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们诺儿是个傻傻的女子，喝了半辈子的丹江水因为南水北调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在他乡的土地上酝酿出这部54万字的长篇小说，已完稿慢慢发出来，以此祭奠消失的村庄和村庄里发生的事情那些年，那些爱那些人们……
前些日子发了几章，因为没有完稿改动了许多，所以停下没发叻如今正式开始，丹江的女儿用一颗纯洁的真心请各位友友能多多指导，多多关注诺儿！
甄家庄位于豫西南的丹江湖畔
丹江，发源于陕西南部秦岭是汉江的主要支流。古时曾称丹江为“粉青江”因尧帝的长子丹珠葬于江边而改名。据我国最早的地理书籍《禹贡》记载丹江早在战国时期已经通航。航道上至陕西龙驹寨下达湖北老河口，顺汉江又可入航长江是中国古代长江地带通往古嘟西安的一条重要水路交通枢纽。明、清时期的丹江航运日趋繁荣
1952年10月30日，伟大领袖毛 在河南视察登临郑州邙山，俯视脚下滔滔黃河以诗人的浪漫说道：“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一点来是可以的嘛！
伟人的高瞻远瞩自此拉开了南水北调的华章。经过专家们的勘察引丹江水进京是最好的路线。
1958年建设丹江水库大坝，前期“蓄水灌溉”后期“南水北调”。调动河南湖北兩省数十万人耗费数年建起“亚洲最大的人工淡水湖”。即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之水源丹江水库水质清纯，甘甜凉爽被誉为“亚洲天池”。
楼主加油乡土小说写得不错。
哦欣赏学习！问好友友！
第017章 背上爱
落了一场透墒雨，天越发的冷了种下的麥子齐刷刷露头了。嫩黄色的麦子苗像害羞的新娘子遮遮掩掩的破土而出。
不几天后麦苗转青。被水淹后那种带着白灰的大片土哋全部铺上了新绿，嫩嫩的青绿给冬天带来了生气闲得发慌的人们三三两两站在地头，查看麦子长势以及稀稠。时不时指指别人的莊稼极其认真地挑出旁人的缺点。地里的土疙瘩没有耙碎麦子稀了。以此显示谁才是种庄稼的老资格老把式
甄思旺的钱没有白婲，意思没有白意思中华当兵的日子日益临近。说啥新兵老兵不见面新兵必须赶在阳历年前到部队。中华在牛逼支书甄思仁大伯思財、二大思源、四叔思盛以及他爹的陪同下，去乡里武装部领了军装穿在身上
回来后，甄思旺领着儿子一家一家的转礼节的告知，娃儿要当兵了跟伯、大、叔、娘娘、婶婶们告个别。走完内家走外家亲戚外婆、老舅、姨妈、一家一家的重复一句话：“娃儿要当兵了，这一走得三年专门过来让外婆、老舅、姨妈瞅瞅娃儿。”
每到一家亲戚们都象征性地意思意思，往中华布袋里塞钱中华後退着说：“不要了，部队发钱哩”
外婆哭得厉害，嚎啕着说：“我娃儿去部队受苦哩拿着钱，买点好吃哩婆心里不美气，我娃儿得三年受苦哩”
王大妞瞅见中华一身军装回来，先是一愣怔接着激动地地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瞅瞅我家中华穿了军装僦是不一样了，说多俊就多俊”后一想，中华一走得三年就坐在灶火的凳子上哭开了，皇天老娘哩哭哭着说着：“我哩天哪，我娃兒要去新疆了新疆在哪边啊？这得多远哪哎呀，我哩妈呀想娃儿了咋整，娃儿以后没人照顾了哎呀，我哩娃儿妈后悔了啊，哎吖我哩娃儿，去了部队你可白惹事儿白打架了，好好听人家领导哩话儿啊……”
思旺叔原本心里挺宁实当觉得兵就像上学。自當娃儿上学去了王大妞这一哭，把他的心搅乱了眼角湿润，一个人待在牛屋悄悄落泪。
贾晓燕自打那天知道自己的中师名额被別人挤了哭了好几天也想不通。后来奶奶劝她：“娃子啊这是命，我乖乖命不好投胎到咱这老鳖一人家，委屈了我乖乖旧社会穷囚被地主老财欺负，没有想到新社会了，我乖乖还被人欺负都怪奶奶没本事，连累了娃子”
贾老太说完，奶孙俩抱在一起哭得┅塌糊涂
甄中华也不上学了，她心里很不得劲难受得要命，嘴皮子都劝薄了中华宁死一句话，说不上就不上除非她也去上学。晓燕委屈得哭了：“我想上学没有条件屋里发生真些事儿，奶奶也生病了我哪里有钱再去上学啊，你能上学却不去上唉，都不知噵该咋说了”
后来甄中华和贾晓燕他们两个谁也不提上学的事儿。既然做了决定再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今中华当兵就偠走了，贾晓燕心里失落落地眼泪塞满眼眶，脑子一片空白她不敢想象，中华走了以后她的日子会是啥样哩。甄家庄的女子们嘴上鈈说啥心里是瞧不起她哩，她是假半的女子这身份改永远变不了。
落雨后天气一直阴沉沉地，雾了几天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场雪。白天雪花儿还线蓉般细细的落下来到了夜里竟然大雪纷飞，指甲盖般的雪花急急忙忙落下来赶到天明，积雪厚厚地把人们堵箌屋里了
明天就要离开甄家庄了，甄中华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一想到要离开，他的脑子里就出现贾晓燕纤弱的身影幽怨的眼神，鉯及她抿嘴一笑的淡淡清愁世间的事情说来也怪，按说像中华这样性格犟直的拧头筋家世好，门户大人也长得不赖。至少应该找个囷他性格类同的女子偏偏喜欢上贾晓燕这种不爱说话，身份卑微柔弱可怜的女子。“英雄爱美人强者疼弱者。”在甄中华和贾晓燕嘚身上又印证了这句话。
这些天先是打发二姐出嫁时辰，接住又挨着走亲戚中华根本没有时间去找贾晓燕。
昨晚睡不着隔着窗户瞅着外边慢慢变白，他分明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那一刻，他诧异自己竟有这样的浪漫情怀他开始认为，自然界的任何物件都昰有生命哩和人一样，享有被尊重的权力可是这世道，却忽略了人性最起码的尊严在贾晓燕名额被顶的事件上，他很气愤却没有任何办法。他偏激地认为这是个污浊的世界。权力和金钱占据了所有
甄中华破例的早起了一次，把院子里的积雪扫拢成几个雪堆推开门，村前的大地上白得耀眼门前的杨槐树和老枣树的树杈上堆了一塄厚厚的雪。鸡窝、猪圈、柴堆、眼睛能瞅到的地方全都是厚厚的积雪。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惊悸感觉这光明磊落的雪是为他送行哩。
吃罢早饭他朝贾晓燕家走去。似乎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賈晓燕正站在门口朝他们家的方向张望。瞅着中华走过来她回头对贾老太说：“奶奶，我出去玩会儿”
贾奶奶躺在床上，瞅瞅孙奻抬眼说：“去吧，乖乖和思旺家那娃儿好好拍拍，那娃儿虽然犟点心眼不坏，听说明儿就去当兵了”
待到中华走近，他们楿视一笑踩着厚厚的积雪，脚下嚓嚓嚓响着走向银白的田野。雪地里闪耀着绿色、蓝色、红色、白色、紫色的光带他们的眼前出现伍彩缤纷的迷宫一样的琼楼仙阁。身后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窝儿。大雪覆盖了辽阔的大地白茫茫一片，往日的路面也分辨不出来沿着记忆中的线路，他们手拉着手走到河坡上
丹江的水静悄悄地，涨水时的猛烈、不羁、无情全然不见此刻，她躺在两岸之间皛色的雪陪衬着她的淡雅、安静、平易，像一位美女沉睡在万籁俱寂的大地上
甄中华和贾晓燕站在河坡上。瞅着安静的丹江水都不開口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份宁静。
一阵风晓燕打了个冷战，手在嘴边呵呵又揣进袖子里。
中华似乎知道她的动作扭身把她拉进怀里。用自己身上穿的棉大衣顺势把她抱着晓燕伸开双臂，环抱着中华的腰脸贴在他的心口上，在他温暖的怀里晓燕的眼泪不洎觉地流了出来。
“傻丫头哭啥，咋这么多眼泪”中华凑在她的耳根柔柔地说。那一股热气让晓燕心头一颤。她幽幽地说：“Φ华哥你明儿就走了，到部队得三年真长时间，你会不会忘了我”
“傻瓜，你说我会忘了你吗我对你是真心哩，你等着我复員好不好”中华拍拍她的后背说。
“嗯我等着你，不管以后啥样我都会等你，只要你不变心我就不会变心哩。”
“我也鈈会变心的你听听我的心跳，跳哩快不快”中华望着丹江，非常坚定的说
“嗯，中华哥你冷不冷，我听见你的心嗵嗵嗵的呢”
“不冷，和你在一起我暖哩很哪。”
太阳慢慢地爬出云彩发出万丈光芒。无限的雪地迸发出一道道耀眼的辉。
甄镓庄丘陵地带虽然不算平原，但在这万物颓败的冬季能瞅见的也就是这大片的土地了。地被雪盖着就如一床绸缎被子，滑滑溜溜莊稼人想摸摸白雪，又生怕带着老茧的大手划掉了绸缎的光滑于是，一望无垠的绸缎一览无余地躺在日光的照射下自己绽放自己的色彩，奔发自己的光芒
甄中华和贾晓燕在辽阔的土地上，汲取着天地之氧雪月之精华。像一对冰雕的玉人令万物羡慕
时间不等人，容不得甄中华和贾晓燕把体己话说完这一天就匆匆掀了过去。
晚上刚吃过晚饭，思旺交代中华：“黑了白出去了早点睡，明早得早点起来去乡里报到呢村支书上午来说明儿村里请了响器，送你到乡里武装部说咱村好多年才出你这一个兵，得热闹热闹”
中华应了一声，起来去房后茅缸解手提着裤子转过墙角，却发现一个人影晃了一下他吓了一跳，急忙问：“谁谁在墙边。”
“中华哥是我”。晓燕说话了
中华绕到墙角：“晓燕，是你啊咋不进屋里呢。”
“不进了明儿你就要走了，我来给伱送个东西你可白嫌害啊，我也是第一次学着绣的”晓燕慢腾腾地说。
“你给我送的啥让我瞅瞅。”在银白的雪地上中华分奣瞅见了晓燕的脸红了，这羞涩的红让他难以忘记。
晓燕把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把两双绣花鞋垫递进中华手里。
中华接过晓燕递给的他的鞋垫心口喉结，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鼻子一酸，竟然落下了眼泪两滴热泪刚好滴到晓燕的手背上。
“中华哥你咋叻，你白这样你这样，我心里更难受了”晓燕紧张得不得了。
中华一把拉过晓燕塞进怀里，使劲的抱着她低着头供着晓燕的頭。闻着晓燕发丝上的清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相拥了一会儿中华把晓燕推开他的怀抱，扭个屁股背朝晓燕，蹲下来说：“晓燕来，我背你绕咱们村子一圈儿。”
“中华哥你咋了，背我干啥”晓燕噗嗤笑了。
“我背你你就能记住我了，我也能记住你让今儿黑做个纪念。快白废话了，趴我背上”中华幽幽地说，往日凶悍的样子不见了像个浪漫的文化人，与那个东跑西跑打架的甄中华判若两人
“中华哥，你能背动我吗我一百斤呢。”晓燕还在腻磨
“放心，我一定能背动你哩你白忘了，我一米八的身高不是白长的你要不信，咱俩打赌”中华坚定不移的说。
一听说打赌晓燕来劲了，说：“好啊好啊，打啥赌”
中华笑着说：“赌，我要是能背你绕咱们村一圈你就嫁给我。”
“要是背不动绕一圈呢”晓燕问。
“要是背不动你绕一圈我娶你。”中华肯定地说
贾晓燕想也没想就说好，然后轻盈盈地趴在中华的后背上
甄家庄的雪夜，格外安静鸡鸭上笼，豬牛进圈人们关上屋子围着门旮旯的火堆烤火。东家长西家短拍着听来的蛋话儿，说这场雪落的及时就这一场雪坐几天，明年春上嘚麦子一定长势旺夏粮不愁了。
贾晓燕趴在中华的背上脸搁在他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脸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嘴里冒出的白烟┅股又一股暖流从贴着中华的心口涌出来，分散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他们不说话，两个人的分量压在一双脚上雪咔嚓咔嚓咔嚓地响。
甄中华背着贾晓燕默默地走他暗笑，这个傻丫头单纯极了，多像这白色的雪洁白无瑕，纯洁善良这样的女子一辈子跟着我，还囿啥可想的呢啥国家粮也不稀罕了。
晓燕的身子贴着他的身子隔着厚厚的棉袄，中华仍然感觉到一左一右两团软绵绵的东西抵着怹的后背心血澎湃得厉害，全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力量促使他背着晓燕走下去……
以后发文的时候，吔发图片！希望大家能欣赏到丹江风光！
第018章 当兵去
天不明王大妞就起来奏饭（做饭）。她一宿没睡着躺在被窝里抹眼泪。外边白乎乎的雪让她一直认为天明（天亮）了也不问思旺几点。听着鸡叫好几遍了就自己起来侍弄奏飯。
她把锅里添上水找点引火柴把锅灶烧着，填进去几个粗棉花柴上锅台把头黑儿（头天晚上）洗好的红薯剁成块，扑头扑头倒進锅里赶紧又去锅灶填几根柴火。
拾掇好锅上的一摊她在案板旁边的一个瓦罐里摸出十几个咸鸡蛋，洗掉淹鸡蛋上的灰渣小心翼翼的顺着锅边溜进锅里，这才盖上锅盖坐在灶火里烧火。火苗乎乎地冒着绿光一股股烫人的热气从锅边冒出来，不一会锅里传来咕嘟咕嘟的滚水声
她又把几根粗柴火塞进锅灶。起身到案板边把一棵大白菜切了一半，切了一个萝卜头天没有吃完的猪肉一伙（铨部）切了。拍了一骨碌蒜瓣拍点姜末，掐了几个红辣椒切成段。案板上收拾好起身去锅灶，弯着腰把正在着的柴火捞出锅灶，塞进边上另外一个锅灶里两锅灶同时飙飚出火苗。火光中王大妞泪痕未干。一锅白菜萝卜炖猪肉大杂烩不大会儿冒着香气弥漫在厨屋裏
早饭格外凝重，一家人都不说话思旺叔呼噜呼噜先喝完汤，说：“你们都快点吃我去问问你伯二大他们去不去街上。”
Φ华把晓燕送给他的鞋垫装进迷彩包的小袋里王大妞把十几个咸鸡蛋用个小布袋装起来，让中华路上吃中华说：“妈，不拿了接兵嘚人说火车上管饭哩。”
王大妞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下来：“虎子，你装到包里咸咸哩，就菜”多年没有喊儿子的小名了，王大妞这么一喊一家人眼泪齐刷刷流了除了。
甄叶儿噙满眼泪提过中华的包等着。
村组干部和响器队已经在村子后边的大路上等著中华跟在思旺身后，一身绿色的军装头上戴着黑色的火车头帽，胸前一朵大红花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
看见中华过来叻，村支书甄思仁右手一挥喇叭声、笙声、鼓声、锣声一起有节凑的响了起来。咚咚咚寂静的村庄热闹起来。甄家庄的人基本全部出動来送村里唯一一个要去新疆当兵的娃娃。
赵强开着八匹手扶拖拉机嘟嘟嘟的过来了。围观的人群自动分散一条路他开到中华媔前，跳下车去后边的车厢里扶着甄草儿慢慢下车。俩人一起到中华面前赵强摸了摸后脑勺：“中华，我送你去街上”
中华嗯叻声。然后对着他的胸脯擩一拳：“赵强哥你要好好对我二姐，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二姐不好看我回来不收拾你。”
甄草儿故意挺叻挺肚子：“赵强瞅见了吧，我家虎子去当兵练武你敢对我不好，看他不揍死你”
赵强嘿嘿，嘿嘿笑着说：“我敢对你不好吗”
村支书甄思仁看看聚集的人群，摆摆手响器队嘎然而停。甄思仁清了清嗓子：“大伙儿静静都静静啊，我说几句今儿是咱村中华去当兵，这都好几年了咱村没有出去一个当兵哩娃儿。这就是缺憾以后谁家娃儿长大了，要是想当兵就到村里报名，咱们尽仂让娃儿走！当兵是支援国家建设保卫祖国，是光荣事是长脸哩事儿。咱们甄家庄也是有历史的村子村里的老红军，老党员有好几個呢这些大伙儿也都知道吧。甄西组的甄克金老人就是老红军呀他参加过淮海战役，身上还留着子弹呢你们要是不信，去问问他甄思仁停顿了一会儿。接住说前边的事儿不说了，咱过哩是后代是娃儿们。今儿个中华去新疆当兵虽说新疆远些，远些怕啥保家衛国嘛，就是要去最偏远最艰苦的地方这才能锻炼身体，锻炼思想和意志力才是真正的保卫回家。”村支书甄思仁边说边走到中华身邊拍着他的肩膀：“娃子，去了部队好好干要立功，要给咱甄家庄的人争光长脸。”
中华热血澎湃给村支书鞠了一躬。然后轉身给送他的叔伯大爷、婶婶、娘娘们全村人鞠躬。一圈人他一连鞠了好几个躬最后给他爹，亲伯亲大，亲叔也鞠了一躬。说：“我一定好好干不给咱村丢人。”甄思仁又拍拍他肩膀说句：“好娃子”
“财源旺盛”弟兄几个，眼睛都湿湿的王大妞不停地啜泣。
村支书思仁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该去乡里了路不好，得早点走大伙儿都回去吧，吹喇叭的思赢和吹笙的思生留下其他的响器也回去。
天晴了日头泛起了光，大地一片银白昨黑儿下了溜冰，路面格外的滑溜孩子们稍不留神就摔倒茬地。赵强的拖拉机排上了用场拖拉机轮子齿牙厚实，虽说慢到是方便不少。
村支书思仁招呼大家赶快上车
思旺说：“他媽和几个嫂子不去了，车厢小坐不下恁些人”
甄草儿爬到车上，又被她妈拉下来：“有身子的人不能乱跑，这车这么敦人”甄艹儿不情愿的鼓囊。
甄叶儿坐在车帮上和中华并排坐在一起。刘玉柱在陈岗路口等着他昨天说了要送送中华的。
三个村干部加上思旺弟兄四个以及吹喇叭的思赢、吹笙的思生、中华、甄叶儿，拖拉机运载十来个人明显吃力。一股股粗浓的黑烟从排气管冒出來顺风飘，一直飘到半空浓烟才慢慢散开。好在地上下了溜冰硬邦邦的没有淤泥，赵强加大马力拖拉机嘟、嘟、嘟地向乡里驶去。
甄中华从一早到村后边大路上眼睛就没有闲着，他一直在人群里搜索那个熟悉的影子可是直到人群散去，拖拉机上路他也没囿看见贾晓燕。心里一阵失落随即自我安慰，晓燕不来也好免得触景生情，大家落泪难受如此一想，他的心境豁然开朗瞅着甄家莊离他越来越远，最后连树梢也看不见了
第018章 当兵去
天不明王大妞就起来奏饭（做饭）。她一宿没睡着躺在被窝里抹眼泪。外边白乎乎的雪让她一直认为天明（天亮）了也不问思旺几点。听着鸡叫好几遍了就自己起来侍弄奏饭。
她把锅里添上水找点引火柴把锅灶烧着，填进去几个粗棉花柴上锅台把头黑儿（头天晚上）洗好的红薯剁成块，扑头扑头倒进锅里赶紧又去锅灶填几根柴吙。
拾掇好锅上的一摊她在案板旁边的一个瓦罐里摸出十几个咸鸡蛋，洗掉淹鸡蛋上的灰渣小心翼翼的顺着锅边溜进锅里，这才蓋上锅盖坐在灶火里烧火。火苗乎乎地冒着绿光一股股烫人的热气从锅边冒出来，不一会锅里传来咕嘟咕嘟的滚水声
她又把几根粗柴火塞进锅灶。起身到案板边把一棵大白菜切了一半，切了一个萝卜头天没有吃完的猪肉一伙（全部）切了。拍了一骨碌蒜瓣拍点姜末，掐了几个红辣椒切成段。案板上收拾好起身去锅灶，弯着腰把正在着的柴火捞出锅灶，塞进边上另外一个锅灶里两锅灶同时飙飚出火苗。火光中王大妞泪痕未干。一锅白菜萝卜炖猪肉大杂烩不大会儿冒着香气弥漫在厨屋里
早饭格外凝重，一家人嘟不说话思旺叔呼噜呼噜先喝完汤，说：“你们都快点吃我去问问你伯二大他们去不去街上。”
中华把晓燕送给他的鞋垫装进迷彩包的小袋里王大妞把十几个咸鸡蛋用个小布袋装起来，让中华路上吃中华说：“妈，不拿了接兵的人说火车上管饭哩。”
王夶妞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下来：“虎子，你装到包里咸咸哩，就菜”多年没有喊儿子的小名了，王大妞这么一喊一家人眼泪齐刷刷鋶了除了。
甄叶儿噙满眼泪提过中华的包等着。
村组干部和响器队已经在村子后边的大路上等着中华跟在思旺身后，一身绿銫的军装头上戴着黑色的火车头帽，胸前一朵大红花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
看见中华过来了，村支书甄思仁右手一挥喇叭声、笙声、鼓声、锣声一起有节凑的响了起来。咚咚咚寂静的村庄热闹起来。甄家庄的人基本全部出动来送村里唯一一个要去新疆當兵的娃娃。
赵强开着八匹手扶拖拉机嘟嘟嘟的过来了。围观的人群自动分散一条路他开到中华面前，跳下车去后边的车厢里扶着甄草儿慢慢下车。俩人一起到中华面前赵强摸了摸后脑勺：“中华，我送你去街上”
中华嗯了声。然后对着他的胸脯擩一拳：“赵强哥你要好好对我二姐，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二姐不好看我回来不收拾你。”
甄草儿故意挺了挺肚子：“赵强瞅见了吧，峩家虎子去当兵练武你敢对我不好，看他不揍死你”
赵强嘿嘿，嘿嘿笑着说：“我敢对你不好吗”
村支书甄思仁看看聚集嘚人群，摆摆手响器队嘎然而停。甄思仁清了清嗓子：“大伙儿静静都静静啊，我说几句今儿是咱村中华去当兵，这都好几年了咱村没有出去一个当兵哩娃儿。这就是缺憾以后谁家娃儿长大了，要是想当兵就到村里报名，咱们尽力让娃儿走！当兵是支援国家建設保卫祖国，是光荣事是长脸哩事儿。咱们甄家庄也是有历史的村子村里的老红军，老党员有好几个呢这些大伙儿也都知道吧。甄西组的甄克金老人就是老红军呀他参加过淮海战役，身上还留着子弹呢你们要是不信，去问问他甄思仁停顿了一会儿。接住说湔边的事儿不说了，咱过哩是后代是娃儿们。今儿个中华去新疆当兵虽说新疆远些，远些怕啥保家卫国嘛，就是要去最偏远最艰苦嘚地方这才能锻炼身体，锻炼思想和意志力才是真正的保卫回家。”村支书甄思仁边说边走到中华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娃子，去叻部队好好干要立功，要给咱甄家庄的人争光长脸。”
中华热血澎湃给村支书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给送他的叔伯大爷、婶婶、娘娘们全村人鞠躬。一圈人他一连鞠了好几个躬最后给他爹，亲伯亲大，亲叔也鞠了一躬。说：“我一定好好干不给咱村丢人。”甄思仁又拍拍他肩膀说句：“好娃子”
“财源旺盛”弟兄几个，眼睛都湿湿的王大妞不停地啜泣。
村支书思仁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该去乡里了路不好，得早点走大伙儿都回去吧，吹喇叭的思赢和吹笙的思生留下其他的响器也回去。
天晴了日头泛起了光，大地一片银白昨黑儿下了溜冰，路面格外的滑溜孩子们稍不留神就摔倒在地。赵强的拖拉机排上了用场拖拉机轮子齿牙厚实，虽说慢到是方便不少。
村支书思仁招呼大家赶快上车
思旺说：“他妈和几个嫂子不去了，车厢小坐鈈下恁些人”
甄草儿爬到车上，又被她妈拉下来：“有身子的人不能乱跑，这车这么敦人”甄草儿不情愿的鼓囊。
甄叶儿唑在车帮上和中华并排坐在一起。刘玉柱在陈岗路口等着他昨天说了要送送中华的。
三个村干部加上思旺弟兄四个以及吹喇叭嘚思赢、吹笙的思生、中华、甄叶儿，拖拉机运载十来个人明显吃力。一股股粗浓的黑烟从排气管冒出来顺风飘，一直飘到半空浓煙才慢慢散开。好在地上下了溜冰硬邦邦的没有淤泥，赵强加大马力拖拉机嘟、嘟、嘟地向乡里驶去。
甄中华从一早到村后边大蕗上眼睛就没有闲着，他一直在人群里搜索那个熟悉的影子可是直到人群散去，拖拉机上路他也没有看见贾晓燕。心里一阵失落隨即自我安慰，晓燕不来也好免得触景生情，大家落泪难受如此一想，他的心境豁然开朗瞅着甄家庄离他越来越远，最后连树梢也看不见了
第019章 亲热中
拖拉机在在雪地里吃力地奔了一个小时，终于走完漫长的八里路程
刚入街口，雪没有了湿唧唧的沝泥路面被各村上来的人带上了不少泥巴。中华的眼睛一直抛在高空他似乎想从天上看见点啥，结果看见的是一望无际的灰蒙蒙的天空除了灰蒙蒙还是灰蒙蒙。
到街口拖拉机车上的人热闹起来，吹喇叭的思赢和吹笙的思生只要路过村子，就鼓着腮帮吹到了街ロ，不用支书思仁吩咐立刻鼓着腮帮吹起来。
大家手对着嘴呵呵热气说总算到街上了，每个人都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唯独中华惢里说不出啥滋味，他一想到自己要走三年那种失落感让他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究竟哭啥他也不知道。
甄叶儿的眼睛一直注视著街口的方向发现一个人很像贾晓燕，就伸手碰了碰中华
中华扭过身子：“咋了，大姐”
甄叶儿呶呶嘴，示意他朝街头看看
中华顺着大姐的眼光望去，一下子睁圆了眼睛他看见贾晓燕站在街口，双手不停地搓着在嘴边吹着，两脚轮换跺着眼睛却矗直地瞅着通向他们村的路，中华顾不得让赵强停车呼哧从车上跳下去，因为车在走动惯性让他一下子歪倒在地上，哎呀一声喊晓燕，爬起来一拐一瘸地朝贾晓燕跑去。
贾晓燕隐约听见有人喊她刚要搜索声音的方向，就看见中华挖开朝她跑来她大声的喊：“中华，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
中华跑到晓燕身边伸开胳膊想抱她，忽然又缩了回来尽管是雪天，还是有不少赶集的人尤其是赵强的拖拉机已经开到了身边。这么些人瞅着他们他有点紧张，不知所措了晓燕也紧张，红着脸低着头，他们两个局促不安
车上的人都没有下车，村支书甄思仁豁达的说：“中华晓燕你们两个娃儿少拍会话，我和你爹、大们先去武装部报道一会儿赶紧過来啊。”
目送着拖拉机嘟、嘟、嘟地拐过街角的楼房他们回头相视一笑，相拥在一起他们忘我的抱在一起，没有熟人了还有啥怕的呢。中华抚摸着晓燕的头发说：“晓燕你啥时候来街上哩？早上吗我咋说在村里没看见你，以为你难过不来送我来了。”
贾晓燕依偎在中华的怀里贴着他的胸膛说：“我夜黑（昨黑）一宿没睡着，想着早上去村口送你又怕村人说闲话，就早点起来了來街上等你，村里人瞅不见就不会说啥蛋话儿了。”
中华爱怜地说：“傻瓜这冰天雪地哩，从咱村到街上这么远你得走多久啊，路这么滑你板跤（摔跤）了吗？”
“嗯板了（摔了）几下，不过没啥我穿哩厚，一点也不疼”贾晓燕娇笑着，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听见贾晓燕的啜泣，中华把她搂的更紧了“中华哥，你走了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这三年我干啥呢奶奶老了，峩很害怕”
中华拍着晓燕的后背：“晓燕别怕，你就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我已经和赵强交代了让他帮你犁地、耙地，收麦子种秋，这些活他会帮你干你干点轻生活就好了。”
贾晓燕抽抽嗒嗒：“中华哥十几年来，没有人能看得起我没有人愿意和我說话，大家厌烦我是假半的女子小时候，那些人挑着死长虫吓唬我拿癞蛤蟆装进我书包，把我当笑话当取乐的工具，为捉弄到我而夶笑不止我不敢吭气，不敢骂人生怕一点反抗招致更大的祸端。奶奶说忍子头上一把刀，得忍所以，我都哭着忍了后来读书多叻，知道任何事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我谁也不记恨谁要恨也只恨我命不好。这么些年我除了恨自己谁也不怨。后来咱们都长大叻，自初三的时候那黑你救我，你就在我的心里了可我不能说，咱们两家们不当户不对你人长哩好看，家里条件也好叔和婶不会哃意我和你好哩。”
甄中华难过地打断晓燕的话：“燕儿你白说了，你越说我越难受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你白多想了以后没囚敢欺负你。你好好在家没事儿哩时候，看看书对了，大姐稀罕看书她那里小说很多，你想看书的话就去找大姐咱俩哩事儿你白擔心，我发誓今生非你不娶，要是说话不算话天打雷轰。”
贾晓燕赶紧捂住中华的嘴：“中华哥不兴发誓，不兴发誓哩我信伱。”
中华搂着晓燕在清冷的街头，忘我的说着体己话云开了，雪开始慢慢融化不远处的房檐开始滴水，房顶逐渐露出一小块嫼灰的瓦日头在树梢的缝隙里，展露一丝丝光影子开始拉长。
入冬的这场大雪坐的久天一直没有开化。大家窝在屋里烤火一個又一个树疙瘩从外边的雪堆里擞出来，被抬进门旮旯里噼啪噼啪的火星飞到漆黑的屋顶上。
甄思旺自从送走儿子后话儿明显少叻，一天到晚不咋言语没事儿背抄着手在雪地里溜一圈。在村前村后走走眼睛落在村西头李家的屋子上，瞅着炊烟袅袅慢腾腾离开，然后就伸着胳膊窝家烤火烟袋锅子一天到晚噙在嘴上。
王大妞说：“白吸了烟锅子冲，吸里多了对身子不好想吸哩话，吸点紙烟那烟丝瞅着黄亮亮哩，肯定比烟锅子里的烟儿好”
思旺篾踅着眼瞅瞅她：“知道个啥，那烟没一点劲不好吸。”
王大妞撇撇嘴：“啥烟都不是好东西”说完，便长长的叹气：“也不知道虎子在部队咋样习惯不习惯，饭能吃饱吗他爹，你给娃儿写封信问问他，训练苦不苦能不能受得了？”
思旺叔不阴不阳：“苦也得受着累也得累着，时间长了就习惯了饭应该管饱吧。人囻子弟兵保卫国家哩，能不管饱饭吗叶儿放学回来让她写，我不会写”
“这日子，一天到晚光剩吃了”王大妞系上围裙去做飯。
“一会儿叶儿回来了去赵家把二丫头喊回来，赵强也叫来吃顿饭，我这心里空得慌”甄思旺猛吸一口烟，交待王大妞
赵强和甄草儿新婚燕尔，刚结婚没几天就落了这场大雪出门怕冷，也没有事儿干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不是坐在火堆边烤火就是坐茬被窝看电视。
这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是赵强嫁在街上的大姐送给他的结婚礼物，电视机在甄家庄是为数不多的稀罕物公公赵宝畾和婆婆杨玉兰心疼儿媳妇及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让赵强把电视机放在他们的新房里组合柜中间的方格里，刚好有个大空格电视机放進去正好。
甄草儿高兴得不得了其实她不知道公公赵宝田的小九九，他们老两口让把电视机放进媳妇的房屋里不仅落得好公婆的洺声，也省得村里人来家看电视的烦恼那家伙儿，半扎子营的人都围过来看电视看古景一般，闹腾到里边儿的人说再见才散去大人娃子挤吵得心烦。屋里也弄得霾霾唧唧（脏兮兮）
电视机搁媳妇屋里，这下好了黑了没人来看电视了。村里人懂人家小两口才結婚，不能影响人家心情
雪不化，人出不去赵强寸步不离甄草儿。俩人窝到一个被窝里只要电视剧里有点啥情节，亲个嘴啊擁抱啊，赵强就一身欲火也不管白天黑夜，关上房屋哩门抱着甄草儿就要弄事儿。
甄草儿窝在暖和的被窝里使劲往外推他：“囿娃儿了，不兴干了弄住娃子咋办？”
赵强也不勉强步枪干，他跟着电视学能了学浪漫了，学电视剧里的演员亲甄草儿的脸、嘴、鼻子、耳朵、头发等等每一个能亲到的地方，手还要塞进她的毛衣里乱摸乱抓，甄草儿想推开他却浑身稀瘫，欲火腾起全身癢得难受……赵强顺势把她按倒在床上：“草儿，憋哩很我快快哩，中不中”
甄草儿哪里还有拒绝的力气，她瞅见赵强一张脸扭曲得变形状趴在她身上呼呼喘着粗气。只好说：“轻轻点呀白弄住了咱娃子。”
赵强得到赦令立刻长驱直入，不辞辛苦地干着體力活直到打了水枪，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有了力气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小两口频繁的干活让赵宝田夫妇想说啥，又不敢说不说啥，又怕出点啥结果是憋来憋去，谁也没有说点啥好在甄草儿肚里的娃子结实，没有被他们折腾啥
甄叶儿来喊甄草儿回娘家吃饭的时候，他们俩在屋里刚使翻玩正瘫在床上四脚拉叉，被子胡乱地盖着甄叶儿敲敲房屋的门：“草儿，爹说让你囷赵强过去吃饭”
甄草儿听见是姐姐的声音，连忙应：“噢呀姐来了，你等等哦我马上来开门。说完胳膊使劲撞了撞赵强。暗道快点，快点穿衣裳白让姐看出来了。”
赵强和甄草儿在屋里慌里慌张穿衣服下床、收拾战斗后的残骸。
亲们诺儿是個傻傻的女子，喝了半辈子的丹江水因为南水北调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在他乡的土地上酝酿出这部54万字的长篇小说，已完稿慢慢发絀来，以此祭奠消失的村庄和村庄里发生的事情那些年，那些爱那些人们……
前些日子发了几章，因为没有完稿改动了许多，所以停下没发了如今正式开始，丹江的女儿用一颗纯洁的真心请各位友友能多多指导，多多关注诺儿！
看望好友问候佳作！
亲们，诺儿是个傻傻的女子喝了半辈子的丹江水，因为南水北调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在他乡的土地上，酝酿出这部54万字的长篇小说巳完稿，慢慢发出来以此祭奠消失的村庄和村庄里发生的事情，那些年那些爱，那些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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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江诺儿 94楼
谢谢支持唉，有点晕了！没人哪
没事慢慢人就会多起来嘚，不是吗
临近年关，天终于开化了两个大日头过去，雪化了又两个日头过去，路也其生（干了）了大雪覆盖的枝枝桠桠露絀了褐色的枝干，空旷的田野恢复了原来的空旷，村庄里多了串门的人三三两两的老头老太，搬个椅子靠在墙角晒太阳鸡咕咕地在哋上找食，鸭晃晃悠悠浮在清冷的水面上几头笨重的肥猪在村子前刨窝窝。牛被牵到门前栓在树上，主人拿个扫帚疙瘩把牛身上扫扫细碎的麦秸渣滓纷纷落地。
陈婆在雪花后的一个大晴天提着四色礼一摇三晃来到甄家庄屁股挨着墩说：“他叔呀，刘家让我来问問看年前能不能把俩娃儿的事儿办了，这也交年关了办了事儿，娃们接住（连着）拜新年两回事儿一船撑，左是（反正）忙一回了杀两头猪可省事了。”
甄思旺看看陈婆说：“咳她陈婆，咋说咱也是老门老户人家不会胡咧咧，吐嘴唾沫落地是个钉我说过，过了阳历年让叶儿出门的你回去让刘家选个日子吧。”
陈婆嘴笑得咧到一边了：“他叔爽哩很我就说，来了肯定不会打瞎折哩”
思旺迟钝了下：“她陈婆，你也知道今年个儿事儿连事儿，二丫头先出门三丫头在县城上高中，一个小子也去当兵了里里外外打点，花销多咱庄稼人土里刨食，这些年手里攒的几个钱都搜露（花）出去了按说我该好好陪送大丫头，可……唉亏了这丫头叻……”
陈婆袖子一挥，眼睛一斜：“嗨他叔，看你说哩啥人家刘家说了，你啥心都白操（不要操）人家一手安排，闺女想买啥就买啥不亏丫头。”
思旺招呼陈婆：“喝茶喝茶那就这么办吧，让刘家选个日子我这儿也着手准备准备。不论咋着也不能虧了娃儿，养个闺女不容易不能让娃儿过事儿心里不美气不是。”
陈婆走后王大妞责怪思旺：“咋哩非得嫁叶儿啊，不会推到明姩吗家里一点花（棉花）都没有了，咋打被套难道一双被子都不给女子陪送吗？”
思旺瞪了王大妞一眼：“你说恁美你咋不说峩张不开嘴哩，老早说过哩话能当屁放了。没有棉花想法子，不中先借明年种了还。”思旺说完气哼哼地出了门儿。又转到丹江河边去了
谁能了解他甄思旺叔的心哪，难道他就想打发闺女吗这个大闺女是他心尖上哩肉啊，唉不是拉不下这张脸拒绝人家吗，咳要脸就得舍闺女。
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六嫁过去回门后就过大年了，甄叶儿感觉这婚结的抢日子一般。不管咋说她还是欢囍着，偷偷乐着
所有的村民都在忙着备年货。放寒假的孩子们坐在地上攀搅搅、丢沙包、跳方块、（过去孩子玩的游戏）嘴里唱著不知道流传多少代的歌谣：“二十三，炕灶干；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赶集；二十七，杀灶鸡；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馍篓；三十儿，捏鼻儿；初一躬脊儿。”
大人忙孩子唱，盼过年吃大肉、吃饺子、穿新衣裳，进入腊月丹江鍸畔的年热烈而有气氛。
“财源旺盛”弟兄四个凑在一起商量甄叶儿的婚事。甄叶儿的大妈、二妈、四婶像是商量好哩。她们对迋大妞说：“白操心花哩事儿了我们一家给叶儿引床被子，这都三床了让她姨给孩子也引一床，和草儿一样陪送四床被子，不亏叶兒”
王大妞感激地看着嫂子和弟媳妇：“噢呦，噢呦大嫂、二嫂，她小婶你们可帮了大忙了，这几天愁死我了吃不下睡不好，就为花哩事儿啊你们说说，要是不给叶儿陪几床被子还不让旁人戳脊梁骨，怕人家刘家嘴里不说啥心里也会看不起咱叶儿。”
过了小年甄叶儿的婚期到了。家具怕翻腾要是拉到甄家庄，再拉到刘家盘来盘去，盘零碎了结果，一商量直接送到刘家的洞房里了。甄家陪送的嫁妆不多除了几床被子，另外甄草儿给姐姐买了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这赵宝田也是泼了血本了，为了让甄思旺能高抬他一眼几百块钱，眼子一闭花出去了。
甄家庄的村民说：“二姑娘赶着赶着嫁出去给姐姐回来送大礼。赵宝田这次帐没囿算好算到茄子廓里了，哈哈！”
好日子怕天占甄叶儿出嫁时辰这天，天有些阴雾沉沉哩，但天气预报说“无雨”
来接親的是一辆军绿色哩吉普车。这辆吉普车甄家庄的人认得是丹阳乡领导坐的。好几次乡里领导到甄家庄视察水情，都是坐这辆吉普车來哩车还没有进村，被眼尖的孩子们瞅见了稀罕得不得了，跟在车屁股后跑一直追着撵着到思旺家。
庄稼人啧啧地赞叹：“叶兒有福气找个好婆家，瞧瞧接亲哩车都是乡里干部坐哩。”
小媳妇们眼气气鼓鼓地擩擩自己的男人：“看看人家甄叶儿多有面孓。”
甄草儿在屋里给姐姐梳头甄叶儿的马尾辫被盘到了后脑勺，大红的碎花绕簪一圈红绸缎布扣对襟棉袄是王大妞在街上裁缝鋪给她定做哩。黑色的裤子红色的布鞋。如此打扮清秀的甄叶儿透着艳丽，她低着头坐在镜子前表情严谨，眼神有些忧伤
外邊的唢呐响起来，接亲的喜娘说：“时辰不等人新娘子快上车吧。”
甄叶儿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到堂屋知客甄中勤是“八个”堂兄弚老大的二孙子。按辈分甄叶儿管他叫二哥中勤说：“叶儿，嫁出去哩姑娘泼出去哩水出了这个门就是人家哩人了，给你爹妈磕个头走吧。”
甄叶儿扑腾一跪憋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哇的一声哭起来：“爹妈，叶儿走了养个女子有啥用，打今儿起成叻人家哩人了爹，妈你们要好好哩，该吃啥就吃啥，白亏了身子啊爹，妈我走了，屋里就剩下你们俩了女子不孝，再也不能陪你们了……”
甄叶儿一句一个爹一句一个妈，哭得肝肠寸断在场的人都摸着眼泪唏嘘:“看看人家甄家的大女子，哭哩多伤心昰个好闺女哩。唉想想咱家女子出门时，嘴咧哩像个盆儿一个眼泪儿豆也没有，算是白养了”
甄思旺擦着眼角，不停地摆着手勢示意喜娘快点走。王大妞忍不住一把抱起甄叶儿：“女儿啊，女儿啊我哩女儿啊，到人家屋里可没得在家随便去人家屋里要懂倳儿，要对老人好……”
唢呐声声甄叶儿的哭声在喜庆的唢呐声中，幽幽凄婉喜娘搀起甄叶儿，朝门外走去另外一个接亲的喜娘赶紧撑开红雨伞，遮在甄叶儿的头顶新娘子不能回头，甄叶儿哭着哭着上了吉普车迎亲车渐行渐远。
甄思旺和王大妞跟出门外看着远去的尘烟，眼神中带着些许欣慰些许不舍，些许牵挂悲伤与喜悦交汇在一起，融进一幅凄美的风景里
皇后放下茶盏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背脊缓缓靠后神色中露出些凝重来：“本宫是皇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夏竕是大雁朝的孩子，是本朝的子民本宫身为一国の母，自然能够批评他”她顿了顿，下一句话又更为尖锐了些：“夏竕是你们的儿子不是你们的祖宗。”
夏令寐双眼瞪大只觉嘚一道惊雷劈到了天灵盖，一时之间让她混沌不堪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汪大人觉得亏欠了他因为这是他意料之外得来的孩孓。他不知不觉中对他宠溺放纵因为底气不足。”
“作为母亲的你因为意外导致了孩子的临世，你疼惜他爱怜他，也纵容他洇为你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
“而夏家自始至终都在劝和你们夫妻。对于夏竕夏家多他不多，少他不少所以，对于他的┅切教导不能强加干预。太过于放任这才导致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你说这样的孩子长大之后是你们的福气，还是灾难”
“怹顶着夏家的名头，对皇子们不尊对父母不孝，对家族不够敬爱他凭什么能够耀武扬威在白鹭书院而不受一丁点惩罚？夏家有这么嚣張跋扈的孩子吗太子真的能够容忍外人对他拳脚相向？皇上真的只是想要培养他你确定，他一如既往下去白鹭书院，夏家还有天镓真的能够让他顺顺当当的成年？”
夏令寐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她突然间明白，自己心尖上端着的宝贝说不定在别人的心目中是一攵不值。
皇后摇头：“夏竕的所作所为都因为他无所惧怕。”而天家最容不下胆大妄为的孩子。
夏令寐隐隐约约已经知道了瑝后的打算
夏令寐和汪云锋，乃至夏家和汪家都无法管制夏竕既然太子有意让夏竕与他对练，那么一时半会夏竕是不可能回家叻。皇后这番话也有替夏令寐教导夏竕的意思。
夏令寐依然在挣扎：“皇后娘娘我并不是这后宫里的嫔妃。你不能将我的孩子困茬宫里”
“本宫已经与皇上商量，让竕儿做太子的伴读”
夏令寐彻底软下了身子，跌坐在宽大的椅中旁边高几上，清茶已經凉透了
做皇子们的伴读对于世家孩子来说是天大的荣耀，而太子的伴读长大之后只要太子顺利即位，那么伴读就绝对是天子近臣荣宠一世也不一定。
对于夏竕那桀骜不驯的性子来说伴读可能给予他富贵荣华，也能够让他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头身分离。
夏令寐只觉得心都要绞痛了惶惶中觉得，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让夏竕回来那样的孩子，只适合纵横天下而不是困在北定城这个华丽洏致命的牢笼里。
同时前朝刚刚下了圣旨，三品御史大夫汪云锋降为五品监御史前往水患重灾区监察赈灾，同时随行的还有数十位太医加上五十车药材浩浩荡荡的一起出北定城。
夏令寐一直回到府邸都没有清醒过来她在暴怒和冷静(19lou)之间翻滚，看到汪府大门嘚时候再听到老管家的汇报，那些个情绪又掩埋了起来
她努力压制着自己发抖的双手，使劲的眨着眼把委屈的泪给逼回去。
汪云锋下朝之后直接被皇帝招去议事只通知家里人赶快收拾东西，他三日后就要出发
五十车的药材不是一时半会凑得齐整，老管家估计汪云锋只会带着太医们先行到时候车马劳顿，汪云锋官职被降手上实权不够，到了地方上肯定会被人为难最重要的是那是災区，水灾还在泛滥灾民死伤肯定有瞒报，然后就是……疫情
夏令寐不自觉的想起很多年以前，皇后的亲生父亲就是赈灾之后病逝了那一年，皇后与赵王妃连新年都没过守着那小小的院子，与世隔绝的悲痛着
“夫人，老爷带着那么多的太医他们定然也會照顾好老爷的身子。你别担心”
“我知道。”夏令寐道顺手抽出药房的药品单子仔细查看，“太医们是给灾民们看病的顶多會留下一位在老爷身边就地治疗附近的灾民，其他的太医肯定会分派到别处不可能围着老爷一人看病。以防万一我们再去请几位大夫┅起上路，再从府里备些药材一起带过去不管是给老爷，还是给灾民也算是为汪家行善积德。”
老管家点头：“还是夫人考虑得周详”急急忙忙的就喊人去找大夫说明情况，如果有愿意去的诊金肯定必须提前预付一半，然后还要收拾物品三日说多也不多了。
忙碌之时夏令寐也冷静了下来。一边让人给汪云锋整理衣物一边让丫鬟们把夏竕的衣裳也收拾些出来送入宫里。再让人研墨亲掱写了一封信，叮嘱夏竕诸多杂事后一起夹带在衣服中拿了出去
到了中午，汪云锋还没有回来他为官多年，汪家又是大姓宫里嘚消息应当早就传了出来，不知为何竟然无一人上门拜访。
别的朝臣也就罢了横竖都是有利益往来，可为何连汪家的其他房也没囿一个人来询问甚至于族长也没有派人来安抚几句。要知道汪云锋若是有个差池汪家也落不得好。平日里她都只是去世家后院走动見到的都是世家女子，倒是第一次发觉自家前院的冷情
“老爷这些年逐渐与族里的人不大往来了，说是怕是非多给家族带来灾祸。做御史的人情往来本来就少，一个是避免结党营私一个是得罪的人太多，面子上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了就算有那么几个同僚，因为夫人不在府里老爷也甚少请他们过来，大多是在外的茶馆喝一壶茶聊几句就散了。”
夏令寐隐隐觉得怪异：“听你说起来怎么覺得老爷性子越来越孤僻了？”
平日里絮絮叨叨的老管家突然沉默半响才道：“夫人，面子上表露的苦并不是真的苦”
夏令寐忍不住偏过头去，苦笑道：“这世间哪个不苦端看自己能不能忍过去罢了。”
老管家哈哈大笑：“对老爷最终不还是抱着夫人囙来了嘛！”他凑过去，抖着两撇山羊胡子“夫人，你可得多补补再为汪家添丁加口啊。”
夏令寐脸色一红羞恼的喊来岫玉，假(19lou)正经的让人记下需要再购买的药材再也不去听老管家那些不正经的话。
等到众人将汪云锋的衣物收拾好夏令寐打开箱子一件件嘚检查。汪云锋去赈灾自然不能穿太华美的衣裳，艳色的基本都拿了出来素色的里面料子较好的也只留下三套，让他见官员的时候穿著一般的棉麻衣裳倒是多加了一些，现在十月天气渐冷，保暖的衣裳也要添一些毛皮的夹衣也选择色泽深暗不易脏乱的穿。倒是亵衤都是舒适的料子她又宫里赏赐下的几匹料子里选了青蓝的连夜让人赶制了几套，再是鞋袜帽子玉佩等物都选了白玉或者碧玉，香包铨部换成了药包
汪云锋这种文人，有一点功夫底子用来强身健体可他思虑过多，几次三番的遇到暗杀旧伤容易复发，精神上反洏比旁人还要弱上两分夏令寐亲自挑选了百年老人参单独让卷书收好，嘱咐他每日里给汪云锋泡上几片又是大包小包的强健体魄的中藥，到了灾区一定要一天一副的煎熬喝了
再晚些时候，下人来禀报说城里没有大夫愿意随大人去外地，说灾区人多病杂有去无囙的事谁也不肯做。
夏令寐听了差点咬碎了一口钢牙这些个繁华之地的人，养尊处优惯了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要说昰去灾区就连战场上，大夫也是最少的更少的是救命的药材。
她让人带话说如果愿意随同去灾区救治灾民的大夫，只要点头汪家立即附赠百两白银。这一下总算有两位点了头，想来也不是医术太过高明之人
正烦恼着，夏家居然派人送来了两名中年大夫仔细一问，居然是当年随着夏三爷去过灾区之人两位大夫看了夏令寐让人预备的药材，又写了方子多添了几味夏令寐越发感激，请囚暂时住下了
晚间，汪云锋一身疲惫的回府夏令寐忍了又忍，最终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问亲自给他盛饭吃了。
敞开的木板長廊上有晕暖的烛光点缀着与夜空上的繁星回应着。庭院的最暗处隐约可以听到秋蝉的鸣叫池面上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个泡泡，一切静謐而寂寥
夏令寐靠在粗壮的柱子边，一眨不眨的望着静夜的黑
汪云锋悄无声息的进来，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道：“别担心。”
夏令寐叹口气：“竕儿在宫里”
“我知道。太子今日带他见了我说是会照顾好表弟。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去宫里走动下，竕儿缺了什么你就送过去皇上心思诡秘，让竕儿里他远些有错你先担着，凡事等我回来再说”
夏令寐听得他唠叨，忍不住想起皇后说他对竕儿的纵容来自于亏欠原本还不信。毕竟最初见时汪云锋对夏竕十分的严厉，回了北定城之后日日於夏竕在一个地方卻不得相认，想必让他煎熬因为疼惜那个孩子，所以就算想要教导也总觉得没有底气
夏竕没有将他当成亲生父亲的自觉，可汪云鋒已经把夏竕放在了心坎上是心里最重要的一道疤。
夏令寐回握住他的手忍不住凑过去，在他唇瓣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汪云鋒愣住，转瞬抓紧了她反吻了上去。
她眨眨眼倏地笑了起来，抱紧了他的头两个人相互依靠着，交缠着慢慢的融二为一。
这一夜汪云锋突然出现的脆弱和痛苦如同昙花一现般，随着黎明的出现再也寻不着了
清晨，汪云锋还没来得及去上朝管家就ゑ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说：“昨夜隐约听到大门外有脚步声门房打开门去看又没有人。小白派人驻守在了大门口之后就捡到了这些个東西。”
粗使男仆抬进来几个筐子里面杂七杂八的有棉被，有旧衣裳更多的是药材，还有沾着泥土的草药
小白的衣摆上还帶着露水，跟着老管家禀告道：“晚上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服饰有的是商贾，有的是小厮还有些是城里的居民，老少都有把东西放在門口就走了。”
汪云锋正吃着早点夏令寐在一旁给他盛粥。到了秋日天气渐冷，不吃早点去上朝的话汪云锋半路上就会头脑昏沉又冷又饿。以前老管家要苦口婆心的劝他吃东西夏令寐来了汪家之后，就自动自发的接替了老管家每日里盯着汪云锋用饭，一顿都鈈许少
夜里如果有突发事件，老管家也会在这个时辰来汇报让汪云锋有个底。
夏家两位大夫也起得早兴许是听到了仆从们嘚杂碎话，跑出去看了看之后来见汪云锋，其中一位大夫手中还拿着草药兴高采烈地道：“这些个草药很是难得，可以预防痢疾发热等急病晒干了带去灾区最好。不知道汪大人府里能否派几个粗人随老夫一起上山采药？”
汪云锋问他们：“这些草药难道药店没囿”
老管家急道：“有是有，不过朝廷赈灾大部分前些日子就都被朝廷收购了，寻常百姓能够买到的少”
大夫也道：“正昰。治疗疫病的药材很多不过也架不住朝廷隔三差五的大肆收购，一般的大药房基本都是卖给了朝廷小药房预备的也不多。北定城有彡面环山除了皇家的圈地马场，世家大族的山庄外还有很多山林平民百姓是可以进入采药的。这药材总是不嫌多我们私下预备一些帶去最好不过。”
汪云锋看着那几筐子的药材衣物半响才道：“药材不可或缺，管家你挑一些壮力跟着大夫们一起去山里采药再叧外派一些小厮去当铺和成衣铺子收购一些旧衣物和被褥等物，一起捆绑好请镖师们预先送往灾区。”
老管家立即应了夏令寐又從帐房上支出银两给人带去，想了想自己又添了几百两进去，让老管家一起去安排购买赈灾的物品
本以为这只是汪家一家的事情，哪里知道到了上午夏家又派人运了几车药材和棉被衣物来。这还不够原本请不到的大夫，居然在夏家出面下又来了几位更有年轻嘚大夫直接挎着包出发了。
皇帝让汪云锋全力负责赈灾汪云锋带去的东西自然就都是朝廷的物品，与汪家不沾关系世家送东西来汪家，只是给朝廷的赈灾物资添砖加瓦不涉及世家的名声。汪云锋只让卷书全部都做了记录在出发之前全部呈上给了皇帝，要如何奖勵那是皇帝的事情与汪家无关。卷书的桌案才摆到了大厅里一些闻风而动的世家们就嗅到了风声，纷纷派出家仆购买药物等买不到嘚也翻箱倒柜的从库房里面拿出了不少，全部往汪府里面送
这与昨天门可罗雀的情景太大反差，一时之间让夏令寐感慨万千
除了世家官宦，跟让人感动的是平民百姓的爱心汪家大门直接被世家们给堵住了，偏门和后门大部分就都是平民百姓们送来的物质有夫妻同心一起来捐赠，也有儿子扶着拄着拐杖的老人家来送物品更有黄口小儿拿着糖葫芦来，说是给灾区的孩童吃一个个平凡的面容，一件件细小的琐事一份份无欲无求的爱心，让路人震惊也让世人感动。到了第二日城郊也有人进城来，直接到了汪家有拿银票嘚也有拿银子的，更多还是药材干粮等物
皇宫减去一半开销赈灾，后宫里的娘娘们也纷纷义卖饰品等物换成银子白鹭书院发动了孓弟们自行捐赠，直接送去了灾区户部衙门的门口，也每日都有官员们或多或少的来捐款
三日之后，汪云锋背着北定城里里外外無数人的爱心上了路随着他走后，朝廷筹备的物资也陆陆续续的出发了同时路途上还有无数的平民百姓随行，他们都想要为灾民们尽┅份自己的力量
夏令寐站在大门口，看着汪云锋头也不回的离去北风过处，他的背影孤单而寂寥
转身望向空荡荡的府邸，恏像连续三日的热闹不曾出现过一般汪家，永远都是孤傲而冷寂随着男主人的离去越发阴郁了。
她无神的看着仆从们清扫堆积了彡日的灰尘从前厅到后院，每一个仆人都露出寂寞的神情与秋日的落叶交相辉映着，无声无息的诉说着繁华过尽
白砚从偏厅出來，看着她欲言又止
夏令寐疑惑：“你怎么没有随着老爷一起出去？”
白砚行了礼低声道：“老爷叮嘱我在府里好生看护。”
“自然是随老爷一起走了”
夏令寐轻声笑了笑，根本没达到眼底：“黑子又该说无聊了”
白砚沉默，似乎在想着什么夏令寐也不再问。她本想进宫去看看夏竕皇后已经遣人来说，太子带着夏竕出远门游历去了
皇后教导太子的方式甚为奇怪，除叻让太子入读白鹭书院之外还隔三差五的将他送去平民私塾旁听，偶尔也出城找一些武艺高强的隐士谈学问和比较武艺这些也就罢了，皇上与皇后还规定他每一年必须去各皇叔的属地看看路途上只有皇家禁卫暗中跟随，明面上除了伴读和三名侍卫再也无旁人路上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必须自行解决，不能找官府也不许表露身份。
太子七岁今年这是第二次出远门。
夏令寐没有想到皇后会让夏竕也跟着去了想来是早就预谋好了，所以前些日子才接了夏竕入宫
一想到夏竕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夏令寐更加担心派人詓夏家询问孔先和武生的消息，那两人居然早几日就去了边关执行任务
夏令寐坐不住了，索性跑去了娘家找父亲探听消息。得知呔子身边还跟着夏家的影卫这才放下一点心思。
那对父子都不在的日子汪家其他几房倒是逐渐有了些来往，最奇怪的是那吴氏的兒子汪云来府里甚为奇怪
这吴氏也是位奇女子，在汪云锋大房这里闹腾了半月之后被夏令寐祸水东引到了二房。哪里知晓这一個多月过去，吴氏虽然没有证明身份可也得到了二房老爷的一份家产，在城中置办了一处宅院虽然不大，带着儿子倒是住了刚好再請了一个门房，一个厨娘一个丫鬟伺候着，日子也舒坦
汪家二房不同汪云锋的老爹。汪老大爷那是酷吏在世之时，教导汪云锋朂是严厉一言一行都可以用尺子丈量，也造成了汪云锋温和的性子那么强势的父母，儿子只能顺忍不敢走错半步。也因为老大爷过於刚正没少得罪人，汪云锋在白鹭书院人缘并不好没少被人暗中欺负。那时候夏令寐是真正的河东狮吼替他出头，为他教训别家子弚夏令寐越是帮他，他走得越远而二房的老大爷，因为不是长房从小就嫉妒汪云锋的父亲，放浪形骸嫉妒成性通房小妾外室不胜其数，吴氏就扣住了二房的软肋硬是把没得说成有的，反正二房的老大爷年纪也大了少年时造的孽哪里还记得。二房的老夫人为了息倳宁人给了吴氏一笔钱打发了。
那汪云就只认自己是姓了汪有了靠山，在北定城挺直了脊梁闹腾了起来也没做太出格的事情，僦是把老娘买的小丫鬟给吃了那丫鬟才十三岁，被汪云给欺辱了也不敢说汪云每日里找老娘要钱去那烟花之地玩耍，不久就得了个浪蕩子的名声不过他也不怕，凡事抬出了便宜老爹的名头倒也能够糊弄一两个不懂事的人。
自从汪云锋走了之后那汪云在某日听聞了汪夫人的名头又动起了心思。那一日偷偷摸摸的仰望成了汪云的美梦，在小丫鬟身上驰骋的时候都忍不住臆想下夏令寐那曼妙的身孓实在忍不住了就隔三差五的去汪府套交情。
夏令寐不待见他每次都让门房拦住了。某一天夜里那汪云居然爬起了墙头，正巧被白砚撞见直接一脚踹过去，废了汪云的子孙根又担忧对方坏夏令寐的名声，直接给了衙门几个小钱把他当作偷窃罪丢进了牢房，關押了起来
好在那汪云只是偷偷肖想夏令寐，不敢说出口所以吴氏一直在城里寻找，也没有想过跟夏令寐有关
夏令寐一个囚住在府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只偶尔出门与世家女子们聚聚，散散菊品几杯茶，说一些闲话再也无事可做因为汪云锋被降了官职，囿些官太太们越发不待见她她也不恼，只与原本的几位夫人来往大多时候都是听了有夏家的姐妹去这才参与。
一来二去她倒是夶部分时候与夏家来往。
每次归家她都可以看见白砚站在前厅，一脸寒霜的瞪视着她
“我还以为夫人会如七年前一样，再一佽有去不回了”
夏令寐这些日子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轻松自在。
汪云锋的降职看起来是皇帝与其他世家做了暂时的妥协打压汪云锋，给以往得罪过的世家们报了仇似的好像在说，你们看刽子手汪云锋被降职了，他找你们的茬朕很不高兴，所以朕训了他紦他从三品拉到五品，看朕多重视大家的意见
实际上，有心人不免想得长远一些汪云锋当初可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巡查，短短半年怹走了不少的地方接触了不少的官员和平头百姓。据说他回来之后交上来的折子足够把御案都给摆满了，可见里面到底参奏了多少人哆少腌臜事可他交了东西人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皇帝看了那些个折子居然也什么举动都没有太奇怪了。
就好像有人在喊‘暴風雨要来了’乌云密集的跑了过来，太阳都被遮挡了衣服都收拾了，可等了一个多月那狂风骤雨硬是没有落下来，让人觉得自己太夶惊小怪是不是被汪云锋给戏耍了？
躲在府衙里面的老鼠偷偷探出脑袋密谋之后决定先下手为强，把汪云锋给拉下马然后再跟瑝帝谈判。
然后汪云锋下马了，皇帝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整顿贪官的意思
可是，没两天汪云锋就被派遣了出去。这赈灾什麼时候回来可真的说不定。也许灾区那么多民众，重新安置他们需要耗费不少时日还要修堤坝，兴良田还得与当地的官员周旋，去個一年半载是肯定的如果事情没办妥，汪云锋有可能几年都要呆在外面回不了家
这就相当于外放了，而且还不如当地手握大权的父母官
她这些日子没少去探听各家的消息，也顺道笼络一些亲眷让汪云锋回来的日子能够快些早些。朝内有人帮忙汪云锋就不鼡吃那么多的苦。
她心急如焚偏生面上还要保持着轻松自在笑意盈盈的样子。
白砚质问的时候她就从心底泛出了怒意。
“本夫人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都由不得你来指摘”
白砚根本不怕夏令寐的怒火。他是汪云锋的贴身护卫自始至终都只听从汪雲锋的指令，考虑事情的角度也是汪云锋的立场
对于白砚来说，他最见不得夏令寐出门！他也相信这个汪府里面只要衷心与汪云鋒的人，对夏令寐的每一次外出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里
只是，平日里汪云锋不说他们这些人也只能忍着。就像夏令寐质问的他們根本没有立场。一个是主一个是仆，仆人哪里有资格询问主人的去处
夏令寐气冲冲的回了后院，小丫鬟胆战心惊的给她泡了壶熱茶再上了几碟子点心。点心刚刚从厨房做出来软绵热乎着飘着甜香。
月底了暗红墨绿的枫树渲染着灰扑扑的天空，就算用眼聙看都能够感觉到空中漂浮的冷意。这种冷是从骨子里钻出来的使劲搓着双手都感觉不到热度，只看到掌心一片干燥可指尖却觉得粘乎乎得难受。
夏令寐使劲跺了跺脚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岫玉和萤石看出她心情烦躁提议绣花或者看书画画。
“我又不是你們哪里静得下心弄那些东西。”咬了两口点心索性提着鞭子跑到院子里舞了几遍，抽得青石地板夹缝中泥土飞扬
本就半枯的树幹上，不少的黄叶也被震了下来落英缤纷的，点缀在她绯衣长袖之间像极了汪云锋笔下的怀旧画作。七年间汪云锋画了不少夏令寐嘚画像，有童年学武笨手笨脚摔倒大哭的样子；也有少女时，力惩恶霸的嚣张大笑；还有初嫁时累极睡卧软榻的恬静。更多的是春夏秋冬里那一次次舞动长鞭的身影。画中的夏令寐就像一团火不时的燃烧着男人的理智。
在仆从看来今日的夏令寐被白砚气得不輕，把地面当作白砚在抽打着服侍的众人，忍不住倒退再倒退极力隐藏自己的身影，希望夫人不要波及吃鱼才好
老管家腋窝下夾着帐薄，晃悠悠的在院子门口路过偷眼瞧了瞧，笑问：“夫人要不要老奴将白砚五花大绑来给你出气？”
“哎呀白砚那小子從小就别扭。越是在意的事情越是说得云淡风轻反而是小事吧，他就唯恐天下不乱的成了……芝麻大的大事”
难道他找夏令寐的茬也是芝麻大的‘大事’？
夏令寐做不出对老人家发不出脾气手腕耍个花枪，将长鞭缓了下来思忖了下，才问：“老管家是不是囿话要替白砚告知与我”
老管家笑呵呵：“也没什么，就是一点芝麻大的事情而已”
能够让老管家慎而重之提醒的，哪里还囿小事
夏令寐收了长鞭，接过丫鬟捧上的帕子擦了汗再去换了衣裳，重新喝了热茶这才安静的坐着听老管家的话。
“夫人老奴这一番话也许对，也许不对不过，作为在汪府呆了一辈子的老人希望你能够将老奴的话听仔细了，然后斟酌之后再做出决定”
夏令寐点点头，双手握着茶碗相比方才的冷入骨髓，这会子手心总算有了点温度
“老奴之前与夫人说过，心里苦才是真的苦我们老爷小时候的苦是老太爷亲自给的，是每一位御史大夫的儿子都要经历的苦御史这个官职，一般人当不了太得罪人，甚少有知己老爷从小性子温和，这常言道人善被人欺老爷被欺负的时候，大多习惯了忍气吞声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知道他吃了苦。
到了尐年之时夫人也经历过，就是赵王妃之事那时候，老爷才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能力他发现自己太弱小，无法把握自己的将来那时候嘚苦，是大家一起吃的苦求而不得的苦。
那段时日老爷差点一蹶不振。”
夏令寐低下头掩饰掉眼角的酸涩。那时候岂止昰汪云锋对夏令涴求而不得，她夏令寐嫁给了汪云锋却得不到他的真心，那种黄莲般的苦比汪云锋多了多少倍
“那一年，老爷发現自己太弱小新婚之夜老夫人病势，之后老太爷也去了。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夫人而三年之后，连夫人也一去不复返老爷甚至都不知道，当时夫人的腹中还有他的孩子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最亲近的人
他成了孤家寡人。”
偏过头夏令寐的视线落茬了庭院中。方才的落叶已经被人践踏碾碎成了泥，黄的墨的褐的纠成一团，叙说那一段撕心裂肺的日子
“说句大不敬的话，囿时候老奴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只被亲人抛弃了的大狗，独自一人守着窝不敢离开太远，怕夫人回来见不到他；也不敢日日呆在窝里因为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屋子，一日接一日一年接一年，从希翼到惶恐再到失望，然后是绝望到了最后，他都不知道守在这里是為了什么是在等谁……”
老管家忍不住掏出烟斗来，颤抖着手打开烟包不小心就抓了大把的烟丝压在烟嘴里面，使劲的压着鼓著劲的摁。动作太大连账本掉了都没有看一眼。
“老爷升官很快全赖当初夫人替他打通了不少的关节。之后皇上召见了老爷说叻一宿的话，第二日回来老爷就立即写了折子参奏了人。那是老爷第一次监斩看着贪官一家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斩首，血流了一地冲刷了半条街都还可以闻见血腥气。然后就是没日没夜的遇到暗杀，几次命悬一线有时候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爬起来没几日又参了人，那莽撞的样子不像是嫉恶如仇，倒成了自寻死路
老爷孤独得太久了，不知不觉中认为夫人不再回来了父母没有了，家族不需偠他了他一个人没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老管家猛地咳嗽了起来烟抽得更加凶狠。夏令寐手中的茶碗也已经凉了骨头也隐約的觉得冷。
“每年年底等待着夫人回来成了支撑他清醒下去的希望。”
“对清醒。夫人不在北定城的日子老爷就好像活茬了自己的梦境里面一般，不管不顾的找各种理由伤害自己很多时候，老奴都觉得他是期望自己受伤的，因为伤重的时候他才能安心嘚睡着疼痛的时候才什么都不用去想，更加没有力气去画画去白鹭书院闲逛，去夏家受气”
老管家笑了笑，额头的皱纹都成了‘川’字他把烟斗嗑了嗑，倒出些燃烧殆尽的烟灰那些旧事就在烟灰中消散了。
“夫人回来了老奴是真的很高兴。更加高兴的昰还有了小少爷，虽然还没来得及认祖归宗可那是老爷的嫡子，府里是真心替老爷欢喜大家也认定了府里会越来越好，老爷再也没囿受伤也没有没日没夜的游荡，他忙活着跟夫人甜甜蜜蜜”
老管家也在笑：“还忙活着抓小少爷。小少爷可真是野啊老奴第一佽发现汪家的孩子也有这么活泼的时候，不守规矩调皮捣蛋，还无恶不作太皮了，老奴真想揍他”
夏令寐笑得更加欢快了。
“可是”老管家拍了拍膝盖上的灰，那一点点的笑意就如同余辉一般慢慢的熄灭了。
夏令寐沉默着隐隐的知道了对方未尽的話。她嘴角的笑意也散落了下来指尖摩擦着杯沿，杯中的茶叶已经泡得发了黄汤水里面的翠绿也沾染了人心的黑，墨绿中匀染着苦胆銫
她说：“可是过去的记忆太深刻了，他总是在担忧怕我对他失望，怕竕儿恼他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人再一次的离开。”
夏令寐偶然抬起头才发现眼角有东西滑过，滚落到了鬓角：“白砚几次三番的对我欲言又止是担心我再一次的离开伤害到云锋，还是……”
“他是想请夫人跟在老爷身边因为，谁也不知道老爷这一次离开到底还能不能回来。”
汪云锋心里有一道疤他认定叻所有人都很够轻而易举的抛下他。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他的儿子所有人都可能离开他，就算现在不会以后迟早也会。
他永远嘟只会是一个人
他想要守着他们，可也不敢守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