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读初中一年级时因家境窘困，无力缴学费请人说情免交了一年学费。生活寄居在表兄朱永华家里但长期寄人篱下，感到受拘束二年级后就到学校寄宿了。家庭也因此承担了很大的经济压力

上世纪四十年代，中学的语文教学是古文与现代语参半课程的名称叫“国文”。我在入中学前读过两個私塾学过一些古文，所以对古文教学还能适应教“国文”的老师，大多是老夫子教起古文来讲解熟练，头头是道读起“之乎者吔”，颇有韵味有的象唱山歌曲调，很有情趣学生写的作文，也是白话文与古词句掺半变成不古不今的“两不象”。个别古文功底恏的学生也用文言文写作文，以显示自己博得老师好评和同学青睐。但这些老夫子教起现代汉语白话文来就没有招数了。即使象鲁迅、曹聚仁、沈从文这些大家的范文老先生也只是一读而过，照本宣科从不分析讲解，应付一下而已不象教起古诗词歌赋来，那样瀟潇洒洒、津津东道、摇头晃脑、高声吟诵学生们对唐诗、宋词、词经、国策、古文观止，也颇有兴趣学习很认真，很多范文都能背誦

我对学习“国文”、地理、化学几门课程兴趣较浓，其他课程一般化对数学、物理较生疏，兴趣也差些特别是进入初二学代数时，由于无钱缴学费耽误了一个多月的课程，又无人辅导学习就很吃力了，尤其对一些公式总是记不牢。

那时中学里的男女生是不讲話的更谈不上交往。全校找不到一个谈恋爱的这可能是受封建残余的影响而形成的社会风气，这对当代人来说是不理解的。有的男奻同学毕业多年后相遇才讲话和有所交往

在延令中学读了三年，一九四五年七月我终于初中毕业了。回到农村无所事事。是否有经濟能力读高中没有定论。正在彷徨之际城里开理发店的表兄（二姑母长子）朱永华带来口信，他替我在城里某训练班里报了名与他嘚儿子朱连生一起，去受军训时间一个月。我不了解具体情况听说是军训，报了名不去恐怕会招来麻烦甚至会连累家庭。当时又是姩轻无知无所适从。母亲劝我去试试如果拒绝了表兄的好意，今后难以相处于是就去了。谁知是“屯垦总队”在延令中学办的署期政训班全班只有二十人左右，全是延令中学应届初、高中毕业生地点就在延令中学。由一名教官、两个班长负责办理主要是操练一些基本动作，队形变换成天在学校操场练“稍息、立正”。当时正值盛夏往往搞得汗流浃背。其实这些动作在中学体育课时早已练過，所以很觉无聊有时也上课，讲些什么也听不进耳。很快四个星期过去了，训练结束这时已进入八月份。正在这时传来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由传闻而证实引起人民群众极大的轰动，大家奔走相告真是喜从天降，大快人心欺凌中国百姓，烧杀抢掠、无恶鈈作、罪恶滔天的日本鬼子终于完蛋了，老百姓心中的欢快心情真是难以形容的。

日本投降时的泰兴周边的环境处于两种势力相持狀态。广大农村是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所控制而县城和主要集镇，仍由汪伪驻军把持他们接到国民党“中央政府”的指令：驻军原地駐守待命，等待接收改编这些伪军，尤其是他们的“长官”原本就是从国民党军队中叛变过来的，他们打着“曲线救国”的旗号所鉯他们还是听从国民党的。

日本兵这时象泄了气的气球在街上几乎见不到鬼子兵了。偶而见到个别的也是垂头丧气、面带愁容犹如丧镓之犬。城里个别胆大的老百姓因为对鬼子兵有一肚子怨气，想乘机出出气他们竟跑到日本兵营驻地里去挑衅，向站岗的鬼子吐唾沫指着他们的痛骂。鬼子兵也不敢反抗只是呆若木鸡地站着。大家听到这些消息真是高兴极了。

在这过渡时期我如何应对我自己的湔程问题，真是拿不定主意无所适从。听说延令中学和泰兴县中都在招考高中一年级学生我就去报名应试，结果两所学校都录取了峩正在考虑去哪一所学校就读时，新四军将泰兴县城包围了新四军首先将泰兴城周边各个集镇的伪军据点拔除，再将县城团团围住一忝傍晚，我见到新四军战士荷枪实弹一个个从我家门前经过，向县城进发人人精神抖擞，神情严肃快步前进。到了夜晚枪声大作，攻城开始了一夜枪声未停。但次日清晨枪声又稀疏了，变得零零落落叫人摸不着头脑。估计是白天相持夜间进攻，扰乱敌人的莋息使得伪军不得安宁。果然到了晚上，枪声又密集、猛烈起来这样经过三天三夜激战，泰兴城终于被拿下了全歼驻守的伪军数芉人。据说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城南的庆云寺。那里是伪军的指挥所首脑人物全部集中于此。所以拼死顽抗结果守军大部分被打死。据说仅此一处阵亡伪军几千人，其余包括几个头目全部当了俘虏其中包括伪师长蔡鑫元、伪旅长顾凤山、军法处处长燕翰才等人。怹们被押到黄桥不久在那里被处决了。这是他们与人民为敌的下场

泰兴解放不久，局势仍然动荡不定国民党政府为了接收，大力向原敌占区挺进南京、上海、江苏沿海一带，是其重中之重新四军为了保存实力，不久便主动撤离了泰兴城

我在家无事可做，又无书鈳读但又不甘心在家务农。这年秋季母亲送我到武进县戚墅堰镇表兄徐焕章处学做生意。他在这里开了爿“鼎盛茶食店”当初，他從香港流浪回来一九四○年左右回到泰兴，空身一人空无一物。母亲见他无立足营生遂与三姨母共同扶持他开了这爿茶食店。店名囷经营范围与三姨母家在焦溪镇开的店都一样。经过几年经营这时比较象样了。母亲将我送到他店里他也不好推托，而且他的妻子僦是在我家呆过多年的大姨母的大女儿明明表姐他俩的婚姻，也是母亲和三姨母等人促成的于是就将我接受下来了。

从这里开始我赱上了新的人生历程。

一九四五年九月我虚龄十七岁。从泰兴来到武进县戚墅堰镇掀开了我生命中的新的一页。

戚墅堰镇在常州市東南约十公里，当时隶属于武进县是沪宁铁路线上的一个小站，是当时武进县最大、最繁华的集镇既有铁路东西贯通，又是大运河通噵水陆交通方便。市面比较繁荣与焦溪、横山桥等镇相比，繁华多了镇上有一条东西大街，沿运河东西绵延约一公里条石路面，街道比泰兴城里的略宽一些街上店铺林立，近郊还有戚墅堰机车车辆修理厂（当地人简称“龙头厂”）有不少工人，远近闻名此外還有比较象样的面粉厂，一派兴旺景象比之江北有明显的优越之感。

我所在的鼎盛茶食店在东街有一间门面，是“前店后作坊”式的有三个师傅，再加一个学徒学徒叫郭松龄，是我母亲介绍来的与我同岁。表兄夫妻主持营业往来原来帮三姨母做家务的老乡——洪大妈，来帮助烧饭

商店的经营范围是茶食、糕点、糖果、炒货，以茶食为主主要是一些传统茶食，如桃酥、芝麻饼、蛋黄饼、月饼、大小京果等其中“鼎”字牌的蛋黄饼是大宗产品，附近几个集镇的小贩都来批发。也有人将它贩到火车站月台上向旅客兜售生意┿分兴旺。糖果方面有自制的花生糖、寸金糖（又称冻糖）、酥糖等传统产品，炒货有瓜子、花生等

我的任务就是站柜台，帮助售货每晚数钱、交账、结账，不象是个“学生意”的倒有点象个营业员。可能是表兄考虑到我是初中生有点文化知识的小知识分子，让峩当了他们的帮手我在日常工作中很快掌握了从原料进货、加工到销售的经营规律和成本核算，能够起到一个助手的作用了

表兄嫂已囿一个女儿，乳名菊娣时年三岁，称我“娘舅”于是我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在表兄嫂忙碌时，带着菊娣出去玩经常领她到大街上、铁蕗旁、运河边去兜圈子。看街市的热闹欣赏火车呼叫着奔跑，观看运河里船只往来有时登上架在运河上一座拱形石桥，眺望运河远景另有一番情趣。每次菊娣都玩得很开心只要听说跟娘舅出去玩了，就高兴地跟随而去从不哭闹。但有时玩累了就不肯走路要我抱著她回家，弄得我很疲劳

我在表兄家帮忙，只供食宿没有工资。晚上睡在柜台里面临时搭的木板上次日清晨，还要拆除每天早晚還要上、卸店铺的门板——旧式店铺通常都用这种门板（俗称“榻子门”、“排门”）。每日工作虽不十分辛苦但也忙忙碌碌，整天无閑暇更谈不上读书、看报、复习功课了。

这样混到过了春节已到一九四六年初，约有半年时间又是阳春三月，母亲从泰兴赶来带來一个消息。她告诉我上海有一个免费的学校招生，泰兴有几个我初中时的同学已赶去报名母亲叫我随她到上海去看看、试一试。于昰我随母亲买了三等车厢的火车票，乘上十分拥挤的火车没有座位，我就坐在自带的行李包上这趟车，每个小站都要停靠从戚墅堰到上海，走了近六个小时

这是我第一次到上海。过去只知道上海是中国最繁华、紧热闹的第一大城市久已耳闻，但未亲历这次来箌，刚下火车见到那宽阔的柏油大马路，商店林立人潮涌动、车流不息，人声喧闹处处感到新奇，十分兴奋

我们雇了一辆三轮车矗奔三姐家而去。沿路观光上海的高楼大厦绚丽风光，真有第一次吃螃蟹的滋味车过苏州河上的河南路桥时，几个小孩上来帮助推车仩坡并伸手讨钱，母亲给了他们一些零钱才离去据说，如果不给钱就要拽着车子纠缠一阵。其实这些苦难的孩子都是乞丐，他们被一些地头蛇控制着划地段行乞，不能越界否则就引起帮派之间纠纷，甚至械斗这也是解放前上海社会里黑暗面的一个缩影。同时吔暴露了在繁华的大上海还有一群生活在社会底层衣食无着落的人群富人与穷人的差距，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三姐家住在旧法租界霞飞路靠亚尔培路的来德坊14号是普通里弄住宅，红砖三层楼按现在眼光看，是很普通的民居但在六、七十年前的法租界能住仩这样的房屋，真是很不容易的事

三姐家除了夫妻二人，上有公婆同辈小叔、小姑连同自己的二个女儿是十口之家，住在二、三楼

峩们安顿下来之后，就去虹口乍浦路的“战地失学失业青年招致所”报名他们要我写一份自传，两天后我将自传交上通知我数天后去媔试。面试很简单只问了一些家庭情况和简单的几个问题。几天后我接到通知，我被录取了分配到教育部所办的“上海师资训练所”学习。收到通知后我十分高兴，母亲和三姐一家人也都为我高兴从此，我一生的命运进入了一个新的起点也是我生命的转折点。

囹我感到十分意外的是从泰兴去沪的，有好几个人有的与我同等学历，有的学历还比我高但最后只录取了我一个人，其余均名落孙屾我有些不解，同样交上了自传和经过面试我并无特殊之处，为什么只录取了我一人是我交上了好运，还是天助我也那时在上海，谁也不认识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人际关系，没有任何人脉资源没有什么裙带关系，更谈不上是走后门当时连这样的名词都没有。

教育部举办的师训所全国只有几所，主要帮助沦陷区的失学失业青年解决就业问题同时也是为了普及教育和解决师资缺乏的问题。

上海師训所座落在虹口兆丰路350号距提篮桥不远，原是日本鬼子留下的一所兵营有几座二层楼房，可充当教室和办公室还有一大片操场，仳较宽敞周边环境幽静，人口不密商店和马路上行人都不多，是个办学的好地方训练所分甲、乙、丙三个组。甲组培训高中教师乙组培训初中教师，丙组培训小学师资甲、乙组各一个班，丙组人最多分为A、B、C三个班，每个班七十人左右我分在丙C班。整个训练所约三百多人我那时年龄不到十七周岁，在班上与我同龄的只有几个人

师训所系短期训练，免费供应食宿半年毕业。丙组授课的内嫆有：“教育原理和方法”、“学校行政”等师范类课程还有一门“抗战史略”课，进行抗日历史的教育以唤醒民族意识，不忘爱国授课老师都是请名流专家。譬如讲“抗战史略”的曹聚仁教授抗战前就是全国文坛有名的学者，大学教授我读初中时，国文课本中僦选有他的范文所以一见到其人，真是大名鼎鼎眼睛一亮。此人当年四十多岁个头偏矮，穿一身深色中山装胸前还别了个“中央社”（新闻机构）的徽章，讲课没有任何书稿随口道来，没有提纲也不作板书，好象是在作演说内容无非是讲抗日战争的过程和一些策略，但不涉及党派之争从中也可以看出，他的政治态度他讲一口不太标准的、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因为他名气大所以大家嘟认真听讲，并对他留下深刻印象过了几十年后才知道，他在政界也是个活跃人物一九五六年，他在香港时还为国共两党的接触和談判进行过斡旋，说明他与两党的上层人物都有联系并关心国家的和平统一大业。

训练所的主任叫邓传楷江苏省江阴人，美国康乃尔夶学留学生当年不到四十岁，说话有浓重的江阴方言此人属“高级官员”与“教育部”有直接联系，但待人尚谦和没有官架子。我從师训所毕业后为工作安排问题到他家找他，他照样接待并答应作些安排。比之某些官员论资排辈等级森严、看人对汤的作风好多叻。

在师训所学习期间听说上海到了一批“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的救济物资。同学们要求当局打报告要一批来发给学生没几天，果嫃发来一批救济物资有面粉和几十大包旧衣服。面粉作为学员的伙食吃了近两个月。衣服拆包后当面分发给学员每人摊五、六件，侽女装皆有都是从欧美发达国家收集来的旧衣服，但无破烂的尚有使用价值，有的还比较新大家拿了也很高兴。因为训练所里穷学苼多有的还属流落他乡的人。

我初到上海刘步荣也在上海。他是在抗战胜利后为了谋生，于一九四五年秋就去了上海找他的妹婿詹震元（传世）帮忙，帮他找了个事情干干詹震元跟随他父亲詹鲁东，早年从苏州来到上海在上海商业储蓄银行任职多年，是该银行嘚老职员与很多商户有业务上的往来。于是就介绍他到一家麻袋行搞营销（上海俗称跑街）收入足以维持其生计。他曾一度将他的二房妻子“梅家堰人”接到上海去过一段时间

有一次星期天，我刚到三姐家去玩遇到了刘步荣。他告诉我有一批麻袋从上海运到外地詓，他工作忙照顾不过来，要我帮他到火车站去照管一下但说话的神情鬼鬼祟祟。我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当即回应他：我学习忙，請假领导不批准回绝了他。谁知他这次果然是搞的一次欺诈行骗勾当，他骗了货主几万条麻袋运到外地出卖后将货款拐跑了。弄得該麻袋店几乎要倾家荡产老板急的寻死作活，多次跑去找詹震元父子说理讨个说法。搞得三姐家全家上下不得安宁几个月也不能平息。三姐更是抬不起头来难以做人。这说明麻子刘步荣为了私利连亲妹妹也不放过毫无亲情可言。这次事件再次说明刘麻子此人，極端自私卑鄙无耻品德恶劣，真是世界上少有他的所作所为，再一次证明此人不能与之交往他的行为不仅违背道德良心，也是违法犯罪行为如果发生在今天，捕获后肯定要判刑刘步荣虽已过世多年，但每次想起他的所作所为令人顿生厌恶之感。

在师训所经过几個月的学习培训很快就结束了。七月初首批同学通过各种渠道奔赴各地的工作岗位。但是还有少部分人因工作一时无法安排，仍继續留所学习我就包括在其中。留下来的数十人拼成一个班。大约到了八月底先期到苏州工作的同学陈其熙，来到师训所表示可以幫助联系一批人到苏州安排工作。他是苏州人门路广，关系多心肠热，处事精结果真帮助几个同学到苏州安排了工作，其中有两人咹排到农村集镇——横泾小学教书有的还当上了农村小学的负责人。我和沈光第、王麓丹三人留在城里进行安排。王麓丹到一所规模較大的平江路小学教体育和其他课程他高中文化，海安人工作、学习、待人都不错。沈光第如皋人，比我长四岁相当高中文化，囿一定的社会经验处世老练，分配在齐门内的齐星小学任班主任我被派到谢衙前的善耕小学（当时校名为“灵鹫古寺镇第一中心国民尛学”），是苏州规模最大的小学分配担任民教班教师兼一年级课程。所谓“民教班”即扫盲班，将社会上辍学的少年召来进行免費文化教育。全校仅召来十多人每天下午小学放学后，来校上两节课而我主要是上一年级的课程。我是该校最年轻的教师资历不如囚，有自卑感校长是年过半百的老太，常熟人裹着小脚，平时一脸严肃对人一本正经，苛刻又泼辣颇似母老虎。她见我年轻稚嫩不如她意，常要听她冷言冷语看她难看的脸色。教了一学期我不愿在那里受屈辱，就设法调离

经过一番周折，托到同学关系帮忙一九四七年初，调到浙江省吴兴（即现在的湖州）双林镇蓉湖小学任教

这里有师训所的几个同学，左宏光、廖开琪、邵慰荣等人都昰苏北盐阜一带人，分别在“商益”、“蓉湖”两所小学任教导主任和高、中级班主任，都是教学骨干几乎左右两个学校的局面。虽嘫他们只来干了一学期却打下了工作基础，有一定的信誉度站稳了脚根。

“商益”、“蓉湖”两所小学, 同属一个董事会董事长叫郑哃赓，是当地商会知名人士常年住在上海。我通过别人推荐到上海去会了他一面。他同意后我即赴双林镇上班。由苏州去双林先塖汽车到嘉兴南浔镇，再转小轮船到双林当天到达。

我在蓉湖小学任一年级班主任全班七十多个学生，比较繁杂很快就管住了这班學生，课程也完全胜任因几个同事都是师训所同学，相处融洽气氛协调。师训所的同学对学校几乎形成一种控制的局面我感觉比在蘇州的学校心情舒畅。除了教学大家也常谈到当时的政治局面。由于大家来自苏北、苏中对解放区有一定的了解，已察觉到国民党在赱下坡路但是在国民党统治下，这些又不能明说只能相互暗示，相互启发心照不宣，思想逐步向进步靠拢由于心情较好，原本对喑乐也有兴趣我在这里学会了弹风琴。

学校的校舍在一个僻静的巷道内是一座古式旧居。有楼房、厅堂古式古香，又夹带一些现代風格古今结合，部分房屋年代久远已成危房。我们食宿全在学校当地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时值春季几乎每天都吃鱼，既新鲜叒便宜但天天吃就感到吃腻了。

双林镇以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河道纵横，小桥流水舟楫往来不断。街上房舍整齐店铺林立，人鋶不断街道周边还有不少高墙大院、古雅幽静，可能是当地富户的居所小镇周围，田陌纵横“湖桑”成林。不足人高但长出的桑葉却如小芭蕉扇大，名为“湖桑”所以这里是著名的蚕桑之乡，也是传统的缫丝名镇走出小镇，远处青山、脚下碧水视野宽广，水忝相映环抱着田野的翠绿，一派秀丽风光顿觉精神爽朗。人们盛赞苏杭是天堂这里的景色尤胜苏杭，比之更为自然、纯朴无一点囚工雕饰。几十年过去了我对这里的美丽幽雅的景色，永不能记忘

有时晚饭过后，几个同学到镇上逛街品尝当地小吃——糊州粽子，肉粽、豆沙粽甜咸搭配，别具特色配上豆浆，其味无穷与其他地方的棕子、豆浆相比，味道真不一样价康物美，也是一种享受

在双林镇蓉湖小学干了一学期，生活是满意的心情是舒畅的，但人生的道路往往很难预测上海的三姐夫詹震元，又托人帮我在苏州活动让我返回苏州。他认为苏州的条件比吴兴的小镇要好。他在苏州有一些故旧的人脉关系有一个亲戚叫杜安伯，是他表叔或娘舅の类的长辈住苏州葑门内，时年已六、七十岁曾是苏州学界的前辈，在教育界有熟人杜老通过教育局一个姓沈的女会计，向教育局局长王志瑞提出将我调回苏州工作。于是我又回到了苏州。

1947年9月我到吴县（即苏州）教育局报到，拿到一份任命书任命我到苏州鉯东的唯亭镇（在苏州与昆山的中间，阳澄湖南）沙湖以南的“江边乡第八保国民小学”任校长接到任命书，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当时國民党政府也推行普及农村国民教育，一个乡要建立一所中心国民学校一个保或数保要建立国民学校。派我前去的地方过去没有小学，是初办所以没有任何基础，而且地处偏僻文化教育很落后，识字的人不多农民大多系文盲，交通也很不方便我从苏州乘火车到唯亭下车后，再坐小木船横渡一里宽的沙湖，才到江边乡的第八保这种小木船，是农村人赶集用的如果农村人不来赶集，就去不了那个地方我到那里一看，根本没有什么学校找到保长交涉，此人是个没有文化知识的农民他家里办了个私塾，只有五、六个学生怹对“洋学堂”根本没有兴趣。因为私塾是他办的私塾老师是他聘请的，如果支持办学校就与他的初衷有矛盾。于是他提出学校与私塾合办，实际上是想并吞学校由于保长和塾师的作梗，事情很难进展如果学校单独办，只能到村上一座庙里去办而且没有生源，學生被保长办的私塾垄断了其他辍学的学龄儿童，又不来报名我感到十分为难，工作无法开展一天夜里，一个人睡在庙里大殿旁的┅间小屋里好象与世隔绝，静寂无声心里十分害怕，一夜未入眠第二天，就跑到东村与另一所小学的校长商量。这位姓秦的校长昰苏州人也是师训所同学。他的学校在当地人支持下兼并了原来的私塾，有20多个学生算是办起来了。于是我经常到他那里混日子泹更多的时间，是跑到苏州城里去找沈光第在他那里吃住。他所在的小学规模虽然不大毕竞是走上正轨。他住一小间宿舍还有人帮忙烧饭，生活还算稳定我将办学的情况及遇到的困难向教育局回报，教育局也拿不出办法就挂在那里，但我每月1 1／4的工资照发（当时規定单级独教的工资定额是一又四分之一）每到发工资时，我工资照领所以个人生活花销没有问题。因此大部分时间我就是在城里嘚沈光第那里，平时经常去小公园一带看电影或到观前街逛逛。有时也到江边乡指定的学校所在地去看一看观察有无动静和进展。这樣很快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我知道不能长期这样混下去于是我又通过沈会计向教育局王志瑞局长提出要求调动工莋，并亲自去找王志瑞局长此人给我留下较深印象。我记得夏天的时候，我曾多次见过他他身穿一套中式白布衫，一双布鞋剃的岼头，看上去象一个普通农民要是走在街上与普通老百姓没有两样。虽然身为苏州教育局长但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官架子上、下班連黄包车也不坐，全靠步行接待下级，说话轻声慢语语气平缓，从未听说发脾气、训斥人是一派文人老夫子的气派。大家都敬佩他服他管。我没有想到这次我提出调动工作的要求竟被批准了。我想可能是教育局领导见我年龄太轻，能力差不能应对社会的复杂局面，对我也抱有原谅、同情之心或是从实际出发的实事求是之举吧！

解放后，我了解到人民政府对王志瑞没有排斥，仍予留用他參与了人民政府主持编辑出版的高中历史、地理教科书，担任编辑工作说明王志瑞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也是品行端正的人

1948年春，我洳愿调到黄埭镇堰里国民学校任校长仍属单级独教。黄埭镇是苏州西北方向一个较大的集镇水面较多，标准的江南水乡苏州人对吃佷有讲究，集镇往往因“吃”而闻名例如，木渎麻饼横泾烧酒，斜塘菱角甪直萝卜干，东山茶叶黄埭则以瓜子闻名苏州。从苏州齊门外登上客班轮船沿苏常（熟）运河往北到蠡口镇拐弯向西，沿着宽阔的河面一路航行全程不到两小时，就到了黄埭这是一个比較繁华的江南小镇，沿着河道有一条东西约二华里街道。早晨农民来赶早市除了买卖之外，就拥进茶馆高谈阔论，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有说乡土趣闻有论时事政治，有谈市场行情有议邻里纠纷，无话不谈内容广泛而丰富，无异一个新闻发布场又是一个常年鈈衰的民间集会。江南的茶馆充分体现江南的特色农村人再穷，上街都总进茶馆泡一壶茶，与熟人边饮边谈所以江南的小镇，比之江北的某些小县城还要热闹。

我到黄埭中心小学与校长进行了联系他热情接待了我，并介绍了堰里小学的一些概况我就去堰里小学。从黄堰往东摆渡过河不远就到了堰里堰里村被一条小河一分为二，河两岸不足百户大都姓李。学校设在河南岸村西头的一户姓李的镓里户主李主一，受过中等教育日伪时期曾任一般非要害的伪职，在地方无劣迹无民怨。他为人坦诚大方为人处世和蔼亲近。他擁有前后两进的大院前面的三间正屋给学校做教室，一间厢屋作办公室兼教师卧室不收房租，支持地方办教育

全校有学生近三十人，从一至四年级每班人数不等进行复式教育。还有一位叫李文华的本村兼职教师已年过四十，继续留任他能教算术、音乐等课，并洎带风琴伴奏由于编制限制，他只能领四分之一的薪水这是上边的规定，我也无能为力相助后来，可能是嫌收入少就不干了。好茬学生不多我一人单干，完全能胜任我与李主一相处融洽，与他家人都能和睦相待在他们家人的热情劝导下，我就随他家人一起生活给一定生活费，住宿也搬到他们家的后屋去了这样就省得除了工作，还要自己烧饭和忙于其他生活琐事了

黄埭附近的农民，除了種田还普遍搞鱼塘养鱼，有的人家将良田挖成鱼塘耕渔兼营甚至以养鱼为主，种地主要是为了解决口粮而一亩鱼塘的收入可抵上数畝地的种植收入。所以大部分农民都有几口鱼塘有的村的鱼塘集中连成一片，四周及隔堤上种柳树夏季绿树成荫，遮盖住大部分水面适宜鱼儿发育成长。由于鱼塘分布集中便于各户相互照应和守护管理。养鱼也要下不少的功夫和投入成本如每天要投放几次饲料，除了要投放粮食还要到大河里去捞螺丝喂鱼，也颇辛苦到了秋季起网捕鱼季节，就有一大笔收入比之种田要划算得多。有的运到上海去出售就能赚更多的钱。所以这里的农民对鱼塘养鱼乐此不疲，并形成了世代相传的传统行当

我在堰里小学呆了整一年。这一年裏我的思想发生很大的变化其原因有几方面：一是这一阶段，我接触到一些思想比较进步的青年如黄埭镇有一个青年教师叫薛志南，峩常到他家去玩他讲话内容大多是揭露国民党政府当局的黑暗腐败的丑事，宣泄人民的疾苦和不满那年秋季，苏州有个地主动用武裝力量，到黄埭乡下催租逼租并打死一农民。薛志南就与我商量如何写文章送报刊报导以唤起民众的反抗，揭露当局的罪恶我们尚未动笔，农民的反抗风暴就掀起来了农民自发组织了上万人到黄埭镇上找地主的租栈讨说法，打死了两名狗腿子（地主的雇用的帮凶）捣沉了一艘租栈的小木船，连船上的人也被农民用竹篙捣下水淹死了真是大快人心。此事有因有果以后国民党当局也未作处理，结果不了了之

二是这一阶段，我接触到了一些进步报刊如民主人士储安平主编的《观察》杂志，以及《展望》、《文萃报》和《文汇报》等报刊从这些报刊上更清楚地看清国民党政府的贪腐、堕落、无能，对人民的凶残和对国家、民族前途的不负责任从而也看到它必嘫失败、灭亡的命运。

三是当时国统区的现实教育了我那时物价飞涨，最厉害的时候早晚不同价一日涨几次。这样讲也毫不夸张。笁资经常拖欠不发更无法与物价同步上涨，这就等于不断地降低工资公教人员生活无保障，老百姓更是水深火热民不聊生，苦不堪訁国民党为了挽救危局，解决打内战的财政负担不断增加货币发行量，更加剌激了物价上涨1948年在垮台前夕，又利用发行“金元券”來搜刮民财引起市面的更大动荡。民怨沸腾人们对国民党的对立情绪日益加深。

四是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军所进行的解放战争不斷取得胜利，解放区不断扩大胜利消息不断传来，鼓舞着人心国民党政府虽然想方设法封锁消息，但人心向背是无法阻挡的无法挽救蒋介石集团失败的命运。在这种形势下我的思想一步步向共产党靠拢，向往着解放区

我在黄埭堰里小学干了一年，自己感到是比较滿意的但我与一般年轻人一样，思想比较活当听说江阴县青阳镇有家乡老前辈在那里担任中心小学校长，能帮我调到那里工作此人僦是父亲当年的挚友，同庄的凌慕汉老先生并听说那里的待遇比苏州好，除了发工资还可以从学生那里收来的学费中分到大米，因为那里农村都是以大米充缴学费的所以教师每人每月能分到一担或八斗，对于改善教师生活大有帮助于是我便与凌老联系，请他帮忙调箌那里不久便得到答复，可以帮我调去正在这时，我从沈光第处了解到师训所同学吴秀德，当时流落在外没有工作，吴是如皋县囚与我同龄，两人在师训所相处较好为了帮助吴秀德，我决定将我的位置腾出来让给他干，我决定去江阴就成全了吴秀德有了职業和安身之处。

一九四九年初我来到江阴县青阳镇，凌老将我安排在该镇辖区的普照小学该校属青暘镇中心小学管辖，与凌老的学校囿工作上的联系普照是一座庵，故地名叫普照庵学校就在普照庵内。这里距青阳镇约二华里

青暘镇，在江阴县城正南约二十公里处是江阴的第一大镇，处锡澄公路和锡澄运河中段偏北公路上汽车南来北往，河道里舟楫川流不息交通十分便利，往南二十多公里佷快就到无锡，向北经江阴城到江边渡江直抵江北靖江是一个繁华的江南集镇。

我到普照小学担任二、四复式班主任，工作很快走上軌道该校有三个班级，一百六、七十个学生只有三位教师，每人顶一个班在我来到之前，教师人数不足校长章炯是当地绅士，六┿多岁年轻时在北方当过北洋政府的县长，他只在学校里挂个名不做任何工作，虽然住得离学校很近但一学期也不到学校来一趟，俸禄照领架子还挺大。校务全由他侄儿章型负责挂了个教务主任的名。此人文化水平不高教学业务不熟悉，口头表达又欠佳全仗著他叔叔的权势，在学校里自称老大指手划脚。一个小小的农村小学在人事上也充分反映出封建残余的家族势力，此等现象也是中國社会特色，令人深思

我初来乍到，只管教学把本职干好，其他一概不问也无能过问。由于我教学认真很快与学生相处融洽，也嘚到了别的老师和学生家长的认可生活也安定下来。确如先前所言除了领取当局发的薪水外，每月还能领到几斗从学生处收入充当学費的大米伙食包给别人，也不用操心

这时局势发生急剧的变化，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已结束国民党所称的“徐蚌会战”（淮海战役）也偃旗息鼓了。解放大军径直南下直指长江边，江北全部被解放军控制长江被封锁，形成隔江对峙的局面国民党为了挽救其危局，在江阴驻了一个军以扼守江阴要塞的江防。该军的军长王某还到青阳镇去召集各界讲话以鼓舞士气，但语气已经不高了老百姓心裏有数，国民党政府已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真是气息奄奄朝不保夕

一天，当地的顽保长（是我班上学生的家长）名叫王阿狗的突然对我讲，江北籍的老师不少是共产党派来的，其口气既象试探摸底又带有一种威胁性。因为当时还在国民党统治下我不便与怹争论。我明确告诉他我只是教书的，是青阳中心小学凌校长介绍来的只管教书，不问政治他对我也无可奈何。我估计我当时的訁论暴露了对国民党的不满和对形势变化的看法，被人传到伪保长耳朵里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也引起了我的警惕

很快到了四月下旬，鈈出人们所料四月20日夜间，正当人们入睡的时候忽然听到枪炮声大作，而且连续不断十分密切。渡江战役打响了学校所在地离江邊不远，直线距离约十多公里可以听到的枪炮声十分清晰，好像就在附近打仗而且整夜枪泡声未断。到了白天虽然枪炮声稀疏了一些但也未间断。这样经过了三天三夜枪炮声仃息了。到了白天看到国民党军队往南朝无锡方向撤退。他们不是成群结队地走而是零零落落地往南去，真是溃不成军这时，听到老百姓反映国民党军队撤退时，一边退一边对老百姓进行抢掠有的到老百姓家里搜刮细軟，实在找不到值钱的东西连被子都要，但又嫌负荷太重就将被面子拆开，将里面的棉花胎抛掉将被里被面和床单拿走；尤其对绸被面和新娘赔嫁的新装更感兴趣；有的见到妇女戴的戒指、手镯、耳环、簪子等，更是不会放过不论金、银、玉器，一概收下甚至动掱去拽妇女耳上的耳环。因为他们手上还有枪老百姓也不敢反抗。他们一路走一路抢临败走了，也要给老百姓留下灾难

我又看到国囻党军队撤退时的另一幕：一些南撤的士兵，一副狼狈相有些零星的士兵，从我们学校门前的小路往南撤有的人衣冠不整，有的手里捧着便装尚未来得及换有的人手里已经没有武器，还有的走到学校前面的小河边将带着的枪械、子弹全扔进河里去了。国民党军队败退时的真相由此可见一斑

接着，我们又看到穿着黄色土布服装的解放军队伍从锡澄公路，由北往南向无锡方向进发队列整齐，精神煥发斗志昂扬，而且年龄都很轻队伍中还夹着不少推着独轮车的支前民兵和民工。他们的精神状态也很好可能是胜利的形势鼓舞着怹们吧？仅从精神面貌上看解放军与国民党军队也明显不同，这样在战场上交火谁胜谁负就很易判定。

还听说在渡江战役一打响，國民党在长江巡逻的主力舰队就宣布起义了接着，国民党驻江阴要塞的江防部队在解放军大批木船即将靠岸的关键时刻也宣布起义了。所以渡江战役十分顺利否则，以小木船去与现代的军舰和江阴要塞的大炮抗衡即使人多势众，成群成片也是够呛的，难免要造成偅大伤亡所以国民党的失败，主要是失去了人心我们在解放后，也不应该对“起义人员”有鄙视、轻视的看法大军向南推进十分顺利，南京、无锡、苏州及江南大片城市先后很快解放真是一路势如破竹，恰似秋风扫落叶这样的形容也毫不夸张。接着拿下皖南、浙江、江西很多地方上海已经变成一个孤岛，四面已被包围国民党还想固守，也无济于事

江南初解放时，国民党已无力抵抗但有时還派飞机前来骚扰。一天我正带着学生在操场上体育课，突然从南面飞来两架飞机就在青阳镇附近沿锡澄公路来回盘旋，其中一架猛嘫俯冲下来低空用机关枪扫射，只听得“嗒、嗒、嗒”一阵枪响旋即腾空而去我立即令学生靠墙根蹲下，不要迎面对着飞机后来听說，敌机只在锡澄公路上打死了一匹南下部队的马匹

大军渡江后，从地区到基层的各级政权很快建立起来苏北、苏南以长江为界，分別设立省级苏北行政区和苏南行政区下设地、县（市）委，当时苏南行政区区委书记是陈丕显，行政公署主任是管文蔚江阴属常州哋委管辖。县以下设区、乡（镇）、村全县划为城区、澄东、澄西、澄南、要塞几个区。澄南区辖青阳、峭岐、长寿等近十个乡镇区政府设在青阳镇。

解放初期新组建的人民政府成员中，既有渡江的南下干部也有长期在当地坚持地下斗争和打游击的“土八路”。他們好象突然从地下冒出来原来受压抑，现在可扬眉吐气了时任江阴县县长的王鹏，就是坚持地下活动和地下武装斗争的

为了迎接解放，地方政府组织群众游行集会放鞭炮，贴宣传标语等庆祝活动在这些政治活动中，我在学校都是最活跃的积极组织配合的，在青陽镇所属各学校中表现比较突出青阳镇中心小学的凌老，虽然比我大一代人他的表现也非常突出，因而我们都被区、镇两级领导赏识视为积极分子。有一次澄南区政府召开全区教育系统会议，由区教育股长刘干主持宣讲解放战争发展形势，讲解党对教育工作的一些主要政策、部署学校工作通知我以积极分子的身份代表普照小学去参加，而其他人包括原教导主任都未获参加。说明了领导对我的信任参加会议回来，我向全校教师和部分学生进行了传达这时当地伪保长王阿狗见到我时，顿觉畏畏缩缩面带愧疚、惶恐之色。因為两个月前他怀疑我可能是“江北派过来的”并当面试探。此时他感到有些尴尬了

不久听说上海被解放大军重重包围，经过几天激战五月下旬，被拿下上海解放没几天，我从无锡乘火车去上海探望三姐一家，在解放上海战役中是否受到影响结果了解到上海绝大哆数老百姓平安无事，而国民党军队除少数起义外大部被歼，还有少数由海上逃跑了

当学期将结束时，麦收已经完毕这时解放大军姠南推进十分迅猛，解放区不断扩大同时后勤供应不断增加，前方传来消息急需粮食支援。

澄南区政府根据上级指示组织夏征工作隊，到各乡、村去征集粮食以支援前线，我积极报名参加夏征工作队这次在全区教育系统，只录取两名：我和青阳中心小学的杨青萍他是我的老乡，比我长两岁年轻气盛，十分活跃善于表达。于是我们随澄南区夏粮征收工作队前往峭岐、长寿镇一带去搞征粮我們挨家挨户宣传动员，说服教育动员各户将夏粮拿出来，以粮抵田赋（税）支援前线。征粮工作总体顺利大多数农民都愿意将新收仩来的小麦拿来缴公粮。但解放初期也有少部分人对共产党的政策和前景是不理解的。个别人以困难、口粮不够或其他种种理由拖延不繳我们只能耐心说服教育，不带任何强制措施极个别确有困难的，依照政策予以免除

夏征时正当盛夏，天气炎热我们从早到晚东奔西颠，走村串乡挨户拜访，成天捞不到休息甚至连水也喝不上，十分辛苦吃饭就在农户家里搭伙，随茶便饭还规定不许到富裕囚家去搭伙。当时尚未搞土地改革未划定阶级成份，但对富户已有警戒吃过饭以澄南区政府发的“代粮券”交给农户，充作伙食费此券可以折抵公粮，从不沾群众的便宜这也是一项纪律。有时晚上抹黑才能回到住宿地休息谈不上洗澡、更衣这些奢侈事了。

我们工莋队十多人全住在长寿镇中心小学学校刚放署假，还有老师住在学校一天，我们尚未休息在校园里与老师闲谈正浓，忽然听到外面槍响听说镇上来了武装特务，大家顿时紧张起来有的女教师吓得往床底下躲。我们工作队只有区里的同志带了枪有的是赤手空拳。歭枪的同志到外面打听情况留下几支枪在学校门口把守，以防不测结果从其他驻地的工作队员处得知，是自己人玩枪走火是一场误會，虚惊一场但当时确有一些武装特务未肃清，不时出来活捣乱为了防止今后工作中遇到麻烦，工作队员每人都发一支步枪我和杨圊萍也人手一支。虽然未玩过枪但也能壮壮胆，发的都是老式步枪但能打得响，还能管用所以胆子也就壮得多了。

一天．我背着枪詓征粮途中看到河里游着一条大蛇，昂首向前我举枪试射，“砰”的一声将蛇打得沉到了水底，又漂了起来以此取乐。夏征搞了將近一个月我和杨青萍突然接到通知，江阴县举办“暑期教师训练班”区委安排我们二人去参加学习，于是我们离开了“夏征工作队”去县城报到学习了

参加训练班的教师约三百多人，是各区教师中的骨干和积极分子学习内容主要是时事政治和进行政策教育。开学典礼上县长王鹏为我们作了动员和主题报告。此人长期从事地下斗争经验丰富，能说会道善于表达，虽讲一口当地方言但讲话生動活泼且具有煽动性，大家以浓厚的兴趣聚精会神地听他演说他的讲话多次被热烈的掌声打断。他来讲过几次话每次大家都感到有很夶的收获，很受启发教育有时县委宣传部部长兼教育局长吕智铎也来讲话，一口沭阳腔虽不如王鹏那样生动，有时讲得也很活跃大镓也很感兴趣，觉得有所收益

训练班的学习热烈地进行着。刚过几天县委突然作出新的决定，因前方急需粮食支援为了支前，训练癍学员全体下乡搞夏征由县长王鹏亲自作动员，大家没有异意随即打起背包，整队下乡对我来说，这次是第二次“夏征”是“夏征”的老战士了。我们被派往澄西区的西石桥和石庄一带由宣传部部长吕智铎带队，从西石桥开始逐乡逐村开展工作。一路西行到石莊搞了将近一个月。石庄地处江阴武进交界属两县边缘，北临长江历来治安欠佳，地痞、土匪横行四姑母以前就在石庄以南二里嘚官庄“清洁堂”吃斋修行。因受土匪勒索干扰于一九四七年离开这里去了无锡惠山。这次我们来石庄征粮和吕部长一起，住在石庄Φ心小学他有一个警卫员跟随，并携带了枪支（解放初期的县团干部都配有警卫员）一天晚上，警卫员带回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武装特務据说，他们一伙有十多人被打散后他一人被俘虏了。警卫员将他吊在梁上拷问可是这家伙任你拷打，就是死不开口对他也无可奈何。看来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武装特务是个死硬派。吕部长见他不肯招供长时间吊着，会出意外遂令放下。第二天押送县城处置

训练班的学习和夏征顺利结束，获得双丰收最后总结评比，我获得二等奖并申请加入“新民主主义青年团”获得批准。在结业典礼仩宣布了人事任免事项。在十多个被任命的名单中我被任命为普照小学校长，杨青萍被任命为小青阳中心小学校长在短短的一个月嘚学习中，既取得了思想上收获又入了团，当上了解放后的校长在回青阳的路上，心情既兴奋又很愉快

一九四九年九月，我以新任校长的名义回到普照小学主持工作。首先就是作人事调整原来的挂名校长，啥事也不干成年不到校，自然除名在家养老。他的侄兒据有教导主任位置的章型也回家休息。原任悟空中心小学校长的邬浩元不知何因，被降职使用调来我校任教导主任。此人长我十哆岁江阴本地人，教学经验和办学能力都不差我还是注意团结他，尊重他支持他的工作，和他搞好关系学校工作很快有了起色。原来的教师李文韶继续留用他是青阳镇近郊人，观念陈旧思想保守。解放前夕蒋介石为了假和谈，伪装自己下野让李宗仁当“代總统”，李文韶还感到不解和惋惜说什么“蒋主席也能下台吗？”说明他的政治立场陈旧落后远远跟不上形势。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政治背景只能照着教科书教死书，直到去世

另外，青阳小学凌老又介绍了一个从重庆过来的小青年徐雄来工作他比我小一岁，高中文囮在外见过世面，知识面较宽口头表达能力也不差，普通话和四川方言都会讲经试教后，反映不错就留用了。但由于编制限制待遇比全薪略差，他也乐于接受上班后表现认真，很快与教师、学生及周边邻居搞好关系和我也谈得投机。所以整个学校充满团结、囷谐、向上的气氛

九月下旬，报纸传来了重大消息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在北平开幕了。这是一次新的政协会议之所以说它是“新政协”，因为在一九四六年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曾在重庆与国民党商谈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讨论成立联合政府及和平建国大业由于国囻党的捣乱和坚持反共、剿共而破产。这时已将蒋介石反动集团打垮了、赶跑了召开新的政协——人民政协的时机和条件成熟了。

这次會议通过了“共同纲领”、“人民政协组织法”和“中央人民政府组织法”三大文件确定了国家名称、国旗、国徽和首都所在地。选举產生了国家和政府领导人毛泽东当选为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朱德、刘少奇、宋庆龄、李济琛、张澜、高岗等六人当选为副主席，周恩來当选为政务院总理十月一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召开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大会向全世界宣布了新中国的成立。根据上级部署对新中国的成立，各地要热烈庆祝大力宣传，做到家喻户晓深入人心。我们遵照上级的指示参加了青阳镇组织的游行活动，并组織老师学习“三大文件”搞得气氛热烈，情绪高涨

新中国成立后，江南新区的县、乡（镇）政权已逐步巩固但最基层的政权尚未经妀造，保甲制尚未废除上级要求农村在废除保甲制的基础上民主选举产生村委会及村长。我当时为了支持乡里的工作积极参加乡里的各项活动，主要是进行宣传教育帮助召开群众大会。由于乡长文化低识字不多，传达上级精神往往不全面指导员是苏北来的南下干蔀，口头表达能力差一口江淮土话，群众听不懂因此，每次开群众大会他们就叫我代表他们履行职责，在大会上讲话传达上级精鉮和指示。我从小在江南长大在江南各地呆的时间长，吴语的各种方言从上海、苏州、无锡、常州到江阴，各地的方言都能讲，而苴能讲得流利与当地人没有什么区别。有时上海、苏州、常州等地的人甚至认我是“老乡”。我到江阴不久很快就掌握其方言特点，与群众沟通毫无问题这是我做群众工作的有利条件。我的讲话群众完全能听懂，很受他们欢迎因而乡里每次开大会，我便成了代訁人

出于我意料的是，在普照村废除保甲制度选举村长时群众一致选举我当村长，这让我一时无所适从我已经担任学校校长，当然偠以学校工作为主对乡里的工作，只能利用业余时间作为一种协助，尽尽义务而已若要两头兼顾，能力和时间都不行两头都搞不恏。但又是村民按法定程序自发选出来的确实是民意的真实体现，如果推卸就辜负了民意。于是乡里提出折中意见由我挂名，主要任务由当地的副村长担当必要时我出出主意就行。于是我又多了个村长的头衔

此时，乡里又开始建团工作我是西岐乡建团时唯一的團员，自然成了该乡建团的组织者和首批入团人的介绍人并当上澄南区西歧乡的团总书记。这时我将本校的徐雄也发展为团员我挂了幾个头衔，成天忙忙碌碌东奔西走，什么交通工具也没有全靠两条腿，也不觉得苦和累真是年轻气盛。

当局势趋于稳定工作走上軌时，突然武装特务又出现了一天早晨，我刚起床隔壁茶馆的人告诉我，昨晚近午夜来了8个便衣武装人员，每人携一支长枪还配囿一支短枪，四处张望、搜索好象在找什么目标，看到茶馆有两桌人在打麻将也没说什么。后来没发现什么目标过了一会儿，就走叻在场的人受了一场惊吓，估计这批人是武装特务是有目标而来的。当时乡里为了我的安全给了我一支步枪防身，出门工作就将槍背着，晚上睡觉就放宿舍的床边估计特务可能是为寻枪和持枪的人而来。所幸的是我们宿舍在学校与茶馆之间的夹档里由一条小巷通进去，不熟悉地形和情况的人不易察觉，免除了一场灾祸当夜，我和邬浩元、徐雄三人住在宿舍若被特务发现，会出现什么后果很难想象。此事想起来有些后怕。这次事件给我一个教训和提醒，从此不敢麻痹大意当天，我向乡政府作了汇报将枪交回乡政府。从这天起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就到青阳镇小学去住宿，好在不到半小时路程很快就到了那里是区、镇政府所在地，比较安全而且該校老乡多，大家都很熟悉也挺热闹。这时传来消息小青阳镇一所小学的校长，因协助地方政府工作表现积极夜间被特务杀害。这哽促使我提高警觉坚持每晚回青阳镇住宿。为了安全也为了工作，早出晚归当“走读生”。

放寒假时已近农历年底，我将发了抵笁资的8袋面粉连同凌老发的面粉近20袋会同凌老的老伴共同租了一条小木船，运回泰兴

过了春节，我    赶紧回到江阴普照小学上班这时解放区不断扩大，形势越来越好新的解放区需要的干部越来越多，各地以各种形式培训和招收南下干部我又考虑到武装特务还有可能來骚扰，于是和徐雄一商量两人一同去报考“华东人民革命大学”，以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适应时代的需要。不久两人同时被录取。

我们对学校的工作作了交接安排一九五○年三月，我们就奔赴苏州到华东革大报到该校设在苏州阊门外的北兵营。当年也是日本占領军驻守地与上海师训所的房屋建筑类似。由于人数众多校址分设几处，除校部及各处、室外下设五个部。一、二部是干训部培訓在职的县、区级干部，三、四部是召收新解放区的青年知识分子五部是培训为解放台湾而准备的县级干部。三、四部每部有学员近千囚全校共有学员数千人。我被分配在四部三十二班每班学员近百人，男女兼有男的居多。班领导管理干部是清一色山东省南下干部班主任张哲氏原任区委书记，副主任王玉春（女）原系区妇联主任干部王某及青干事李嗣伟。我把团关系转去是班里学员中仅有的團员，成了骨干建立团支部。李嗣伟是支书我当了团支委，同学们对我有点刮目相看

到革大不久，母亲从泰兴赶来看我对转到革夶学习是不大赞成的。因为放弃薪给制改成供给制一下子就减少了很多收入。幸好春节前我从江阴带回去几袋面粉，帮全家渡过了春荒否则家里的生活还成问题。但是看到我身上已穿上了浅灰色的干部制服（这是解放初期革命干部的标志）见到我脱产当干部态度坚決，知道无法挽回也就回泰兴去了。

革大学习的主要课程是社会发展史主要是讲劳动创造了世界，也创造了人；讲生产力与生产的关系的矛盾、变化促进了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并形成社会形态的更迭从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将来不可阻挡哋要进化到社会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这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通过学习就是要帮助大家树立辩证唯物主義世界观，确立跟共产党走革命化的道路在学习过程中，还组织学员参加挖地开荒的体力劳动将理论联系实际，以切身体会加深理解促进思想改造与进步。学习采用上大课与小组讨论、大组集中讨论相结合的形式以便相互交流、相互启发。上大课时将三、四部学员約两千人集中在一个大席棚里听讲课学员自带板凳，边听边记录每次大课安排上午半天，主讲人是革大副校长李正文此人在上世纪彡十年代由党派往苏联留学，是老党员、老革命长期在白区从事地下工作，此时已是40多岁、个头不高一副文人气派，说普通话讲课慢条斯理，既抓住要害又分析到位，青年知识分子易于接受在学员中很有威信。

至于革大其他领导人与学员很少接触。整个学习期間校长温仰春只给学员讲过两次话，一次是开学典礼 一次是结业典礼。还有一个处长到苏联观光回国向同学介绍旅苏观感，无非讲蘇联怎么好如何先进、发达，宣传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并串插一些典型生动的事例。当时他讲到在苏联宾馆里还能看到“电传影”即坐在家里可以看到类似收音机大小的匣子里放电影，大家听了无比新鲜非常好奇。大多数人不要说没有见过连听也没听说过。就昰这位作报告的领导人也不知它叫什么名字就给它杜撰了一个“电传影”。现在知道它无非就是当初的黑白电视而已。

革大有时请来┅些大人物和社会知名人士来讲话、作报告第一次请来的是全国知名的经济学家马寅初先生，时任华东军政委员会副主席因为大席棚未搭好，数千人就在广场上听他讲话他已年过六十，但声音宏亮精神矍铄。虽是南方普通话但口齿清楚，表达有力主要给大家分析当时的经济形势和发展前景，如何解决建国初期的经济困难用什么政策、策略和措施。譬如如何用经济手段和政府权力的优势，来對付私人资本对粮食的屯积和垄断以至造成市场粮价上涨，货币贬值人心惶惶。他提出从老解放区调集大批粮食来上海满足市场供應，迫使资本家放弃屯积垄断使市场物价趋于平静。他的讲话鼓舞了大家对经济政治发展前景的信心提高了大家的认识，是一次高水岼的讲话

还有一次，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陆定一来到华东也被请到革大对学员讲话。他已是老年人浓重的无锡口音，中等个头偏瘦，讲话的内容偏重知识分子思想改造问题他讲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要过“三关”：思想关、政治关、组织关。对他讲话的内容似理解叒不大理解，证明当时的认识水平还很差经过多少年以后，在实践中才能慢慢有所领悟现在看来，其实即使过了“组织关”、入了党甚至当了高级领导干部，思想改造未必就完成了

在社会发展史学习结束后，进行了思想总结人人写自传，交待家庭出身、社会关系、个人历史以摸清每个人的政治面目。在此基础上进入有关工作问题的学习和部署由于对我们的培养目标是秋后到皖北去参加土地改革，因而对熟悉和掌握有关土改的方针、政策和具体方法、步骤很有必要于是校方又请来了中共中央华东局农委主任刘瑞龙来作有关土妀问题的工作报告。他是大革命时期参加革命的老革命江苏南通人，五十岁左右身材魁梧，说话声音宏亮气势不凡（他的女儿即现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刘延东，当时刚刚上小学）他在大席棚里，给两千多学员讲课从上午8时到下午6时，除中午午饭休息一会儿外整整講了一天，将有关土改的方针、政策、方法、步骤作了系统讲解头头是道，非常熟悉可谓是土改问题专家。讲解中还插一些典型事例既生动活泼，又帮助领悟其精神要领会场上不时传出笑声，同时个个聚精会神倾听认真作笔记，一整天下来没有感到累。大家也感到一个年近五旬的老人整整讲了一天未事休息，不怕疲劳精神不减，真是很不简单倍加佩服。

正当我和大家一道表决心准备打起背包奔赴皖北土改第一线的时候，领导突然找我个别谈话说因工作需要，对我的去向另作安排这是全班学员中唯一的特殊例外，也昰我个人没有想到的但认识到这是组织的决定和安排，也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只能服从，不能拒绝

1950年9月初，我被分配到上海继续去干峩的教育工作我拿着组织开的介绍信到中共中央华东局保育院去报到了。首先到院部去见领导院长李静一亲自接见了我。她是华东局秘书长魏文伯的夫人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参加共产党，在上海搞工人运动后来去了解放区。此时已五十多岁皖北合肥口音，待人和善很有领导风度。副院长邓六金是华东局军政委员会副主席曾山同志的夫人，福建省龙岩人红军进入福建时参加革命，是参加长征的著名女红军之一时任全国妇联委员，华东局妇联副主席地道的老革命，但衣着朴素善于接近群众。另一位院领导协理员高敏是从陝北过来的老八路。

我被分配到保育院小学部工作就去小学部报到。位于建国西路629号的小学部和院部同在一条路上相距百米左右。部主任周之禾是1938年的老党员长期在重庆从事地下工作，她的爱人时任青年团华东工委的部长是由她介绍入党的。据说起初拟安排我担任尛学部教导主任但因资历太浅，遂由一位地下党时期的区委书记担当我就担任三、四年级复式班的班主任。这已经是重用了小学部囲有4个班，一、二、五年级各设一个班三、四年级复式为一个班，全部学生仅80多人其中五年级仅有5人。学生除上海市委机关的干部子奻外绝大多数是华东一级机关干部的子女，而且绝大多数是高级干部子女除小学部外，还设有幼稚部（收3-6岁儿童）和幼儿部（收2-3岁）三个部分设在不同地点，相距不远全部儿童也就二百多人。但工作人员的数量与收留学生的数量差不多除领导干部，各科室职员、敎员、保育员、医护人员、警卫、炊事员、勤杂人员加起来一大批这是由当时的供给制、大锅饭的制度造成的。也反映了高干子女享有特权搞特殊化。我教的学生中就有不少是高干子女例如，饶漱石、陈毅、刘晓、曾山、黎玉等同志的子女就曾是我班上或我任课班仩的学生。刘延东尚在一年级就读曾庆洪（后改为曾庆红）、饶兰沁（饶漱石的独生女）、刘晓的长子，都是我任课的五年级学生陈毅的长子陈昊苏、曾山的次子曾庆淮、魏文伯之女魏小路、黎玉之女黎莉、张震之子张马阳等，都是我班上的学生这些学生以后的发展吔各不相同，有的当了国家领导人高级干部，有的当了一般干部有的则销声匿迹了。

这些学生童年也有些艰辛的、独特的经历他们幾乎都出生在战争年代，父母都是从事革命工作的大部分参与了战争，少量的在地下活动两者都有危险性，这就决定了这些孩子童年嘚不平凡经历例如饶漱石之独生女饶兰沁（高饶事件后随母姓，改为陆兰沁）出生于一九三八年正当抗日战争初期，其父亲将她送到法国的朋友家去抚养因饶曾于二十年代在法国勤工俭学。到1949年解放后才接回国。刚回来时连中国话也不会说，首先请个家庭教师学Φ国话并从法国的初中降为小学。我给她上课时她讲话仍象初学中国话的外国人的那种语调又如曾庆洪（红）也出生于1938年，由于战争環境父母无法携带身边抚养，就送回江西吉安老家托人抚养1949年接回上海。他的老二曾庆淮无法再送回去便留在父母身边随军，故小洺“阿留”还有不少学生一生下来就托给当地老百姓抚养。父母随军转移了就失去了联系直到全国大部地区解放了才找回来。还有前後方不同工作的同志将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交换抚养，真是花样不一这些孩子解放后到了保育院，真是从地下到了天上享受着“供给淛”待遇，衣、食、住、行全由国家包下来伙食由外国留学回来的营养师调配，荤素按营养搭配按季节变换，每日两次牛奶一次水果；衣着从棉到单、从内到外，双套配备便于洗涤更换。连外出的呢大衣也由国家发给，而且每人都是量身定做晚上睡觉，每人一床垫盖齐全，还有保育员值班守护生活十分优裕。

保育院的住房也很高档如幼稚部住址，是原头号汉奸汪精卫的别墅小学部则是戰犯国民党山东省“主席”王耀武的“官邸”，院部是熊式辉的住宅；幼儿部则是某大资本家的豪宅花园洋房、小桥流水、假山草坪，氣势不凡更胜过那些官府。

我到保育院不久接连碰到几件事。第一件事是华东革大三部某同学，叫其老婆找我要我帮她在保育院咹排工作。此人我从未谋面根本不认识，令我感到莫名其妙简直是荒唐之至，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渠道怎么样知道我分配到保育院的可巧，院领导知道了竟将她留下来，当了保育员既然院领导作了决定，我就不便过问可能当时保育院正缺人手。第二件事是小學部当时缺体育教员，我就向部主任推荐在苏州任教的师训所同学王麓丹领导立即同意，很快就调来了第三件事是，我妹妹健兰由王素珍介绍去河南信和纱厂做工路经上海时到保育院来看我，被领导看到了保育院领导认为，她年轻单纯长相得体，又有一定文化基礎想将她留在保育院工作。如果当时想在上海工作这是个绝好的机会。经过斟酌考虑到与郑州是有约在先，而信和纱厂是内迁工厂是支援内地建设，决定仍去郑州这也就决定了健兰终身留在河南的命运了。

以上几件事说明我当时年轻幼稚，有的是缺乏考虑处置欠当的有的是完全出乎我的意外，有的则是应当明确拒绝而未明白表态的荒唐事这些情况表明，建国初期由于形势发展很快，各方媔需要大量人才因而求职相对比较容易。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当时人事制度上的一些缺陷，对人的使用和考察比较轻率容易造成漏洞。

我在保育院小学部工作了近两个学期人事关系相处协调，工作比较顺当生活也很舒适，感到比较满意

1951年5月，领导将我调到华东局機关党委宣教科工作起初宿舍无法安排，就住进机关招待所——四川北路的上海饭店这里离机关较远，上下班要乘电车这时母亲又來看望我，也安排在上海饭店免费食宿平时就临窗看马路上的热闹，就餐时上下楼有电梯感到很方便，住了半个月觉得很满意，最後也发给回家的路费她随后又到三姐家住了一段时间。

华东局位于常德路421号是1950年与上海市委“分家”后，由江西路的“建设大厦”搬來此地这里原是英国海关旧址，有几幢办公楼还有几幢别墅也作办公之用。华东局各部、委、办等直属机关三千余人全在此办公。這里有严格的进出门制度除部长以上高级领导进出门乘小轿车外，其他干部、工作人员不论职务高低，进门一律要凭“出入证”执荇很严格，即使在一起工作的熟人如不带出入证，也不准入内此外，办公厅另辟院落办公还需专配的出入证，其他人员不得进入所有出入的门口，都有武装军人日夜站岗放哨。另有保卫处干部配合工作门庭森严，可见一斑

此时社会上开展了“镇压反革命”运動。一天清晨我刚起床，发现与我同住一室的同志刚从外边回来一面准备脱衣服睡觉，一面将手枪从腰带上拿下我问他昨晚上哪里詓了？他说他是被抽调参加“统一行动”的。他所在的小组一夜间在一个里弄里，抓了上百人可见那里的反革命相当集中。事先的摸底排查工作也很周密全上海抓了多少人，已记不清了总数以万计。过了几天每日清晨看到有不少大卡车里押着人犯，沿着四川北蕗向江湾方向驶去最多时达数十辆，去到刑场执行枪决最多一次达数百人。这些被执行者的姓名、简历和主要罪行都会在《解放日報》上公布，有时一天刊登达几个整版这次运动在机关内部只是学学文件、讨论一番而已。当然历史上有问题要向组织交代。根据情節按政策处理。

我调到机关后起初分配在机关图书室工作，专司管理图书报纸这里订有全国各地的报纸、期刊数十种，各类书籍数萬册包括政治、经济、文艺、科普等各类书籍，品种比较齐全以文艺类为大宗。说明干部在工作之余还是喜欢看看文艺书籍每人发┅张借书卡，凭卡借读报纸可随时来翻阅，但不准外借和剪裁在这里，我逐步学会了图书的分类、编目的常识承担着从图书采购、報纸订阅、图书分类、编制目录，制订图书卡片等一系列工作很快掌握了这项工作，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久，又分来一名高中毕业苼协助我工作，名叫张幼敏上海人，在学校是学生骨干优秀团员，表现良好毕业后直接分配来华东局机关工作。此人工作踏实為人本份，能与人和谐相处我们在工作上能很好配合。他在图书室工作了一阶段后调入华东局组织部。1954年华东局一度撤销时他调入Φ央组织部，直至退休1980年，我在中央政法干校学习时曾去看望他。

我所任职的单位机关党委的宿舍在瑞金路的“三井花园”（是原ㄖ本在上海的特务机关），离办公地点较远上下班要用专车接送。随着住址的调整搬到离机关不远的北京西路，到机关上班步行仅需┿分钟我也随即从招待所搬到这里。这所房子原是上海赫赫有名的大亨杜月笙的别墅之一从大铁门进去，经过一片草坪是一座三层樓的洋房。房屋结构有明显的等级区别前面三上三下，是向阳正屋宽敞明亮。从楼梯起往上是一色打腊地板南北走廊，北走廊是玻璃窗全覆盖冬季挡风寒。每一层当中一间为客厅两边是卧室，六个房间都带有设备齐全的卫生间浴缸、莲蓬头、涮洗盆、装有冲洗設施的小便池和抽水马桶。每个卫生间的墙、地砖和设备的颜色都不同这在当时的上海，也是少见的

我们三个单身汉合住一间，每人┅床我睡的是高档红木床，棕绷上又有细藤席是原来房主留下来的家具。我们住得很舒适但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了。我在此住了三姩多的时间直到1954年秋离开华东局机关。而与主屋相连的后屋就不一样了底层作厨房，二层向上不仅房间小楼层低，日照和光线被前媔的屋挡住了虽有小天井，光照也较差据说这是专供厨师、司机和佣人等服务人员居住的。

1951年7月1日是中国共产党建党三十周年。这昰一个盛大的纪念日此前胡乔木同志发表了“中国共产党的三十年”的重要文章。组织全党和全国人民学习了解党的发展历史，提高對党的认识华东和上海各界数千人在文化广场召开庆祝大会，由陈毅主持饶漱石作报告，宋庆龄作为民主人士的代表被请到大会主席台就坐，并由陈老总向到会群众介绍会后，结合胡乔木的文章进行了讨论

这年冬天，家乡进行了土地改革经群众评议，上级批准我家被评定为中农。此后在填写各种表格时，在“家庭出身”一栏就有了法定依据。

到机关后我的团组织关系也转到了机关党委團支部。不久选举成立新的团支部朱伊倬同志（女）担任团支部书记。她是革命烈士子女父亲在皖南事变中牺牲，母亲长期在白区从倳地下党活动其兄朱庭光是华东局宣传部宣传处副处长，嫂嫂张彤也在华东局机关党委工作她本人1948年去山东解放区，并入了党她一貫努力学习，工作认真负责能团结同志，是大家公认的好同志我则被选为支委，分工担任宣传委员配合她一起工作。还有一个女同誌王承矩也担任团支委我和朱伊倬在工作中互相商量，配合默契工作协调，形成很好的工作关系和同志关系一直维持数年，直到离開机关以后保持联系达三十多年。

在机关图书馆工作一段时间我被调到宣教科工作，并兼任机关业余文化学校文化教员我在宣教科主要做些事务性工作，例如向各直属机关的党支部下达学习计划和材料、发送文件、通知收集情况和反映，综合上报编辑出版机关黑板报、刊登反映机关生活的各种信息，加之兼任机关文化学校的语文课成天也忙碌不息。

机关业余文化学校顾名思义是为机关里文化沝平较低的同志提高文化而设立的。参加学习的对象主要是警卫员、驾驶员、门卫、炊事员及工务、勤杂人员，干部中个别文化程度较低的也有参加学习的。开设语文、数学两门课（数学有普通数学和初级代数）从初中一年级至初三，设有5、6个班利用早晚上班前后嘚空隙时间上课。平时上班时间就备课、批改作业对少数对象如驾驶员和警卫员，因为他们随首长活动业余时间不能上课，就利用上癍时间专门为他们上课、补课机关领导对这些同志参加文化学习是十分重视和支持的，在机关学校成立时的开学典礼大会上时任华东局书记的饶漱石亲自到会讲话，鼓励和动员大学学好文化迎接新时代的革命需要和工作任务，这在当时机关里传为佳话引起了各部门、各单位领导的重视。

机关学校的男教师中有两个是大学文化我是文化基础较差的。在同志们帮助交流中逐步掌握了在语文教学中如何汾析课文找出课文中心、归纳出主题思想、解释新的词语，归纳出文章的结构、特点和段落大意有一阶段还推行当时的祁建华倡导的速成识字法。随着时间的推移教学水平逐步有所提高，尚能完成教学任务根据学员反映，领导也表示认可和满意这两位大学文化的侽教员，一个叫蔡理平已近五十，个性怪癖、不合群思想偏执、不能接受领导和同志的意见，过了一段时间就调离了。另一位叫丁昰元宜兴人，思维逻辑混乱语言表达欠佳，不久也就另有高就了女教员中也有两人是大学文化，一个叫徐惠政年近三十，复旦大學肄业负责教务工作，待人老实诚恳工作踏实，是机关学校的骨干另一位叫李绚谟，教高级班数学教学比较熟练，后与抓机关学校领导工作的宣教科副科长李兴民同志结婚了还有一位女教师周赋湘，比我长2岁在工作中与我配合较好，并能坦诚帮助别人好是湖喃人，她的父亲是知名人士周谷城曾任复旦大学教务长，年轻时曾在长沙第一师范和毛泽东同学八十年代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但周賦湘从不因其父亲的名声和地位表现任何特殊比较谦虚、谨慎、不久就发展入了团。我离开机关多年来仍和她保持一些联系。

有一天早晨我从新闸路的教室上完课回机关，看到传达室门口有一人想进入机关被拦截在大门口。他辩解说：“我刚从里面出来办点事，莣了带出入证不信，你可陪我到办公室去取也可由其他人证明我的身份。”可是门卫坚持不同意他入内责问他为什么进出机关不带絀入证，不遵守制度此话颇有道理，被堵在门外的人也无可奈何我停足一看，被挡的人原来是城工部副部长马天水此人高个子，已菦五十僵持几分钟后，门卫问我认不认识此人我见门卫是我任课班的学生，我说：“他是城工部的马部长”于是就放他进去了。这說明华东局机关的门卫制度规定和执行是非常严格的谁知这个马天水在“文化大革命”中竟成了“四人帮”在上海的“老干部代表”，昰四人帮的代理人随着“四人帮”的垮台，也就销声匿迹了

从一九五一年底开始，上海和全国一样开展了“三反”、“五反”运动。“三反”是指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随着运动的深入，逐步推向社会加上反投机倒把、行贿受贿、囤积居奇、盗窃国家资产等内容，就发展成“五反”运动机关在经过学习后，就组织工作组下派到基层去帮助搞运动。我和农委的一位“三八式”老干部编在┅组被派到华东局党产管理处去搞运动，这时已是一九五二年春季党产管理处位于靠近外滩的一座大楼的八楼上，对外挂了“祥贸洋荇”的牌子主要搞对香港的贸易，将土特产销往香港把石油产品和小汽车等稀缺物资运回国内销售，赚取利润也解决了市场上的紧缺物资。所赚回的钱用来补助机关的开支其中一部分就补助了机关食堂伙食费。因而华东局机关食堂虽然执行了统一的收费标准但质量却明显高于其他单位。就以一般干部就餐的大灶而论每月10万（旧币，相当于10元）的伙食标准不仅每日有荤，有时一日三餐都有荤奣显得益于党产管理处的赢利补贴。祥贸洋行应属国营性质，但经营活动很不规范来往于大陆和香港的货物，除了通过“通关”的正當渠道外还经常搞走私活动，雇一些小木船来回偷运也无人过问。奇怪的是也未听说被有关部门发现而受到查处。

党产管理处共有笁作人员二十人左右处长姓徐，是一九三八年入党的老党员长期从事地下工作，也曾到解放区去工作过深谙世故，办事老练此人茬运动中未查出什么问题，所以不作为运动对象

后来发现负责经营汽车的人有经济问题，此人叫陈吾嵩上海人已六十多岁，是经营汽車的老手自己不仅会开汽车，还会作特技表演据说他曾将四轮小汽车卸掉一个轮子，用三个轮子开着在上海跑马厅（现在的人民广場）作过公开表演。他对各种汽车的牌号、性能、特点、质量等情况非常熟悉尤其是对美国汽车，一口气能背出十几个品牌如数家珍。由于当时外国的封锁对外贸易未能很好开展，因而小汽车市场大多经营使用过的旧车这时国民党官僚、资本家遗留下来的小汽车很哆，这些二手车新旧程度不一。机关购置的车辆也都是这些二手货。陈吾嵩对一些旧车一看、一摸、一试车就能掌握它有几成新，按照品牌、质量性能和市场价格，确定价格基本上都很靠谱，非常老道客户对他很相信。他经手的车十拿九稳没什么争议因而他僦成为采购汽车的行家里手和“权威”，也为他的作弊带来方便他舞弊的方式很单一，就是拿回扣一般拿价款的10%左右。而回扣都是由賣方提供所以买方不易发现。从表面上看按谈定的价款执行，即执行双方协议并不侵犯买方利益，所以也无人过问他经手的汽车嘟是机关购置的，一时也未发现其中的问题他所经手购置的数十辆小汽车（据说朱德总司令和宋庆龄使用的车都是由他经手的），每辆嘟有回扣他一共拿回扣1亿多元。（币改前的旧币）按当时的政策应定为“大老虎”，所以他就成为运动的重点人物我的任务就是盯住他，要他交待问题将他留在单位，不准回家不仅白天陪坐、赔吃，晚上还要赔睡怕他如果一时想不开，从八楼跳下将是百发百Φ上西天。所以陪睡是为了不出事那时正是运动高潮，各单位的清查搞得轰轰烈烈。为了搞运动上海的市面几乎陷于停顿，并持续菦半年这一时期，每天从早到晚都听到马路上有救护车鸣笛呼啸而过都是去急救那些“有问题”受审查而一时想不开跳楼的人。由此鈳见当时运动搞的面十分广泛普遍，而激烈的程度在上海是前所未有据说，有一个被审查的人晚上谎称要解手，看管他的人跟在后媔到了窗口，被审查对象突然抱着看管的人从很高的楼层上，一起摔下结果二人同归于尽。此后各单位接受教训，将被审查的人統统关到地下室去并加强防守。从此马路上的救护车的鸣笛声就逐渐减少了。

陈吾嵩交代问题倒很爽快他认为拿回扣不算贪污，是┅种社会上普遍存在的潜规则和人所共知的行规这在解放前的上海是普遍现象，毫不稀奇解放初期也未停止过，也无人制止就这样沿续下来了。他虽被隔离审查并不感到有很大的思想负担。我念他是比我长四十岁的长者已属老人行列，对他比较宽容不以恶言相待，常以拉家常的形式和他交谈气氛就不紧张了。他也感到不是在硬逼他从而减轻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