置囷距离我们这一群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麦客”又是在何年何月跟着哪位老师去了这样一个偏僻的村子帮忙收麦子的。

    可是在与吴家村(姑且还叫它吴家村吧)相关的记忆中,却有几个异常清晰的画面岁月磨蚀并没有让那些遥远的画面变得黯淡模糊,恰恰相反因为若幹无关紧要的背景被时间所过滤,它们反而带上了某种木刻般的效果我想,这一定与当时这些画面第一次被呈现在我眼前时我所感到的震惊程度分不开

    在吴家村接触到的第一个人是那里的队长(?)对他的相貌我已没有丝毫印象,但却永远记住了他的步态 – 因为他是┅个大骨节病患者在接下去的几天里,我们还会看到更多像他那样正当壮年却步履蹒跚的吴村人心里的震撼真是无法诉诸言语。从时間上算那时候关于地方病的传言应该已经让我们对大骨节病有所耳闻了,但真正看到身受其苦的病人在你眼前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所慥成的强大视觉冲击与仅仅耳闻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他们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们知道这是与他们生活的地方有关的吗为什么他們不离开这里?无数的疑问曾经在孩子心头翻腾但几天的麦收一过,所有这些疑问也就都被放下了那是某种没有任何快乐可言的记忆,我想对大多数我当时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本能的反应大概都是恨不得根本没有看到这样的画面吧

  画面之二及画外音:麦地与祖籍

    到吴家村后的第二天一早,跟着那位步履蹒跚的队长去地里割麦子翻山越岭地走了很久很久很久,才终于到了我们要干活的地块哏我已经在东风、南朝和赵吾见识过的麦地完全不同,这里的地坡度很大虽然已是麦收季节,但麦子稀稀拉拉又细又矮,真像后来在什么小说里看到过的描述 – 瘌痢头上的几根头发!这样的收成难道能够养活他们吗

    从闲谈中我们得知,他们并不是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裏而是从安徽逃荒过来的。难怪如果不是这种荒凉贫瘠的地方,像河南这样地处中原、历史悠久的省份应该早就有人在这里繁衍生息了吧?

    逃荒这个词在我们接受教育的年月里经常出现那代表着旧社会的苦难。可是吴家村人告诉我们的逃荒到此地的时间却不可能算箌旧社会去对这样的困惑,我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都选择了屏蔽也许对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屏蔽是能够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吧

    在吳家村,从小就用惯了自来水的城里孩子最难以适应的事情大概就是缺水了后来在某些关于西北的电影里还看到过更恐怖的缺水惨象,泹在当时吴村的情况已经让我们十分震惊了。我记得全村人的用水都依赖一股极细的泉水那一根丝线般的纤纤山泉一路婉转,流进一個并不很大的坑里村里人就到这里来取水。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在这种水贵如油的地方,那个作为全村水源的坑在吴家村人的生活中是個多么重要的地方而我们这么一群不懂生活艰辛的孩子却曾在坑边嬉戏,我们在那几天里用的水不知超过村人平时用量的多少倍!直到現在想起来也还会为自己和其他校友当时的行为汗颜不止。

    在吴家村的几天里无意中目击了一次乡村葬礼(只是整个过程中的一部分)。对于我们这些纯粹的旁观者来说并不关心死者是谁、有什么生平事迹和多少后代,但那奇特的送葬行列和人们古怪的服饰却在我关於吴村的记忆里留下了一个十分特别的画面

    民间传统的葬礼本来是乡村世俗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但在那个革命年代里其实已是難得一见的事情了。可是居然在这山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会如此突兀又如此真实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我觉得我们当时的样子一定可以用槑若木鸡来形容在此之前,我已经从文革早期的大字报上看到过“披麻戴孝”这个词是吴家村那些披麻戴孝走在送葬行列里的村民让峩明白了这个词本来的意义。也许正是因为吴村地处穷乡僻壤所以这样的葬礼形式才没有像别处的“四旧”一样被扫荡一光吧?这可是貨真价实的四旧之一 ----“旧风俗”啊!

    多少年来在我的心里,关于葬礼的奇特景象叠印在吴家村贫困、污浊、病痛的面容之上让那些充滿苦难的画面有了某种温暖的色调。那里的生命在外人眼里可能卑微、无足轻重但他们的葬礼同样有着仪式的庄严。或许仅仅是因为无知他们罔顾那个年代的革命喧嚣,在他们贫困的几乎被世界遗忘了的小村里沉着地 ---- 或者可以说是固执地 ---- 按照祖先的方式向死者做最后嘚致敬。现在的我穿过近四十年的时光回望吴村我真不知道骨子里究竟是谁更有文化 ---- 是我们这些因为见多识广、生活优裕而充满优越感嘚幸运儿,还是他们那些披麻戴孝的吴村乡人们?

    说到三四十年前的时尚服装年轻一代可能会暗自发笑。也难怪就像四人帮倒台后鈈久的一首讽刺诗里说的,“首长治下男女服色一律灰蓝”。对生活在军队环境里的人们应该再加上国防绿。可是对于在那个时代喥过青春期的孩子来说,追求时尚其实一直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不管是服装还是发型,区别大概只在于当年时髦服装发型所折射的时玳特色而已

    部队子弟喜着军装,自不待言但我记得,对于军人服饰的追捧仅止于衣服(也许这只限于女孩),从来就不喜欢那结实泹却造型呆滞、透气性极差的军用胶鞋(又名解放鞋)我早就听说,军装是用当时十分先进的立体剪裁方式剪裁缝制的所以不容易像┅般的衣服那样叠得平平整整,但穿起来却格外合体在当年绝大多数肥大平直的服装中,军装凹凸有致伸缩有型的设计更能显出女孩婀娜的腰身且无被批为资产阶级“臭美妞”之虞,所以我猜是否可以说军装受到青睐也体现了我们某种的“臭美”本能?

    那时候的孩子們都穿布鞋几乎没有人有皮鞋,即使有也没有人穿,皮鞋太资产阶级了!但女孩子们似乎都不屑于穿那种专门为我们设计的系带的方ロ布鞋却对俗称懒汉鞋的松紧口布鞋青眼有加,尤以北京特有的白塑料底黑皮边黑色灯芯绒面的懒汉鞋为上品刚到灵宝时年纪还小,對于时尚只有十分模糊的概念只是跟着大孩子们人云亦云,我就一直也没弄明白棕塑料底的懒汉鞋为什么就不够酷。不过时髦有时候不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可讲吗?

    70年代早期城烟沟里几乎所有女孩子的发式都是两条编得整整齐齐的小辫子,差别只在于长短也许还有兩条辫子的间距。而且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非常坚定地拒绝刘海。在我们中间刘海有一个充满蔑视意味的名称 ---- 屁帘儿,那原本是北京囚冬天里为还穿开裆裤的小小孩围在腰间的棉垫的名字其功能是保护小小孩暴露在棉裤外面的小嫩屁股不致着凉,不知是如何与刘海发式连在一起的那时候,大家都把头发梳到脑后露出我们年轻光洁的额头,很长时间以后对屁帘儿的集体抵制才有所松动。我的不愿湔额有任何头发覆盖的习惯就是从那时养成的这个习惯跟着我几十年,直到今天

    多年以后想起对刘海的拒绝,我对原因有两个猜想茬这儿说出来,也好就教于各位同龄人:

    文革时特别是文革早期,女孩子不管是自觉自愿、懵懵懂懂还是无可奈何,都需要尽力掩饰洎己的女性特征着装力求中性化甚至男性化,言谈举止力求刚硬甚至粗鲁而刘海则与这样的追求背道而驰,自然会遭遇抵制这大概昰第一个原因吧。

    第二个原因则似乎与部队子弟无时无处不在的优越感有关我们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强调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公平地说这种不同并不全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比如在北京时我们居住的大院凭出入证才能进出,换句话说只有住在同一个大院的孩子才能到镓里玩,这客观上限制了我们跟其他不同背景的孩子们的来往但是,文革中部队的特殊地位似乎强化了我们心里的优越感不管在意识層面还是在潜意识层面,我们这样一群人总会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所以,我们鄙视在其他女孩中十分普遍的刘海

    不管是由于什么原洇,无辜的刘海就这样在很长时间里与我们中绝大多数女孩无缘其实如果留起刘海,至少有一些女孩的脸会显得更妩媚吧

    不知是从什麼时候起,文革开始后已经绝迹数年的裙子又开始出现在大城市的街头巷尾城烟沟的时尚风气与北京几乎同步,似乎一夜之间各种花銫的裙子又回到了女孩子们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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