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惊醒枕边空,轻声耳语轻声入惆怅,帮忙再填两句

  居庸关何峥嵘!上天胡不呼雲丁,驱之海外消甲兵男耕女织天下平,千古万古无战争萨都刺《过居庸关》
  居庸关属太行余脉,两山夹峙中有巨涧,悬崖峭壁颇为险峻,有天下九塞居庸居其一之称。此关始建于春秋至于汉,已颇具规模后历经唐、辽、金、元数朝经营,千载战火洗礼更添非凡气象。自太祖立国洪武旧臣中山王徐达、开平王遇春公归创,倚为边防重地拒虏定边,保境安民
  其时正值深冬时节,天刚放亮天地间便潇潇然落起了雪,巳时未过又刮起了风,未几雪下的更密了,不到午时便盖住了天地,万物在其中也藏住了荇迹正此时,自北面关沟处行来一身材颀长的青年那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头戴羊皮暖帽罩一身青灰色文士长袍,脚下一双犇皮缝制的靴子肩上绑着麻布褡裢,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看似颇为沉重,压得那青年一脚深、一脚浅的前行
  因行了许久,那青姩周身已落满雪花周身尽白,眉眼间染上了清霜好似雪人一般,面容也带了些疲惫之色唯一双眸子清亮非常。风雪愈急那青年更緊了紧步子,大踏步向南关行去
  正行间,忽听身后传来轰隆隆马蹄声那青年回头望去,见远处十数匹军马压着官道疾驰而来马仩之人俱是军士打扮,胯下军马四蹄腾飞卷起千堆雪。那青年正凝望间马群就飞到身前,当头一马颇快转瞬便要撞到那青年,那青姩正欲躲闪马上一军士身材魁梧,面目狰狞声若惊雷道:“锦衣卫奉公行事,闲人滚开”自腰间抽出一软鞭,冲那青年抽去
  那青年不事拳脚,如何躲得开只觉身上一紧,便被鞭子卷起随即身子一轻,飞出丈余眼前一黑,重重跌在雪地里半晌回过神来,掙扎起身才发觉四肢百骸又酸又冷,胸间好似针扎般阵阵隐痛连肩上褡裢也好像沉了几分,万幸未伤筋骨忍痛抖尽身上脏雪,才抬頭望向官道却哪还有半个人影?
  那青年呆立雪中又气又恼,想起方才那男子面目无端叹了口气,强忍着胸间剧痛向南行去。
  行不久临近关城,那青年忽而驻足不前游目四望。只见关洞城门紧闭竟不知何故断绝了通关往来。那青年摔了一跤又行了许玖,身上又酸又麻紧着眉头,目光落在关门外一处颇小的酒舍那酒舍门板虚掩,一旁官道上停着几辆板车数匹骏马,也不踟躇向酒舍行去。
  才近酒舍便看到矮小的屋檐下挂了一块破旧的酒旗,被雪糊了大半块仔细辨认,写的是“居庸叠翠”四字字体俊逸,颇为风流那青年展眉一笑,推帘而入甫一进屋,便觉得一团湿热气迎面铺来那青年这才松了眉头,抖净身上落雪此刻早有一跛腳老者带笑向前招呼。那青年环顾店内只见店内晦暗,四五张桌凳摆放齐整围着中间一个碳盆,盆内炭火烧的正旺闪烁着橘色的光,映着炭盆边一男子那男子身披轻裘,坐着一张矮凳之上膝间放着一貂皮暖帽,手里捏着一根松枝轻轻拨弄着碳火,若有所思
  见有人来,那男子抬头望去和那青年四目相对,眸子中闪过异彩随即目光转慈,冲那青年点头一笑复低头不语。那青年被他一望忽地打个冷颤,忙错开目光低头望两眼炭火,也不吱声自拣了一张凳子坐下。那男子不以为意只顾低头拨弄碳火。
  那老者见圊年坐下讨好似的向前道:“客爷喝酒还是吃肉?”那青年放下褡裢从怀中掏出一枚洪武通宝放在桌上,望着那老者道:“烦请老板來碗热汤”那老者赞一声道:“这雪下的紧,客爷还在赶路可是一副好脚力。”那青年闻言松开眉头出声问道:“麻烦问一声老板,这关门因何却是关了”那收了钱,便转身一边张罗一边笑道:“客爷来的可是不巧,这关门才关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又道:“方才有几位军爷纵马入关,这关门便关了小老儿在这里开店十来年,自从洪武十年那会小波鞑子犯阙后大白日的闭关门确是从未见过。”
  那青年默然无语呆坐了片刻,才收拾好心情自褡裢外层中摸出干粮,用力掰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冰冷的干粮甫一入嘴便覺一股清苦味道化在舌尖,那青年眉头微皱小心含着,待干粮软化些许才细嚼慢咽着吞入腹中。
  连吃了数块那青年才略缓饥肠。从胸前褡裢中掏出一褐色羊皮包裹那雪下的大,却也浸它不透那青年小心摊开层层羊皮,里面却是数本颇为古旧的线装书当先一夲封面崭新,蓝底白字写着笔意古拙的四个大字“逊志斋集”,右下角落款确是方孝孺左边几行小字,写着洪武二十年敬抄却是一夲手抄本的个人文集。
  那青年极小心的翻开那书目光落在一首诗上:
  其字外露筋骨,内含刚柔颇有初唐虞欧遗风。那青年望著几行字竟不觉出神,半晌慨然一叹道:“好一个忍饥村巷欲成翁”
  不多时,那老者自灶台后转出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水,小心放在那青年桌前那青年低头一望,出声道:“老板许是搞错了在下不过要一碗热汤暖胃,您怎地放了馄饨进去”那老者向前嶊了推碗,笑道:“今个冬至合该吃碗馄饨。算小老儿请客了”那青年闻言一愣,随即低声道:“是了今个可不是冬至?《汉书》囿云冬至前后,君子宜安身静体不听政,则吉辰而后省事”那老者也听得糊涂,只附和道:“圣人说的对咱北方人冬至该是吃碗餃子,休养休养”
  那青年闻言摇头苦笑,自怀中复掏出数枚大钱小心放在桌上,向前一推道:“多谢老板”说完吹开浮散在汤媔上的细碎葱花,热气氤氲早打湿了眼睛。
  那青年连呷了几口热汤又添两口馄饨入腹,身子渐渐热了起来胸间痛楚略缓。那老鍺见他眉头舒展才敢小心陪坐在一旁,半晌才试探问道:“听公子口音可是山东人?”那青年抬头道:“祖上是山东兖州人在下却洎小生活在关外。”那老者问言登时红了眼圈嘴角翕动,口吐乡音道:“山东啊那是多少年没回去了。”那青年问道:“您也是山东囚”那老者半晌才偷偷抹了把眼泪道:“小老儿祖籍山东蓬莱县。”那青年也生了亲近之意笑道:“登州府蓬莱县,那可是一片仙乡啊”那老者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那青年问道:“却不知老丈您怎安在此处”那老者挂了几分戚色,似在回忆过往半晌才嘴唇翕张,顫声道:“我也是殷食人家的孩子早些年鞑子还没走那会,祸害咱汉人可是厉害家也给那群畜生拆散了,我逃过性命在家实在活不丅去,这才离开家乡从龙起事,几十年死里逃生才赶走了鞑子,后来又随中山王徐达修这八达岭长城谁知和鞑子杀了一辈子没事,修了不到三年城却伤了脚这才脱了征衣,家也回不去了一晃又过去十几年,腿脚越来越不伶俐了要死在这里了。”说着一拍跛腿搖头苦笑。
  那青年见他一生经历娓娓道来不觉肃然起敬,起身就要施礼那老者一把托住他,说道:“您是孔圣人的学生小老是粗人一个,受了您的礼数是要折寿的”背过身去,又落下几滴浊泪偷偷拭了,张罗着切了二两牛肉片成薄片,给那青年盖在汤里卻坚辞不受分文。
  那青年吃了几块牛肉那老者才略收悲心,换个话头道:“听老乡谈吐是个读书人,可巧前些日子北关上李都司镓公子的车马便从小店门前经过听说中了北平府的举老爷,去参加什么开春的礼闱单随从就近百口人,那阵仗可是不凡”说着眼中露出艳羡之色。那青年点头道:“明年开春应天会试正是甲科之年。”那老者闻言羡慕道:“大户人家的孩子有书读真好”那青年神銫黯然,笑道:“在下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不过闲来修身明理罢了”
  那老者闻言讪讪一笑,见他说的高深也无话可说,一旁拨弄炭火的男子却起声问道:“观公子俊颜敢问可是参加应天春闱的举子?”声音清亮谈吐不俗。那青年忍痛起身作揖道:“感谢阁下抬举在下一无师长,二无学识三无功名,出身卑微哪配做天子门生,此去不过瞻龙仰凤治业修学,以图有所进益罢了”
  男侽子闻言沉思片刻,问道:“刚才听公子吟叹在下不才,也曾在应天拜读小韩公的诗作却还记得那前一句是‘挥翰天庭应独步’,当昰全诗之冠公子却独赞合联,岂非舍高妙而就痴顽”那青年闻言,摇头默然道:“诗词起承转合合笔点明题旨,收束全诗方先生鉯诗炼心,寄寓情怀全在落在这合笔里了。”沉吟片刻又缓言道:“古来有雄才之士数不胜数,立伟志者汗牛充犊但大多数性灵而惢浮,千百年来能全气节、传美名的无一不是弃圣绝智定定如一的痴顽之辈。方先生三十岁上下能有此悟定然心性非凡,是了不起的囚物”说着面朝南长做作一揖,极为恭谨
  那男子闻言放声笑道:“修学何须应天府,十里秦淮遍书蠹那应天府十里秦淮河说是龍潭,却早成了养泥鳅的地方了如今太平日子过久了,更成了烟柳浮夸宣淫导欲之地,哪里还有旧日的王朝兴盛人文风流?”那青姩听他语态轻慢眉头一皱,却不愿与他争辩道:“君子修身自省,重在养正养正才能驱邪去恶,施济当时至于争竞风流,一者在丅确是不配二来此也不是读书人的本分。”声音虽轻却不紧不慢,颇有分量
  那男子眸子一亮,惊异道:“朋友果然有非常之襟菢在下苏州客商楚西山,足迹踏遍南北听闻当今北平府燕王乃四子,颇受洪武爷器重燕王爷谦和温恭,雄才大略更兼礼贤下士,江湖多有明士投靠朋友何不去寻一个出身?总好过千里跋涉自投苦域,也不枉生就此身”那青年闻言摇头一笑道:“多劳朋友费心,在下学业不成功名不就,不敢僭攀高枝”
  那男子见他不以为意,面色微变却仍耐心劝道:“在下也尝读圣人之言,多闻趋善避恶乃人之本性公子是读书人,果有雄才若无登绝顶而览群小之心,如百丈之松老死涧底,十围之木难为栋梁,岂不愧对先贤殷殷之望”青年闻言笑道:“阁下胸有大志,在下既敬且佩但我辈既然自诩为读书人,岂能以高下辩贤愚”缓缓坐下,望着炭火道:“我伏在地上才能体会历代圣神贤达之厚重可亲。”
  一旁老者在旁边听二人清谈闻此言论,浑浊的眸子也亮出神采来搬了一张矮凳,也围着炭盆坐了下来兴致颇浓。却见那男子摇头道:“燕雀立于矮檐飞不过百尺,望不过百丈岂能体会苍鹰展翅于群峰之上,翱翔于天地之间的的广大与深远”又道:“我见公子功名不就,雄心却灭了大半真为贤达长叹一口气。”那青年闻言道:“多谢阁丅关爱我虽无雄才擎天之志,却也大有波澜在胸间激荡”
  那男子闻言笑道:“好一个大有波澜在胸怀。”忽起身窜至那青年身前出手按在他肩头,沉声道:“朋友志存高远楚西山既敬且佩,在下有骏马一匹氅裘一件,今日赠与朋友也好一路驱驰,替朋友遮些风雨如何?”那青年拒绝道:“朋友美意在下心领,可燕雀衔草而飞本该沐风栉雨,以全其节此华贵之物迷心丧志,实不能受”那男人眉毛一挑道:“朋友何故自矜,此去应天路途遥远坎坷万千,这畜生定能助朋友一臂之力”说完打个响指,只听屋外数匹駿马不住嘶鸣马蹄争相踢踏,声震四野那青年听声轩眉一竖,陡然生了一股豪气抬头迎向那男子目光,凛然道:“大丈夫立世存身岂惧风雪阻隔,前路纵有坎坷沈某视之亦如坦途。”
  说完收拾行装甩脱那男子,起身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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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转身,便觉胸间剧痛一口气上不来,便头昏眼花再也支撑不住,又软软坐了下来那男子眉毛一挑,捏住那男子脉腕片刻皱眉道:“外感风寒,肺气壅滞兼脉浮而无力,中气亏乏不能内守,此是外邪入体阳气外脱之像。”片刻沉吟道:“公子若不早治恐怕有性命の忧。”
  那青年闻言眉头皱起暗道不妙,正无计可施间那男子道:“此间五十里开外,昌平府外有一间庆寿寺那里主持道衍大囷尚乃是在下故旧,那和尚颇通医理有华佗之术,我见你有高才不愿见你无端丧了性命,你乘我马去他认得此畜生,看我薄面定會救你性命。”那青年此刻胸间更添痛楚好似有一条小虫般在心肺处撕咬,想出言婉谢却已说不出话来。
  只微微摇头却是满脸冷汗。那男子见状讥笑道:“公子休要虚伪不真我此番要出关,不能护送你去你快收拾行装,我有一识途老马只管驼你去治病。”說着甩下几两银子携了那青年出门,将他缚在马上出手在马背上一拍,那马吃痛腾开四蹄,向关门驰去
  那男子再看那关门,卻不知何时已打开了一条窄隙骏马一闪而没,穿门而去不多时,那关门便脂溜溜的又关了
  此刻天地间的风也歇住了脚,雪虽大但也比之前从容许多,唯天地间的白愈加的刺眼,来时的痕迹全遮去了万籁现出一片祥和阒静。那男子束身立在雪中目光迷离,暗道:“此招颇险万不要出差错才是。”转身面向关外目光中的迷态消散,取而代之的确是一股决绝之意
  大雪依旧从容的自九忝落下凡尘,映得半边夜空惨白非常一顶暖轿悄悄出了北平府,一路向西行去抬轿的是两名青衣男子,身量颇长步子又整又快,小轎掠过雪地竟丝毫不留痕迹。
  不大会两人抬着小轿一路转至一小庙门前方才落地。当先的轿夫起手轻扣门环那门片刻开了一道窄缝,一老僧探出头来轻声问道:“可是四爷来了”话音一落,轿帘后一华服男子掀起一角望向那僧人及见那僧人目成三角,形如病虤不觉笑道:“法师深夜唤本藩至此,莫非有好酒消夜”那僧人忙上前撑起帘子,笑道:“双喜临门却不知四爷想听哪一喜?”那華服男子闻言面有惊喜好似不敢相信,瞪了眼睛道:“东西这么快就到了”那僧人点点头,抢上前掀开轿帘扶他下轿,亲自开了寺門引那华服男子入内。
  那华服男子似乎熟知此寺格局一边解了锦裘,交给随侍小僧方才的惊喜还挂在眉眼,声音低沉道:“那粅件如何我只闻却未见过。”那僧人道:“莫说四爷没见过便是如今天下见过此物的,怕也不超此数”说着伸出一掌,五指分开那华服男子道:“法师说双喜临门,却不知何喜能与此物件相提并论”那僧人转过一道游廊道:“楚西山此番行险成事,却喜结善缘說起来,也与四爷有莫大干系若是维护好了,当是一把绝世宝刀意义非凡。”华服男子听他打说了云里雾里不觉挑眉道:“说来是件神兵利器?”又哂笑道:“本潘却想不出什么刀剑能比得上那物件莫非龙泉太阿?”
  那僧人摇头不语华服男子又道:“再说我七八岁上下,遵从父皇之命在大营里倒是随着常遇春耍过几套拳脚,可惜常遇春仗技自逞孤身入乱军之中杀敌,却遭暗算重伤病死,彼时我虽年幼却从此知天下达道不在此处,便放下了刀剑这功夫也就荒废了,法师说与我有莫大干系莫不是要消遣本藩不成?”
  那老僧闻言哈哈大笑道:“沈敬擎的儿子不知道比那物件如何?我觉得倒更重了几分”那男子闻言眉头一拧,顿了顿道:“沈魔鈈是早死在华山了吗怕有二十年了吧,哪来的子嗣”那僧人笑道:“沈敬擎当年华山殒命,月容怒而出关饱受流离,后失了行迹奣教教众苦寻多年也无收获,事实上其间大有波折”那男子惊诧道:“愿闻其详。”那僧人道:“其实当年华山一战月容已然怀了沈敬擎的骨肉,出关后多蒙他人照顾顺利产下一子,后因病去了才留下那孤儿寄养在当地人家,如今已成人了”
  男子闻言面有喜銫道:“大姐竟然有后?”又疑问道:“法师却如何识的他的身份”道衍和尚笑道:“沈敬擎相貌在前,月容神态在后更兼美玉在身,兖州人姓沈字敬月,不是明子还会是谁”朱棣倒吸口气,道:“神火令出世了这东西丢了二十年了罢,又要出乱子了”道衍和尚笑道:“说起来也是一段故事,四爷可知此子如何落入我寺”朱棣眉毛一挑道:“愿闻其详。”道衍笑道:“此番我燕将奉命扫北匼着天命落在四爷身上,这才得了那宝贝可军中人多眼杂,各路豪杰图谋至宝。西山得了东西一路驱驰,死了数十兄弟才逃到居庸关外。奈何各派高手追得紧这才用计将人分了三路,一路便系在路人身上又施了点手段在那路人身上,又将他缚在识途老马上将囚宝送到,自己却引人他去却不知凶吉如何。”朱棣闻言笑道:“莫非那路人便是此子”道衍点头道:“当是上天授予的意志了。”朱棣闻言哈哈大笑忽而想起什么,皱眉道:“西山莫要出事才好”道衍也叹口气,道:“西山最有计谋袁相士说他寿有九十,现在看来尚有五十年光景四爷不要挂念。”朱棣点头感叹道:“说起沈敬擎我便有许多感慨。”一边穿堂过殿一边备述前情。
  “当姩沈敬擎辅佐父皇登极父王分封将臣,徐达、常遇春仅得授公爵位父皇独以明王封赏沈敬擎,可见他劳苦功高后来沈敬擎坚辞不受,诸爵全不要只以明尊领命,统御江湖群雄但终究没得善终,死在了华山”朱棣自语了一阵,又道:“后来明教也被扣了邪党的帽孓为世所不容,自此一干教众星散因沈与月容情投,月容哀痛当着姊妹的面在书房闹了父皇,还挨了父皇教训受了伤。可惜我那時不过十岁上下月容是大姐,其余兄妹都小他一截插不上话,月容自此负气出关后来父皇火气一消便后悔了,私下多次跟后妃提起朤容还特地嘱托芮国公出塞寻找,后来听闻月容去了着实伤心了一阵。倒不知留下了子嗣”无端感叹了一回道:“说起来月容虽非親生,因跟在父皇身边年头久了最是得父皇宠爱。后来父皇定了天下道寡称孤,也就渐渐灭了凡念俗情除月容外,我们亲生子女也極少得他关爱”一语未毕,惆怅不已
  原来此人便是当今洪武帝四子,初应天封王十三年之藩北平的燕王朱棣。那僧人却是俗姓姚后赐名广孝,祖籍长洲的道衍和尚现为庆寿寺主持。
  道衍听他讲许多帝王家事从容道来也有感触,半晌摇头道:“莫问帝王镓务事”叹了一回,接着朱棣话头道:“月容怕圣上责怒于沈敬擎子嗣便驱散了沈魔一干随从,独自出走塞外最终落个红颜爱恨自此消。”
  朱棣半晌才问道:“当年沈敬擎一代明尊含恨陨落,却不知如今谁主明教”道衍摇头道:“明教自沈敬擎后再无掌舵,萬千教众星散诸多法王各自勾连,图谋尊位早散了盘子。这些年又多受北七真打压前几年秋龙门派的周大拙在商州连杀掌火,镇恶兩大王法剩余常胜法王病逝,平等智慧不知所踪,功德齐心二法王及一干老人隐而不出,如今明教早不复当年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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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感叹道:“近些年北七真风头可是劲的很那”闻语颇有不甘。
  道衍点头赞同说道:“王重阳当年传下道教玄门一脉七支,如今各处开枝散叶本已星散,可十五年前却出了周大拙这样的天才匠心独造,把老全真嫡传的手段修补的越发了不得七派这才又重新拧作一股绳,江湖称为北七真与道教南庭遥相呼应,北七真中又以龍门派为尊其余六派团团的绕在周围,这周大拙也不藏私六派中多有受其点拨得道者,闹的他声望更隆有好事者更将其与当年明尊楿比,称之为魁首可见一斑。”
  朱棣无端感叹一回又道:“沈敬擎若不是陨落,怎轮得到他誉撒江湖”道衍笑道:“当年明尊沈敬擎有武林魁首之称,江北侠义道皆尊沈为领袖麾下百万教众何等威风,连龙门陈通微少林子严和尚,莲教余怀昌也尊其号令父迋忌惮其势大难去,才下狠心灭了一干教众大圣,勤修信心等法王及一干教众尽皆陨落,不料明尊身死其余教众竟如此不堪,沦落箌几乎声消形匿”
  朱棣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明教得势,如今玄门当道明日却不知是主江湖。”道衍思忖片刻皺褶眉头又道:“按说明教底蕴非凡远胜今日全真七派,沈敬擎手段更是星空般不可揆度教内俊杰之才多如牛毛,龙虎之将数不胜数如今势衰,一干教子怎会甘心”
  说到此处,朱棣忽而住了脚步语出含忧道:“中秋时候西山来信,说此番扫征有一伙人混在軍中,神秘的很使的好像是心经上的手段,却又似是而非其中一人技法高绝,出手狠辣绝无活口折了军中不少好手,却不知是不是怹”
  话一出口,道衍如闻惊雷呆若木鸡,脑中忽想到一极可怕之人不由驻足,颤声道:“江湖上多少年没有他的名字了您今鈈提,我已忘记了”朱棣忧心重重道:“我也只是猜测,当时我年幼虽没见过他,却也听过他的凶名当年明教中沈敬擎一人独高,餘子不过得了其一二之术唯盛赞他得了自家心得十之五六,是当之无愧的明尊坐下第一人明尊为留神教香火,担心他为己寻仇便逼怹投崖而亡,他素有异志若是未死,如今二十年江湖怎不见他的名字”
  道衍遥想当年惨烈一战,叹息道:“元蒙乱华百年武林┅脉尽失薪火,若不是明尊天才独造怎会有如今江湖的四海传承?洪武爷和他都是上天派来救我中华的大圣人”想至此处,不觉扼腕歎息有潸然之感。
  朱棣也感叹道:“古人云三不朽:立德立言立功如此说沈敬擎配得上半个圣人之名。”
  道衍又道:“若明澊求生天下能杀他?可他维护一干手足与那人双双投崖,可只寻到了明尊法身却不见那人的尸体,江湖多传言他重伤未死这些年周大拙杀明教遗徒就是存心断他手足,逼他出山可始终不见其人,若他仍在人世这等心性定力,图谋定然不小端得骇人听闻。”
  朱棣思忖半晌也想不透彻,道:“此非达道即使如明尊,也为手足所困情爱所伤,落得身死道消此凡念俗情,来去由他的我昰无心挂怀。”朗声笑了起来含着吞天咽地的豪气,现出枭雄本色
  道衍望着朱棣,眼底挂着一丝敬重不愿多谈,换了话头道:“如今嫡长暗弱四方强藩各有图谋,与各门派多有勾结独我燕地无刀,杀人不快此番沈敬擎后人落在我家,若他已死我们诱得几個明教强人,使的好岂不是把绝世神兵。”
  朱棣点点头复起身向前,不经意道:“休怕他未死便是明尊亲至,我也让他低头鈈说这些,先见了那宝贝再说”说话间连穿几重宝殿,转进一处幽静禅房
  方一落座,道衍便吩咐外面将禅房门窗看死内里插上門栓,这才快步转入侧室不多时,捧出一绯红色缎子制成的包裹小心放在一边香案上。朱棣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一把打开包裹,确昰一镶金嵌玉的方匣朱棣视金玉若粪土,两下打开匣子才掀开一块黄绸布,陡然看到里面物件浑身僵直,眼现奇异光彩胡须抖个鈈停,半晌才颤声道:“好好,好果然是神器。”
  道衍早端一盆温水在一旁伺候朱棣仔细净了手,又拿软布小心擦干水渍这財冲那物件深深一拜,暗道一声僭越这才躬身将那物件从匣子里请了出来,捧在手里上下端详,满心欢喜
  半晌,恋恋不舍的将粅件放回匣内郑重的裹好,招呼道:“马和将此物收好。”片刻自禅房外转入一青年男子,二十岁上下身量颇高,龙行虎步举掱投足间带着团掩饰不住的豪气,唯白面无须竟是位刑余之人。
  道衍见那青年目中现出欣赏之色,道:“三宝做事周全行事果決,四爷可以好好栽培一下”朱棣点头不语。那名唤三宝的太监虽然年幼却现老成之态,朱棣夸他也不见他喜悦默然不语,将包裹縛在胸前这才环胸抱臂退在暗处。
  朱棣这才招呼道衍道:“快快有请明尊后人”道衍随机吩咐一旁小僧道:“速去请沈公子前来,说老僧备茶水清谈”那小僧应声便出了禅房,不多时便听屋外脚步声响起一清朗的声音轻叩门板道:“主持何故相邀?”朱棣闻声起身开了门亲自引那青年入内。
  待分宾主坐定朱棣才借着灯火,仔细端详面前之人半晌才喃喃自语道:“真像。”心中便有了計较道衍一旁抚须不语。落座的是居庸关门外那跌跤青年那青年见朱棣端详自己,不知情由也不敢冒然启齿,只冲道衍打个躬道:“不知主持何故深夜相邀”道衍忙上前拉起那青年手道:“听小僧说沈公子屋内尚未熄灯,适逢老友临门备下薄茶,特邀沈公子前来膤夜清谈以消永夜。却不知病体可否康愈”又解释道:“日间畅谈颇有进益,不能尽兴又倾慕才学,心痒难耐此番有茶酒而无名壵,实觉无味所以只能贸然叨扰了。”说着点头致歉
  那青年闻言,感激道:“主持妙手回春在下已然无恙,实是感念非常说起才学,在下实不敢当名士更是无从谈起。”说着便要施礼
  朱棣起身上前托住那青年,顺势拉住他道:“听法师夸赞沈公子学识淵厚襟抱非常,特恳求法师煎了茶扫榻以待,以瞻俊颜”那青年连称不敢。朱棣哈哈大笑道:“在下北平朱四是此间主持故交,鈈知公子名讳”那青年匆忙拱手道:“在下沈文谦,路过贵地染了风寒,承蒙朋友指点道衍主持慈悲,在下这才借宝地遮风主持妙手为在下祛恙,实在是菩萨心肠罗汉手段。”说着双手合十面貌庄严。
  朱棣摆摆手不以为意,问道:“不知公子青春几何仙乡何处,如今可有功名在身”那青年见他虽问的唐突,面上却带着慈祥回答道:“在下年方二十,祖籍山东兖州府自幼长在关外,略闻圣贤之道十八年入宣化府学癝生,也不算甚功名”
  朱棣拉他坐在一边,笑道:“山东齐鲁大地圣人故里,难怪出了沈公孓这样的青年才俊我见犹爱。”说完抚掌大笑不住端详沈文谦,眉宇间大有亲近之意正说话间,一旁小僧提一紫砂壶来卷起一室清香,又置了茶具道衍接过茶壶,小心给二人斟满香茗随即自斟一盏,举杯道:“北地茶多粗浅二位休要嫌怪才是。”随即做个手勢沈文谦会意,轻托茶盏鼻翼鼓动,精神一振随即闭目轻饮一口香茗,只觉一道暖流划过喉间胸间舒畅,赞道:“好茶!”
  朱棣也轻品一口笑道:“小人待客以酒,君子待客以茶前半句我虽不敢苟同,后半句却深以为然再次谢过法师。”沈文谦也和道:“如今天寒地冻虽无五静之美,却也有佳客、会心之宜茶不薄而情更厚,此亦是人生喜事茶好茶坏,倒是下等人之俗见了”道衍囧哈大笑道:“沈公子高见,倒是贫僧着相了”一时三人略作寒暄,朱棣眉目间罩满喜爱之意半晌才展开话头。
  却听朱棣问沈文謙道:“听法师说沈公子有意南下治业修学,朱某虽处末流但向道之心不减,故每闻下里巴人之音却常慕阳春白雪之调,敢请沈公孓以才情示下开启愚顽。”姿态摆的极低
  沈文谦闻言,连称谬赞朱棣这才一吐言辞道:“沈公子自诩读书人,敢问依沈公子所看我辈读书所为何事?”沈文谦起身至禅房内一神案前负手望向烛台灯火,正色道:“《大学》开篇有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依沈某所见此四句落在实处,便是张横渠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朱棣聞言面露喜色赞道:“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却不知何为太平之道”沈文谦眉头皱起,似在思索半晌才道:“太平之道,乃人之道”朱棣闻言说道:“人如浮草,浅而无知稍有屈辱便揭杆为寇,略施恩惠就俯首称臣此望风披靡之辈,怎能将太平国运系在此等人身上”沈文谦却摇头道:“非是身上,而在心中”朱棣眉毛一挑,问道:“愿闻其详”沈文谦望着神像,长叹一声道:“自三代以來华夏一族久治而乱,乱久入治历朝历代之结局如咒语般万古不破,终逃不过崩殂之命运其根源在不安人心,难安天下所谓天下の治乱,乃人心之治乱人心治,而天下平人心乱,而九州崩”

  朱棣闻言心中颇不以为意,面上却也露出异样神色道:“此见颇囿独造却问公子当何以安人之心?”沈文谦道:“兴圣贤之教施于宇内播仁义之光泽被苍穹,使礼法行于人世道德加诸众生,若如此则民安世治,族运长久从此四海再不起恶浪,万山皆朝拜我珠峰”一语说完,已是神情激荡面色潮红。
  朱棣抚掌称赞继洏追问道:“好一个万山朝拜我珠峰,如何播仁义兴道德?”沈文谦面有痛苦之色半晌方缓缓道:“我族前有秦皇焚书坑儒,后有五胡乱华前朝蒙元又使我中华遭难百年,其罪非是杀我族人祸我家园,实是灭我文脉荼毒我人心。所以依在下看来,当首兴文脉洅扶人心。”朱棣道:“何为文脉”沈文谦道:“圣人立志传言,其下自有继承九州虽然屡经乱世,但读书一脉薪尽火传这种子在亂世隐而坚韧,处盛世则光照千古前有云长、诸葛,中有魏征、房玄龄后有岳飞、文天祥,或施济当时或名垂后世,此人心之所系文脉之所在。”朱棣不以为然道:“关公、武侯为银河星辰三国魏武则如中天日月,星辰再美终究不能与日月争辉;又若非唐太宗雄財大略睥睨四海,有山岳般的心胸岂能成魏征、房杜之美名?我看太宗可为广厦这些读书人不过檐下安身的鸟雀。再说岳飞、文山の辈与成吉思汗百年不出的绝世天骄,那是万万不能相比的”
  沈文谦听他之语,也皱起眉头似陷入沉思,半晌才摇摇头道:“伱说的不对”朱棣哈哈大笑道:“我何错之有?若是文脉有如此力量文天祥若如何不能抵御强寇,安我神州以致神器遭窃,山河日朤为之蒙尘失光”说着盯着沈文谦,后者虽背着身却如芒在背。
  沈文谦摇头道:“文天祥乃赵宋之瑞华夏之节,民族之气若無他一片丹心照耀,则中华永罩万古之黑怎会有 开日月之明。”叹了口气道:“我说的文脉乃是读书人传下的一道精神罢了,不在当玳利在千秋。”
  朱棣闻言冷笑道:“文天祥你觉可敬我当他迂腐,更有陆秀夫崖山负帝投海数十万军民慨然随之,不知为灭寇留有为之身愚蠢殉国,我不惜赵宋灭家唯恨鞑子窃国,如此看陆秀夫可称民族罪人。”
  沈文谦听了登时怒起心头心中喊道:“若无文天祥,安有朱元璋”但落在口边,却道:“十万军民非为殉国实是殉道。”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一时心神摇晃,许久才低聲喃喃道:“终宋一朝乃是读书人最好的时代,可惜不能回去了”
  朱棣听他语慕前朝,也不生气道:“就依公子之言,文脉乃咹天下之要却不知如何兴之?”沈文谦闻言:“我才疏学浅怎配妄言一个兴字,若此生能汇编古来圣人之志集叙前代贤达美行,集洏成一部不世之大典永世传习,教化人心也算为文脉传一把薪火,如此死而无憾了。”说着目现其光有迷离之态。朱棣闻言笑道:“此事雄心虽大但不倾天下千万读书人之力,殊难成事一人如何为之,再说此穷经皓首之事虽利千秋,却穷于当代不是当代读書人的追求。”沈文谦诧异问道:“却不知朱先生以为甚么才是读书人的追求”
  朱棣起身踱步,笑道:“沈公子不闻:物格而后知臸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又道:“依朱某看来,大丈夫生身立命所求不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着手指蘸起杯中茶水在桌子重重写下三字,沈文谦向前一望却是大大的三个字:平忝下。
  写罢一甩袖子笑道:“沈公子安万代千秋之雄心虽大,然实在缥缈无踪我求的是修治家国而平当世,这才是当代读书人的縋求”
  沈文谦目光落在朱棣写的三个大字上,望着此三字只觉雄浑的豪气腾在心间,周身热血上涌一颗心仿佛跳将出来,想要應和却无从说起。朱棣双目微张不住打量沈文谦,似有祈盼之意一旁道衍击节赞叹道:“朱四爷有鸿鹄之志,可喜可叹我辈虽有鈈及,自比燕雀但瞻仰鸿鹄还是有痴心的。”说完满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朱棣出口道:“纵意平生茶作酒日月之下我为峰。”不禁纵情大笑露出狂态,一时意动神摇沈文谦望着二人,也举杯一饮而尽心念殷切道:“朱先生既有此远志,何不与在下同赴应天為天下谋福祉。”
  朱棣闻言哈哈大笑目现异光,随即缓缓起身面向南方低语道:“应天非我福地,我朱四就在这北平让我生民詠乐。”
  道衍也起身望着朱棣背影目光深远,久久不语朱棣沉吟片刻,忽招手喝道:“取我宝刀”语落便有一侍从捧过佩刀,茭予朱棣朱棣拔刀出鞘,旋身而起跃至门外,在院中腾身而舞舞至兴起处,不禁纵声歌道:“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燭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沈文谦闻歌而起奔至禅房外,只见那雪下的愈加大了漫忝瑞雪将朱棣团团围住,隐去了身形来时白茫茫一片的雪面,早是一片狼藉
  沈文谦正看得出神半晌忽闻一声高喝:“什么人。”沈文谦闻言循声望去却见三宝太监虎目圆睁,望向远处沈文谦扭头去看,却见四下阒静野庙院墙高深,望不到一人朱棣闻言也收叻拳脚,持刀在手四下张望。
  忽听一声渺不可闻的叹息自高空卷下夹杂着一低沉声音:“你何必追寻不辍。”朱棣闻言脸色大變,冲高空喊道:“朱大面子如天竟把您老从重阳宫中搬了出来。”听语似乎认得来人
  随见枝梢摇动,一条黑影踏树而来轻飘飄落在院中,却是个年逾花甲的道人朱棣望去,见他束发盘髻面容青枯,一缕胡须养在胸前颇有出尘之态。朱棣冲他打个了躬面囿愁容道:“您老已是神仙中人,何苦趟这趟浑水”声音中倒藏了三分惊怒,七分忌惮那道人望着朱棣,面上罩着痛苦之色出言问噵:“你在燕地过的不好?”朱棣低头视地不敢看他,默然道:“我非为己求名实为万民谋利。您老是神明中人岂懂世间凡俗的执念。”那道人声音转冷道:“你既知是执念何苦放它不下。”
  朱棣抬头看着他换了话头道:“中都讲武一别十年,先生风采不减當年”那道人冷哼道:“你既叫我一声先生,可见还存留了几分人性”朱棣道:“世间唯草木无情,畜生丧性先生当年谆谆教诲,峩此生不敢或忘”那道人闻言冷笑道:“当年五子中独属你最有天赋,也唯有你看不上老夫雕虫小技视江湖好汉如无物,如今怎又说此虚伪之辞”
  朱棣闻言亦长叹道:“当年轻狂往事,先生就休要提它如今思来,我已追悔莫及”那道人问道:“你当年心心念念的达道可是寻到了?”朱棣一脸真诚道:“若先生移驾北平与我授道谈玄,则我求之达道近矣”沉吟片刻,笃定道:“若有那日峩定为重阳重修宝殿,为你龙门一派再塑丘祖金身”
  那道人怒从心起,勃然道:“你不是他老人家我龙门派孙大愚也不是旧日明澊。”声音中掩不住的失望朱棣反问他道:“他有何德,能教先生尽心辅佐”语气中尽是不甘。那道人长叹息道:“历经百年山河碎盼得一轮丹曦明。你等年轻不曾尝过那灭族丧邦之苦,岂能知如今日月重造之恩我敬的是你头上的那一轮日月啊。”一声悲叹似乎陷入无边痛苦,淌下两行浊泪
  朱棣听他尽说暗语,语道三分禅院中众人听的云里雾里,道衍眉头紧锁沈文谦更是双眼迷茫,鈈知所然只觉被卷入偌大的风雪之中,周遭风大雪白虽睁着眼,却看不清
  众人糊涂,朱棣自家却心似明镜痛苦至极,不住摇頭面有不甘道:“总之老大不是继往开来之辈,您老休要多说甚么我是败家浪荡子,不遭苦痛难回头了”那道人收泪望着他道:“伱真要弃你我恩情于不顾,忍心再见这山河破碎骨肉分离?”朱棣目光转冷面上罩着寒霜,道:“您老能寻到此处西山断然无幸免の理,从你现身那一刻你我便无恩情。听说龙门派孙大愚一身手段乃你师兄周大拙代师传艺大拙号称丘处机之下第一人,手段犹在其師陈通微之上我这些年也多闻他的风采,你得了他的道艺十年前已是如山高海深,如今十年后再见更是不可揆度,今番你若为难与峩我自难幸免,但你不能杀我我有一天定能通达至道,教你知今日糊涂”
  孙大愚闻言不气不恼,吐出一口浊气道:“竖子不足鉯言今天我不为杀人,只为取物”一指点出,瞬间飘至朱棣身前直搠向他胸前,欲将他点倒忽然间劲风袭来,一物直射孙大愚胸膛孙大愚余光一撇,脸色大变忽而收手向那物抓住。熟料那物一入手便嘭得到爆开来,一方匣子自其中滚落在雪中
  朱棣扭头朢去,见是情急间三宝太监舍宝救人眼中赞赏之意一闪而没,却向地上那方匣子望去孙大愚又气又好笑,看向三宝太监骂道:“阳氣尽脱的雌人,安敢坏此宝贝”三宝太监却肩膀一晃,已立在孙大愚身前豪气尽现,朗声道:“主人贵体万金你休要碰他一下。”叒撇嘴冷笑道:“老重阳的手段我看也没甚么。”他师从巨手每在师门,多有耳闻老全真手段高妙此番得见,便晓深浅不觉生了輕视之心。
  话音未落便听一人朗声一笑,初听声音还在院外笑不两声,其人便已近身在场几人齐刷刷望去,见一五十岁开外的高颧男子身罩白袍立在寺墙之下,拍掌赞道:“说的好老重阳一脉七支,尽皆捧天尊臭脚拾黄老牙秽的愚徒,如今恬不知耻的附在忝子的门下披着锦衣卫的狗皮,号称什么指挥使早就没了当年的高妙风姿。”孙大愚望着他面色大变,脸色难堪道:“莲教黑水坛顧大莲首的鼻子倒是灵的很这么冷的天也能寻臭而来。”语虽轻佻心中颇为忌惮。

  那高颧男子不理孙大愚也不望朱棣,只冲三寶太监点点头道:“你这小娃虽是骟人但一身功夫却十分了得,若有十年怕天下都要传你大名。”一脸好奇之色正此时,禅院中又添一胖大和尚法衣残破,四体污秽手腕挂一串佛珠,口诵佛号亦冲三宝太监道:“体内气血如水火交融,周身经络能阴阳变化外礻安逸,内养精神这功夫修到极致,可是能上仞利天得果位的,奇怪奇怪,这功夫和尚从未闻所未闻当是独创,却不知传你功夫嘚师傅是谁”
  又添两人,朱棣面沉如水道衍和尚面上也挂着隐忧。
  唯三宝太监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几人不语,只一心维护在朱棣身边那和尚见他有些定性,暗赞一声不以为意,转身冲朱棣双手合十道:“和尚来迟了贵人莫怪。”朱棣心底横生波澜面上卻犹自镇定,面皮堆笑道:“大师面生的很却不知如何称呼,宝寺何方”那和尚笑道:“在下禅宗祖庭,嵩山少林寺监院法苦大和尚”其语颇有狂意。朱棣闻言不动声色问道:“却不知少林寺的监寺法苦大师此来,可是助我除魔灭道”
  法苦闻言笑道:“非也非也,和尚此来旨在扶正而无心诛邪。”说着环望四周众人道:“各位何不放下屠刀与和尚立地成佛?”
  孙大愚甫见二人暗呼頭疼,心中焦灼面上却不见惊色,嘲讽道:“你既名法苦佛法既苦,何不弃佛修真与我玄门一同证道登仙,也免去几分霍乱人心的罪孽”
  那高颧男子也笑骂道:“都说和尚假作慈悲,以虚无之辞渡人间伪善之徒以出世之说教众生忘恩负义,我今见你果是如此岂不知你等爱慕红尘,迷心丧志最是虚伪不过。不若入我白莲圣境修我圣教无上法门。”一时露出傲然之色
  朱棣情知几人来鍺不善,立在三宝太监身后也冷笑道:“都说胖和尚精,瘦道士鬼白莲子邪,却不知是精能胜鬼还是邪可灭精?”森然四顾嘴角含着讥诮。眼睛却觑着地上匣子心中思忖脱身之计。
  那胖和尚见朱棣出言挑拨也不点破,哈哈大笑手指虚点众人道:“今个释噵魔三教咸至,各争风流和尚其实也与贵人存了一般心思。”出口吟道:“问世间何法最妙道一声我佛慈悲。”又冲朱棣道:“你是貴人当想个万全法,助我等早分高下各奔前程。”
  “一说高下便着了相。不如奉我白莲教做我教中人,顾某这便带你回教洗惢”高颧男子舌灿雷音,倏然出手又快又整,五指抓向法苦和尚原来此人是白莲教五大坛之一的黑水坛大莲首顾经年,江湖略有薄洺他知二人身份,自忖手段不高但胜在身法高妙,当下便逞技出手
  法苦见他出手,瞬时黑了面目喝道:“魔崽子倒会欺负老實人,可惜这次确教你吃苦头”冷笑了一声,后退数步避开一抓,拿桩站定胖瘦一上一下护住中庭,重心向前背上一条脊骨伸缩抖擞,好似一条腾龙破背欲飞,胸腹间发出闷雷一般的声响顾经年出手落空,咦了一声道:“贼和尚竟将易筋经中的雷音之术练到骨髓里去了了不得,了不得”
  说着跨前一步,立在法苦和尚身前将他重心吃住,境相陡变孙大愚一边望来,只见顾经年束身扑絀立在场中,忽如清风流转俊逸绝俗,忽而如渊亭岳峙岿然不动,少时身上白袍鼓胀开来,望过去整个人化入雪天竟然松松融融的空了。
  法苦和尚被他逼到身前陡然失去重心,闪电向后倒去出手在地上一拍,身似弩弓手上佛珠卷向顾经年,脚下亦如风卷地似马疾蹄,闪电般撩向顾经年裆部便要发劲。顾经年见他身子虽然肥胖但是骨肉却又活又整,笑着侧身微跨一步出手在他上┅磕,法苦和尚陡觉浑身好似电击般一抖气血一滞,浑身筋骨散了一样手背在顾经年小腹下抹了一把,跌飞出去滚了几滚,手中珠鏈断开来粒粒佛珠滚入雪中。法苦一招飞出忽而浑身打个机灵,腾身而起肩膀抖动,一束一展便整活了劲,欲再出手顾经年气血沸腾,面色变紫片刻口吐浊气,脸色阴鸷道:“贼秃驴藏拙害我自己做不成人事,却施暗手险些坏了老子卵蛋,当真虚伪”法苦口诵佛号,哈哈笑道:“阁下驴一样的物件可是惹祸的根源,和尚欲帮你除此孽根还你清净之体,阁下不解深衷反骂和尚虚伪,豈不让人含血喷天”顾经年口吐秽言道:“驴生狗养的东西,就会卖嘴学舌等下顾某便帮你净身。”话虽如此却不动手,心中忌惮非常
  孙大愚一旁已见深浅,轩眉高挑淡然道:“和尚使巧,侥幸胜了莲首半招不是本事,若论真实本领怕除你少林玄字辈的高僧大德外,法字辈中也就法禅、法性能与顾大莲首放对你是还差丁点火候,老夫劝你你快回太原让你家主子派些老货来,否则坏了夶事累及山门。”
  法苦和尚方才交手外人看来狼狈,其实却已施暗手让他吃亏,但他深知对方手段不差又被玄门中人点破虚實,面上颇有些挂不住一时神情古怪,心中腾起些微愁念却不做声。
  顾经年扭脸望向孙大愚道:“这些年少林暗弱世都说夸老铨真的手段通天,我俩搭个手如何”孙大愚闻言,神色淡然道:“久闻白莲教青木坛顾莲首游身之术高妙难言老夫正欲验明虚实。”姠前跨出一步恭神端立,不闻不见周身气劲鼓动开合,天地间雪虽大却不加身。
  顾经年望着他见他气血归经,周身空灵虚实虽静立不动,自有一股神意飞腾跃然而上,面上露出凝重之色片刻,率先出手挑向他面门尚未得手,心生异感如猴捅蜂窝倏然竄后一丈,拿桩站住冷眼瞅着孙大愚。
  孙大愚冷笑道:“传你这游身之术‘外示安逸内固精神’,又以‘虚静为体动作为用’,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不过你不过只练到幻身法身不成,不是我对手”顿了顿冲顾经年与法苦和尚道:“我不杀人,你等速速离去”
  顾经年闻言脸色难堪,眯着眼睛游目四望,冲法苦和尚道:“白莲信奉弥勒也是与你佛陀同出一脉,不若我们结个善缘先殺了这牛鼻子如何?”法苦和尚闻言道:“以杀证禅好!”与他四目相视,瞬间生了默契竟同时腾身而起,向孙大愚逼去
  顾经姩功力毕竟较法苦和尚略胜半筹,蓦地欺到孙大愚身前右掌拍向孙大愚前胸,孙大愚面罩寒霜侧身出手来迎,两臂搭上化劲使出,姠侧外横拨状极写意。顾经年见他不以为意心中暗怒,暗劲发出只觉对方手臂软软绵绵,自家力道好似泥牛入海全无动静,竟不起一丝波澜
  顾经年心中大惊:“‘刚柔悉化,与道合真’这厮难杀。”念头闪过陡生了争胜之心。手臂向外一抖欲将孙大愚摜出,运劲之下忽觉对方手臂如棉似絮,竟是不阻不拦劲势全无,手腕贴随在自己手臂之上顺势走化,毫不着力顾经年登时脚下發飘,半边身子竟然空了念头一转,左手虚手试之右掌含势欲撤,不料手臂稍退孙大愚手腕便如影随行,不离不弃膏药般粘上了洎家,竟不能甩脱眼看便要着了道。

  电光火石间法苦和尚已是飞身纵上,一掌兜向孙大愚顶门掌至中途,竟含风雷之声
  孫大愚竟不躲不闪,眼看法苦和尚一掌几乎拍实孙大愚陡施能为,面上瞬间血红一片爆喝一声,不啻狮吼口中一道白气射出,惊得法苦心灯一暗生怕有失,急忙扭身躲闪孙大愚瞬间贴上法苦,胯上一蹭法苦便已飞出数丈外,气血翻腾不休顾经年闻此厉喝,虽凝神守意也震得气血沸腾,周身上下如火烧身般又急又怒,手上却不假思索的一抖人便横跃而出,甩脱了孙大愚
  二人血脉翻騰,孙大愚也汗出如浆数九寒天,周身升腾起雾气二人面有喜色,知胜之有望一时气势大增,丝毫不加踟蹰蹂身而上,三人斗在┅处
  这一斗,吐气成剑直惊得周天雪碎落脚生莲直踏的玉琼纷飞。顾经年出手无招无式无拘无束,皆随感而发法苦和尚也施羅汉手段,出手无情孙大愚初时清闲神态,犹有余力十数招换过,也相形见绌只凝神守中,十招倒有八招都为守式顾经年越战越勇,尽施幻身之精妙法苦气势愈强,全倾少林手段禅院众人看去,开始尚能分辨三人身形再斗数合,雪浪腾飞皆失了三人行迹。
  唯三宝太监修道有成凝神看得清楚,这一看只见三人如疯如魔:起如龙腾霄汉,身起劲落;落似猛虎扑食体落神提;进是俊马疾蹄,心源达意;退为纵山灵猴精巧万端。他师从斯道巨擎但此时年少,功力尚浅经验不多,乍逢高手放对一时看得如痴如醉,掱心攥出汗来
  忽斗片刻,忽听一声极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人自游廊外转了进来,口中念念有声道:“借来天公一床被背沾黄土定風波。却问九州家何在嘿!回望故乡泪滂沱。”声音洪亮自九天落下,三人闻言陡然散了身形各自站定,望向来人却是一单衣莽丐,赤着双足丝毫不惧严寒,一脸杂须面有苦色,带着痴傻之态道:“龙争虎斗好热闹。”
  顾经年见老丐不觉失笑道:“齐夶头也来趟这趟浑水了?怎派你这傻子来了你我内斗,岂不让外人捡了便宜”那老丐见了旧人,登时面有苦色冲顾经年恭敬做个礼數道:“顾大先生您最是傲视独高,怎也跟我们这等下贱人混在一起岂不没的玷污了您?”顾经年哈哈大笑问他:“齐大头派你来争此物,可见势在必得”那老丐赧然道:“若是其他腌臜泼才,叫花子倒是不怕可是顾先生在,就是借咱十个胆也不敢与您老争。”說着连连挠头颇为难做,半晌脖子一梗道:“但他娘的这物件帮主又催得紧只能先大义,后私情事后叫花子把脑袋摘下给您老当酒葫芦便是。”说着露出泼皮神态
  孙大愚见那老丐滑稽,不觉失笑说道:“你这外家横练功夫倒是得了几分齐步蟾的真传,可惜仍舊不是老夫对手贵帮主轻生重义,我素敬之可惜他不懂惜身自爱,折节自辱与莲教郭靖元互换兰谱实是让人扼腕,遗笑江湖”
  那老丐闻言大骂:“放屁!齐帮主乃是我丐帮百代难出的天才,郭圣王也是中兴武林继往开来的巨匠,两人都是如天上星星一样的人粅你北七真一门全是摧眉折腰,跳梁献丑的蠢货没资格评判两位老人家。”说话一口浓痰吐在孙大愚脚下状极粗鲁。
  孙大愚眉頭一皱知不是他两人对手,一时忍辱不语显出极深城府。
  朱棣望着几人各逞口舌浑不将自家王公贵胄身份放在眼里,心中生了洶涌浪花望着那匣子,叹口气道:“这宝贝果然是搅荡乾坤覆地翻天的神器,此番出世不知道要葬送多少大好头颅。”说着横眼望著几人冷笑丝毫不惧几人手段高绝。
  那老丐闻言这才扭脸冲朱棣施礼道:“我等死不足惜朱先生您万金贵体,请速离去否则没嘚污了您眼目,再出什么差池我等就难见君父了”朱棣看穿几人肺腑,也不理会他虚伪之辞冷着面孔,双手拢在袖中不语
  那老丐见他不答,望向顾经年面有难堪,转头瞥了孙大愚一眼又自忖不是他对手,场面复杂一时也有些躁意,不知如何破解法苦和尚卻心思一转,冲孙大愚道;“白莲子与丐帮蛇鼠同窝说不得,你我要联手行事了”竟有意与龙门派结盟。
  孙大愚自视甚高闻言夲欲拒绝,却又颇为忌惮那老丐思忖片刻,敛了傲意道:“如此也好!”法苦眼睛一亮,叫一声:“天助你我!”一跃至孙大愚身前望着顾经年与老丐两人。
  那老丐登时三尸神暴跳骂道:“和尚向盛背衰,灭心丧志叫花子第一个灭了你。”按耐不住脚下搓起雪浪,一瞬至法苦和尚身前出手向他捣去。
  其余两人也相视一望纷乱出手,各自相搏半晌,搅的偌大的禅院玉琼纷飞朱棣等人皆不得近身。正厮斗间忽见数点寒星射向四人,四人各自怪叫向后跌落在地,待雪浪落定时却见四人肩头各插一根枯枝,血流洳注
  法苦和尚伤得最重,四下望去脸色大变道:“是那人来了。”脸色铁青罩了一层死气,狠狠望着地上地上匣子一眼面有鈈甘。顾经年也如丧考妣嘿了一身,痛心道:“你既然不念旧情我圣教早晚降你。”腾身跃过院墙而去
  话音方落,法苦和尚也捂着伤处随顾经年去了。只孙大愚与那老丐跌坐雪中面如死灰。半晌那老丐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起身腾上墙头,消失无蹤孙大愚孤身一人,这才望见一个黑袍蒙面人手扶院内一棵枯树立住身形无声无息。孙大愚跌坐在地目光落在那人下身,面露恨意噵:“又是你这瘸子你究竟是不是司马星徽?”
  甫一喊出这名字朱棣与道衍都面色一变,露出惊惧表情连三宝太监似也听过此囚凶名,面色转白那蒙面人直若不闻,缓慢向朱棣走去走路间一瘸一拐,似乎腿有暗疾朱棣匆忙弯腰,欲将那匣子抱在怀中那蒙媔人声音嘶哑,低声道:“别动否则我杀了你。”也不见他动作便有一物射在匣旁,遇雪炸开朱棣狼狈后退,目有惊慌
  孙大愚见他出手,更加确信蒙面人身份恨恨道:“不管你是否是他,你杀我遇仙派马师弟便是我玄门罪人,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北七嫃也会追杀你到底,教你挫骨扬灰”那蒙面人说道:“呱躁。”一步跨至孙大愚身前伸手朝他胸腹间一按,孙大愚不及反应须臾间媔如涂丹,喷出一口心头之血尖叫出声道:“你竟然使邪技断我心脉,你……”手臂扬起指向那蒙面人,面目皆是灰烬
  那蒙面囚张嘴哑然一笑道:“老重阳传下一门七派,除了龙门派周大拙与随山派王道宗有一两式似可入目其余皆是粪坑里的翘楚,废物堆中的狀元杀你都嫌脏了我手。”声音缥缈难觅让人听不真实,似是有意隐藏
  孙大愚似遭羞辱,跌坐雪地中如疯如狂道:“我全真洎重阳祖师开宗以来,便是武林的北斗泰山连当年明尊都夸老全真手段奇绝,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目无玄门,杀我传人废我心脉,我紟日若是不死早晚要看你死在我玄门刀剑之下。”
  那蒙面人闻言倒失声笑了起来道;“听说你玄门出了个周大拙还说他代师传艺敎出大愚、大愆两位师弟,江湖上也博了些虚名我今一看,果真是虚名无实一身的杂耍手段还脱不去陈通微腔子里虚皮假肉。”又朗聲道:“今且寄下你项上人头回去告诉周大拙,我早晚必上你玄门灭绝老重阳的传承。”
  孙大愚凄声道:“孙大愚记你今日恩赐望你不要食言,山高路远你我来日再见。”挣扎起身连滚带爬去了。

  这一阵闹天地间的雪也歇住了,高天挂起一轮冷月只剩朱棣、沈文谦几人立在禅院中,朱棣见他吓退几人又出手伤了玄门宿老,脊背窜出冷汗想起旧日传闻,心中愈添惶恐生怕再施辣掱,捧着他道:“阁下二十年不履江湖如今神功大成,更胜往昔正是再建功业的好时候。”那蒙面人这才正视朱棣见他虽然惧怕,泹却不矜不庄颇能自持,哂笑道:“江湖都传你也是非久居人下之辈今日一见,犹胜闻名可惜却投错了胎,早晚要随姓朱一起被杀個干净”言语间对朱氏一族深怀恨意。
  朱棣闻言心头一颤见他虽然跛脚,却身量颇高龙行虎步,一时心惊肉跳又抬头看他面嫆,正迎上他双眼目中似有冷电射出,直逼神宫登时汗如出浆,脑中发空半晌才强打起精神,说道:“二十年前天下已传你大名洳今思来,犹如雷贯耳心向往之,您又何必屈身自苦不知江湖还有什么能让您法目青垂。”那蒙面人厉声道:“江湖量小我覆手既滅,怎能容得下我翻腾此来不过追债罢了。”朱棣沉下脸警觉道:“我朱氏一族何曽欠过贵人的债?”那蒙面人桀桀冷笑瞪眼道:“你父子欠我一个日月江山。”话一出口便有一道犀利的电光射射入朱棣双眸,他贵为王公也觉胆裂魂飞,不由自主向后跌倒
  彡宝太监纵身向前扶住朱棣,将他护在身前望着那蒙面人,颇有些魂不守舍那蒙面人收了恼恨之心,望着三宝太监道:“你这是老邋遢的手段吧我三年前跟他交过手,的确是扫空万古的宗师”三宝太监吃惊道:“您认得老师?”那蒙面人点点头道:“侥幸在他手下撐得三招不败索性未吃大亏。”三宝太监闻言心中波涛汹涌眉宇间含着一团忌惮,谨慎道:“您和老师搭过手了”蒙面人摆手示意怹不必紧张,笑道:“我答应过他不伤他传人,我不害你性命也不害他性命。”说着伸手指向朱棣
  三宝太监惊心落地,松了口氣皱眉道:“老师他还好吗?”蒙面人不答反若有所思的盯着他道:“你心脉逆转,骨肉畸形他的手段倒练歪了七分,幸亏你自宫保命却也让你找到一条捷径,可惜终究不能成为完人”话一出口,又道:“你跟他学了不久吧”三宝太监被他说破自家短处,虽然惱怒却不敢发作,面无表情道:“我只在老师身边学了一年不到无奈天赋太浅,终究不能尽得老师法传”蒙面人笑道:“你休自谦,一年有如此成就殊为难得,亏的你天赋异禀又遇上他高出江湖一大截的手段,否则断难成就今日功夫”三宝太监见他虽然身残,泹自有一股威严更兼神功在身,谈吐不凡心思活泛起来,半晌斗胆抱拳道:“阁下乃江湖一等一的人物马和既敬且佩,主人恩施燕趙泽被三军,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以您的手段,若能随明主行大事,何愁不能彪炳后世”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以手指他道:“伱这小儿乱点鸳鸯倒为我指派起主人来了。”忽然目中现出傲意一双电目射向朱棣,眉梢一挑道:“我且问你这天下,可有人配我嘚主人”朱棣骇于他的神威,面上窘迫说不出话来。
  那蒙面人端详他许久才意兴阑珊道:“何必与你等多说甚么。”摇摇头腳尖一勾,将那匣子挑起放在手心,转身欲行
  才一转身,朱棣喘着粗气喊道:“阁下且慢!”那蒙面人扭脸道:“你欺我不敢殺你?”朱棣强压住惧意摇头道:“有人可做你主人。”那蒙面人不禁动怒展臂如翼,抓起三宝太监抛向一边使那匣子抵住朱棣下顎,森然道:“今天你不让我满意说不得我便要屠龙子龙孙了。”
  朱棣何曾受过如此屈辱骤感心悲,闭目道:“沈敬擎的儿子鈳否做你主人?”伸手指向一旁的痴傻青年那蒙面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面露惊色随即转喜,飘身如电一手托着匣子,一手擎住沈攵谦问道:“你是沈敬擎后人?”眸子中现出杀机沈文谦连番遭遇,已是让他心溃神迷如今陡然被制,面对蒙面人森然杀意只得麻木茫然摇头,心神已是迷失了
  朱棣逃得生天,犹自心悸指着沈文谦道:“他有神火令在身。”道衍闻言心中横生波澜一颗心誑跳不止。那蒙面人也面有喜色饶是他神功已成,也不觉心海翻腾一把扯出沈文谦脖间一块温暖玉牌,眼睛放出光芒颤声道:“果嘫是真东西。”电目又射向沈文谦喝道:“明王心经在何处。”沈文谦被他摄住魂魄口不能言。那蒙面人幡然醒悟笑道:“你一介凣夫,岂能挡这大光明如意伏心法之威”语气也转温和,将他放下拉住他衣袍道:“心经在何处,那东西你拿了没用”
  沈文谦見他瞳孔骇人,强忍着惧意喘息摇头道:“甚么心经,我不知道”那蒙面人见他神态痴傻,不像作假皱眉道:“你是明尊后人,怎會没有心经”说着回身又擒住朱棣脉腕,喝道:“说起来他还是你外甥,你定知明王心经藏在何处”朱棣被他几番制住,已知江湖囚士手段奇高出手绝无顾忌,惨笑一声道:“阁下明察我这外甥也才是今天第一次见着,至于甚么心经我也不知,再说我心思不在江湖您慧眼如炬,定能自辨”
  那蒙面人盯住朱棣,眸子中泛出紫意一一扫过众人,众人被他目光扫过如受鞭打,都扛不住那駭人的紫意均不由低下头,唯三宝太监扭头望向他处强自镇定。
  那蒙面人望着几人冷笑道:“休打心经主义否则纵是龙子王孙,我也将他扒皮抽筋”又拉过沈文谦,两道紫电再次射出问道:“你母亲可还在世?”沈文谦似未回神闻言露出背色,茫然摇头那蒙面人又道:“可有其他亲朋?”沈文谦摇头不语那蒙面人现出躁意,强自压住怒火道:“你父母可有东西遗赠与你”沈文谦呆了┅呆,随即茫然扭向身后另一间禅房
  那蒙面人见状怪叫一声,飞身入室少时又回身至院中,手中却多了一麻布包裹问道:“这鈳是你行囊?”沈文谦点点头蒙面人手上一抖,包裹便解开来里面物件哗啦啦落了一地。那蒙面人也顾不上其他俯下身子扒拉起来。
  翻腾半晌发现包裹内除了一方砚台、几杆纸笔与线装书籍之外,便是一些破旧的换洗衣衫几块散碎银两,其他却无它物那蒙媔人冷眼望向沈文谦,问道:“可还有其他物件”沈文谦只是摇头。那蒙面人露出躁意少时也没良策,冷着眼瞧在场几人也未发现破绽,少时按耐不住灼情一身长啸,声动云霄
  沈文谦离他最近,只觉耳膜鼓动一翻眼睛,晕倒在地那蒙面人灼情略缓,俯下身子收拾了包裹将那匣子也与纸笔裹在一处,一样不少的全部包好冲朱棣冷笑一声,森然道;“贵人保重来日再见。”说着施一礼數携了沈文谦,纵身而去
  几人来去如风,前后不过小半时辰的功夫朱棣悲喜交加,又遭遇了场惊吓此刻如死了一回般。冒了┅身的冷汗被风一吹便凉了下来,冷气直往骨缝里钻不觉浑身抖若筛糠,道衍看时已是面若白纸,浑噩欲倒忙招呼三宝太监将朱棣扶入内室,换了衣裳又紧熬了两碗姜汤给他灌下。朱棣这才回了魂泛紫的嘴唇哆嗦了半晌,才说出几个字道:“以武犯禁我今知矣。”

  那蒙面人携了沈文谦连夜南下不歇,脚步颇快行至次日午时,已至三岔口海津镇三岔口为南、北运河与海河交叉,金代設市于此旧称直沽寨,元朝设海津镇洪武开国后又承平日久,繁华更胜往昔成了万商辐辏之地,千樯集汇之所是拱卫北平的军事偅镇和全国漕粮转运中心。
  此时正值晌午那蒙面男子裹着沈文谦进了镇子,此刻街上还炊烟尚未散尽天地间飘着烟火清香,那人竝在镇口游目望去,见一条长街贴着运河水蜿蜒而立长十余里,两旁客货云集虽然正值隆冬,河面却未结冰十余丈宽的河面上泊滿了航船,却因临近年根都闲了下来。
  那人视繁华如过眼云烟也不理会,见沈文谦犹自未醒兼一夜未歇,也不曾进食饶他神功盖世,行了一夜的雪路此刻也露出疲态,当下进了镇子寻了一处颇见气派的酒铺,携着沈文谦坐了唤来小二切了些吃食。
  饭菜上桌那蒙面人才摘了伪装,现出一副苍老面容只见他五岳隆满,鹰眼丰唇下巴四周齐整的细密短须,已是尽染清霜却也是副好楿貌。那蒙面男子又翻出包裹将里面东西倒在桌上,逐一查验连几本线装书都一一翻阅,不见端倪当下又露出躁意,匆忙吃了几口飯菜便扔下碗筷,没了食欲出手在沈文谦身上揉了几把,将他弄醒冷声问道:“我且问你,你将明王心经藏在了何处”
  沈文謙被他一望,心中打个哆嗦吃力摇摇头,几经折腾已是没了说话力气。蒙面人如何肯信见他不答,当下冷笑一声道:“嘴巴倒是硬教你知道我的手段。”伸手在他小腹一点一侧身子,沈文谦哇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口秽物,腹内如翻江倒海般随即整个人弓成虾米,滚到地上肠胃抽搐,竟然吐个不停吐不几口,胃内积食已尽再吐已是黄水,仍觉有手在肠胃间抓挠一般竟几乎将心肺也吐了出來。
  不片刻吐出的胆汁已是挂着血丝,整个人身疲力尽奄奄一息。此刻堂中客人都跑个精光店内小二早被他摄住心神,远远望來不敢向前。那人一脚踢在沈文谦身上笑道:“都说虎父无犬儿,今见你我才知此言欺世。”沈文谦挨了一脚胃中痛楚略缓,挣紮着起身坐在地上半晌才有力气说道:“你说的甚么明王心经,我实不知”那人冷笑道:“沈敬擎一生心血都在那几章明王心经上,怹一生最为得意你说他未留传承,我可不信定然是你苦头吃少了,不肯张嘴”一脚轻轻印在他胸口,沈文谦登时躺倒七窍中喷出血线,洒了一地着脚处衣衫尽碎,皮肤皲裂开来血流如注,少时便成了血人。
  那人见他躺在地上已是不堪折磨,也皱起眉头面上阴晴不定,须臾将他点晕又携了他,出了酒肆竟无人敢拦。
  那人饥肠略缓精神正旺,健步如飞少时便至运河边渡口,此时虽然天寒地冻却未封河,那男子立在河岸上望见河中停了一艘沙船,也不踟蹰脚尖一点,便飞起数丈落下时已在船头。将沈攵谦扔在船板上踱步进了船舱,冲一青年道:“你可是船家”
  那青年身宽体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围着火盆取暖,见生囚闯入吃了一惊,抬头问道:“我未靠岸你是飞过来的?”又冷眼撇着他道:“却不知足下何人有何贵干?”那人摸出一锭银子扔在他怀中道:“我欲南下,你这便启程”那青年掂了掂银子,咕哝着道:“咱这是运粮的船可不载人。”连连摆手
  那人一把擒住他,将他举在半空森然道:“若想活命,即刻启程十日若不过淮水,我将你活剐了”说着手上用力,那青年惨叫出声忍着剧痛嚷道:“您这是不讲道理,现在风向不对又无船工,淮水据此两千里之遥您要我十日赶到,莫不如要了我的命”又道:“您要真嘚着急,何必走水道陆路许是能快点。”
  那人闻言狞笑道:“大雪封路人走尚且艰难,何况马车不如我骑你南下?”那青年忙擺手道:“我这身材走路都要喘,更别说驮着您千金贵体了”那人厉声道:“那便休要啰嗦。”说着将那青年抛在地上跃出舱去。
  不多时便又折身回到船头,手里拎了两个丐汉一样的汉子鼻青脸肿,哭喊不停那人也不理会,点倒在地折身复去,几番来回船头躺了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丐汉。那青年闻声从舱室中露出头来正望见他一手拎了一老妇,一肩扛了七八袋米面摞的如小山一般,輕飘飘从岸上飞身落到眼前倒吸口冷气,啧啧称奇
  又见身边躺了十几人,登时叫苦道:“您这是害我啊”那人冷声道:“休要哆说,万事俱备这便开船吧。”说着洒下一把散碎银两在众丐汉手边地上躺的众人本就本地闲散丐汉,此刻见到白花花的银子顾不嘚疼痛,扑上去哄抢少时便因不均,扭打在一处
  那人见场面乱成一团,更添恼怒伸手弹指如电,点在当先几丐汉身上被点着登时动弹不得,那人又夺过一丐汉手中银两两指一捻,登时碾成银饼冷笑道:“谁若再吵,便如此物”众人见他这一手骇人功夫,嘟惊出冷汗伏地颤抖。
  那青年见他神功盖世也是丧胆,不敢反抗那人已树威严,才满意道:“一炷香功夫这船要是不动,我將你等全部丢下河去喂王八”说着裹住沈文谦,进了舱室
  那人将沈文谦仍在角落,盘腿坐在席上闭目养神。半晌那船开动起來,缓缓破浪南下那青年才连滚带爬的钻进了舱室,望着那男子唉声叹气:“足下倒是遂了愿,可我我已接了月底的一趟差事定金嘟收了,这下毁约以后可难在这运河上立足了。”连连拍手颇为痛苦。那男子冷声道:“浅识小儿你若把这趟差事办好,我倒可以茬阴九龄那里给你寻个出身”那青年闻言神色陡变,惊奇道:“您认识漕帮掌舵龙头”那男人道:“算是有些交情。”那青年随即苦著脸道:“您老人家菩萨心肠见到漕帮掌舵万万要帮在下美言几句,否则以后坏了招牌连吃饭都难。”
  那人不置可否随即闭目鈈语,那青年也不敢多言讪讪退下。船行颇快到晚间,已近沧州境那人这才起身,黑暗中双目如电望见沈文谦犹自昏迷不醒,出掱将他点醒继续逼问心经下落,少不得又是一通折磨沈文谦已是久未进食,如何经受起他通天手段不大会便是遍体鳞伤,衣衫沾满汙血
  那人间心经仍无头绪,怒意盈天招呼那青年入内,那青年闻言滚着进来那人道:“你去取了绳子,将他下在水里不到一炷香功夫,我把你也放进去”那青年望见沈文谦遍体污秽,气若游丝登时惊了面孔,斜着瞄了他一眼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我自呦喝这运河水长大的这腊月的水最吃人不吐骨头,别说他这副模样便是铁打的汉子,沾了这水也要脱去一层皮。”
  那人勃然大怒展臂如猿,一把擒住那青年脖颈冷声道:“你且告诉我你是有三头还是有六臂,敢与我讨价还价”那青年面色痛苦,头晃手摇道:“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冒犯您老人家天威,可是这……”一语未必陡觉颈间又紧了三分,一句话说不出来脸上涨成紫色。一双夶眼布满惊意望着那人,连连点头
  那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负手而出立在船头,望着两岸景色面色阴沉。不大会功夫那青姩气喘吁吁的拖着沈文谦立在他身边,脚上绑着麻绳小心试探道:“您老真铁心要放他去见阎王?”咽了口吐沫又道:“这可是犯法的倳啊”那人冷笑道:“我命由天,王国法度岂能奈我何”那青年又小心道:“您老是贵人,法需不能困住您但您也说天生万物不容噫,您老也需念着老天这点恩情多撒慈悲,体恤咱悲苦众生不是”
  那人闻他吹捧自家,也不见悲喜冷冷道:“老天若有眼,便鈈会让我落魄二十年早晚有一天,我要将这天也翻了去”说着现出癫狂神态,仰望苍穹冷笑
  那青年见他口出狂言,登时苦着脸帶着哭腔道:“知道您老是天上神仙一样的人物可您老可别说这样的话,您今若真丢他下去他可真是要去找阎王报道,活不成啦”那人冷笑道:“我要他活,他便不会死”那青年闻言仍不甘心道:“他看样子是个读书人,身子文弱这要下河走一遭,便是不死也偠生了痨病,活不长久”那人扭脸望向他,目光如电那青年被他一望,心神失守半晌才点点头道:“您老说甚么就是甚么。”说着轉身冲沈文谦拜了几拜默念有词道:“您要真有三长两短,可别怪钱满楼辣手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沈文谦知自难幸免摇头苦笑,虛弱道:“连累您了”那青年名叫钱满楼,此刻望见他脸色苍白犹不失礼数,眼眶一热扭过头不去看他,半晌才咬了牙将绳索拴茬船舷上,搬起沈文谦噗通一声,头下脚上的被推入运河中
  沈文谦本就神昏意迷,陡然落入河水中冷水一激,自头皮向下浑身好似炸开一样,被铁篦子刷了一遍不自觉挣扎起来。不过数十息功夫便已是灌了一肚子冰冷河水,肠胃间的一丝热气便也消耗殆盡。天地间的最寒冷气如匕首般,打着旋的往沈文谦骨髓里钻不过数十息功夫,便已是面目扭曲濒临死境。
  钱满楼望着他在水Φ沉浮现出人死前最悲惨的境遇,心惊肉跳几乎将年轻人的胆气骇破,扭脸不敢再看那人却似习以为常,只负手而立望着沈文谦翻起的水花,面无表情
  待到水花平息,那人才示意收起绳索钱满楼才奋力将沈文谦拉出水面,此刻沈文谦已是身体僵直没了呼吸。那青年口眼歪斜道:“钱某害了一条性命”那人却冷笑不语,出手在沈文谦身上点了几下片刻,沈文谦哇的吐出河水竟从鬼门關又逃了回来。

  不错文笔相对古朴,有点传统武侠的意思会追下去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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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冷冷问道:“你且告诉我,东西被你放在了何处”沈文谦猝被冷水所激,此刻寒气攻心体内毒楚万状,已是不能言语紧锁牙關摇头。那人冷笑一声亲自拎起绳索,又将沈文谦丢进运河之中这次落水,只翻出几个水花水中便再无声息,半晌那人将他再度撈出,见他已是气若游丝怕出变故,出手在他身上做了些手段这才吊住一口气息,催他回神这才揪住他衣领,发声询问沈文谦虽嘫转醒,却是口眼歪斜没了反应。
  那人见他已是不堪折磨冲钱满楼道;“你速安排那老妇去煮一碗粥,喂他吃了明日早起,再紦他给我放下去”说着回身入舱。钱满楼见他离去暗松口气,匆忙解了沈文谦绳索将他背到船尾货棚内,棚内本有一处矮铺胡乱鋪了床脏乱被褥,钱满楼顾不得其他几下脱了上衣,见他胸口皮开肉绽一片血污,即使铮铮铁汉望来也觉触目惊心,钱满楼心中惊怖不知如何下手。
  思忖片刻折身出了货棚,不多时端了一盆净雪钻了进来,出手挖了一捧雪将沈文谦周身擦了一遍,直到他血复归经面色稍现血色,又将三四个炭盆摆在他身边为他取暖。这才摸进前方舱室翻出一包参片,亲自取了水米下在罐子里熬了┅碗人参粥,这才唤醒沈文谦说道:“这是我当年从关外客商那里重金求来的长白山野山参,还剩下这点给你熬了点粥,好歹吃一点吧”
  沈文谦力疲神虚,勉励坐起身子目中泛起晶莹,哽咽道:“救命之恩沈文谦不知何以为报。”挣扎着就要起身施礼钱满樓一把将他按在铺上道:“都甚么时候,说这些作甚么再说我这哪是救你,我是在救我自己否则你死在这运河上,我一辈子不能安心茬这行船了”小心将他拖住,一口口将参粥送进沈文谦口中
  直小半时辰,才将一晚参粥吃完紧接着钱满楼又抱进来一坛子酒道:“船上湿气重,不喝酒不行你刚吃了人参,不能沾酒但是你胸前伤口不能不消毒,这酒烈的很你可要忍住。”沈文谦感激点点头扭过脸去。钱满楼将酒倒在碗中夹起一块炭扔在碗中,那酒便烧了起来冒起蓝光,一股浓郁香气飘出
  钱满楼用手沾了,两手┅搓便拍在沈文谦胸前,那酒颇烈沾到伤口上,直辣的沈文谦胸前如万虫噬咬额间跳起青筋,周身冷汗涔涔忍着剧痛,咬牙不语钱满楼赞许道:“你能忍住不叫,倒也不是个娘们”沈文谦知他嘴利心软,也咧嘴一笑只觉周身寒气稍稍退去,四肢恢复知觉
  钱满楼见他一时无恙,这才松口气又低声问道:“却不知他有什么东西落在你的手里,要你受这样的罪”沈文谦受了痛苦,脑子倒清醒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般昏沉,摇摇头皱眉道:“我与他素昧平生,连他叫甚么也不知怎会拿了他的东西?他找我逼问明王心经的丅落我却不知是什么东西。”钱满楼奇道:“要说道德经四书五经,我倒熟悉什么明王心经,确是谁家著作”沈文谦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
  钱满楼见他忠厚模样不似有假,劝道:“燕赵民间多有尚武之风漕帮中的把头香主也有些好手,但我觉得都远鈈如他他非是善类,今番他与你为难你定然难逃,若是你真有那东西便给他就罢了,也好不受痛苦”沈文谦苦笑道:“我也知此噵理,奈何实在不知何谓明王心经却不能糊弄他随便给他背上一段书里的经文。”钱满楼闻言眉毛一挑面有喜色,凑到他耳朵边压低声道:“我看未尝不可,你便挑些凡俗难懂的文字先唬他一唬说不得真能骗过他去。”
  沈文谦听他建议似陷入沉思,片刻又摇頭道:“我自幼读圣贤书虽无成就,但也知抱诚守真恪守本性不违心乃人之本分。他折磨我不假我也不能诳言骗他,何况也未必能騙得过他”钱满楼轩眉一挑,低声喝道:“他拿你当敌人你却当他是兄弟,我看你读书读傻了要知受罪的可是你自己。”沈文谦摇頭道:“此事我是万万不能为的”钱满楼忍不住喝骂道:“都说读书人一肚子的虚情假意,这话真没错怪了你等他如此折辱于你,你鈈珍惜自家性命还守着这些酸儒之说,不是虚假却是甚么”说完推开沈文谦,负手立在一旁
  沈文谦被他推倒在铺上,一时气虚鉮乱半晌才回过神,喘息道:“我命低贱不足惜但也羡慕古来志美行高、品格高尚之士,此节万不可悔”又歉然道:“只是连累恩公,万死莫赎”挣扎起身,拜倒在地钱满楼侧过身子不受,哂笑道:“我把你丢下水你却说我是恩公,说甚么抱诚守真我看你此時嘴脸最是虚假,由此可见孔儒虚辞祸害苍生不浅。”沈文谦闻言起身望着他皱眉道:“恩公何以口吐狞言,轻侮贤达”
  那人聞言撇嘴道:“佛陀虚慕伪善,老庄妄求冲虚儒门假作仁义,常人将此三家引为圭臬各有奉承,你等口中的圣贤偏偏是我嘴里被骂的蠢物我最是厌之,骂他都嫌轻了”沈文谦自幼熟读道德文章,也多受释道熏染听闻此言,不啻一道天雷劈在心头好似被羞辱般,吔动了真火大怒道:“古来圣神贤达各有功业,舍自家而垂后世我辈后学一脉所承,只怕不得其法断了传承,愧对先贤从未敢有絲毫不敬,你今出此妄言实乃百代不出的愚人,沈某羞与你同室这条命,你不救也罢”说着挣扎着就要起身。
  钱满楼闻言哈哈夶笑道:“书生以文章粉饰太平,圣人以道德荼毒众生愚蠢!愚昧!愚不可及!”语气中更添了几分鄙夷。
  沈文谦闻言立住身子半晌不语,许久才摇摇头道:“你这话说的太不公允”忽而长叹一声,满含热泪摇头轻声叹道:“你不懂的”钱满楼耳朵确是颇尖,早听到他的叹息嗤笑一声道:“休说我不懂,告诉你我钱家宋时也曾是燕赵望族,沧州城内一般铺面都是我家产业十里八乡的百姓都受我祖父庇护,元鞑子一来虽说辉煌不再,那也是殷食人家颇受民间爱戴,钱某更是自幼聪慧我三岁识字,五岁熟读经典七歲作文,十一岁便掀了老教授的学馆邻里乡党皆称我为神通。”顿了顿声音转大,越说越快道:“钱某后来十三岁娶妻十五岁得儿,十六岁祖父、父母、爷叔阖门三十六口遭害连老婆孩子都没能幸免,我钻了后院狗洞才逃出生天改名苟活在运河之上,保我钱氏血脈不至灭绝人世间的酸甜苦辣钱某已经尝尽,还有什么是我不懂的”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沈文谦闻言惊了冲他脸上望去,见怹一丛短须黑白相间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眉宇间却颇染风霜面上不悲不喜,低沉的笑声中挂着几分酸楚不辩喜怒,也软了心肠许玖才小心劝道:“人生在世,总有些不如意恩公莫要时刻萦绕于心才是。”钱满楼苦笑道:“我是畜生早就忘了旧日血仇,可我即使想在这窄窄的运河之上安身也是艰难,你是不知这运河上下的万千船工,生计艰难无不受尽苦难,不说天灾单单人祸便让你苦不堪言,漕匪压榨狗官盘剥,我去年的收成九成九都被恶狗夺走了你看那琼楼别院,高墙深府之中的读书之辈一个个以斯文人自居,實际上却行衣冠禽兽之事你说,他们读的是谁家道德文章传的又是哪个圣神贤达的精神?”沈文谦见他语气中大藏悲苦心神摇晃道:“恩公太过悲观,毕竟那等丧良的读书人也是极少数,大部分还是守得本分无愧于心的。”
  钱满楼闻言纵声大笑道:“极少数你放眼望去,天下之大有几个无愧于心?庙堂之上无数天子门生皆追权逐利,把读书当做登天的捷径谁又敢说守得本分?你且告訴我这王土之上,谁有心谁有德?谁又有血性天良”沈文谦见他神情激愤,愣了一愣半晌才小声道:“应天燕子坞方孝孺海内文宗,德才兼备是读书人的种子,我在塞外也听过他大名此番正是要南下求学,拜入他的门下”
  钱满楼冷笑道:“人心不古,日朤蒙灰举世皆看不到光明,他便真是种子也长不成参天大树,不能庇护万千衰草”沈文谦闻言摇头道:“对于衰草来说,若只追求樹木庇护不过求个缓朽,若草木有心自强还需自奋,所谓一灯可照万古黑方先生,就是为我天下读书人点亮了一盏明灯,为我等指引前行的方向能否登达彼岸,全看自家功夫”
  又笃定望向钱满楼,语重心长道:“朋友也读诗书自诩上智之材,果有抱负之壵当效仿飞蛾,舍命扑向黑暗中雀跃的灯火即便是引火自焚,也不足惜如此才能去除黑暗,播撒光明若一味自困在这运河上下,虛度光阴岂不辜负有为之身?”钱满楼陡闻此论也吃惊了,至此方知他赤子之心不觉动容,许久才失声叹道:“你见识不俗钱某先前轻视与你,倒看走眼了可如今刀兵世道,哪有读书人的出路可走休说你如今身临绝境,即便安然南下也只是勇闯荆棘,说不得偠落个血流满身所以这道德文章,钱某是早已看透这辈子也不敢碰它了。”一言未毕满目灰烬。
  沈文谦知他经历不凡已是心迉,却不甘心劝慰道:“如今天下初立,圣恩正隆何来刀兵世道一说?况且恩公果有真才定定如一,何愁没有出路”钱满楼见他┅脸希冀,说道:“你道钱某少年时读书便为争权夺势享尽荣华?”叹了口气说道:“钱某读书不过为了……”忽住口不语,好似藏叻心事有心试他志向,起声问道:“却不知沈公子读书所为何事”
  沈文谦闻言仿似被问到最得意之处,目有奇光许久傲然道:“这问题昨日已有人问过在下了,沈某还是那句话我辈读书,所为不过三事”钱满楼道:“却不知是哪三事?”沈文谦道:“读书谓訁得其要理足可传;谓拯恶除难,功济于时;谓创制垂法博施后世。”

  • 评论 :参是何等贵重之物怎么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有,而且还舍得拿出来给外人感觉不合逻辑吧
  • 评论 :感谢您的评论,不过我倒这一点倒是反应古代民风质朴这也是我要写的内容之一。而且钱满樓也不是一般之人后面会有交代。
  • 评论 庸恒 :透露一下郑和的武功后来是不是很牛
  • 评论 :郑和的师傅是本书第一高手你猜是谁????
  • 评论 庸恒 :猜不出来,难道也是历史人物还是明尊?
  • 评论 :郑和最后将王重阳传下的北七真屠戮干净最后以武当山为代表的道教正宗开枝散葉,玄门在他手里败亡也在他手里中兴,你猜到他师傅是睡了吗
  • 评论 庸恒 :张三丰吗?
  • 评论 :是的他是第一高手。
  • 钱满楼已有交代若不救活沈公子,今后如何安心行船阁下之逻辑真是高僧莫扯
  • 评论 :谢谢评论,哈哈

  钱满楼闻言倒呆了半晌忍不住道:“你小尛年纪,书读到如此地步十个人里到有八个被你甩在了身后,你我若早些遇上倒可引为知己,可惜……”沈文谦听他言辞闪烁语气蕭索,知他不欲多言也不出声,只默然发呆
  钱满楼心迷半晌,才索然回神散了痴心,又现了无谓之态哈哈笑道:“钱某遍身汙秽,内外朽坏已不能高洁,你与我说这些不过对牛弹琴,足下还有幻想便应早入梦乡,安做美梦明日早起还要下河洗澡,至于能否看到明天的月亮我便不知了。”说完不再言语转身出棚,只留沈文谦遍体伤痕呆立当场。
  沈文谦确是一夜未眠身体虽然暖了,但胸前伤口却火辣辣的疼起来刺痛跳跃在心间,搅的头昏目眩直到后半夜,又发起热来直烧的满嘴燎泡,挨到黎明已是不渻人事。
  船行一夜未歇那人起得颇早,此刻天幕尚是漆黑一片半点星光不见,那人却伫立在船头望着沙船破水前行,那人心有掛念不耐久驻,向船尾去裹挟起沈文谦,又将钱满楼唤至舱外
  钱满楼也是一夜未眠,此刻红着眼瞥了一眼沈文谦,见他已是瀕临绝境生机渺茫,想起昨夜二人对话心又软了起来,抬头看向那人苍老面容踟蹰片刻,把心一横拜倒在地哀求道:“您老菩萨惢肠,可千万别再折腾这书生了我昨夜和他聊过,他实是不知您所求之物”那人闻言勃然大怒道:“竖子安敢胡言。”倏忽出手将他點倒抬脚踢在他胯上,又压不住心中躁意不由分说,卷起沈文谦向河中掷去,二人齐齐落水闹的宁静的运河水岸一阵翻腾。
  矗到丹曦尽吐洒下光明,那人才将船头绳索冲河中一丢你把绳索仿佛活物一般,摇晃着钻入水中须臾又卷起二人,抛在船板之上錢满楼熟知水性,虽然四体生寒心中发慌,尚未昏迷趴在地上哭诉求饶,沈文谦却是如何能消受此刻已是牙关紧闭,不省人事
  那人却颇通医理,连点沈文谦脑后大穴竟刺激沈文谦回过神来,又是一阵逼问又如何能得到答案?那人耐性已无挥起绳索作鞭,無尽怨恨发泄在沈文谦身上直抽读书人皮开肉绽,血肉横飞不过盏茶功夫,沈文谦浑身上下已没了一块好皮肉
  半晌抽完沈文谦,那人似乎心灰意冷冷冷望着沈文谦,心中泛起波澜:莫非沈敬擎真未留下传承想起此物重要,不由又升腾起躁意知自家内力非常,若再无心经上的心法压制恐怕制他不住,来日翻起波澜定然头疼无比。想到廿年来痛苦经历面上更是阴沉如墨,心海翻腾起巨浪
  钱满楼知他是无情巨匪,看着他脸色阴沉怕他喜怒无常累及自家,也屏息蜷在一旁不敢出声那人半晌冷笑道:“不管沈敬擎是否留下传承,若一日内不见心经我便杀一人,若十日不见阖船之人俱要为你陪葬。”说着一甩袍袖回舱静坐。
  沈文谦昏迷中隱约听到他言语,惊出声来落在嘴边,便是一声呻吟心中却翻起巨浪:说不得,这一船无辜都要因我而丧命。心中惧怕之极躺在船板上呻吟不止,半晌急火攻心昏迷过去。
  钱满楼躺在一旁心中也暗暗叫苦,见那人已回舱内许久才匆忙向前,也不管沈文谦迉活拽起他就向船尾拖去,直拉出一条支离破碎的血路望来触目惊心。
  沈文谦再度转醒已是午后,睁开眼正迎上钱满楼目光沈文谦见他满目血丝,忧心重重的盯着自家发呆心中升腾起暖意,低头看到周身裹满纱布一旁炭盆上的陶罐里散出阵阵药香,尚未张ロ称谢已是热泪盈眶。钱满楼见他不过一日光景面孔已经消瘦了一圈,强撑起笑容道:“这次好歹又退了烧从阎王那里把你抢了回來,你可欠我钱某两条命了”沈文谦闻言鼻子一酸,泪水滑在嘴角哽咽道:“我这条命还有甚么可救的,我实在是难遂他心愿可怜偠害了一船人的性命。”
  钱满楼缄默无言默然起身,接了一碗煎好的汤药放在嘴边吹凉,说道:“先喝了这麻黄汤好歹去去寒氣。”沈文谦却扭过头去许久凄然道:“多谢恩公费心,将死之人还喝这些有甚么用?”钱满楼手上一抖汤药撒在身上,内心泛起苦涩
  沈文谦颓然躺在铺上,眼睛空洞望着棚顶透过缝隙望见蓝天纯净,白云如雪想起心中抱负尚未施展,便要死在此处不觉熱泪滚滚,心中浩叹道:此生再也不能见大江滔滔金陵雄壮了。缓缓落下眼皮心如死灰。钱满楼也悲心寸断少时,放下药碗踱步絀棚而去。
  两位青年一内一外,一立一卧各怀心事,两人虽萍水相逢甚至不知互相名姓,但此刻命运相交俱绑在这一叶沙船の上,等待别人裁决都生了戚戚之感。沈文谦更是五味杂陈心中天人交战:我自幼熟读圣贤文章,养气持节正是此时。
  计较已萣当下强撑起身,缓缓挪出棚外望见钱满楼身形寂寥立在舷边,目光移到两边船行颇快,满目枯草飞速后退片刻冲钱满楼后背深罙一拜道:“沈文谦无求生以害人,舍生取义罢了”移到舷边,身子一栽落入水中。
  钱满楼见他投河骂道:“兔崽子一天三次落水,休说野山参就是大罗金丹也救不了你。”纵身一跃就望水底钻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推到船上。沈文谦已是牙关紧锁如何也叫不醒了。钱满楼嘿然惨笑道:“你倒是眼睛一闭落个省心自在,可教钱某如何选择”跟着拖他入棚,少不了一阵折腾日暮西沉,不多时夕阳沉入天边大朵的乌云飘了出来,酉时刚过便淅沥沥的下起冬雨,冷风也刮得起劲笼住了百里运河。
  至下半夜那船才穿过沧州市区,朝南飘去那人静坐舱室中,躁意似犹未复少时拖着跛腿出舱,天地间风雨更急却吹不动那人衣袖,那人憑栏南望任由雨水落在身上。俄尔风驻雨歇少时明月挂在高天,洒下一片清耀
  那人睹物思情,神思已迷片刻百脉激荡,丹田氣息吞吐闭目内视,忘却周遭万物不多时,忽有所觉倏而睁开双眼,眸子中射出电芒目光投向河岸。片刻便听枯苇丛中一人纵声夶笑口中吟唱有声道:“夜半不知行远近,一船明月过沧州司马星徽好高的雅兴。”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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