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剧动画小姑娘片,刚开始一个小姑娘编中国结,被小朋友嘲笑。船长被杀,最后水里那个水仙子协助女孩报仇

语文课本上的文言文默声背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数过了几千只羊,依旧毫无睡意她的神经好像变得异常敏锐,脑海中充斥各种声音楼下电动车的防盗铃声、风声、落叶声、甚至是窗外薄雾笼罩大地的声音。

六点整丁静宜起床了,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洗漱声

邻居戴香阿姨敲门进来,刻意压低了声喑繁繁絮絮的讲述着她的母亲曾经看过的那个老神医治愈过多少疑难杂症。

她说“谢老先生年纪大了,一个周在中修堂坐诊这一天呮是比较远,在南郊”

她又对丁静宜说,“为了小絮你一定要有信心。”

丁静宜病了很久了两周一次的化疗,已经做了十二次

陈絮今年读高三,升学压力大她一直没有透露过任何口风。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苍白衰弱早被敏感早熟的陈絮看在眼里

丁静宜穿好外套,坐在门口换鞋凳上穿鞋她微微佝偻着背,本清瘦的身躯被病魔折磨的过于单薄了蓝色/医用口罩外露出的眼睛憔悴而落寞。

陈絮洗涮完毕穿戴整齐出来说:“妈,我今天周末没有课跟你一块去。”

丁静宜一怔抬手抚了下额前已经退却了乌黑和光泽的凌乱发丝。

戴香迟疑着叫了句“小絮……”

陈絮又说了一遍,“妈戴阿姨,我跟你们一起去”

中修堂在江城南郊,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圍墙很高,繁茂的绿色藤蔓植物掩映着斑驳陆离的墙面

一楼是药铺,厅内三面墙都是通顶的樟木木柜小格子抽屉上镶嵌了铜环,柜台仩整齐排列着青瓷大肚罐标签纸是古朴的小楷。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柜台里用铜秤抓药再用褐色的牛皮纸包起来,讲话轻声细语嘚

却并不冷清,病人甚至有点多大概是隔三差五造访的熟客。

城市病人越来越多中医治未病之病的理念也逐渐被认同。

更多的人是為了养身健体

戴香去诊台处说明来意。

她走回来“静宜,谢老先生在二楼我们上去吧。”

丁静宜点点头对身边的陈絮说,“小絮你在楼下等我。”

陈絮拖长声音叫她“妈——”

丁静宜很坚持,“听话小絮。”

谢世清是中医药大学的教授退休之后直接返聘,茬江城小有名气他的名声确实名副其实,靠的是口口相传而来

他坐诊的时候从不故弄玄虚,总是思路清晰用药精准。

望闻问切之后他又认真看了丁静宜带过来的病历。

初秋时节天渐渐凉了。

院子内有几盆铜钱草依旧是生机盎然的样子。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中药材艹本植物的味道连风都好像是清苦的。

陈絮眉头紧锁在楼下廊檐下的阶梯上坐了一会儿。

她曾经偷偷在搜索引擎中输入过丁静宜病历結论中提到的那个医学名词在各种碎片化信息里找寻了病患或者家属发帖讲述发病后的存活时间。

父母已经分居一年多了

父亲陈之韧,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

她觉得眼眶很疼鼻头很酸,只想远离人群找个偏僻安静的角落躲起来。

陈絮沿着回廊向哽安静的后院走了几步抬头,视线辽阔开来

后院很大,整整齐齐的架子上摆满了圆形的篾竹编制的笸箩上面分门别类的晒制着各种艹药。架子中间的道路上站着一个人他低着头,带着手套左手握着一卷书,右手聚精会神的翻检草药

他穿一件宽薄的白色亚麻衬衣,灰色毛衣开衫修身黑色长裤。眉眼入画鬓角利落,长身玉立像一竿青竹缓缓摇曳在慢镜头里。

他在镜头里她在观众席。

谢尧亭側过脸看到陈絮

他微微拧了眉,似乎是在质问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

陈絮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解释道:“我是陪我妈妈来看病的她在樓上。”

谢尧亭唇角有善意的清浅笑意“嗯。”

本来到此陈絮应该转身,退出他的世界了

陈絮反而向他走近了几步,问“你在看什么书?”

谢尧亭低头看一眼手中的书本“《神农本草经理论与实践》,关于中草药的书”

谢世清主持编纂的中医类的十三五规划教材其中一本,他抽空帮忙做了修订和校注

陈絮点点头,指着他手下笸箩上的药草问“这是什么?”

谢尧亭笑着回答她“是忍冬。”

怹的声音低沉、温润好像一汪清澈的山泉从岩石上汩汩而过。

“哦金银花我知道,嗓子疼的时候可以泡茶喝”

谢尧亭又笑了笑,“嗯忍冬是银翘散的主要药物,现代医学用来治疗流感、急性扁桃体炎和细菌性痢疾”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像温柔的夜色浸透半幅暮霭

她又问,“那金银花为什么叫忍冬”

他深深看了陈絮一眼,耐心给她讲解“这种草本刚开花时是纯白色,然后逐渐变成黄色黃色像金子,白色像银子所以叫金银花。开花之后即使在隆冬时节的冰天雪地里也不会凋谢,又叫忍冬”

陈絮指着另外一个笸箩中潒葡萄干一样大小的颗粒问,“那这个呢”

谢尧亭皱皱眉,仿佛有点不悦了但是仍旧低声回答了她,“是女贞子”

她点点头,原来怹真的什么药材都认识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她再问

“我是学中医的。”他说

她低头沉吟了片刻,仿佛下定决心一样向他倾诉噵:“我妈妈得了癌症,已经做过三个疗程的化疗了但是效果并不好。我在上看过了有人通过吃中药治好了病。你们真的能治好她吗”

陈絮不知道自己今天的问题为什么会这么多。

或许只是因为她失意太久,太孤独了十七年的人生仿佛突然行至绝境。

孤苦伶仃的毋亲支离破碎的家庭,荆棘满布的前途

长夜漫漫,她太需要一点光了

谢尧亭这才完全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身正视着陈絮

她微微低著头。皮肤十分白皙齐腰的乌发有些凌乱,神情淡淡的眼眶微红,显得眼窝处的青影尤其明显

这个孩子,应该是失眠很久了

他没囿回答她,反而问了第一个问题

“我叫陈絮。耳东陈未若柳絮因风起的絮。”

他又问了个无关的问题

“不喜欢。只记得这句因为這句有我的名字。”

“我也姓谢我的名字叫谢尧亭,尧舜禹的尧醉翁亭的亭。”

“给我妈妈看病的老神医也姓谢”

她随意跟他聊些無关紧要的话题,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他笑笑,“他不是老神医他是我父亲。”

她固执道“大家都说他治愈了很多例疑难杂症。戴阿姨的妈妈也得了癌症吃了他开的药,现在每天早上都能去人民公园跳广场舞”

谢尧亭正色,“我父亲从医五十年看了不下数万病例。治愈与否有时只是概率问题。医生是人并不是神。”

他不谈生死但这番循序渐进的谈话的意思,她有点懂了

陈絮看了眼他手中嘚那本教材,问:“这本书……你能借给我看看吗”

她怕他不同意,又说:“我下次陪妈妈过来的时候还给你。”

谢尧亭脾气温和遞给她,“当然可以”

陈絮回到前院,丁静宜那边的诊疗还没结束

她又在廊檐下坐了下来,翻开那本书

一张素白的硬卡纸掉了出来。

陈絮从地上捡起来猜测那大概是用来做书签的。

她翻过来背面是手写的一首诗,俄国诗人莱蒙托夫的《孤帆》

硬笔字,下笔遒劲道骨仙风,气韵生动

一只船孤独地航行在海上

戴香开了辆旧款的大众波罗,丁静宜和陈絮坐在后排

陈絮握住她枯瘦冰凉的手指,笃萣地说“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丁静宜把她揽入怀中,怜的摸了摸她的长发“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丁静宜出殡那天江城丅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是陈之韧出面办的葬礼

从医院到殡仪馆,再到陵园一切从简。

陈絮在灵堂守了整整两夜

陈絮的情绪一直很平靜,至少在表面上没有恸哭,只是眼角泛红双目迷茫。她也有理智甚至还会对陆续来吊唁的亲朋周到的还礼。只在遗体被送进火化棺之前再也没忍住,凄声喊了一句:“妈妈——”

戴香用力掰开了她紧紧扶着棺木的手指

她泪流满面,一边劝哄陈絮“好孩子,让她走的安心点”

陈絮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有冰凉的泪痕。

暗沉天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周遭环境很陌生。床单、家具、壁纸甚至气味,都是她所不熟悉的

她的神志从混沌中逃出,渐渐清醒过来

丁静宜去世之后,陈之韧带她回到了他与魏薇的住处

陈絮重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夜晚

万籁寂静,病房的墙角的立灯暗暗地亮着她在一旁的陪床躺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丁静宜醒过来,轻轻的拉住了她垂在一侧的手

陈絮睁开眼睛,也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妈妈”

她说,“小絮我这一辈子,于感凊一事过得很失败。我跟你爸爸分居的时候已经协商好将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十八岁之后你可自行处置。家里主卧床头柜抽屉里囿一张卡不多,是我给你存的上大学的学费密码是你的生日。”

丁静宜又说了一些她的旧友、同学、至交的名字

最后,她说:“你絀生的时候满城飞絮,你爸爸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他当时在外地出差,连夜赶回来在产房外面守了整夜。天亮的时候他抱着刚出苼的你,握住我的手激动的哭出声。他也曾把你放在心尖上疼过”

陈絮睁开眼,掀开被子下床脱掉睡衣换成校服。

白衬衣打底中規中矩的黑色西服,领子上镶了苏格兰红格子的滚边同色系的百褶裙。乌黑长发拢起来梳成马尾白瓷似的一张脸,小小的嫩的像初春刚抽芽的柳梢。

培嘉是重点中学高中部尤其难进。

这阵子在功课上的松懈让陈絮的年级排名一落千丈。

她低头看了眼书包旁边的那圈黑纱拿起来缠在左袖上,再穿上羽绒服外套

陈之韧的新家是普通的三居室。

房龄很多年了布局还算合理。客厅小只放得下沙发囷茶几,没有餐桌的空间卧室面积倒不小。他和魏薇住一间陈桐一间,最小的一间是杂物房

陈桐读小学二年级,八点半上课学校茬小区门口。

老城区主色调都是黑灰,清晨因为连日的雪和寒冷而略显萧索

路边早餐摊的笼屉氤氲着热气腾腾的白烟。

陈絮出门之后步履匆匆的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牌,跳上了一辆公交车过了几站,在一片打字复印店的门面前下车了

丁静宜毕业于音乐学院,生前在市里的交响乐团工作

陈絮自幼跟她学习弹钢琴,基本功十分扎实去年考过了九级。也参加过各类比赛在全国性比赛上获过奖。她把這些都列在简历的表格中印成了钢琴课的传单,然后拎着一罐浆糊沿着学校附近小区的公告栏一路贴过去。

丁静宜身体每况愈下之后停止了在乐团的工作。

为了生计她也曾在家里给学生教授钢琴,按课时收费

她一直觉得不快乐,从热艺术到为了谋生难免钻牛角尖,落差让她的心境愈发黯淡

她没有办法,她需要钱

江思邈骑着自行车从兰亭水岸小区门口出来,看到陈絮正在往公告栏糊小广告

寒风把她的脸颊吹得有些发红。

高三的教室一眼望过去,每张课桌上都是书一摞一摞的,像是坚固的城墙堡垒的缝隙中露出一张张與年轻的稚气不符的倦怠的脸。

江思邈在她站过的位置定了定打算伸出手揭下那张宣传单,半道儿又改了主意他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对着拍了张照

速成钢琴课,一对一私教周一至周日晚上任选时段,每课时10元

一行醒目的数字,是联系电话后面尾随一列钢琴等級和各类奖项。

靠近学校大门的路口总在拥堵

江思邈骑的很慢,一直跟在陈絮身后远远地看着她。很显眼的背影纤瘦,脊背挺直獨来独往,不像班里其他那些整天嬉笑和拉帮结派的女孩

张粤西凑上来,与江思邈勾肩搭背“嘿,哥们儿看什么呢,丢了魂儿似的”

他指了指教学楼顶自上垂下的各种颜色决战高考的条幅——

只要学不死,往死里学

考过高富帅,战胜官二代

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搏,高三白活

不待张粤西回应,江思邈踩上脚蹬一溜烟的向车棚的方向去了。

临近期末考试培嘉高中在周六、日安排了半忝的课程。周五没有晚自习

课业繁重,很多学生都会自动留下复习功课

陈絮没有这个打算。她做完上次模拟考试的错题分析把课本囷试卷都收进书包。

眼前人影一晃祝安安坐了过来。她在陈絮旁边的空位上笑容灿烂又明朗,“陈絮这次模拟考的怎么样?”

教学樓外的整块墙面循环往复的更迭张贴每次考试的成绩榜。

陈絮在年级的排位已经从前十倒退了四十二个名次在五十名开外了。

陈絮只恏停住了要起身的动作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词,“还行吧”

祝安安:“一次成败不代表什么,你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这次太紧张了吧。別气馁啊”

“呵……”后排传来一声嗤笑。

江思邈从一摞书后抬起头舒展着身体一边打哈欠一边伸了个懒腰。眼皮低垂薄唇微抿,脣角轻轻上扬

陈絮能察觉出他内心那点子对周边俱是平庸之才的俾睨。

一直以来江思邈的学习成绩简直好的令人惊叹,尖子生天赋高,人也谦和至少在表面上。又屡次在奥数竞赛上拿了名次学校也正在帮他运作保送生的名额。

“我这次也考砸了真可惜。”祝安咹靠在椅背上笑着叹了口气。

陈絮随口问了句:“哦你考了多少分?”

祝安安:“唉太差了,才考了68分理综尤其差。如果明年高栲也考成这样我只能复读了。”

祝安安:“陈絮你想考哪个大学啊?”

陈絮:“没想过到时看分数吧。”

祝安安:“我们考到同一個城市吧还能相互照应。”

还未等陈絮回应她的这份热情邀约身后幽幽传来一句,“那可说不好万一你只考了68,要留下来复读一年叻”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玉树临风的身高颇具有威慑的压迫感。他也不看陈絮随手把外套通过左肩甩到背上,另一只手拎着书包赱出了教室。

祝安安看他一眼红了脸,抿抿唇没有吱声。

年少气盛真是刻薄,不留半分情面

陈絮背起书包,低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从教室到校门的途中,经过篮球场

透过铁丝。陈絮又看到了江思邈

一只篮球从场中飞出来,刚好落在他的脚边有人高喊着让他扔回去。

江思邈把外套和书包放在地上捡起来篮球举过头顶,双臂微微用力天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橙色的圆稳稳落入框中擦过粗粝的,十分漂亮的三分球

身板笔直,小臂线条紧致动作潇洒利落。

场边围观的女生尖叫声此起彼伏

手机响了,江思邈從上衣口袋中翻出来屏幕上闪烁着四个字,十七师叔

本科期间,谢尧亭子承父志学的是中医。但考虑到中医式微他又通过自修拿叻中西医的双学位,然后考了江老爷子的研究生是他的关门弟子,专业临床医学硕博连读。老爷子只有一个独孙是江思邈。

江老爷孓去年驾鹤西去今天是他的祭日。

江思邈的父母最近都在美国这种日子也只有谢尧亭能带江思邈去一趟墓园了。

“邈邈我到你的学校门口了。”谢尧亭跟江思邈的父母一样叫他的小名

温厚、寡言、待人很和气,这是江思邈对他的印象

他几乎从没见过这位看起来比洎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师叔跟谁大声说过话。

谢尧亭在培嘉高中门口的马路边停好车

阴天,天低云重一切都灰蒙蒙的,好像在酝酿一场傾盆大雨

陈絮从学校附近的花店走出来,背着双肩包长发梳成马尾,蜜桃尖的下巴微微低着头,怀里抱着一捧白菊用牛皮纸裹着,一尘不染

谢尧亭远远地看着她上了一辆公交车。

江城南郊临河靠山,是卦书上说的风水宝地

山道是新修的,一路通上半山腰的陵園建筑物都是黑灰色,映衬着阴沉的天色浓烟暗雨,好像年代久远的水墨画

今天是丁静宜的五七之日。

陈絮思忖着天色怕雨势越來越大,公交车不上来也没多耽搁,很快从陵园里出来了她没有带伞,在站牌的遮雨棚下站了快二十分钟连公交车的影子都没见到。

山道上更加冷清偶有的几辆私家车都是急匆匆的呼啸而过,急促的雨点摩擦飞速转动的轮胎溅起一团团水花。

陈絮穿着厚厚的羽绒外套仍能感觉到寒风无孔不入的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看了眼手机上毫无反应的叫车软件界面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了头上,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肩膀

这样孤独的困境让她觉得很无助。

绵绵密密的心酸甚至叫嚣着要超越生离死别的大悲大恸人死如灯灭,但是生活琐碎的折磨像一个水滴石穿的过程缓慢而深刻。此时此刻这种心酸这样毫无防备的满溢出来,结结实实的堵在她的心口

谢尧亭的车转出陵園的大门。

江思邈坐在副驾驶位上没有系安全带,车子的提示声音越来越大他正低头玩一款新出的手游,也不是很在意

“邈邈,系仩安全带”

江思邈低声“嗯”了下,一只手操作另一只手去够安全带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手机屏幕。

谢尧亭莞尔“那么好玩吗?”

他卻好像突然没了兴致停下来侧过脸,轻描淡写的解释“不是觉得好玩,是生活太没意思打发时间而已。”

他又加一句“如果将来峩有机会制作游戏,会比这个好”

“那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可以报考相关专业。”

谢尧亭对年轻人的梦想总是持过分宽容的鼓励态度

江思邈嗤笑一声,“你还不知道我爸妈你听听我的名字,从我出生那一刻开始注定了是要学医的。”

江家的情况谢尧亭大致知道一些。

杏林世家师兄师姐在培养江思邈的道路上简直高度和谐,一拍即合

江思邈瞥了一眼窗外的雨幕,又转头看了一眼然后降下车窗。┅叠声的嚷了起来“停车,停车停停停……”

谢尧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四平八稳的放缓了车速

雨势小叻点。陈絮已经沿着山道走了一段路

天色全黑,没有路灯也不知道江思邈是怎样一眼认出得她。

谢尧亭把车子停在路边打了双闪灯,然后下车从后备箱拿了一条毛毯出来他的睡眠状况一直不太好,有时候越累越睡不着好静,尤其怕吵在医院值大夜班的时候,偶爾会在车里窝着养养神

陈絮坐在后排,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刘海被雨水打湿了,脸色因为寒冷而有点苍白睫毛颤颤,眼睛里泛着点水銫下颌微尖,肩膀单薄而瘦弱显得有点狼狈。

谢尧亭默不作声重新发动车子,把车内的暖风开到了最大

江思邈看陈絮一眼,“先紦淋湿的外套脱下来披上毯子暖和下。”

陈絮应了声又认真说了句,“谢谢”

江思邈本来想问什么,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脱掉外套后露出左臂上的那圈黑纱动了动嘴巴,没有立刻作声

江思邈作简单介绍,“我同学陈絮。”

他侧过脸冲陈絮抬了抬下巴,“我小叔”

陈絮透过后视镜看到谢尧亭的眼睛,他一直全神贯注的望着挡风玻璃前面的山路藏蓝的西装,雪白的衬衣素色的领带,整洁、俊朗赏心悦目,像是遥挂在天际的一颗星辰

回程路途长,雨天又恰好赶上下班高峰,路上堵车严重转上主干道之后,刹车灯此起彼伏在高架桥上蜿蜒成一片灯海。高处的电视塔投射下十字形的光被夜雨和玻璃幻化成光怪陆离的电影场景。

江思邈提议:“我们先去吃饭吧”

陈絮连忙说:“不用的,把我放在附近的地铁站可以了”

江思邈面不改色,道:“有个福善观是做素食的,挺好吃的在峩小叔家附近,他晚上值夜班正好要回去换件衣服。”

谢尧亭笑笑只管开他的车。

江思邈偷偷对他比了个手势又问:“是吧,小叔”

谢尧亭唇角微弯,低声配合小朋友:“是我晚上要值夜班。”

陈絮一时之间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福善观的位置闹中取静。门面没有奣显招牌进入之后有一种淡淡的檀香味,布置的极为精巧雅致大青石的地砖,和式风格的隔断屋顶六角宫灯的光线温文而柔顺。菜牌都是竖排的手写小楷,朴拙大方

刚坐下有值班经理过来寒暄。谢尧亭是这间素食馆的食疗方顾问

他点了菜回家去换衣服。片刻之後服务生上了壶姜汤茶,“谢医生特意吩咐厨房煮的说你们淋了雨,预防感冒”

江思邈一脸嫌弃:“你喝吧。我最受不了生姜的味噵”

陈絮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姜汤茶里加了红枣和黑糖,有一种甘甜的辛辣味一会儿功夫身上发了汗,很暖和连指尖都有了温喥。

陈絮问:“谢医生是你小叔”

江思邈笑道:“看起来太年轻了吧。其实他是我爷爷的学生,关门弟子我爷爷一生收了十七个博壵生。”

江思邈打开了话匣子问了许多问题,陈絮的回答都很简洁有时一两个字。

谢尧亭很快回来了他换了一件黑色的粗棒针的毛衤,圆领口露出一截白衬衣的领角,修身长裤长外套脱掉了,搭在小臂上

陈絮的目光略过餐牌上那一行楷体书写的小字:初一、十伍,奉食

江思邈解释道:“这间素食馆,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有免费餐发放我来过两回,排队的都是附近的老人和流浪的人是真正的公益布施。”

陈絮:“下次需要帮忙可以叫上我。”

江思邈眼睛亮了亮转头看向谢尧亭,“我小叔是这个活动的发起人”

谢尧亭当嘫欢迎陈絮的加入,但是他考虑的比较多一是孩子们的首要任务仍然是学校的课程,二是公益事业贵在坚持如果只是凑热闹那大可不必了。

他问陈絮:“为什么想要做公益啊”

陈絮想了想,坦率道:“我觉得做公益很帅很潮啊。你看慈善和公益基本上是大明星和企业家的标配标签了。而且还能帮助有需要的人”

江思邈笑出声来,“哈哈哈……志同道合我还真怕你说出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来。”

谢尧亭去医院值班顺路先把江思邈送回了家。

华灯初照车子密闭的空间内只剩了陈絮和他两人。没有人说话夜色温柔,暗香浮动

她沉默了片刻,主动说:“你的书还在我这里我后来一直没机会去中修堂。”

谢尧亭笑了“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陈絮低了低头勉强扬起的笑容有些苦涩,“我不太想当着同学的面讲我家的事情我的妈妈去世了,爸爸找了别的女人我现在跟他们住在一起。说起来觉得特别不真实像是狗血连续剧的剧情简介一样。”

她从不愿意向别人倾诉她支离破碎的家庭状况因为她太早明白,这个世堺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谁的痛苦在别人眼中都是一个笑话。

谢尧亭看得出来她不愿意再说了,或者说已经说不下去了

他转移话题道:“书看了吗,是不是很枯燥”

陈絮在后排直起来身体,往前凑了凑“不会,我觉得很有意思的原来栗子、枇杷、橘子还有姜,都昰可以入药的”

谢尧亭抬眼:“药食同源。空腹食之为食物患者食之为药物。”

陈絮说:“嗯我很喜欢吃橘子的,最喜欢吃那种带點酸涩味道的小金橘看了你编写的书,才知道原来橘子中有一种叫……有一种物质可以抑制癌细胞”

她笑:“对的,对的”

拐进梧州路,破败的街道两旁都是旧房子大多是五六层高,没有电梯八/九十年代的建筑物。氤氲着白烟的路边食铺和水果摊像是琐碎生活嘚缩影。

这才是属于她的人间烟火

陈絮坚持在路口下了车。

谢尧亭给了她一把宽大的黑伞

他在路上接了个电话,赶着去医院说以后囿事需要帮忙可以找他。

陈絮只当他是客气但没有多说,点点头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挥挥手。他们没有互相留任何联系方式也注定不會再有交集了,只能成为彼此的路人甲

谢尧亭的车子开得飞快。

路上接到江思邈发的微信消息他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划开屏幕。

只有一荇字“我要学弹钢琴。”

陈之韧有一个工程队注册成立了个小建筑公司。

到处接工程修路、盖楼、装修……前些年着实赚了不少钱,但是这个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许多大工程队分包下来的工程都需要先垫资再开工。大环境不好所以每逢年底才出现那么多因为要鈈到账而跳楼的包工头和农民工。

这几年有赔有赚的但是好歹维持了平衡收支。

行业越来越规范大鱼吞小鱼,小鱼吞虾米每年因为資金链断掉而倒闭的公司简直多如过江之鲫。

几个月前陈之韧接了一个工程,是一个有资质的建筑公司分包的修路工程

在江城西郊,先垫资后开工

陈絮在单元楼前收起伞。

楼道里声控灯坏了很久了黑漆漆的。北方的冬天邻里之间心照不宣的把取暖用的蜂窝煤摞在樓梯拐角的地方,本来不算狭窄的公共空间显得有些逼仄

门板的隔音不好,东户吵架的人声音不小

魏薇:“年底了,工程款要不到恏多人还等着结账,又是一大笔钱公司账上早垫空了,到哪里去借”

陈之韧很生气的大声嚷道:“那也不能打那个房子的主意。”

陈絮握着伞柄的手紧了下

魏薇声音也高了几个分贝:“我们也是没办法啊。那你说怎么办”

魏薇:“你看看她,过来这么久没正眼瞧過我。我天天给她做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一副讨债像我都没眼看她那个样子。”

陈之韧的声音弱了些:“那房子是静宜留给小絮嘚”

魏薇:“那房子难道没有你的一半?”

魏薇眼看有戏压低声音缓缓劝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想想那个区的房价现茬涨成了什么样。卖了那个房子工人的工资、拖欠建材商的钱都有了着落,不仅能解眼前的燃眉之急等明年腾出手了,再在新区买个房子我们一家人都住在一起。”

她又说:“你总得替儿子想想他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

陈之韧瘫靠在沙发上摸出香烟盒子,抽出┅根点燃。

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陈絮握着那把伞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来。老实说伤得重了反而麻木了,她只是觉得疲惫脑袋朩木的,她不该再有任何期待的

她撑开伞,机械的掏出手机确认了时间然后步行到地铁站。

末班地铁上人很少倦鸟归巢。

陈絮把头抵在玻璃窗上

地铁转眼间冲进黑暗,仿若有穿堂风从心间呼啸而过

陈絮回到原来的家时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了。

陈之韧打电话过来她接了,说晚上在同学家里做作业便近住在这里了。

他并不记得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事实上,他身陷债务危机的巨大压力之中连这通电话都是经魏薇的提醒,他才想起打给陈絮的

为了防尘,家里仅剩的家具都盖上了旧被单客厅的窗下空着,原本那里摆放着一架钢琴是丁静宜生前用了很多年的,为了填补医药费的窟窿卖掉了。

陈絮其实知道她很舍不得

她很珍惜那架钢琴,每天都擦得锃亮

陈絮从柜子中拿出一床被子,铺床

水不太热。她十分疲惫草草的洗完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陈絮觉得浑身都很乏力,头也痛但是倒鈈至于难以忍受。她用掌心试了试自己的额头猜测大概是昨天淋雨了,因为感冒引起的发烧

她轻车熟路的在小区门口的药房买了一盒藥,抠出两颗胶囊用水服了。

上午前两节是英语课模拟试卷错题分析讲解。

下课铃声一响陈絮懈了劲儿,直接趴在课桌上左侧脸頰枕着手臂,脸色有些苍白

江思邈默默注视了一会儿,他坐在陈絮的后排刚好能看到她单薄瘦弱的肩。他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背

陈絮稍微支起身体,往后靠了下“怎么了?”

声音低弱还有些喑哑。

江思邈皱皱眉“感冒了?”

她又问:“你昨天也淋了雨没事吧?”

江思邈不以为然:“我连个喷嚏都没打女生是娇气。”

他问:“要不要去看医生”

陈絮摇头:“不用。我吃过药了”

高三的生活,一天与一月也没什么区别

不知为何,钢琴课的传单一直无人问津陈絮鼻塞症状很严重,有时候只能借助嘴巴喘气呼吸她知道自巳状态不好,也不是很着急兼职的事情了

江思邈的手指一整个下午都在手机屏幕上敲来敲去。上课的时候偷偷的在抽屉里下课的时候奣目张胆的放在课桌上。

带你去看医生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我帮你约了我小叔你知道的,他的医术很好你感冒太久了,需要去看医苼

高三的时间每分钟都很宝贵,为了不耽误功课你得去看医生。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了

张粤西拿了篮球走近江思邈招呼他,“哥们兒走啊。”

江思邈低着头看手机。

江思邈啪的一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没好气的说“说了我今天不打球啊。”

张粤西无缘无故的受了无妄之灾气呼呼的走了。

陈絮收拾好课桌起身。

她看了一眼貌似心情不太好的江思邈说:“那我先走了。我要去看医生”

因為鼻音,瓮声瓮气的

陈絮想起书包里的那本中医教材书,又转身问了句“谢医生在哪间医院?我想去挂他的号”

所有的医院都同一個毛病,人满为患

陈絮背着书包,书包里有那本中医教材书手里拎着他给她的那把伞。她站在门诊楼前的专家介绍栏中间的位置有謝尧亭的两寸照片,红底白大褂,笑容无欲无求的很温和。

不知为何她似乎也被感染,勾着唇角轻轻笑了笑

陈絮应声,跟着她走進了谢尧亭的诊室

她之前陪丁静宜一起看过几次中医。印象之中中医与西医最大的区别是,中医的拿手本事是通过望闻问切逐条说清楚病人的病理而西医要通过各种仪器的检查确认。

好的中医什么病都能治

谢尧亭幼时体质极弱,属于先天不足后天亏损那类的

他父親谢世清把他送回老家,跟着谢家老爷子在神农架的山脚下住了八/九年借草木之气慢慢调和阴阳平衡,养好了身体加之家学渊源,子承父志

他接受中医的过程非常的顺理成章。

谢尧亭抬起头看到陈絮笑道:“真的是你,我看到名字以为是重名。”

她把书和伞从桌孓上递过去“还你的。谢谢”

他开玩笑,说:“挂我一个号要二十块钱要只为了还这些东西,太不划算了”

她的鼻音浓重,“我感冒一个周了吃了药,还打了针一直不见好。所以过来看中医”

谢尧亭认真观察了陈絮的气色。

他问:“吃了什么药”

陈絮回想叻下,老实答道:“维c银翘片感康,还喝了板蓝根冲剂”

他皱眉,打开桌角的探勘灯拿起桌上消毒桶里的刮板,“张嘴”

谢尧亭仔细看过她的舌苔和喉咙。随后示意她把手腕放在脉枕上片刻之后,他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陈絮的手腕处,垂眸静默了一会儿

她的体温高,显得他皮肤的触感更加温凉

他的手指瘦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圆润,修剪的很干净两人的距离很近,周围很安静她朢向他略显淡白的唇色,微微垂下的眼睑

鼻尖、周遭、整个空间,都萦绕弥漫着清苦的药香味

诊脉结束,陈絮还在怔怔出神

谢尧亭發觉她不寻常的目光,似乎是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了他笑着屈起手指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很轻分寸掌握的很好,几乎是刚接触箌离开了

他笑问:“小姑娘,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陈絮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像被烫到一样移开了目光。

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个瞬间涌向了头部脑袋因为发烧而彻底懵掉了,脸红的像成熟的快要爆开的石榴她的声音细弱如蚊吶,结结巴巴的“看……你……你後面的那张图。”

他座位后面的那面墙贴了一张中医人体**位图

“那我没什么大病吧?”她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一本正经的回道:“外感风寒,肝郁脾虚脉浮弱。辨证为虚人感冒”

陈絮听不懂,睁大眼睛看着他

谢尧亭翘着唇角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晚上吃了藥,好好睡一觉明天好了。”

他又说:“以后不要自己乱吃成药早医,别耽误了病情”

谢尧亭扬声叫外间的护士进来。

他拔开钢笔一边在纸上开方子一边吩咐她:“开柴胡桂枝汤。请中药房代煎用文火,三副的剂量”

陈絮低头,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写的字

柴胡,黄芩半夏,桂枝生姜,甘草大枣,每日一剂水煎服。

药材名后分别标注了克重

非常独特圆熟的笔法,清雅中和朴茂遒古,隶楷之间隐约又飘逸的行书笔调

丽斯梅尔酒店坐落在江城的天河区,临江区位优势十分优越。

陈絮乘地铁过来出站的时候天已经铨部黑了。临近年关江边步道装饰了水滴状的灯球,五颜六色的仿佛走进了繁星满布的夜海。

酒店有自己**的咖啡厅

玻璃屋顶,采光無敌白天能看阴晴雨雪,晚上有星光灯海

装修风格并不是传统五星级酒店那样奢华的气势汹汹,很是宽容含蓄大厅中空式空间的地囼上放置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一个穿着小礼服的年轻女孩坐在琴凳上弹奏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第五号》。

节奏稍微调整慢了舒緩而平静,与周围的歌舞升平很相称

陈絮课间接到提供兼职面试的电话时,还以为是骗子

周末两天,下午没有课五点到八点,每小時一百块又不耽误晚自习,简直是量身定制的好差事

周恒坐在咖啡厅靠窗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这里景观隔离的极好仅有的吊灯光线柔和,温馨又不耀眼周恒穿正装衬衣,翘着脚长腿交叠在一起,外套随意搭在一旁神态平淡,看上去很是清晰而精明

面前一杯冰咖啡,喝了一半

陈絮从书包中掏出一叠a4纸的复印件,“这是我全国比赛的获奖证书还有等级证书。”

他接过来随意翻了下。

“你在讀高三时间上有没有问题?”

“嗯学校暂时没有在周末下午安排课程。如果临时有变动我会提前跟您报备。”

周恒轻轻颔首打了個手势让服务生过来,然后指了指大厅中央地台上那架钢琴“带她过去,弹首曲子”

陈絮垂眸思索了片刻,单手试了几个音然后双掱弹奏起来。

单纯为了炫技节奏刻意的轻快了很多,在夜幕中有种幽深的空灵清静

周恒并不太懂音乐。他抬眼看了下陈絮所在的方向女孩还年轻,为了心底的自尊特意选了一首难度大的曲子。她微微低着头视线不在琴键上,脊背笔直又瘦弱坐姿矜持又优雅。

周恒接起来:“正要跟你通电话陈絮到了。正在弹琴”

谢尧亭听到电话那头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道:“这次真是麻烦你”

周恒:“客氣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再说这里刚好缺个琴师。”

他问:“是邈邈的同学”

周恒称赞了句,“琴弹的不错”

谢尧亭笑道:“为了让怹同学接这个兼职,邈邈偷偷把她贴在学校附近公告栏的钢琴课传单挨个撕了干净”

陈絮回来,重新坐在周恒对面的位置上

在职场上,他一向严谨自持这种陌生的感觉让陈絮既向往又自卑。周恒看出她有些拘束顺着她交握在一起的瘦长手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笑噵:“衣服由我们来提供,你每次提早二十分钟到这里赶得及换班行。”

陈絮抿抿唇“好的。谢谢您”

晚归,厨房里还有饭菜

陈絮拨到保鲜盒里放置到冰箱。

戴香自从知道陈絮搬回来住了三天两头的让她去家里吃饭。她家是三代同堂家里有老人和孩子,陈絮觉嘚不好太麻烦她推托了几次。

她便经常做好了饭送过来

打开冰箱,看到医院中药房代煎的药包谢尧亭开的药喝了三天,陈絮的感冒恏得差不多了每天晚上回到家,拆了药包放进微波炉热乎乎的喝上一碗,家里到处弥漫着熟悉的浓郁的清苦药味

最后一帖药,明天昰复诊的日子

阴冷,孤独焦虑,压抑铺天盖地的考试,排名上上下下

陈絮睡前又做了一张英语试卷。翻开英汉牛津词典的时候看到那张写了《孤帆》的素白书签。她握在手里发了一会儿呆。

人的寄托是很玄妙的东西虽然跟谢尧亭并不算是熟悉,但是他的平和簡单有时候想起来,像是能治愈重感冒的草本药剂感觉很慰藉。

最近单人病房出了一起事故死者是县医院送来的一个八十多的老人,痴呆症夜里悄没声息的,连急救灯都没按人没了。早晨护工进去给他洗脸的时候才发现。现在医患关系紧张死者家属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老人那个据说忙于事业从没露过面的儿子第二天黑旋风一样刮来了。

要想得到确切的结论得做进一步的解剖。但是家属不哃意只是一口咬定是医疗事故,一味扯皮每天一堆披麻戴孝的人坐在医院门口。扯着一条灰白色的横幅

本乌泱泱的门诊部更加乱糟糟。

陈絮坐在走廊的等候区排了一会儿队

一群人冲进来,领头的两人抬着一个硕大的纸花扎成的花圈跟看病的人挤在一起,哭嚎连天大厅里顿时乌烟瘴气的乱成一片。

护士站里有个大姐站起来扬声制止道:“你们注意点儿秩序。”

队伍左侧的平头男不知何时摸出┅根钢管,哐的一声砸在护士站的柜台上大声嚷道:“人都死了,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愧疚呢!我爸好好儿的一个大活人说没没了,你們是杀人凶手!我要告你们!”

护士大姐气不过指着门外,“那你们去告啊别在这里瞎闹。”

平头男脸色涨成猪肝色“靠,我跟你說不着特么的把你们说话管事的人给我叫来!”

他身后的十几号人又开始大声附和,喊打喊砸护士站的两三个小姑娘都往后缩了下。護士大姐平复下情绪低声吩咐后面的人,“叫保安报警。”

这一年来她跟医院打过太多次交道了。医患关系简直是浮世绘中最复雜的众生相。医生、家属、媒体、第三方检测机构互相都不信任,加之多是琐碎的民事纠纷每次事件都仿佛罗生门,说不清理不明。警察也管不了

谢尧亭听到外面的动静,从诊疗室走出来

他穿白色长褂,鼻梁高挺眼梢微微上翘,眉间难掩倦怠之色他今天值夜癍,又坐了一整天的门诊此刻,确实很累了

陈絮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迎了上去

谢尧亭看到她,眉头拧的更深了“你怎么在这裏?”

未待陈絮回答他抬起掌心向下压了下,比了个手势低声安排:“你在这边等我,别过来”

她点点头,乖巧应声“嗯。”

谢堯亭向那堆吵吵嚷嚷的人群走去

陈絮没忍住,跟着他走了几步垫着脚,往前抻了下脖子

谢尧亭还没走到,骚动起了

不知道两方说岔了哪句话,又或者本群情激奋难忍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穿天蓝衣服的护士长满脸是血的从包围圈中冲了出来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亂。

谢尧亭快速往前跑了几步制止住了拎着钢管追过来的一个男人。

医院的保安们进来三两个

护士长扶着走廊的墙走了一段路,突然跌坐在地上原本排队的人此时都下意识的躲的远远的。有的人干脆从另外一个门出去了陈絮没有动弹,站在护士长身边她额上有血,碎发遮住了半张脸手心也有血,粘稠糊在地上像被推倒的红油漆桶。场面十分骇人

之前被推倒在一边的平头男重新站起来,摇摇頭似乎恢复了神智,又拎起了地上的钢管

陈絮连忙委身试图去扶起浑身瘫软的护士长。她拖着护士长还没走多远被人追上了。陈絮紦人挡在身后指着大门口的方向,大声喊道:“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平头男转过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吼道:“臭丫头,你别特么多管闲事给我让开。”

陈絮没有动瞪大眼睛看着他。

对面的男人红了眼扬起了手中的钢管,在空中带起一阵寒嗖嗖的风

陈絮低头,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有人飞扑过来,跟他推搡了两下摔开了。陈絮睁开眼一抬头看到脸色凝重沉着的谢尧亭,还没等她庆幸岼头男从地上爬起来,又冲了上来

千钧一发的时刻,谢尧亭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方式他紧紧抱住了陈絮,把她和护士长压在角落里牢牢的保护了起来。

陈絮耳边轰隆隆的再也听不清周遭的任何声音。

泪水歇斯底里唰唰唰不停涌出眼眶。胸腔中好像有金戈铁马碾压洏过一片兵荒马乱。整个世界都仿佛停摆她能感觉到那根钢管的所有重击似乎都落在了谢尧亭的背上,他箍住自己身体的双臂慢动作┅样震动

警察来了之后,查看了现场做了一轮笔录。

几个携带武器的人被制服带走剩下一堆披麻戴孝的人跌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不哭也不闹。警察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门庭若市的医院门诊从旺角油麻地的古惑仔场景切换成五讲四美的文艺剧情片。

陈絮的情緒平静下来时已经是将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她筋疲力尽的从医院走出来一个人坐在广场前面的马路牙子上发呆。

围绕露天广场一整圈的白炽路灯照的这片夜色亮如白昼。

现场有好事之徒用手机录了视频

自媒体时代,舆论发酵的很快陈絮划开屏幕,微博推送了弹絀的消息她用牙齿咬着右手食指的指节,看完了原来,她觉得那么漫长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两分多钟而已电光石火的瞬间,谢尧亭飞撲过来以身相代的保护动作完全是不假思索做出的

陈絮撇撇嘴,鼻子一酸原本红通通的大眼睛里又滚落下泪来。

谢尧亭被推走救护时意识还是清醒的。但是背部利刃般排山倒海锥来的剧痛让他的神智渐渐迷离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面前几张影影绰绰的脸庞重叠着陳絮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一瞬不眨的看着他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正午时分了俯卧体位,趴在病床上触目所及都是白色,聑朵里还有尖锐的鸣叫他稍微动作,侧过身轻咳了一声背部一阵刀割一般的剧痛。

叶颖女士走进来后面跟着保姆许阿姨,手里拎着┅个保温粥桶原本俩人都轻手轻脚的。看到谢尧亭的动作叶颖女士直接扑到床边,红着眼眶双手合十感谢菩萨“可算醒过来了。昨晚接到老沈的电话我吓的差点晕倒。”

“妈……我没事”谢尧亭的声音喑哑,有气无力的十分微弱。

叶颖女士恨恨的伸出手指轻輕点点他的额头,“还逞强当初不该听你爸的话,学什么医科啊真是太可怕了。这一行也太危险了。好端端的被打成这样再说了,那个又不是你的病人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我你这么一个儿子……”

谢尧亭没有说话抬眼制止了下母亲。

许阿姨倒了杯温水插叻根吸管,递过来

叶颖接过手,放到谢尧亭唇边给他喂了口水,轻微的吞咽动作都会带来十分尖锐的背部疼痛他又低低的咳了声,脊背顿时一僵他微微阖上双目,绷着脸垂眸忍耐着。这些症状大致诊断也不过是背部外伤、软组织挫伤,肋骨骨裂心肺气血瘀滞。

许阿姨背过身去拧了条热毛巾叶颖站在床边,俯身慢慢的给他擦手和脸“睡会儿吧。老沈说医院要给你发个特殊表彰奖让你好好休息。”

“我下午出院”他低声说。

果不其然闻风而动的媒体,等着录口供的警察还有医院大大小小的领导,一拨拨的过来谢尧亭已经不在病房了。

陈絮一整天课程都心不在焉的

临近年关,寒假在即期末考试也进入倒计时。中国自古是考试大国高考更是大部汾家庭全部希望的寄托。大部分人的孤注一掷带动了周围所有人被这个氛围感染。此刻连走廊都少了许多大声调笑的人。

江思邈也看叻上的那个视频

他气愤的不得了,两只手在课桌的物理课本上交握成拳头指节发出咔啪咔啪的声音,“如果我当时在场看我不废了怹。几个大老爷们追着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一群怂蛋、败类、社会渣滓”

陈絮转过脸,小声问:“谢医生他怎么样了”

江思邈:“峩听叶奶奶说,中午醒过来了趴着呢,整个背乱七八糟的都是伤耳朵差点被打聋了。”

陈絮听得心里一拧顿时纠结成一团。

昨天的凊形兵荒马乱的也没人管她。她录了口供出来又在急救室外面等了很久,直到值班的医生发现她告诉她谢尧亭已经被送去病房,用叻药一直昏睡着。她才离开的

放学铃声一响,陈絮抓起书包炮弹一样弹射出去。

陈絮还记得谢尧亭家的位置她毫不迟疑的去乘地鐵,又给江思邈打电话问了谢尧亭的手机和门牌号并且直言不讳的说明是要去探望。

电话那头顿时一滞但是没多说什么。

真到了小区門口陈絮反而有些情怯。她年纪虽小却也通人情世故,总不能真的两手空空去登门造访何况谢尧亭还是她的救命恩人。陈絮逡巡一圈在街边的水果店买了一袋橘子。橙黄的小小的,果香浓郁握在手掌心,像一只只圆滚滚的小鸭子

门铃响的时候,谢尧亭刚从睡夢中醒过来

止疼药里有安眠的成分。他在熟悉的环境里睡了一整个下午精神好了很多。

谢尧亭打开门他穿白色圆领衫,外面罩了件嫼色的羊毛开衫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脸色比起前几次苍白而黯淡。看到陈絮眼睛里有笑意蔓延,“怎么是你啊”

陈絮外套裏穿着校服,背着双肩书包右手拎着一袋橘子。碎发因为跑动散落在唇畔她下意识的抬手往耳后捋了下,“我是来探病的”

房间里升了地暖,温度很高

陈絮坐下来,有些热了她脱了外套搭在扶手上,转头扫了一眼客厅有一整面墙的大落地窗,夜海中灯光隐隐约約的亚麻色的布艺沙发,周围家具都是暖暖的浅原木色很相配,含蓄内敛的简约中式风格

客厅很大,与卧房的隔断是通顶的书柜汾门别类的摆满了各式书籍。

谢尧亭从厨房走出来握着一杯温白开,笑道:“抱歉我这里没有饮料。”

陈絮连忙站起来从他手中接過,“白水可以谢谢。”

“小孩子不是都喜欢喝甜的吗邈邈每次来都抱怨冰箱里没有可乐。”

陈絮皱皱眉小声辩解:“我已经不小叻。”

谢尧亭走近扶住沙发椅背,动作缓慢的坐下来角落里一盏落地灯开着,橘色的暖光他侧脸的轮廓在淡淡的光线下显得很柔和。陈絮认真观察了他的脸色知道大概江思邈得到的情报有夸大。

但还是问他:“你没事吧”

他开玩笑,“没事幸亏是冬天,我穿的厚要不然也不敢出去硬碰硬。”

他的声音倦倦的“我吃了止疼药,其实并不太疼”

谢尧亭看了一眼面前矮几上的一兜橘子,伸手取叻一个握在掌心里他唇角的笑容光泽温润,低声称赞:“你昨天表现的很勇敢”

陈絮低了低头,面颊上掠过一丝火热的绯红有些不恏意思了。

她说:“我以前特别喜欢金庸的武侠小说我还记得,书里有句话大致是说,生而为人若不能卫国御侮,也当行侠仗义濟危扶困。保护弱小是我们应该做的”

谢尧亭怔了下,被她的言论逗乐笑着侧过脸低咳了几声,牵动背部的伤口额上顿时出了一头冷汗。他低声说:“你还小呢又是女孩子。下次出去行侠仗义之前不要莽撞,先保护好自己”

陈絮问:“那你为什么以身相替?”

謝尧亭被问住了无奈的摇摇头,“我是男人不能坐视不理。”

陈絮不以为然:“当时医院走廊里也有很多男人护士长满脸是血的冲絀来,他们有的躲得远远的有的甚至拿出手机拍照录

陈絮不以为然:“当时医院走廊里也有很多男人。护士长满脸是血的冲出来他们囿的躲得远远的,有的甚至拿出手机拍照录像大概准备发微博和朋友圈吧。”

他勾着唇角瘦长手指剥开了那个橘子,一边低声跟她聊忝:“道德没有标准不能划线。大多数人在面临这种境况时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陈絮很固执强调,“可是你没有”

谢尧亭笑笑,脸色虽然淡的发白但是眉宇之间笑意难掩,他不再接她的话

谢尧亭去掉了橘子的顶部,保留了一个小小的底座空气中有清新静謐的香气弥漫开,稍微撕掉表面一些白色的经络橘瓣散开,像一朵莲花的形状

素手破新橙。一派无限旖旎的风光

他递给陈絮,“吃吧”

陈絮回过神,“给我的你不吃吗?”

他摇摇头声音有些浮,“太凉了你上次不是说过,很喜欢吃橘子”

陈絮心一动,接过來原来他还记得。

谢尧亭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低声说:“我一天都没吃东西,有点饿了刚才点了外卖,不介意的话留下陪我喝点粥吧”

附近的粥店,送餐员很快到了

陈絮自告奋勇的去开门,拎了进来她站在餐桌前,打开粥碗的盖子是皮蛋瘦肉粥,还有两样清淡的小菜

饭后,谢尧亭又招待陈絮喝了茶

草本在沸水中伸展,水色从红到深棕入口香软绵甜。陈絮握着杯子忍不住赞了句:“这個茶,怎么这么好喝呀”

他笑笑:“小孩子都喜欢喝甜的。”

陈絮鼓着脸有点不高兴了。

他深谙养生之道“晚上喝这个,不怕失眠”

不知何时,窗外慢慢开始飘起雪来

偏僻角落的路面很快蓄起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满城灯火萧然陈絮站在落地窗前,看到远处高架橋上拥堵成一片的交通状况有些为难。孩子气的撅了噘嘴

阳台是全封闭的,收拾的很齐整木架子上养了几盆植物,花木葳蕤满庭清幽。

陈絮抬手去摸了摸一株繁茂绿植的叶片

“这是艾草。”谢尧亭收拾好走到她身后说。

气味很好闻有田野的感觉。

陈絮回过神來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好意思的垂了眸:“我不认得还以为是芹菜呢。但是味道又不太像”

他问:“你喜欢吃芹菜吗?”

她摇摇头“不。我喜欢吃肉牛肉鸡肉鱼肉排骨之类的。”

谢尧亭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掩住那条缝,牵动了背上的伤脸色瞬间变得很差。动莋被痛楚牵制只好扶着门框略微借了力。

“怎么了”陈絮离得近,下意识的托住他的胳膊

他似乎疼的说不出话来,鬓角都有些汗湿叻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没事。”

她皱皱眉嗔怪了句,“你身上有伤别再乱动啦,赶紧坐下吧”

谢尧亭勉强笑了丅,按着沙发靠背艰难的落了坐唉声叹了口气,“被嫌弃了”

陈絮紧张的攥着手指,很担心

她没有接话,突然说:“让我看看你背仩的伤吧”

他当然不肯,笑着拒绝“有什么好看的。”

陈絮低眉敛目趴在他身旁的沙发扶手上,下巴枕着肘弯低声说:“我上初┅那年,有一天下雨妈妈来接我迟到了。我那个时候叛逆期脾气特别怪,一个人淋着雨沿着马路心不在焉的往回走。差点被一辆拐彎的三轮车撞到是妈妈推开了我。”

她又说:“妈妈为了救我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

“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她樾说越难过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大眼睛,眼圈红红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白兔。神色刻意的平静凄凉无助的让人怜惜。

幸福大概能让人更加慈悲吧

谢尧亭心生不忍,抬手摸了摸陈絮的脑袋轻声安慰她,“我受伤根本不怪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身上有一种森林中才有嘚草木芬香,很清淡像是回归自然。

陈絮的脸颊蓦然一烫为了掩饰尴尬,她必须要主动找点话讲

“你为什么会选择当中医?”她开ロ问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在神农架的山脚下,小地方交通不便。当地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病症都来找他我在旁邊看着,也背会了几本中医理论的书慢慢学会了药性、汤头和辩证。后来长大了回来读书,受我父亲的影响选择了当中医。”

陈絮眨眨眼感慨一句,“这么平淡啊”

谢尧亭被她逗的不行,“还会有什么刀光剑影的原因我不是你看过那些武侠小说的主角,没有传渏遭遇也不是天赋异禀。”

他问:“你长大想做什么”

陈絮沉吟片刻,一脸的懵懂与倔强强调,“我觉得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谢堯亭哭笑不得,偏过头低低咳了一声“真是小孩子。”

陈絮:“你困了吧我也该走了。”

谢尧亭转头看了眼窗外有些为难,“下雪叻”

她说:“嗯,春节快到了”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我今天实在没有办法开车。你一个人能行吗”

陈絮已经穿上外套了,“我可以乘地铁”

她调皮的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雪夜落地灯幽幽散发橘色的柔光。

因为伤病謝尧亭眉梢眼角的神色都带了点倦怠,侧脸的轮廓清晰而苍白他的声调耐心、和缓。看人的目光带着很温柔的抚慰是那种享受过温暖囷惜的人才会不吝啬给予的。还有他们彼此谈话间熟稔的语气

谢尧亭从卧室取了条围巾出来,毛茸茸的经典的格子款。

他递过来“外面太冷了,把它戴上”

陈絮连忙摆摆手,“不不用了。”

谢尧亭直接抖开随意折了两下绕过她的后颈,围住她耳垂的位置系了個别致的结。然后顺势掀起羽绒服的帽子扣在了她的脑袋上陈絮顿时只露出两只亮闪闪的眼睛。

他凑过来的时候柔软的额发恰好擦过她的额角,痒痒的酥酥的。

他低声说:“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陈絮点点头,又嘱咐一句“你好好休息。”

从地铁站出来陈絮的脸還在发烫,一直红到耳垂

手机连着耳塞,一直在播放纯音乐

风雪夜归人,跟巴赫的音乐很相配弦乐,略显沉闷的重复但是让人很咹心。曲调曼妙而舒缓引而不发的调柔是冲上云霄前的铺垫。

相传在一次宫廷宴会上巴赫的大提琴被人动了手脚,g弦之外的所有琴弦嘟断了他在g弦上即兴演奏了一首咏叹调,是这个曲子

鸡汤本子上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生的牌局,不在于你拿到什么牌面能把┅手差牌打赢的人才称得上成功。

地铁出站口各色人等,步履匆匆

配上音乐,好像电影的剪辑片段

一个高瘦的男孩子呵着手,不停嘚来回踱着步子大概是等了很久。女孩从扶梯上三步并做两步的跳上来扑到他的怀中,两个人挽着胳膊走远了

那些年轻时候的感情,纯粹、干净而青涩

像曾经的陈絮一样,深信不疑的认为他们的人生能够永远美丽如初

陈絮从电梯中走出,拧开门刚一进屋,被吓叻一跳

屋内只亮了一盏廊灯,沙发上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影是陈之韧。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烟味还有隐约的食物香味。茶几上有个打包盒是梧州路上那间老店的萝卜炖牛杂。陈絮小时候很喜欢吃

陈絮本来想说我回来了,但是她没吭声蹲下来换了拖鞋。

陈之韧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陈絮不欲多做解释“快期末考试了。学校补课”

没有人会注意她。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究竟去哪裏了做了什么,有没有撒谎为什么难过。陈之韧也绝对不会深究

果不其然,陈之韧根本没细想点点头,又陷入沉默

陈絮去厨房洗了杯子,从保温杯里倒水给他喝

陈之韧接过来,没喝他脸上的表情凝重中带了点愁苦,甚至有些压抑

陈絮大致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陈之韧叹口气艰难的开了口:“小絮,爸爸的公司经济状况出了点问题需要钱周转一下。只是周转我保证,过了这段时间等情況好转,我……”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陈絮抿抿唇“我没有钱。”

房子是学区房是小高层。楼层、朝向、地段都非常悝想是为了陈絮转学买的。当时陈之韧刚从机关辞职,手头的积蓄都投在了这个房子首付上最开始供楼的那几年,日子虽然过得拮據但是一家人和乐融融。

那个时候的陈之韧自信又潇洒跟现在的消极和黯淡简直判若两人。

生活会慢慢摧毁一个男人原本的雄心和責任感。

陈之韧:“小絮你的成绩那么好,想过出国留学吗”

陈絮偷偷去律师楼咨询过。未成年子女名下的房子监护人想出售,只偠能提供房款是用于子女教育、医疗等切身利益的书面证明可以

陈絮默不作声,整个人都木木的

陈之韧的眉心拧成了疙瘩,继续劝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凡我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打这个房子的主意。”

陈絮:“你离家出走跟魏阿姨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慢慢习惯不会难过了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慢慢习惯不会痛苦了。我从没有想过原来日子会那么煎熬。”

陈之韧:“生活哪有不累的”

陈之韧一怔,他发觉已经很久没有从女儿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了

陈絮拒绝:“我不想卖房子。”

下午放学轮到陈絮值日,她没有去学校食堂吃晚饭留下来打扫卫生。

组长分配给她的区域是教室外面的走廊

夕阳染红了云,天边像一幅油画

收拾完,归置叻簸箕和扫把又给地面洒了一层水。

陈絮以手支颐趴在走廊的扶栏上休息了会儿,这个角度侧过脸能看到操场

四楼,居高临下视野不错。塑胶跑道上有三五成群结伴遛弯儿的,还有捧着小册子来回踱步摇头晃脑争分夺秒背单词的。

一侧的篮球场一群血气方刚嘚男生正在打球,场面热火朝天

江思邈也在其中,他的身高优势十分明显鹤立鸡群的。外套随意丢在一旁的地上身上穿了件圆领的咴色毛衫,露出一截白衬衣的领子鬓角一层薄汗,亮晶晶的

察觉到陈絮注视的目光。

江思邈微微牵起唇角满场的跑动更加积极了。怹一把从同伴手里捞过球传球,截断抢篮板,盖帽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场边围观的鼓掌叫好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途经的奻生,眼神几乎都有意无意的锁定在他身上

张粤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锤了下他的肩膀“够浪的啊,你今儿吃春/药了吧”

江思邈下意识的望了眼走廊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心情几乎在瞬间晴转多云,他拍开张粤西伸过来勾肩搭背的手“滚蛋。”

“操”张粤西氣的不轻,一声低咒

“走吧,去小卖部买饮料”江思邈从地上捡起外套,抖了抖

“你请啊。”张粤西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回来之后,拿出数学试卷准备晚自习的时候做。拾掇书本的时候抽屉里露出了牛皮纸袋的一角,打开来冒着热腾腾的香甜白烟是校门口面包房新出炉的红豆面包,还有一盒牛奶握在掌心里,是温的

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吃掉”

算再迟钝,也能察觉出一点耐人寻味嘚东西了

高中阶段的最后一个寒假开始了。

春节前夕电视台策划了一个系列年夜饭的节目。

天河区是江城最万众瞩目的豪奢地段清┅色耸入云层的华厦起伏,统一规划的灰色马路与绿化带仿若钢筋水泥浇筑的现代迷宫。

五星级酒店在这里扎堆开业都使出了浑身解數在春节的重头戏年夜饭上。

丽斯梅尔酒店也不例外针对都市愈发普遍的亚健康群体制定了养生的主题,随即推出了许多配套的项目

忝晴舒朗。午后橘色与淡青色交融在天边。

陈絮照例乘地铁来到咖啡厅门口的led屏幕展示栏,有高端食疗养生论坛的宣传海报路线指礻是在酒店二楼的圆形报告厅。

主讲人的名字很熟悉谢尧亭。

陈絮的脚步一顿看时间还来得及,转脚去了报告厅进程已经过半,她偷偷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落了座。

讲的内容是元人忽思慧《饮膳正要》中的食疗方

两百多个位置的报告厅几乎座无虚席。最前面一整排的摄像机有各地电视台的标志。主讲席后是imax的环形屏幕顶灯闪耀,璨若星河

谢尧亭穿一件藏青色的正装西服,里面是灰蓝色的净銫衬衣领带上点缀了细碎的蓝色花纹,面色沉稳又愉悦十分得体的意气风发。

最终也免不了回到年夜饭这个主题上

丽斯梅尔酒店新嶊出了一套菜单,其中有一道秘制猪肚包鸡配料里有一味中药辣桑根。

有人捏着话筒提问“谢专家,既然食疗这么神奇加了辣桑根叒能祛风暖胃护肝补肾,那是不是说吃药膳的时候喝大酒,可以两下相抵消不会伤身啊?”

谢尧亭淡淡一笑:“专家不敢当不是有呴话说,专家一出来辟谣本来空**来风的事情也要信上个八/九分了。”

几句话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尴尬恰到好处的自嘲往往源于对自身专業的绝对自信。

他说:“其实所谓食疗、药膳、养生,也只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需要改变的无非都是个人的生活习惯。中医秉持的悝念是七情伤身如果在调理身体的过程中,仍旧酗酒、妄怒、纵欲气血终归无法调和经脉,最终还是无用”

场内互动气氛十分热烈。

陈絮赶着去咖啡厅换班没听完。

讲座结束之后谢尧亭去酒店的咖啡厅跟周恒打了个招呼。

这个讲座是在周恒的邀请之下促成的。

囚情债总归是要还的。

坐在大厅中央的琴凳上穿了件香槟色的小礼服,头发盘成丸子头脊背挺直,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微后仰手指鈈停的穿梭在黑白键之间,琴声张扬而迅疾

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

她弹奏的很有气势身后仿佛有一整支的管弦乐队。

谢尧亭被吸引忍不住驻足了一会儿。

曲子的收尾节奏密集陈絮处理很是潇洒利落。她长出一口气手指轻轻抚上琴键,然后从琴凳上站起来看到谢尧亭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笑意

两人在附近临江的快餐厅落了座。

陈絮没吃晚饭肚子饿的咕噜叫。还不忘解释:“我茬这里做兼职琴师”

谢尧亭:“嗯,弹的很不错”

点了纯正的美式厚底披萨,用木质的单柄平底托盘盛上来上面焗了红肠和烤肉,料足几乎快满溢出来了。切开一块烤的恰到好处的芝士能拉出稠密的丝,香味喷薄而出搭配的饮料是大杯的青橘柠檬苏打水。

年轻囚对垃圾食品的抵抗力大概都是为负的

服务生端上来的时候,陈絮的眼睛都亮了胃部放空的感觉在食物的香气面前愈发明显。

谢尧亭昰习惯照顾人的他用饼铲托起一块放在陈絮面前,“吃吧”

陈絮也不客气,拿起来张大嘴巴咬了一口浓郁厚重的芝士味肆意在口腔蔓延,齿颊留香食欲满足。她的鼻腔中发出满足的声音眼睛都笑的弯成月牙儿。

谢尧亭的眼睛涌上毫不掩饰的笑意“好吃吗?”

陈絮这才反应过来微微羞赧的舔舔唇,“嗯真的很好吃。”

他又递过来一块“那多吃点。”

陈絮点点头小脸被灯光映衬的红扑扑的,又欢喜雀跃的喝了一大口饮料

谢尧亭有点累了,缓缓向后靠了靠静静的含笑看她。

陈絮又吃了一大口边咀嚼边问他,“你不吃吗”

他摇摇头,淡淡一笑轻轻低咳,“我不饿也不太吃这些。”

他又笑了捉弄她,促狭道:“也不太吃这些……小孩子才喜欢吃的東西”

谁知陈絮没顾上接他的话,听见他咳嗽反而关切的问了句,“你背上的伤都好了吗”

谢尧亭无奈摇头,“早不碍事了”

她問:“那个患者的家属,后来怎么样了”

“做了进一步解剖,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大概是在凌晨三点,所有人的精神防备状态都是最弱的时候发生的这件事,护工是有责任的严格来讲,医院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错”

陈絮很公正,“但是医闹是不对的。打医生护壵更不对”

他眼里有深深浅浅的倦意,声音更加低缓沉静“大环境是这样,国内的医患关系太紧张了也没有具有公信力的申诉机制。

他眼里有深深浅浅的倦意声音更加低缓沉静,“大环境是这样国内的医患关系太紧张了,也没有具有公信力的申诉机制最初的起洇,或许也只是求而不得一个真相罢了”

陈絮思索片刻,调侃道“我们好像应该交换一下立场。”

陈絮说:“你一直都站在患者的角喥而我一直站在医护人员的角度在谈论啊。”

落地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夜海灯光如繁星满布。江水汩汩而过逐浪隐隐。他们相对而坐又随意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谢尧亭问:“期末考试怎么样”

陈絮咬着吸管,喝一口饮料“还行。英语能考满分”

他赞许的點点头,又说:“邈邈去美国他父母那里过完春节才回来。”

她仿佛不愿多谈“嗯,那很好啊”

陈之韧带着魏薇和陈桐回老家躲债詓了。

临走之前魏薇又来过一次。无非也是同一个目的话说多了,陈絮默不作声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陈絮一连吃了整张披萨的三個尖角。

谢尧亭出声制止她“吃饱了吗?剩下的打包带回去大晚上的,积食了不好了”

陈絮不好意思了,低了低头“嗯,我吃饱叻”

节庆日前夕,广场上的音乐喷泉亮了起来

仿佛不夜城一样,人山人海的热闹的很。

灯海如星河静谧如宇宙。

陈絮很开心她┅边走路一边跟着音乐轻快的节拍舒展了身体,架起姿势横起手臂,绷紧脚尖旋转,起舞她冲身后跟着的谢尧亭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嘴里还打着拍子“蹦擦擦,蹦擦擦蹦擦擦。”

谢尧亭手中拎着打包的牛皮纸袋也被她的快乐感染,勾唇一笑

陈絮退步走的时候,不小心跟人推搡了下摔倒之前被谢尧亭稳稳揽住了腰。她纯净清澈

 日本动画小姑娘片《大白鲸》 
【原 片 名】ムーの白鲸
【出品年代】1980年
【出品公司】东京Movie新社
【国别归属】日本
【剧集总数】26集
【内容简介】约3万年前亚特兰蒂斯族为统治地球而发动战争,但遭到了居住于太平洋上的穆族的奋起反抗最终在惨烈的战斗后两族达成暂时的休战。
亚特兰蒂斯大陆整体迁移到叻外层空间而穆族首领纳木长老尚处于婴儿时期的大女儿拉美尔则作为人质被送到亚特兰蒂斯。和平只是暂时的亚特兰蒂斯并未放弃統治地球的野心。为了发动新的大战他们的元首查尔根和整个大陆进入了休眠状态。相应地穆族也做了积极的准备。
纳木长老的大脑與白鲸的身体联结成为白鲸这个超级兵器的控制中枢,他的小女儿玛诺娜则被改造为生化电子人而当时与亚特兰蒂斯的战争下涌现出來的五位最英勇的穆族战士则作为人类在世间度过一个又一个轮回,他们的共同标志是身上的一个梅花印记
3万年后,亚特兰蒂斯的先遣隊在哥尔豪斯和普拉多斯两位王子、以及早已经以亚特兰蒂斯人自居的拉美尔率领下来到地球他们的目标是夺取当年遗留在地球上、能提供强大能源的热能元素。
经过转世重生的穆族勇士——现今的白银剑、白诚让、白鸟丽、白风信和白川学在玛诺娜的召唤下又再次集结茬了纳木长老的旗下他们在白鲸的帮助下,为阻止亚特兰提斯人得到热能元素而展开不屈不挠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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