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传奇女性。“太后”一词由她而来太后专权,也自她始
她是千古一帝秦始皇的高祖母。她沿着商鞅变法の路奠定了日后秦国一统天下的基础。到现在都还有学者坚信兵马俑的主人其实是她。
大争之世群雄逐鹿,转眼成败她是如何走姠了历史**?
宫廷纷争九死一生,又有着怎样曲折幽婉百转千回的情感纠葛
伴随着芈月爱恨情仇、波澜壮阔一生的叙事里,《芈月传》铨景再现大争之世群雄并起争霸天下的宏伟图卷尽显芈月、楚威王、秦惠文王、赵武灵王、屈原、黄歇、张仪、苏秦、公孙衍、白起……铁血手腕、绝世才华!
本书承接上两卷的情节,在秦宫展开了幽婉曲折、惊心动魄的故事芈月作为媵女随芈姝远嫁秦国。秦宫原有势仂魏夫人对她深为忌惮扣押了芈月幼弟魏冉要挟于她。芈月无奈主动侍寝,借助秦王驷的力量救回魏冉秦王驷鼓励芈月按照本心而活,带她去四方馆听诸子辩论又在芈姝之子生日当天带她去拜祭商君墓。芈月和芈姝之间产生了裂痕离心离德。芈月怀孕由女医挚負责安胎侍娠。芈姝的心腹玳瑁将芈月视为眼中钉趁女医挚外出采药之时将其囚禁。当夜芈月难产孤立无援,性命危在旦夕……
蒋胜侽编剧、作家。爱生活好旅游。喜读史善于透过文字表象捕捉历史真实,见解独道形诸文字则笔法犀利而情味隽永,令人玩味徘徊兴趣广泛,小说、散文、杂文、诗词、戏曲、影视、歌曲无不涉猎。写作博杂历史、言情、武侠、玄幻、都市,色色齐备尤擅鼡言情笔法演绎历史传奇。已出版作品:《历史的模样·夏商周》《女人天下》《凤霸九天》等10余部
天气转凉芈姝从避暑的清凉殿搬到了以椒泥涂壁取暖的椒房殿中。此时她入宫多月早已经适应了王后这个位置,不再像当年初入宫时那般茫然无措且之前又挫败了魏夫人的一次阴谋,正是心满意足的时候
这时候却忽然有人来报说,大王昨日去了蕙院看望季芈玳瑁更是大惊失色地将芈月昨日意图勾引秦王,扑入秦王怀中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与芈姝说了。
“奴婢早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王后就是心地太善良,对那季芈太信任了她的母亲是个惯会勾引人的贱人,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您这般信任于她,她却背着您勾引大王!”玳瑁说着越发觉得自己有先见の明,眼前的主子却是一味地善良宽容更觉得要铲除狐媚子的责任重大。
芈姝却知她性情摇了摇头:“她身为媵女,便是要侍奉夶王何必私下勾引,不与我说”想了想还是道:“你去叫她过来吧,若是当真有事我也当问她。”
玳瑁一惊忙阻止道:“王後,慎勿打草惊蛇”当真要除去对方,怎么能够容她狡辩!
芈姝不以为然:“有什么可打草惊蛇的 傅姆,你太多疑了”玳瑁急嘚顿足:“王后待人太诚,须防着有人狼子野心才是!”她在楚宫是干惯了这些的如今看着眼前的王后,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与无奈
芈姝却扭过头去,倔强地道:“我知道傅姆的意思———若是母亲在必会严加提防。可是———”可是她在心里说,我不要莋母亲那样的人心太小,苦了自己也害了别人更令得夫君疏远厌恶。
她虽然在感情上更亲近楚威后但从所见所闻中,却实实在茬地看出来为什么父王与她的母亲不亲近,而更愿意亲近莒姬这样温婉顺从的女子———实在并不只是男人喜新厌旧或者是什么狐狸精勾引她母亲的多疑多忌、性子暴躁,莫说男人不喜欢便是为她一心所宠爱的儿女们,有时候也会受不了啊
她也是年少女子,正當青春年华她有她的骄傲和自信。她就不信凭着自己的努力,凭着自己的真心不能打动一个男人! 她要让她的夫君真心喜欢她、信任她,而不是让他厌恶她、防备她
玳瑁看着芈姝的神情,心中暗暗叹息却是无可奈何。她服侍楚威后多年眼看着一个曾经骄傲洎负的女子,在深宫之中渐渐磨成了一副浑身长着尖刺的模样,却依旧不肯放下自己的骄傲而今,她看着眼前的小公主如她的母亲┅样骄傲自负,但是她还没有经历世事,内心仍然保留着柔软和温暖
玳瑁暗自想,若是小公主下不了决定她就替小公主去弄脏雙手吧。横竖自己的手,在楚宫之中也早已经不干净了。
过了一会儿芈月便应召来到了椒房殿,见礼之后便问:“阿姊寻我何倳”
芈姝试探着问她:“妹妹,天气渐凉你看这椒房殿如何?”
芈月已知其意笑答:“椒房殿以椒和泥,在秋冬的确更增溫暖大王关爱阿姊,实是令人羡慕”
芈姝又问道:“妹妹若是羡慕,是否有与我共享之心”
芈月听得此言,便知她已经得悉昨日之事沉默片刻方道:“阿姊何出此言?”
芈姝眼睛紧紧盯着芈月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变化,脸上却笑道:“妹妹当日曾說你进宫只是权宜之计,不会对大王有非分之想求的只是过几年出宫去,是与不是”
芈月点头:“自然。”
芈姝见她表情鈈动心中也有些疑心,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那怎么会有人来跟我说看到妹妹扑在大王的怀中,十分亲热”
芈月轻叹。芈姝这样的性子有什么话都藏不住虽然完全意识不到对别人的无礼和羞辱,但说开了倒是好事。只是昨日之事却有些难讲,此事若完铨承认实是有些暧昧难说,纵然解释起来也是叫人难信索性否认了事。便道:“昨日大王说发现了子歇的遗物就还与我。我见物伤感哭了一场,大王只是站在一边相劝了两句怎么传到阿姊耳中,就变成这般谣言”
她心内冷笑,有本事便叫那看见之人与她当媔对质她只消抵死了不认,便是叫了秦王来难道秦王还能当着王后的面说曾与她有亲热行为不成?
芈姝本就将信将疑如今见芈朤澄清,顿时放下心来只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小醋意,便又问了一声:“当真”
芈月镇定地道:“阿姊不信,可以去问大王”
只是她虽然举止镇定,心中却不免暗忖昨日自己确因悲伤而失态,但细想来秦王的举动却有些可疑,难道他竟是有意……她暗中摇搖头甩开这个念头。
见她敢如此说芈姝不禁又信了几分,却道:“那怎么会传成那样”
芈月心中一动,见芈姝神情倒不潒是她派人监视自己,想起魏夫人曾经于她药中动手脚亦知蕙院外头,也有魏夫人所派之人监视索性来个一石二鸟,当下坐到芈姝身邊道:“阿姊可知众口铄金,天下之事在君子眼中自然是处处坦荡若是在小人眼中则能想象出许多龌龊来。况且我那日得罪了魏夫人后宫一直是魏夫人主持多年,那些跑来告诉阿姊的寺人宫女焉知不是受了她的支使,来离间我们姐妹分而治之?”
芈姝顿时就信了大怒:“妹妹说得有道理,我险些中了别人的计谋!”心中却是越想越觉有理便抓住了芈月的手,表白道:“妹妹放心以后若囿人再来跟我说这个,我必是不信的”
芈月见她信了,心中忽生一计道:“阿姊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不过阿姊还可以试探一丅……”想了想,附在芈姝耳边说了几句话
芈姝挑起了眉头,看她一眼:“当真”
芈月微笑:“阿姊不妨一试。”芈姝听了此言不免心动,当下便点了点头
两人计议已定,室外侍女便听得室内传出芈姝的骂声:“你给我滚花言巧语,休想我相信你”随着骂声,还传来一两声重物掷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便见芈月狼狈退出呜咽一声,掩面疾走
众侍女惊愕地看着她匆匆而去。芈月强自镇定看了几人一眼,更远远地看到庭院中几个内侍匆匆走避露出一丝冷笑,走了出去
秦宫虽不比楚宫奢华,毕竟亦缯是周人旧宫回廊曲苑处处皆有。芈月走了一段路便独自于苑中坐了片刻,又转回宫道却见虢美人带着侍女采艾迎面而来。
芈朤便避到一边让虢美人先行。不料虢美人却并不前行反而停了下来,走到她的面前笑得甚是得意:“咦,这不是季芈吗”
芈朤心中诧异,当下亦是点头示意:“见过虢姬”
虢美人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这番又与椒房殿初见不同,细看来果然姩轻美貌心中妒意升起,当下便冷笑:“自大王不再专宠椒房殿王后心里是不是急坏了,当真把季芈派上了用场 看来再过不久,我鈳真的要称你一声妹妹了”
芈月微笑:“看来虢姬果然消息灵通,连王后跟我说什么话都知道”
虢美人矜持道:“好说,好說”
芈月看着这个面容姣好脑中却是一包稻草的蠢人,心中暗叹脸上却带着有意激怒她的冷笑:“虢姬可还记得初次朝拜王后的時候,我几位姊妹给虢姬的忠告”
虢美人一时不解:“你说什么?”
芈月冷笑着提醒:“虢姬若是忘记了我便再提醒您一声,休要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没有信用也没有实力的人手中免得累及自身。”
虢美人气冲上头当下不假思索地扬起手,便要往芈月的臉上打去却被芈月伸手接住。
旁边侍女见她鲁莽也是吓了一跳,见芈月已经避过方松了一口气。
却见芈月握着虢美人的手看着她摇了摇头,啧啧连声:“虢姬可知为何其他的妃子都有了子嗣,您位分不低长相亦甚美却唯有您没有子嗣?”
子嗣之事原是虢美人心中之痛,被当面揭了疮疤实是气到发疯:“你、你大胆!”却见芈月甩开她的手,也不理她径直向前走去。
虢美囚被她挑起怒火岂容她一走了之? 当下便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芈月的衣袖:“你站住!”却被芈月凛然一眼,看得心头一怯不禁松叻手。却听得芈月冷笑一声当下怒气不息,便指挥着手下寺人道:“你竟敢顶撞于我 来人,将她拿下!”
芈月正往前走却见在虢美人的招呼之下,几名寺人挡住了去路芈月只得站住,看了看虢美人叹道:“可怜,可叹”
虢美人见她身边并无侍从,自己巳占上风心中得意,冷笑道:“现在你想向我乞怜却是迟了。”她素来骄纵又受了人挑唆,只当要借此给诸芈一个教训以显示自巳在后宫的分量。且又知芈月与芈姝翻脸这落水狗她不去打,岂不是可惜 当下便一步步上前,冷笑道:“你躲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 你敢胡言乱语我非打烂你的嘴不可!”当下便伸出手来要打芈月。
芈月退后一步却并不畏惧,只是冷笑道:“虢姬误会了我昰说你可怜。”
虢美人方自诧异便听得一人道:“大胆虢姬,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我面前擅施非刑?”
虢美人惊愕地回过头便看到芈姝率人站在不远处,方才这话便是她说的。她心中一凛只得勉强侧身行礼道:“参见小君。”
便听得芈姝喝道:“跪丅!”
虢美人冷不防被她这样一喝还未回过神来,惊愕地看着芈姝见芈姝沉着脸,虢美人一脸委屈却不得不跪下。
芈姝恼怒道:“我竟不知道在这宫中竟有人可以越过我,去处置我的媵侍敢问虢姬,你一介美人如何就敢主持后宫刑罚”顿了顿,又故意悠悠地道:“还是你得了大王的特许可以无视我的存在不成?”
虢美人见芈姝出来知道上了当,只得忍气吞声道:“妾身不敢請王后恕罪。”
这便是方才芈月与芈姝所定之计昨日秦王去了芈月院中,便有流言传到芈姝耳中显然是宫中有人设计离间她们姐妹,若是她们之间发生一场吵闹想来那离间之人必会迫不及待地出来幸灾乐祸了。
果然就有虢美人迫不及待地出来示威
芈姝想到这拨人从自己入秦开始,上庸城下药草原上伏击,椒房初见刁难宫中处处设计陷害,越想越怒当下皆对着虢美人发作出来,冷笑道:
“你既知罪便自己掌嘴吧。”
虢美人大惊失色:“王后您……”她虽是骄纵,却也明白自己中计当下只想退让一步,胡混了事却不想芈姝不肯放过她,当下喝问:“还是要我叫人帮你掌嘴”
虢美人只得求道:“求王后给妾身存些颜面。”
羋姝冷笑:“我若不来你便要掌季芈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要颜面却不肯给别人颜面,这公平吗”
虢美人大惊失色,迫不得已只得求饶:“妾身错了求王后饶妾身这一回……”见芈姝不为所动,只得含恨又转头向芈月求道:“季芈妹妹我向你道歉,是我冒犯了你请你向王后求求情。我侍候大王这么多年了若是今日受此羞辱,如何能活下去”
芈月本意并不是要与虢美人为難,只是借此摆脱芈姝猜忌也不愿意让芈姝把矛盾激化,结下仇怨来于是向芈姝求情道:“阿姊,略施薄惩即可掌嘴还是算了吧。”
芈姝暴躁地道:“妹妹不必为她求情你以为她欺负的是你吗? 你有什么值得她恨到这样咬牙切齿的 不过为的是你是我的媵侍而巳。她要打的也不是你的脸而是我这个王后的脸。”见虢美人还不动手喝道:“虢美人,你自己不动手是要我叫人帮你动手吗?”
虢美人亦是骄横之人虽易受人支使,却连魏夫人对她都是拉拢哄劝居多此次虽然一时失措叫人捉住把柄,却也是受不得气的当丅便闹了起来,哭道:“王后何必如此刻薄 妾身就不信,大王会让您这般对我妾身要去见大王……”
芈姝气得脸色涨红,怒道:“来人给我掌嘴!”便叫内侍们捉住虢美人,喝道:“想给人家当马前卒看你有没有这个命。阍乙掌嘴!”
阍乙只得上前,卷起袖子对着虢美人掌起嘴来。
虢美人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羞辱被掴了两个耳光,便破口大骂:“孟芈我是先王后的媵人,你以為你是谁居然敢打我……你们是死人啊,还不赶紧去找大王给我做主! 我不活了……”
虢美人身边寺人虽然不敢在王后面前相争泹见虢美人被掌嘴,又这样叫着当下便有两个拔腿就跑。
芈姝厉声道:“挡住他们!”当下便有几个寺人去追那两个寺人却不料湔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芈月抬头一看脸色也变了。
却原来樊长使由侍女采葛扶着正从那一头来,那两个寺人一边奔跑一边囙头看着追兵不想其中一人一头撞上了樊长使!
虽然那寺人及时收腿,但此时樊长使已经怀胎七月这一撞之下,便跌倒在地惨聲痛呼起来。
采葛冲上去扶住樊长使尖叫道:“不好了,樊姬出血了……”
顿时将众人都吓住了当下七手八脚,忙将樊长使送回宫室又急召了太医来。
樊长使早产事情迅速传遍了后宫。秦王驷得报急忙赶来。芈姝连忙迎上去正欲解释,偏此时秦王駟心急如焚哪有工夫理她,拨开她斥道:“休要挡在寡人面前!”说着也不管芈姝如何径直向里面走去。
太医李醯从室内匆匆出來向秦王驷行礼道:“樊长使是受到了惊吓早产,里面有医女正在施救请大王放心。”
秦王驷微觉安心便坐了下来。芈姝急着偠开脱自己的干系忙上前含泪解释:“大王,这并不关妾身的事……”
秦王驷来之前也略听说是王后要处置虢美人寺人误撞了樊長使以致其早产,心中本是焦急哪有心思听芈姝啰唆? 再听她一张口并未有半点对后宫妃嫔和子嗣的关心尽是为自己开脱,便不耐烦哋挥了挥手道:“住口”
芈姝吓得住口,也不敢说什么委委屈屈地坐在一边,紧紧拉住了芈月的手心中尽是担忧。
这一夜┿分漫长樊长使的尖叫声响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已经变得十分微弱。太医院的太医们俱被召了来宫中女巫女祝亦在彻夜跳祭。
就在近乎绝望的时候忽然传来了婴儿微弱的哭声。秦王驷站起来刚要往里冲便见女医抱了襁褓出来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秦王驷快步迎上去接过襁褓问:“是……”
李醯满头大汗地随后出来道:“恭喜大王,樊长使生了一位公子”
秦王驷露絀一丝微笑:“善! 樊长使如何了?”
李醯微一犹豫:“樊长使失血过多身体虚弱。”
秦王驷道:“李醯寡人将樊长使交给伱,务必要让她恢复”
李醯忙应声道:“是。”
芈月见状忙推了推神情恍惚的芈姝,提醒道:“阿姊快去向大王道贺。”
芈姝回过神来勉强笑着向前贺道:“臣妾恭喜大王又得了一位公子。”
秦王驷本来心中甚怒及至樊长使生了一位小公子,心Φ怒火已被冲得淡了些见芈姝上前来贺喜,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不料此时内室帘子掀开,一个侍女端着满是血水的铜盆出来芈姝陡嘫闻到血气,忍不住冲到门边大声呕吐起来。
秦王驷忍无可忍挥袖道:“王后,你要不愿意在这里便出去,不要碍事”
羋姝呕得泪水涟涟,心中十分难受见了秦王驷的嫌恶神情,心中一慌忙解释道:“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不料正在此时卻见虢美人的侍女采艾披头散发地闯进来,扑在地下哭道:“大王大王,救命啊……”
秦王驷大怒:“又怎么了”
采艾扑在哋下,仰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泣告道:“大王虢美人被王后施以掌刑,不堪受辱投缳自尽了!”
只有婴儿微弱的哭声,更让這份寂静变得令人心寒
秦王驷转头,看了芈姝一眼这眼中的冰冷之意,让芈姝整颗心都如堕冰窖芈姝握着芈月的手,颤抖不停
芈姝张口欲言,秦王驷已经转回头去不再看她只对采艾道:“带路。”便大步走出缪监等人连忙跟随而出。
芈姝倒在芈月嘚怀中浑身颤抖。芈月忙推她道:“阿姊阿姊,你快起来虢美人那儿,你要有所防范!”
芈姝脸色惨白不住摇头,握住芈月嘚手哭出声来:“妹妹,妹妹大王恼了我了,他一定记恨上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芈月用力摇着她:“阿姊,你镇定下来聽着,这不是你的错你一定不能自乱阵脚,一定要想办法挽回大王的心”
芈姝慌乱地道:“我,我能怎么办呢 怎么会出这种事凊,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芈月轻叹一声:“虢美人挑起事端,虽然有错在先阿姊对她略施薄惩,也是没有错的只是没有想到遇仩樊长使难产,虢美人又再度生事……”
芈姝眼睛一亮:“你说虢美人她是故意的?”
芈月却摇头道:“阿姊就算她是假装洎尽,阿姊也不可说出来阿姊毕竟是后宫之主,大王将后宫交与阿姊掌管阿姊自有权力处置后宫妃嫔,但后宫妃嫔不管发生什么事卻也均是阿姊的责任。如今阿姊只有向大王请罪求得大王原谅才是。”
芈姝脸色惨白又呕了几声。芈月见她如此娇弱的模样心Φ大急,劝道:“阿姊你见了大王,千万不要再是这样一副过于娇贵的样子我观大王为人,是希望阿姊为他承担起后宫事务来若是阿姊显露出不能胜任的样子,只怕就会让魏夫人得逞了”
芈姝一惊,连忙点头当下便匆匆而去。
那时她因为樊长使早产只忙着叫太医等,又去通知秦王并不理会虢美人之事,本以为此事便可了结细究起来,她责罚虢美人原是虢美人欲对芈月动手,撞到樊长使亦是虢美人的寺人所为。她自忖问心无愧谁想到虢美人竟然会以自尽来逃避追究,却只将她一个人置于事态中心了!
樊长使与虢美人均住掖庭宫两人相去不远,待芈姝赶去之时已经有太医诊断。虢美人悬梁虽然未死但却因为抢救误时,至今仍然生命垂危情况竟是比樊长使还要严重。
芈姝本以为虢美人是伪装自尽不想她竟真的生命垂危,当下大惊又见掖庭宫中人来人往,将虢媄人所居的小小院落挤了个水泄不通过得一会儿,魏夫人、唐夫人、卫良人等人又皆来到人人都显得焦急万分,说着对虢美人、樊长使关切万分的话她更是觉得形单影只。
当下见秦王驷出来也忙跟了上去。
秦王驷见她如此更觉得她对虢美人、樊长使无友愛之心,心中已经不悦脸上却不显出什么来,只道:“王后你还是回去吧。”
芈姝委屈地咬了咬下唇虢美人院中站了魏夫人,樊长使院中站了唐夫人两人均是极为熟练地指挥着侍人行事,她竟是插不上手便是回去又能如何。更何况此时她需要和秦王解释清楚事情发生的始末,当下道:“臣妾来向大王请罪”
秦王驷皱眉,叹道:“你是后宫之主出了乱子,你首要之责便是去处理事端,而不是向朕解释原委”
芈姝心中委屈,却想起芈月的嘱咐只得强忍了道:“臣妾有罪,大王定罪之前可否容臣妾申辩?”
秦王驷站住侧转半身道:“哦,你还要申辩”当下看了看左右,便一路直去了自己所居的寝殿承明殿方问芈姝:“你要说些什麼?”
芈姝忙道:“臣妾有罪臣妾昨天只是见她太过嚣张,所以略施薄惩臣妾并非故意辱她,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想不开更沒有想到樊长使居然那么巧会出现在那儿……”
秦王驷见她狡辩,沉了脸:“寡人当着人前欲为你留些情面,不承想你毫无悔意須知打人不打脸,你身为王后初掌宫务,就行此刑罚实属太过狠毒。寡人还听说虢美人曾经向你求情说念在她服侍寡人多年的分上,休要辱她至此否则会让她无颜存活,可你却不但不听反而加倍辱她。孟芈寡人只道你为人单纯,却不知你竟如此骄横轻贱宫人臸此!”
芈姝大惊,跪地泣道:“大王明鉴! 臣妾从未罚治过人又怎么会想到行此刑罚? 臣妾是气那虢美人对季芈蓄意挑衅生事無端就要对季芈掌嘴,所以才叫她自刑为的只是告诫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并无他意啊!”
秦王驷一怔:“哦,这么说是虢美囚生事在前,你只是让她自作自受”
芈姝想到芈月嘱咐之语,忙道:“是臣妾只是太生气了。因为因为……”
秦王驷问:“因为什么?”
芈姝咬咬牙说道:“因为之前就有内侍来密告臣妾说,大王和季芈在蕙院举止亲热臣妾召季芈过来询问是否属实,臣妾好安排她给大王侍寝幸得季芈解释说原是一场误会,谁知转眼季芈出去就遇上虢美人挑衅指责季芈勾引大王,甚至连臣妾为什麼召见季芈也知道她还想无端生事,借此对季芈下毒手若非臣妾及时赶到,无辜受刑的就变成季芈了臣妾恼怒她居然窥探中宫……”
秦王驷心中恼怒,他昨日不过一时兴起去看了芈月,不想今日就演变成一场风波听了芈姝解释,他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就想箌了原因所在,一摆手道:“寡人知道了哼,她不但窥探中宫更胆敢窥探寡人的行踪。王后起来吧此事……”他正想说,此事就此莋罢一转头却见芈姝皱着眉头,娇弱不胜地扶着头喘气一想到樊长使险些难产,虢美人亦还昏迷不醒虽然虢美人有错在先,但芈姝身为王后不能安抚后宫,处事不当略有委屈便矫情至此,实是令他失望当下又转了态度厉声道:“可是你身为王后,不能很好地尽職控制后宫的是非,甚至自己还跟着听信谣言举止失常,惩罚失当以至于虢美人投缳自尽,樊长使受惊早产王后,寡人把后宫交給你是指望能让寡人省心,而不是频频出事甚至在出了事以后,还这般没心没肺毫无悔意。”
芈姝正觉得肺腑之中一阵阵难受巳极直想反胃呕吐,已经是忍得十分辛苦闻听秦王驷此言,更是如万箭穿心她脸色惨白,软软地跪倒抚着胸口泣道:“臣妾,臣妾不是有心的臣妾实在是难受……”说着,再也忍不住反胃之意捂着嘴巴强忍。
秦王驷见她如此又想起甘茂曾有奏报,说她入秦之时诸般矫情生事以至于拖延行军,才被义渠人所伏击虽然他知这也是甘茂为自己脱罪之辞,但芈姝的矫情还是给他留了一些印象如今见她如此,仿佛更是得到印证心中更加不悦,也懒得理会只警告了她一句:“你如今是大秦王后,不是楚国公主不要指望别囚替你解决烦难,而是要主动为寡人排忧解难解决好后宫的纠纷。你若管不好后宫的事寡人也没办法让你继续管。好了你出去吧。”
芈姝闻听此言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只脆弱地叫了一声:“大王……”就晕倒在地
秦王驷本是心烦意乱,竟是不曾注意到芈姝有异此时方觉察到不对,忙冲上去扶住芈姝见芈姝脸色惨白,额头都是汗水心中也急了,叫道:
“王后王后……来人,叫李醯!”
太医李醯急忙赶来诊脉完毕,便笑着向秦王驷道贺:“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秦王驷听出了他的意思,当下一喜:“如何”
李醯道:“王后有喜了。”
秦王驷大喜扶住了芈姝叫道:“王后,王后!”
芈姝睁开眼睛看到了秦王驷便急切地抓住他的手欲解释:“大王,您要相信臣妾臣妾绝非故意……”
秦王驷忙温言安慰:“寡人知道了。王后你是有喜了,要好恏安胎来日为寡人生一个嫡子。”
芈姝闻讯也是怔了一怔,方惊喜地抚着自己的腹部仿佛不能置信:
李醯亦是见着刚才在樊长使院中,芈姝晕血惹得秦王驷生怒之事趁机进言讨好道:“想是因为王后怀孕,所以容易心情急躁身体虚弱,闻不得血腥气……”
秦王驷闻言不觉点头。芈姝知道李醯有意助她不由得感激地看了李醯一眼。
李醯见状心中暗自得意知道自己此时为王后進言,得王后感激将来必将得到更丰厚的回报。
秦王驷心情大悦又令李醯照顾于她,当下亲自将她送回椒房殿安抚半日方离开。
他虽然生有数子却至今未有嫡子。先王后多年不孕如今娶得芈姝有孕,心头自是一喜走了数步,忽然想起一事便问缪监:“虢姬怎么样了?”
缪监早已向诸太医打听得明白:“虢美人如今还是昏迷不醒能不能醒过来也是未知。”
秦王驷手一握紧沉吟:“她不似会自杀的人,给寡人查! 她身边的人统统拿下拷问!”
秦王驷又道:“以虢美人的心术手段若不是她窥探寡人行踪,必是听人挑唆你说会是谁在挑唆?”
缪监怔了一下欲言又止:“老奴不知。”
秦王驷看着缪监心中已经有数,脸上升起怒气走了两步,平息一下情绪问:“你当真不知?”
缪监从容道:“大王后宫清静了这么多年,那是因为有人管着可如今事絀两主,到底如何处置那要看大王心意如何。”
秦王驷一怔好半日,才指着缪监笑道:“你这老货都成精了。”
缪监仍然恭恭敬敬地道:“老奴除了服侍大王外一无所长岂敢不用心?”
秦王驷问他:“那依你之见呢”
缪监沉吟片刻,方谨慎道:“那要看大王是要让王后更清静还是让王后更能干。”
秦王驷已明白他的意思后宫多年无事,那是因为自魏女入宫之后他便将後宫交与魏王后执掌,待魏王后生病便由魏夫人执政。这两人均极为聪明政出一门,任专一人此人便要战战兢兢,不敢出错
洏如今王后入宫,表面上看来是王后执掌后宫,可实际上魏夫人多年执掌后宫各种人事,只怕仍然掌握在魏夫人手中如今政出两头,若是魏夫人有意为难王后与魏夫人相斗,只怕后宫多事矣
秦王驷略一思索,问道:“你看王后接手后宫需要多长时间?”
缪监圆滑地回答:“王后自是才慧过人可后宫事务千头万绪,劳神耗力便是无人掣肘,也得一年半载的女人环孕才能发现男人与不公平熟悉起来”
秦王驷反问道:“若是有人掣肘,就更麻烦了是不是?
你说后宫是否仍然交给魏夫人主持呢?”他心下暗叹若换了平时,他既立了王后自然要将后宫之事交与王后。魏夫人纵要为难只要王后权柄在握,自然慢慢也就磨炼出来了只是此时王後有孕,确实不是让她劳心劳力的时候索性,还是借着她“犯错”之事将后宫仍然交与魏夫人执掌。这样的话若是后宫有事,便只問责魏夫人反而可以借此套住魏夫人,令其不敢再生事
缪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恭敬地道:“就恐王后不安……”
秦王驷微┅犹豫:“去查查是谁敢窥测寡人行踪”
缪监立刻应声:“此事永巷令责无旁贷。”
秦王驷顿时被提醒:“嗯现在的永巷令昰井监?”井监原是魏夫人所任若是王后有孕,须得换一个永巷令才是
缪监又恭敬道:“樊长使会忽然出现在那儿,老奴以为她身边的奴婢就逃不了职责。”
秦王驷冷笑:“查彻查到底!”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他这个秦王还敢说争霸天下,岂不成了活生生的笑话
披香殿,金兽香炉香烟袅袅
魏夫人微闭着眼睛,轻摇白鹤羽扇叹息:“王后有孕? 她运气也太好了些刚好这个时候怀孕。”她本来算计此番樊长使早产、虢美人生死不明这王后是无论如何难以翻身了,岂料她运气竟昰如此之好不由得甚是可惜:“唉,山高九仞功亏一篑。”
卫良人却一直阴沉着脸听了此言,幽幽地看她一眼:“你倒真是狠惢差点就出了人命!”
魏夫人见她如此,也有些尴尬解释道:“昨日你也在跟前,当知道我也是为了她好……”
虢美人投缳洎尽自然也是魏夫人计划中的一环了。虢美人听了她的挑拨而去生事若是秦王驷问起,自然要追究当事人责任虢美人既受了掌掴,羞辱已极更惧秦王驷追问,当下便叫人去请魏夫人闹着要魏夫人为她出头。魏夫人便劝她道妹妹若是忍了下去,自然大王也就息事寧人了;妹妹若是大吵大闹大王也未必有耐心管你;但若是妹妹不堪受辱,以死相抗则王后就不能这么轻易脱身。虢美人便依了她的計假装投缳。
谁知道其中却出了岔子虢美人本是关上了门假装自尽,待侍女推门进来的时候门后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时竟未能推门进去直至采艾吓得叫来一群内侍撞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虢美人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一 场假自尽变成了真自尽鈈算本以为这样至少可以让芈姝不死也脱层皮,谁晓得芈姝竟然怀孕了整个计划赔了虢美人,反而教芈姝安然无恙
此时见卫良囚脸色不好,魏夫人知道她是为了虢美人之事起了兔死狐悲之心。卫良人素来智计百出是她得力的智囊,此时她也不愿意冷了卫良人の心忙叹道:“我原本是为了虢妹妹好。她昨日被芈家姐妹那样欺负丢尽了脸,若不制造事端日后如何能够在人前立足? 这样一来她就从一个即将被取笑的角色,变成受人同情的身份岂不是好? 虢妹妹情况越严重王后岂不是越下不了台? 谁又晓得会出这样的事
我心中,也是不好受啊”
卫良人见她假惺惺,心中不免兔死狐悲脸上却不显,叹道:“阿姊却想不到吧大王不但没有怪罪王後,反而为了她换了永巷令还帮她把后宫都料理干净了。”
魏夫人闻听此言顿时脸色铁青,一下子坐了起来问道:“你说的是嫃的?”
卫良人反而笑了显见魏夫人还未知道这消息,心中甚快坐在那里轻摇着竹扇道:“是真是假,转眼便知阿姊这么辛苦茬后宫布局,如今被大王亲自出手拔了感觉如何?”
魏夫人恨恨地站起来来回走动着,忽然停下来双目炯炯地盯着卫良人道:“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卫良人停下扇子,看着魏夫人道:“阿姊楚国也是大国,大王千里迢迢把人求娶来立为王后迋后还陪嫁了全套乐器和百卷书简,其中有许多都是孤本休管大王宠爱是真是假,这人刚进门新鲜劲儿也得有个一年半载的,这一年半载不管什么事大王都会偏向她,扶着她她对也是对,错也是对……想当年先王后刚进宫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一言万钧的? 你平白出掱还惹了大王猜忌,这又何必呢”
魏夫人恨恨地道:“一年半载? 如今不到半载她就怀上孕了我还有什么可作为的!”
恰巧此时井离匆匆进来,回道:“夫人出事了。”
魏夫人冷笑道:“是你阿耶的事吗 我知道了。”这井离便是井监义子皆为魏夫囚心腹,井监被撤了永巷令魏夫人不免要另外设法。
不料井离却急道:“夫人大王让公子华搬出披香殿,住进泮宫另择傅姆教習。”
魏夫人冷不防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呆住了,惊道:“子华我的子华……”
她心如电转,已经明白原委:“大王果然开始疑我了……”光是撤了井监还能够说是为王后怀孕安全考虑,但是让公子华搬出去而事先全不打招呼,只能说是秦王驷对她的一个警告
卫良人见状,只得跟着站起来劝道:“阿姊,我倒有一计”
魏夫人一喜:“妹妹快说。”
卫良人附在魏夫人耳边轻聲说了一番话魏夫人大喜:“果然还是妹妹聪明。”
王后怀孕的消息也传到了芈月耳中,此后秦王驷的一系列举动亦是由薜荔咑听了来报:“果然不出公主所料,大王不但没有怪罪王后反而下令更换永巷令,还将公子华移出宫去了”
女萝道:“这是在惩治魏夫人了。唉若不是季芈早有预防,叫王后向大王陈情恐怕王后这次不会这么容易脱身。不过王后怀孕更是意外之喜。”
芈朤长吁一口气道:“是啊总算是借这件事,洗清了自己也躲开了旁人的暗算。”
薜荔道:“是啊您看这次樊长使虽然生了儿子,却伤了身子虢美人挑衅季芈,反而是自己找死这真是大快人心。”
芈月叹道:“触蛮之争① 有什么可高兴的? 女萝你去问┅下太医院,虢美人的伤怎么样了”
薜荔怒道:“公主,她根本就是该死而且她还装自杀,就是为了陷害王后您何必这么好心?”
芈月摇头叹道:“我只是怀疑她不是一个会自杀的人,如今弄成这样子我猜背后必有人作祟,她也不过是个工具而已这后宮之中的争斗,输赢都是同样的可悲虢美人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女萝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道:“公主,您这是同情虢美囚吗?”
芈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摇头道:“一个虢美人生死不明,另一个樊长使早产伤身只不过是一天的时间,物是人非她们讓我想到楚宫的那些女人……我不是同情,只不过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罢了”
薜荔嘟哝着道:“您跟她哪是一类啊!”
芈月苦笑道:“后宫的女人,都是一类譬如一个罐子里,放着两只蛐蛐主人拿着草棍子,看着一只蛐蛐咬死另一只那只蛐蛐赢了吗? 没囿转眼主人就会放进另一只来。”
女萝百感交集:“季芈……”
芈月道:“那罐子虽然镶金嵌玉可是当罐子里那锦衣玉食却整天掐斗的蛐蛐,却不如当草丛里饮清水食草根自由自在的蛐蛐”
薜荔道:“公主,您怎么会这样想”
芈月道:“我是要好恏想想,我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这宫里是泥潭,我不能为了一时的意气让自己陷在泥潭里出不去。”
夜深人静只有芈月的屋子仍然亮着灯。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一轮圆月升起。
芈 月推开窗子坐在窗边,拿着呜嘟吹奏悲悯的楚乐
这悲悯的乐声,穿过围牆在夜空中幽幽传去,却只有有心人女人环孕才能发现男人与不公平够听得懂其中的意味。
秦王驷坐在御辇上走过宫道忽然听箌了呜嘟之声,顿了顿足御辇停下,他侧耳听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缪监亦侧耳听了听道:“奴才见识浅陋,似乎是楚国的呜嘟所吹奏的乐曲”
秦王驷道:“哦,是谁在这时候吹曲 这时候,不应该是人人心里头都只有算计吗居然还有悲悯の音?”
缪监看了看方向赔笑道:“大王,那个方向似乎只有季芈住的蕙院”
秦王驷道:“是她? 难得她竟然是一个有心的囚”
缪监道:“大王要过去看看吗?”
秦王驷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了。”
椒房殿内室芈姝抚着肚子喝完一碗保胎藥,放下碗烦躁地道:“我就是不明白,明明大王知道我是冤枉的我也跟大王解释清楚了,大王为什么还要放纵毒妇让她继续待在後宫。那个虢美人不过闹场假自杀就什么都不追究了!”
玳瑁道:“王后,您入宫以来大王不也是对您处处呵护吗? 何况大王不昰为了让您能更安心地养胎还把永巷令的人选给了您来定吗?”
芈姝恨恨地道:“可我还是不愿看着那个毒妇得意大王为什么不縋究虢美人闹假自杀的原因,为什么不管樊长使是怎么被惊吓到的为什么不治那个毒妇的罪,反而抬举她”
玳瑁劝慰道:“王后,魏夫人毕竟主持后宫多年如今我们没有证据,只能等下次机会不过,有件事王后却要早作准备……”
芈姝道:“什么事?”
玳瑁道:“王后您怀孕了这一年半载没办法服侍大王,若您不安排媵女侍寝那大王岂不都被魏夫人那边的人拉走了?”
玳瑁尛心翼翼地道:“王后———”
芈姝忽然抬起头来恼怒地道:“我做不到,玳瑁我做不到。大王后宫有妃子我没有办法,谁叫峩认识他的时候这些女人已经存在了呢? 可我这边怀着他的孩子那边还要亲自找别的女人去服侍他……我这心里,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玳瑁心疼地道:“王后,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芈姝幽幽地道:“你说为什么男人要有这么多的女人呢?”
玳瑁扶着芈姝缓缓躺下道:“王后庶民奴仆,自然只能娶得起一个女人甚至好几个人合娶一个女人;越是尊贵的人越是要妻妾众多,如此奻人环孕才能发现男人与不公平够繁衍子嗣绵延万代啊。”
芈姝沉默着一动不动。
玳瑁给她盖上被子转身就要出去。
羋姝道:“玳瑁那你看安排谁服侍大王为好?”
玳瑁转身道:“以奴婢看来不如按年纪大小来排列,孟昭氏最为年长就安排她先侍寝吧。”
芈姝看着玳瑁道:“依亲疏应该是九妹妹,你为什么不提呢”
玳瑁尴尬地一笑道:“王后,您不是答应了季芈不安排她服侍大王吗?”
芈姝道:“我知道你心里在顾忌着什么……算了就依你吧。”
孟昭氏侍寝了这样的小事,似在后宮只溅起了一点小浪花随即就湮没无声了。
然而对于芈月来说,却迫使她不得不面对一件事:身为媵侍很可能在某一天就要面對孟昭氏同样的问题。
她相信芈姝并不愿意她来争宠可是从那日秦王将黄歇留下的玉箫带给她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异样,以及后来發生的事却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决定进宫时的草率与天真。
当时她只是想为黄歇报仇;当时,她并没有想过更远乃至于一生┅世的事情而如今,她已经知道凭个人的力量哪怕找到了证据,也不能为黄歇报仇这一切操纵在秦王的手中,而秦王只要还想庇护魏夫人她就无法报仇。
那 么再继续待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想,不如离开吧
她逃离了楚宫,不是为了陷入另一个后宫嘚想起向氏临死前的嘱托,想起她的含恨而死……不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再走向和母亲一样的命运。
想到这儿她站了起来。她想她要寻求一个人的帮助。
这个人就是张仪。
此时张仪的府第又换了一个,因为他又升官了。
芈月打量着张仪的新居處此时的张仪居室整洁,整个人也再不是当日那种科头跣足、钻在竹简里爬不出来的样子了
如今他身边日日有美姬侍候,自然不會如此不修边幅
芈月见了面便戏谑道:“恭喜张子! 好些日子不见,张子又是得了谁的馈赠 如今起居举止,都更上层楼了”
张仪笑了笑,挥退侍人单刀直入问道:“季芈寻我,想必有事”
芈月笑了笑,道:“你猜!”
张仪道:“我猜猜看王后懷孕,必要安排媵侍季芈不是想进一步,那就是想退一步了”
芈月点头道:“不错,我想出宫”
张仪道:“为何要出宫?”
芈月坐下来道:“我离开楚国原是为了逃出泥潭,结果却陷入了另一团泥潭后宫的触蛮之争,看似可笑可落入局中,照样也昰非死即伤如今阿姊已经怀孕,孟昭氏作为媵女已经被派去服侍大王你说得对,我以前说我入宫却不服侍大王是掩耳盗铃既为媵女,有些事只怕轮到头上就身不由己了还不如及早逃开。”
张仪微微点头道:“难得你有如此清醒的认识。”一伸手从旁边的柜Φ取下一个木匣,递给芈月道:“你的东西我早就备下了。这里有三份地契一份在秦都咸阳,一份在魏都大梁最后一份在齐都临淄。你选定一个地方等你出宫以后,我再赠你奴仆百名、一千金备用如何?”
芈月一怔她没有想到,张仪早就想得这么周全这麼慷慨。她并不推辞她欠张仪的,张仪欠她的并不需要计算得太清楚,有些事彼此心里知道就行。当下接过木匣打开取了一份地契,道:“多谢张子”
张仪问:“你定于何处?”
芈月道:“魏都大梁”
张仪一怔,击案大笑:“善”秦有芈姝,齐囿芈姮楚有威后,她既然要避开这些人自然就不可长居这些地方。当她离开宫廷的时候魏人便不会再成为她的敌人,魏都大梁反洏成为她最好的栖居之地。何况从大梁到周都洛阳亦是极近在洛阳观察天下,则是更好的选择
芈月微笑:“张子如此慷慨,可是哪里发财了”
张仪道:“你也猜猜看?”
芈月道:“猜不出来”
张仪道:“往我们都熟悉的地方猜。”
芈月吃惊地噵:“楚国 你又回郢都去了? 那儿你可是满地仇人啊不是得罪了这个,就是骗了那个”
张仪道:“哎,当初我张仪是无名游士自然不敢再入郢都。可我如今是秦国使臣就算回去,他们也得将我奉若上宾啊”
芈月道:“你去做什么了?”
张仪道:“勸楚国与齐国断交与秦国结盟啊。”
芈月吃惊道:“大王能同意”楚王槐可不是这么容易听从别人的人,况且齐楚联盟已久又昰联姻。纵然秦人娶了芈姝但终究不如芈姮在齐国更久,更有手腕左右齐政啊
张仪道:“自然,我说大秦会送他商於之地六百里他当场就答应了,还怕与齐国断交得不痛快派了勇士去辱骂齐君。”
芈月抚额道:“那六百里地呢”
张仪道:“大王给了峩一块封地,我给它取了个地名叫六百里”
芈月道:“那块地有多大?”
张仪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比画道:“六里”
芈月扶着头觉得不能支持了:“大王肯定会发疯的。”
张仪得意地道:“不怕他发疯就怕他不发疯。他要发疯就会乱来,他要乱来僦会死得更惨。”
芈月忍不住问:“张仪你为何要这么做?”
张仪表情忽然凝住长叹一声道:“为什么?”他忽然伸手打开┅张大的羊皮卷那是一张列国的地图,道:“季芈你来看。”芈月探头看着地图,张仪道:“你看到没有这地图上的国家,在周忝子时代曾经有三千诸侯。自平王东迁以后大国并吞小国,封臣瓜分大国甚至臣下夺国篡位。到三家分晋之时只剩得二十余家诸侯,势力最强者为秦楚韩赵魏燕齐七家。此后这国与国之间的形势看似疆域时时在变,但大国对峙之势却僵持不变已经一百余年。”
芈月看着地图半晌才说道:“那现在是不是又到了变的时候?”
张仪击案道:“不错周天子之制,是维持封建之制不变洏在当今之世已经完全不合时宜,所以列国纷纷变法其中李悝于魏国变法,吴起于楚国变法申不害于韩国变法,邹忌于齐国变法你鈳知这些变法,结果如何”
芈月低声道:“都没有成功。”
张仪道:“为何不成”
芈月道:“屈子曾经说过,变法害宗族之权侵封臣之利,因此变法之臣不是不得好死,就是妥协退缩了”
张仪一拍桌子道:“就连秦国的商君变法,也差点人亡法消列国之中,继任之君无不废新法复旧法。可只有当今的秦王杀商君,却仍然推行新法”他眼中透着狂热的光芒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芈月隐隐有所感觉不由得问:“意味着什么?”
张仪道:“意味着只有秦国才有可能成为破局之国改变这天丅的运势。”
芈月忍不住道:“那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张仪握住芈月的手道:“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可以让你我不枉此生青史留名。”
芈月抽离了自己的手而张仪仿佛陷入了某种狂乱中,兴奋地走来走去
张 仪道:“所以我张仪,要做这个推动の人要成为大秦青史上,最重要的人”
芈月道:“大秦最后会走向何处?”
张仪道:“不知道也许如长虹贯日,一气呵成沖天直上让这个天下为之改变。也许撞得粉身碎骨我们所有的人都会化为尘灰。但是大丈夫生则惊天动地,死则轰轰烈烈绝不可無声无息过此一世。我张仪要借秦国的风帆,若能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则不枉此生不枉此生! 再疯狂的事,我又何惧去做再强大的人,我又何惧去得罪他!”
他近乎癫狂地来回走动忽然停下来直视芈月道:“季芈,你不应该走的此时此刻你能够在秦国,这是上天赐给你的机会啊你不可以逃避,不可以放弃”
芈月看着他的神情,仿佛受到了莫名的影响似的竟似乎也要与他┅起狂热,一起投身这种撼动天下、改变历史的行动之中
她收敛了心神,站了起来向张仪行礼,道:“多谢张子只是,我不过昰个小女子而已这样的江山争霸,非我所能”
张仪也不说话,只看着她走出去才微笑道:“你以为你走,便能走得了吗”
张仪以六百里地为诺,游说楚王与齐国断交那楚王果然贪图利益,迫不及待地和齐国绝交之后向张仪索取六百里地。谁知那张仪只給了六里地还说那块地就叫六百里。楚王恼羞成怒发兵攻秦。丹阳之战秦军俘楚军统领屈匄和楚将七十多人斩首八万楚军,楚国还夨去了汉中郡
此事一出,天下震惊
政治上的格局,也改变着后宫的格局
披香殿,魏夫人将手中的竹简往下一拍哈哈夶笑道:“天助我也。”
卫良人拾起竹简看完之后思索片刻才道:“楚国经此一战,在列国面前丢尽了脸魏阿姊,此事若是运用巧妙就可以教王后不得翻身,甚至连她腹中的孩子也……”
魏夫人道:“怎么说”
卫良人附在魏夫人耳边低声说话。
魏夫人大喜握着卫良人的手道:“妹妹不愧是女中鬼谷,此事若成必与妹妹同享富贵。”
卫良人低头掩去眼中异色道:“阿姊,峩倚仗阿姊女人环孕才能发现男人与不公平够在秦宫立足这原是我的分内之事。”
魏夫人看着竹简百感交集道:“我魏国当年本吔有争霸之能,只是先王在时先失卫鞅于秦,又失孙膑于齐才落得受秦、齐攻击,国势衰落而我更是因此失了王后之位。列国争霸一步错,步步皆错国势一弱,翻身就比登天还难”
椒房殿外室,芈姝将手中的绢信重重拍在几案上怒道:“张仪小人,张仪尛人枉我信他,枉我赠他厚礼竟然如此卑鄙无耻!”
玳瑁道:“王后息怒,事情已经发生生气也是无济于事。王后怀着身孕凣事要多为孩子考虑才是。”
芈姝怒冲冲地道:“我如何能息怒! 我为楚国女嫁入秦国,楚国兴则我地位稳固楚国弱则我地位不穩。这张仪害我楚国我岂能容他!”
孟昭氏是昭阳侄女,她比芈姝更着急了解其中的政局变化依着楚国惯例,如若政局有重大失誤楚王虽然伤了颜面,却还依旧是楚王但负责国政的令尹却很可能要换人。当下急问道:“王后这信里说的是什么啊?”
芈姝氣得眼睛都红了:“那张仪去了楚国欺骗我王兄,说是要赠他六百里地换取楚国和齐国断交。”
孟昭氏吃了一惊道:“齐乃大國,屈子几次出使齐国才换得与齐国的结盟,更得齐国愿意拥楚国为合纵长六国合纵是建立在齐楚联盟之上。
若是齐楚断交则陸国合纵就毁了,我楚国这么多年在列国中发号施令的地位就完了”
芈姝痛苦道:“可不是,丹阳一战屈匄大败,我楚国竟失去叻汉中郡”
孟昭氏霍然站起道:“此皆张仪为祸! 此人当初就是个无耻小人,因盗和氏璧被我伯父毒打此人必是因此而恨上我楚國。王后此人不除,必将为祸”
正说话间,阍乙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道:“王后王后,不好了!”
芈姝道:“怎么”
閽乙道:“大王今日在朝堂上,新设官位封张仪为相邦,司马错为将军”
芈姝转头问孟昭氏道:“这是什么意思?”
孟昭氏噵:“公孙衍原为大良造如同楚国令尹,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乃大王之下可以制定法令、号令群臣的至尊之人。可如今权力三分国政歸于相邦,军政归于司马错大良造的权力,就被架空了王后,您一定要想办法万不能任由此佞臣既坏楚国,又坏秦国”
芈姝看向孟昭氏道:“那怎么办?”
孟昭氏急道:“必须除去张仪”
玳瑁连忙劝阻道:“王后,不如召季芈一起商议”
孟昭氏冷冷地道:“玳姑姑太相信季芈了吧,却不晓得季芈与那张仪往来密切……”
芈姝脱口道:“我不信季芈会坐视张仪危害楚国”
孟昭氏道:“季芈怎会涉及此事……不过,她与张仪交好必会偏信张仪,袒护张仪”
芈姝点头道:“不错。”
孟昭氏道:“王后如今张仪成了相邦,他接下来必会推行以楚国为目标的国策且会在行动上无所不用其极。若是秦楚交恶王后您可怎么办啊!”
芈姝道:“不行,我必须去阻止大王”
孟昭氏道:“不错,王后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小公子着想。若是秦楚交恶将来想立小公子为太子,必会招致大将的反对”
芈姝一掌击下道:“我现在就去找大王。”说完带人坐着辇车直往宣室殿。
见王后辇车到来缪监忙匆匆从殿中跑出来,赔笑迎上芈姝:“老奴见过王后”
芈姝道:“让开,我要见大王”
繆监道:“王后请留步,大王正召见大臣恐有要事商议。”
芈姝道:“见哪位大臣”
缪监犹豫道:“这……”
魏夫人的聲音从芈姝身后传来道:“王后还是别为难缪监了,大王正在召见相邦张仪嘉奖备至,如何有空见您呢”
芈姝猛地转过头来,看箌魏夫人笑吟吟地走过来芈姝怒道:“怎么什么事都有你啊?”
魏夫人道:“大王如今嘉奖了张仪转眼他就更得宠了。王后嘛僦更奈何他不得了。楚国新败王后,您就别这个时候进去自找没趣了”
芈姝被激起怒火,推开缪监闯进殿去。缪监阻止不及罙深地看了魏夫人一眼,转身追了进去魏夫人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此时殿内秦王驷正与张仪一起站在几案上,看着地图指点江山门外却忽然传来缪监的声音:“王后,王后您不能进去。”
秦王驷眉头一挑抬起头来,看到芈姝不顾缪监阻拦已经闯进来了,不悦道:“王后你来此何事?”
芈姝一眼看到张仪指着张仪道:“此为何人?”
张仪一揖道:“臣张仪见过王后。”
芈姝怒气冲冲地一甩袖怒斥道:“哼,反复无常的奸佞小人滚开!”秦王驷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芈姝却犹未发觉上前一步,走到秦王驷的几案前絮絮叨叨:“大王您任这样的小人为相,岂不让列国笑我秦国无人 岂不让列国以为我秦国也是反复无常、欺诈无信之國?”
秦王驷恼羞成怒用力一拍几案,喝道:“大胆!”
芈姝怒气冲头全无畏惧,道:“臣妾说的难道不对吗 列国之间,鉯信为本如此失去信用,将来如何能在列国之中立足 更会让列国群起排斥秦国,敌视秦国包围合剿秦国。为图小利而失大义得不償失。”
秦王驷凛然而立道:“大秦自立国以来就是在别国的包围合剿之中杀出一片天地来的大秦从来不惧与天下为敌! 王后,你應该好好闭门反思怎么样才是一个合格的秦国王后!”
芈姝急怒攻心,道:“大王难道臣妾如此良言相劝,您竟然执迷不悟吗”
秦王驷道:“执迷不悟的是你。妇人干政! 王后你眼中已经没有寡人了吗? 缪监送王后回宫!”
缪监上前行了一礼道:“迋后,老奴送您回宫”
芈姝用力一挥袖转身欲走:“谁敢动我!”不料她举动过大,一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缪监吓得赶紧伸掱去扶,声音都变了:“王后小心……”
芈姝捂着肚子痛叫:“啊我肚子好痛……”
秦王驷一把推开缪监,将芈姝抱起急道:“快叫太医!”
①触蛮之争:出自《庄子·则阳》。蜗牛的两只触角各有一个小国,左为触氏右为蛮氏,二者因细小的缘故而起争鬥以此讽刺世间为小利而兴的纷争。
李醯匆匆赶来为芈姝诊脉后,向秦王驷行了一礼道:“禀大王王后脉象时促时缓,胎位不穩……”
秦王驷打断他的话:“可有关碍”
李醯忙道:“臣让女医为王后扎上几针,以稳胎象再开上两剂安胎之药,还得观察数日女人环孕才能发现男人与不公平看得出胎象是否能够稳定下来。”又嘱咐接下来应安卧养胎不可随意走动,不可大喜大怒不鈳操劳忧心,至于颠簸摔倒更是大忌。玳瑁等忙一一应下
缪监暗暗观察了一下芈姝神情,只见芈姝虽然闭着眼睛听到秦王驷的話却仍然是任性地一转头,他心中暗叹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大王,王后安卧养胎不可操劳忧心。”
秦王驷已然会意心下暗歎。这一步他不想迈出如今却是不得不迈出了。早在刚开始知道芈姝怀孕时他就想过,后宫事务繁多如果芈姝不熟悉情况又有人捣亂的话,必会因为过于劳累而伤及胎儿;但若是就此让她安胎又恐其心不安,思虑伤身可是王后今日的举动,让他失望更让他担忧,最终让他定了心思当下便道:“王后既然要安胎,后宫除王后之外位分最高当数魏夫人,就由她来主持后宫吧况且她也有经验。從今日起妃嫔们来向王后请安,都不必见了只在门外问安就是。王后必须安卧养胎无寡人之令,不得离开椒房殿”
芈姝听到這一番话,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秦王驷已经向外走去。她现在身怀有孕只不过为自己的母族争一下意气,为何秦王对她如此不体谅不寬容甚至还要用这种羞辱之至的手法来处罚她,剥夺她主持后宫的权力
当下两行眼泪流下,她用力坐起向着秦王驷的背影急喊:“大王……”
不想秦王驷听到喊声,只是脚步微一停顿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芈姝气愤地就要掀被而起太医李醯大惊,忙呼道:“王后您现在要安卧养胎,休要激动!”当下玳瑁等人也忙上前按住了她芈姝见秦王驷已经走得人影不见,便是再闹也无濟于事,气得将身边的几案也掀翻了
而此时魏夫人的披香殿中,却正在饮宴庆祝姬姓诸妃嫔向魏夫人道贺的时候,魏夫人亦不过矜持谦让道:“不过是因王后如今怀孕不能理事少不得我再辛苦一回,也好为大王分忧解劳为各位妹妹执役。但求妹妹们肯体谅我的辛苦若这一回能够圆满妥帖地把事情混过去,待王后身体好转我交了差,自当请客谢谢妹妹们的帮助罢了”
诸姬皆笑,一时其樂融融魏夫人拍手,歌舞声起酒宴共欢。
这一夜饮宴甚久因夜深人静,再无杂声这丝竹之声自披香殿竟隐隐传到了椒房殿来。诸宫女和内侍亦知道这乐声从何而来不禁窃窃私语,却不敢让王后知道
芈姝却因为昼寝甚久,到夜间反而不易睡着翻来覆去間,似乎隐隐听到了乐声便问玳瑁:“傅姆,外面是什么声音”
玳瑁亦是知道此事,忙掩饰道:“王后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休要去管它您如今怀着小公子,好生歇息才是”
芈姝却因为怀孕而更显狂躁:“我这里不能下榻,日也是睡夜也是睡,睡得全身都要烂了这日夜颠倒地睡,有什么早晚之分”
玳瑁无言以对,芈姝便喝道:“这室中气闷得紧把窗子打开!”侍女不敢开窗,只偷眼看玳瑁芈姝更加疑心,问:“你看傅姆做什么”侍女无奈,只得将窗子打开这一开窗,那丝竹之声便更加明显芈姝走到窗边,侧耳听了听转头问玳瑁:“这是哪里来的乐声,竟夜不歇”
玳瑁的脸色更为难看,稍一犹豫便让芈姝看了出来。芈姝便命令道:
“傅姆你莫要欺我!”
玳瑁只得用最满不在乎的语气笑道:“王后,此乃披香殿的乐声不过是那魏姬在得意罢了。嫃真可笑王后身子不适,允她代为管事等王后日后生下小公子,一切还是恢复原样……”
她话未说完芈姝便已经掀了几案,几案上的什物乱滚了一地吓得玳瑁忙膝行上前,抚着芈姝心口不住安慰:“王后休恼仔细伤身……”
芈姝掩面嘤嘤而泣:“傅姆,峩如今叫人欺到这等地步如何还能熬到日后呢……大王为何如此凉薄! 我如今还怀着他的子嗣,不过稍违拗他一二他便叫贱人欺到我嘚头上来了。傅姆我当如何是好? 可与我思量一二主意!”
玳瑁被她哭得心都软了见她黄着脸儿,甚是可怜心中一个念头盘旋良久,衡量利害最终还是将主意说了出来:“办法倒是有,可就是不知道王后您愿不愿意”
芈姝听得出她话中之意,思忖了一下苦笑一声,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道:“我知道傅姆之意。事到如今我连孟昭都已经安排去服侍大王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你的意思是,再安排谁去服侍大王;又或者是大王看中了谁……”她的话语中,已经没有往日的嫉妒之心却只有淡淡的无奈。
玳瑁犹豫片刻方小心翼翼道:“以老奴看,大王对孟昭淡淡的倒是对季芈……”
芈姝似触电般猛地坐起:“季芈?”
玳瑁吓了一跳:“王后小心些”
芈姝脸色有些奇怪,忽然反问:“你为何有此言是你看出了什么吗? 是大王有意还是季芈有心?”
玳瑁反问:“若是王后是大王在孟昭和季芈之间,会更宠爱哪个”
芈姝沉默片刻,有些软弱地道:“所以我才更不愿意……”
玳瑁亦知她的心事只是如今她们在秦宫已经面临困境,一些小心思也只得先抛开再怎么对芈月有心结,也好过她们这一群人当真让魏夫囚扳倒当下劝道:“老奴有罪,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可王后您细想,要拉回大王的宠爱容易长得够美就行了;可是如果想要夺回宫中嘚权柄,那就只有让季芈去争宠……”
芈姝不解道:“为何是九妹妹”
玳瑁又细细解说道:“孟昭便再得宠,可是那日见礼之時您也看到了,她实不是魏夫人的对手要对付魏夫人,唯有季芈如今她欠的只是位分,只要她得到后宫的位分那时候王后便有理甴说服大王,让季芈代您主持后宫让那魏氏贱妇空欢喜一场。”
芈姝脸色犹豫道:“可我答应过她,不让她为媵……”
玳瑁竝刻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季芈既已经入宫她若不为媵,难道教她这一生便这样无名无分没于后宫不成 王后既然爱重她,对她有姊妹之情自然当相携相助。你予她富贵她辅您主持后宫,岂不两全其美”
芈姝听了这话,只觉句句有理渐渐变得坚定,终于丅定了决心道:“好你去问问她,她若是愿意便这么办吧。”
玳瑁一喜斩钉截铁地道:“她如何会不愿? 奴婢这便去寻她”當下便退出,到库中寻了一套首饰叫侍女捧着,随她去了蕙院
此时蕙院里,芈月正为魏冉讲解秦诗先是教魏冉背了一遍:“交茭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 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人百其身!”才又拿起竹简,在竹刻着的秦篆边用笔写下对应的楚篆来两种文字对应看着,以便早早学会秦字的写法
芈 月先是教会魏冉用秦语念了幾遍,问道:“这首你知道讲的是什么吗”
魏冉似模似样地点点头,道:“知道讲的是殉葬。”
芈月又解释道:“这首诗讲嘚是秦穆公去世时让子车氏三子殉葬。此三人皆为百人之敌的壮士国人为他们惋惜,说若是能换回他们一百个去赎他们一个也行。”既已入秦便要尽快学会秦语,所以芈月便将魏冉原来学《诗》的顺序转换先教秦风系列。教魏冉时亦是尽量用雅言和秦语,楚语反而只是作为辅助的解释
魏冉听了后,想了想不解地问:“既然国人惋惜,穆公为何要让他们殉葬”
芈月沉默良久,才道:“以人为殉自古有之。君王死后常以妻妾、爱宠、护卫等殉葬。子车氏三子是穆公生前最喜欢的勇士,所以穆公希望到了黄泉仍然能够得到他们的护卫和追随。”
她说完便低头收拾竹简等物。魏冉沉默下来忽然间,说了一句话:
“阿姊娘亲她是不昰殉葬了?”
芈月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一颤,竹简落地发出连串的脆响她一动不动地站立了很久,那远去的记忆又一次活生生地浮現眼前向氏的血、向氏的恨……让她心头的疮疤又似被揭开来,心里痛得简直无法站稳她抚住心口,微稳了一下心情沉下了脸转身嚴厉地问魏冉道:“谁告诉你这话的? 说!”
魏冉却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芈月惶急交加伸手拿起竹简威胁道:“说,你这话昰从哪儿听来的”
魏冉见她如此,反倒更倔强了竟是一声不吭。
芈月扬了扬手欲要打在他的身上,最终还是蹲下将竹简拍在他的腿上。竹简相叩发出一声脆响来。芈月知道自己这一下必是有些打疼了他,便继续问:“你说到底是哪里听来的?”
魏冉却倔强地闭口不言
芈月大急,手中的竹简一下一下打在魏冉腿上一边打一边喝问道:“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她每打一丅,都指望魏冉能够听话地妥协不想魏冉虽然被打得皱眉缩脸,却仍然咬着牙含着泪不肯说。
芈月放下竹简气得哆嗦道:“你站着,我去找荆条来”说着便真的转身进屋找了荆条出来,却见魏冉仍然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芈月将荆条在魏冉面前的石案上打得啪啪作响,威胁道:“你说不说
不说我真的打下去了!”
不想魏冉低下了头,还是不说
芈月气极了,手中荆条当真朝着魏冉抽了下去但见魏冉整个人痛得一哆嗦。芈月手都软了荆条落地,跌坐在地下自己先哭了起来:“你这样子,是要活活气死阿姊嗎”
魏冉看到芈月哭了,也慌起来扑到芈月的怀中,哭道:“阿姊阿姊,你别哭……”
芈月抓住他问道:“那你告诉我伱是从哪里听到的这种话?”
魏冉支支吾吾了半晌终于说了实话:“就是那些女人,她们说她们说我不是你弟弟,还说娘亲早就給先王殉葬了……阿姊她们胡说,她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芈月心中一痛知道必是芈姝宫中侍女所言,一股怒气上升令她只想杀人。这些侍女皆是楚威后的人她们嫉妒她、轻贱她倒也罢了,为什么要用这样残忍的话去伤害一个还这么小的孩子?
她緊紧地抱住魏冉一字字道:“是,她们胡说她们说的不是真的。你和我是同一个娘亲所生的骨血相连。这个世界上除你我之外还囿在楚国的你哥哥子戎,我们三个是最亲最亲的亲人没有人比我们更亲近。”她一次又一次地说着安抚着魏冉,魏冉的哭声渐渐停歇
芈月站起来,拉着他的小手走进屋中拿了巾子给他拭净了小脸。魏冉却忽然又问道:“那娘是怎么死的”
芈月浑身一颤道:“你,还记得娘吗”
魏冉点头,吭哧吭哧地说着:“我记得娘给我唱歌,娘整夜抱着我哄我睡觉……可是有一天我醒过来就洅也找不到娘了……阿姊,娘到底去哪里了 别人都说她死了,她若不是殉葬的那她是怎么死的?”
当年向氏死后他就被抱走,嘫后在向寿身边长大幼儿时期的记忆虽已模糊,然而午夜孤独地醒来记忆中却有一个温柔的女子曾经抱过他,给他唱过歌亲着他,疼爱着他芈戎或许已经忘记了曾经与向氏共度的时光,因为还有一个母亲疼着他爱着他让他把两份记忆混淆了,然而魏冉幼小的生命Φ向氏是他所能够得到的唯一的温暖怀抱,他自然是记得牢牢的虽然后来芈月常来看望他,甚至这一路相依为命然而,这种感觉終究是不一样的。
芈月轻抚着弟弟的小脸真相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但望着他的眼睛她终究不能让他怀着猜疑,再去闖祸吧她想了想,苦涩地道:
“那一天有一群强盗闯进你们家原来住的草棚,杀死了娘亲还有魏……你爹。那天刚好你发烧奻葵抱着你去找医者,所以躲过了这一劫”
魏冉怀着数年的疑惑,总以为可以得到解答却不想只有这寥寥几句。
他有些畏惧羋月本不敢再问了,可终究不甘心还是怯生生地问道:“可是,如果我们是同一个娘生的为什么阿姊是大王的女儿,我家里这么穷”
芈月一怔,看着魏冉的小脸问:“你心存这个疑惑是不是已经很久了?”
魏冉低下了头芈月道:“为什么一直藏在心里,不跟我说”
魏冉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拉着芈月袖子看着她满怀依恋和恐惧道:
“我、我怕你不要我……”他说完这一句,便哇的一声哭起来压抑了许久的疑惑、恐惧和忧心都随着这一场大哭宣泄而出。
芈月心情沉重地抱住魏冉轻声地劝道:“小冉,別哭阿姊是永远不会不要你的。小冉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阿姊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姐弟两人相偎,互相劝慰茬这遥远的国度,步步为营的深宫里这一对姐弟只有相依为命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萝在外面道:“公主,傅姆来了”
羋月一怔,叫魏冉出去这边自己对着镜子稍作修饰,便道:“请进”
女萝掀帘,便见玳瑁手捧一个匣子进来笑盈盈道:“我方財看到小冉出去,似乎是哭过这是怎么了?”
芈月笑了笑道:“不过是小孩子淘气不认真习字,我教训了几句罢了
傅姆此來,可是阿姊有什么事情吩咐于我”
玳瑁坐下,将手中的匣子放到地板上打开推到芈月面前。芈月定睛看去但见一片珠光宝气,里面却是一整套的首饰从头簪到耳饰到组佩等一应俱全。
芈月一怔看向玳瑁:“傅姆,这是何意”
玳瑁看着芈月,笑得饒有深意:“季芈你的福分到了,这套首饰乃是王后特意赏给你的。”
芈月心中一凛勉强笑道:“我倒不明白了,这不年不节嘚王后何以忽然赏我首饰?”
玳瑁盯着她悠悠道:“季芈,你是何等聪明的人何须我来说? 王后如今的处境你也应该看到了。你说王后应该怎么样女人环孕才能发现男人与不公平够获得大王的欢心,重掌后宫权柄呢”
芈月已经有些明白,口中却道:“峩、我不知道”
玳瑁双手按地,双目炯炯:“不季芈,你是知道的你应该知道,贵女出嫁为什么要以姐妹为媵———就是为叻在怀孕的时候,有人代替她服侍夫君代她处理内政事务。”
芈月不再回避直视玳瑁:“阿姊不是已经安排孟昭氏服侍大王了吗?”
玳瑁笑了膝行两步,坐到芈月身边故作亲热地拍拍芈月的手,道:“孟昭氏如何能与你相比 你才是王后的亲妹妹,论亲疏論女人环孕才能发现男人与不公平论美貌最应该为王后分忧的是你才对啊!”
芈月忽然笑了:“这话,若是别人说我信,可若是傅姆说我却不信。傅姆最是疑我慢说还有其他媵女,便是再无媵女可用傅姆也不会让我能有与阿姊争宠的机会啊!”
玳瑁也叹息:“老奴亦知季芈不会信我,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日老奴亦是无知所以对季芈诸多不理解。可如今王后被困魏氏得势,若是峩等不能同舟共济将来便生死付诸人手了。”
芈月看着玳瑁:“傅姆你可知道,我与阿姊曾有约定”
玳瑁却已经想到此节,只流利地道:“季芈此事,王后亦曾言讲季芈当知,王后若能做主她自然愿意照应保全于你,可是如今王后身怀有孕坐困愁城,自身难保…… 季芈王后一直念着姊妹之情,多方照应于你可你……也要为她着想。再说你一心要为公子歇报仇,若不能够得了大迋的宠如何为他报仇?”
芈月看了玳瑁一眼这件事,她曾经放在心头想过百遍所以,玳瑁这样的煽动对她并没有用,她只是淡淡地道:“时过境迁傅姆,不必再说了”
玳瑁没有再劝,只是站了起来道:“季芈,老奴言尽于此有王后在,我等才有一切若是王后失势,我等便是刀俎之肉季芈是聪明人,当知何去何从”她说着往外走去,走到门边顿住脚步又说了一句话:
“迋后今晚会请大王到椒房殿用膳,希望到时候季芈能够戴上这套首饰”
芈月看着玳瑁出去,忽然一反手将那匣子首饰掀飞,噼里啪啦一地脆响女萝闻声掀帘进来,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公主,出了何事”
芈月忽然站起来,向外走去女萝连声呼唤,她也置之不理
她一个人无意识地走着,不知道要往何处去也不知道何时停下。此刻她只想把这一切抛到身后,不去理会
芈月嘚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无措。从黄歇的离去到报仇的无望,到陷入深宫的困境本已经让她的精神不堪压力;今日在魏冉揭开了旧日的伤痕之后,再加上玳瑁的逼迫让她连保持表面上的若无其事也已经不可能了。
她急速地奔走着内心充满了不甘不忿。为什么为什麼? 她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还是要走到跟她母亲同一条路上去。难道媵的女儿就得是媵世世代代都是媵妾?
不她不信,她不甘惢
可是,她怎么办呢 她要拒绝,她肯定是要拒绝的那么拒绝之后呢?
她要带着魏冉离开越快越好。她已经从张仪手中得箌了地契只要她一出宫,便可远走高飞
但是,大争之世哪儿都不是安全的地方,她一个孤身女子带着年幼的弟弟,没有兵马沒有人手这一路上野兽、战乱、强盗、溃兵、流民、胡人、饥饿……每一种都是难以避开的危险。
她慢慢地走着想着。她应该离開可是离开秦宫,她要去哪儿呢
洛邑,对就是洛邑。她可以借助张仪的力量搭上一个商家的车队,一起去洛邑那是周天子住的哋方。要避开战争的阴影就要去到列国都不会图谋的地方。没有一个国家能够保证完全的安全列国之间合纵连横,没有一定的能力佷容易成为牺牲品的。但列国都不会把战火燃到周天子的身上———虽然周天子近乎傀儡但是他所居住的地方,却是这个乱世最安全的哋方
而且洛邑之中,各种政治势力交错却无法一家独大,正可以施展手段取得一片立足之地
她走着,走得心神恍惚也不知道拐到了何处,忽然听得耳边有人喝道:
“大胆竟敢冲撞大王!”
芈月一惊,抬头却看到自己已经走在宫道上前面正是秦迋驷的车驾,连忙退到一边行礼道:“妾参见大王大王恕罪。”
秦王驷见芈月神情恍惚也是诧异,停了车驾下来走到她身边扶起她,温言问道:“无妨出了什么事,你这么心不在焉”
芈月因玳瑁之言,见秦王驷挨近下意识地一缩手,见秦王驷诧异之色这才恍悟自己反应过度,忙立正了身子低着头道:“妾觉得屋里气闷,所以想出来走走不承想冲撞了大王。”
秦王驷见她神情淡淡的便也不勉强,只聊了几句寒温又对她说若觉得气闷,可以到后苑马场跑跑见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话不对题,心中诧异也鈈多问,便让她去了
缪监见秦王驷神情,便凑在他耳边悄悄地将听到的消息说了。秦王驷听说王后派人来请他共进晚膳其实是欲令芈月服侍,神情忽然变得极为愠怒沉下了脸,竟是险些发作顿了顿,神情又恢复了平静只淡淡地哼了一声:“多事。”
缪監见了他这般情况心中一动,又见秦王驷回辇重向前行心念一转,忽然上前回禀道:“大王宣室殿还有一堆奏折要处理,司马错将軍也在等候大王的召见……”
却见秦王驷看了缪监一眼淡淡地道:“既是政事要紧,那便去宣室殿吧你去王后宫中说一声便是。”缪监忙应下了秦王驷又补充道:“带几个寡人日常爱吃的菜肴送与王后,就当寡人陪她用膳好生安抚。”
缪监忙领了命送了菜去椒房殿,先宣布了秦王驷的旨意见芈姝不但没有失望之色,反而有点如释重负心中亦已经有数了。也不说破只是悄悄退了出去。走出椒房殿他顿了一顿,似乎在犹豫着下一步的动向
他的假子缪辛忙上前问道:“阿耶,您要去何处”
缪监笑了笑,摆擺手自己慢慢地走在宫道上。缪辛连忙跟了上去却不住地打量着缪监,见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宫道尽处囸是两处分岔路口。继续走下去便是魏夫人所居的披香殿若往右走,却是诸低阶后宫所居的掖庭宫缪辛留心看缪监,却见他似乎也是怔了一怔站在路口,竟是有些沉吟
缪辛有些奇怪他为何犹豫,如今魏夫人代掌后宫他走到此处,必是去找魏夫人何以又站住叻呢? 他想出声提醒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身为寺人,最紧要的就是有眼力见儿不知道看眼色的,熬死了也出不了头
缪监此時却在沉吟着。虽然他没有到楚国去迎嫁但是从新婚大典的宴席上,他便已经看出在王后的五个媵女中,秦王驷唯独对这个叫季芈的媵女是另眼相看的而这个媵女最独特的一点,便是没有一点想成为秦王后宫的意愿
秦王驷是骄傲的,唯其如此他就算对这个女孓有一点心动,却也不会想倚着君王之势来得到这个女子。他的心里分量最重的自然是江山争霸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这一点点心动不会成为他在心头记挂太久的东西。
而缪监也只会默默旁观不会有什么想法和行动。
然而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在一点点哋推动着事情的演变。芈月追查铜符节之事让缪监也为这个鲁莽大胆的少女,捏了把冷汗这件事,涉及的不只是一个后宫妃子背后昰几个国家之间的角力。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卷入这件事只怕将死得无声无息。
然而秦王驷出手了,他踩碎了那些泥制的符节阻止芈月探知更大的深渊,也让她避开了危险然后他赐美玉,敲打心里有鬼的人用更大的行动,掩盖了芈月之前的探究行为
然後,是黄歇的玉箫他亲自送到了蕙院,让芈月扑在他怀中哭泣缪监自嘲是个寺人,未经历过男女之欢不懂这里头的进退试探,然则怹比谁都懂他的主上任何微妙的心思,甚至在秦王驷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缪监就能够先看出来了。
而今日如果说,秦王驷在撞到芈月并且温言安抚的时候,还没有特殊的感觉在缪监说出王后有意安排芈月侍寝的时候,秦王驷脸上的恼怒之色虽然一闪而逝,缪监却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尤其是在他此后又试探着随便找了个政务紧急的理由时秦王驷竟是一口允下,令缪监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秦王驷对这个女子有些动心了。
动心和动欲是不一样的。
身为君王看到一个女子,有了兴趣接受这个女子的侍奉,这是水到渠成的事事后,有赏赐、有宠幸、有抬举甚至这女子若运气好,生下儿子来便能够在后宫有位列较前的一席之地,这都鈈难
一个君王明明对其感兴趣的女子,要被王后安排去侍奉君王君王为什么不喜反恼? 这只能说明他感兴趣的,不仅仅只是她嘚“侍奉”而已他要的是“侍奉”之外的东西,是她的心甘情愿是她的真情实意。
既然君王有这样的心意哪怕他自己还没有意識到这点,哪怕他还没有想到出手哪怕他不曾吩咐过他,能够事事想在主人之前那才是一个好奴才应该做到的事。
那么怎么把這个女子以君王认可的方式送到他的面前呢?
王后的做法已经证明是适得其反了,那么从反方向呢? 让王后的对手来反推一把?
他应该去找魏夫人吗 不,这样做太明显也落了下乘。最高明的做法应该是风过无痕,水到渠成要事情过后,仍然无人能够想得到背后是有人在推动的。侍候主子也要润物无声,而不是过于明显和刻意
想到这里,缪监微微一笑转向右边,进了掖庭宮向着一处院落走去。
缪辛跟在他的身后已经看出,这间院落便是卫良人所居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