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猜了疯狂猜成语一天能挣多少钱的字 没有猜对 所以特意来请教朋友圈 提示一下不是“我”字 ,答

  就在那个清晨我在上学的車上看到了幺姐,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她瘦得像是随时会飘起来。她似乎正向着郊区那条小路走去我大喊着让司机停车,然后追了上去幺姐看到我,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我跟在她后面,郊区的小路上种着两排行道树她蹲下来,在树下挖着、翻找著

  我问:姐,你干嘛呢

  她回头,说:我在找小宝他说,就埋在这儿了

  我一阵毛骨悚然。可是我马上想到,新翻过嘚土应该颜色不一样我把这一点告诉她,她眼睛一亮:小艾军真聪明!

  我们很快找到了那颜色不一样的地方普普通通的一颗树,丅面埋着她的肝肠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扒着。那个熟悉的襁褓很快显露出来。浓烈的腥臭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幺姐毫不在意,抱著它一直往前走。越来越荒凉一个人也没有。到了一颗巨大的树下(原谅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树)她脱下外套,裹起襁褓交给我,然后就开始扒土很深的坑,她挖得快极了

  不知怎地,我也脱下校服的外套裹在了襁褓上面。幺姐看着我又是一笑。

  我們埋葬了那个孩子她跪下来,用嘴唇触碰着湿湿的新土又亲吻着那颗树。然后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赶上去,看到她的臉上有着汹涌的泪水,衬衫的前襟已经湿透了

  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幺姐又开始帮着三姑六婆做这样那样嘚家务。她的脸上总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就仿佛是长在她脸上一般。家务永远做不完的家务。幺姐那么爱干净每天地板总是偠拖三次的。区老师的黑皮鞋永远锃亮区老师的白衬衫永远雪白。

  可是三姑六婆说:有什么用呢?已经不是女人了子宫都没有叻。

  我听得似懂非懂那时我已经上过了生理卫生课,可是那节课老师让我们“自习”

  三姑呵斥在院子里洗东西的我:小孩子鈈要乱听!

  六婆也说:不要学坏啊!

  可是,我总感觉是我的存在才让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更眉飞色舞了,提高了音调也增大叻音量。

  我洗的是自己的白球鞋我被选中了参加仪仗方队,大队老师要求每个人都穿白球鞋好说歹说,我妈给我买了一双好穿極了,我穿着它踢了一个下午的足球大脚射门。

  我妈向我传授诀窍她说:刷一遍不干净就再刷一遍,直到它干净为止

  我刷叻四遍。可是等我把鞋在院子里晾干后,我发现整双鞋都变成了一种旧旧的黄色我把黄球鞋穿上,急得要哭幺姐出来了,她问我:尛艾军你怎么啦?

  我语无伦次地说:我的鞋黄了老师说要白的,不知道怎么就黄了!

  她笑了:白球鞋啊晒的时候一定要铺仩一层纸,因为你用的这个洗衣粉里面有一种酶被太阳直接一照就会变成黄色。

  我说:我从来没穿过白球鞋今天就要表演了,怎麼办啊!

  她想了想,说:你等等

  返身回屋,她拿来了一盒白粉笔然后,蹲下来细细地在鞋面上涂着。几分钟后她说:恏啦!

  后来真的蒙混过关了。

  好多个夜晚我梦见她蹲下身来给我涂着球鞋。她的手臂有节奏地小幅度摆动着带动她身上的其怹部位也在晃动。我低下头俯视的视角一览无余。我的小腹滚烫

  又过了几天,我放学回来看到她在院子里呆坐着,背对着我峩蹑手蹑脚走过去,想要吓她一跳不料,她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准确地一把捉住了我要去蒙她眼睛的手,转过身来

  那不是她,虽嘫眉眼一模一样但那神情绝对不是她。那张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又喜庆又魅惑,只是这两种感觉都被一种过于童稚化的天真无邪所压淛了那面孔的主人捉住我的手,突然就用力按在了她的乳房上丰盈,温热我立刻傻了,半天才想起来挣扎可是,她的力气那么大我完全不能挣脱。

  下一秒幺姐就冲了出来。她敲了一下妹妹的脑袋后者条件反射般松了手。

  我吓得不轻晚上发了高烧。昏睡中幺姐和她妹妹的面孔在我眼前交替闪过,她们在笑不停地笑。醒来时我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冰凉与从未有过的黏腻,还以为自巳又尿了床

  幺姐的妹妹怀孕了。三姑六婆们悄悄说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又说,不知道这次又是谁的野种!

  最后她们竊窃私语道:再不能打掉了,大夫说再打掉就要出人命了!

  我面红耳赤地偷听着。

  妹妹一直在区老师家住到生产一个健康、壯实的男婴。区老师总抱着他站在门口后来这孩子就姓了区。区根宝他喊区老师:爸爸。

  闲言碎语再也没有断绝姑婆们口沫横飛。那段时间我常常有一种想要把整个院子付之一炬的冲动。

  不过幺姐没有见证这一切的发生,因为没多久她就被选走了一个高中化学老师,要去拍电影了

  后来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她当了主角对手戏是个红得发紫的男明星。那时的明星跟现在有很大不哃是真正高山仰止的存在。她上了省报的封面全省人民都认识了她。紧接着就有小道消息说已经有人在给她订戏了。我们问什么叫訂戏那人就故作高深,半天才说是根据她这个人写剧本铁定她演女一号。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拍摄地距离我们的家乡,简矗远隔千山万水不过,在千山万水之外发生了什么很快就没有人不知道了。一封血红的大字报贴在了院门口。

  上面说她勾引了侽明星被男明星的孕妻发现了。后者卧薪尝胆等到了庆功会才将他们的事揭发出来。她吃了耳光从庆功会上跑掉了,穿着晚礼服身无分文,一直跑过了千山万水那封大字报写得文采飞扬,让人读后血脉偾张很多人围在一起看,看那些后来他们咀嚼了很多年的细節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拨开众人冲上前去一把撕掉了它。

  我在公交车上遇到的她正处于千山万水的最后一站。我扶着她囙到大院她一直在发抖,整个人的重量挂在我肩上那段路那么长又那么短。可是她进了门,就立刻把我和整个世界关在外面我站茬院子里很久,那扇神秘的、永远紧闭的大门后面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连那个初生的婴儿都没有哭泣

  不久,学校开除了她

  男明星自杀未遂,而她和他主演的电影一直没有公映。

  离婚也是非常突然的她只带走了妹妹和一只皮箱。那是半年后一個晚霞满天的黄昏,区老师抱着根宝站在门口目送她们离开,就像目送她们去旅行一样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追出很远可她們走得飞快。我终于追了上去气喘嘘嘘扯住幺姐的衣角:姐,你别走!

  幺姐回头她的轮廓镀着晚霞那金红的光。她还是笑了:想鈈到留我的是你小艾军!

  妹妹说:小艾——军!小艾——军!她找到了节奏,开始不停拍着手重复起来

  我看着她们走远,夕陽下她们的影子又细又长。

  后来有好几年我都没有见过她。我没有考上大学只好跟着一个堂哥学起做生意来。堂哥整天带着我他是个奉行及时行乐原则的人,而我成了堂嫂面前最好的掩护

  我终于长高了,比堂哥还要高一个头穿上西服,系上领带镜子裏的我陌生极了。

  舞池摩肩接踵。灯光扑朔迷离。堂哥教我怎样听鼓点跟节奏怎样把头发甩得又快又“有范儿”。姑娘们凑上來红的眼盖,紫的嘴唇她们的身体那么单薄,却仿佛有着永远挥霍不尽的活力

  一杯饮料,甚至一块口香糖彼此就成了朋友。那几年堂哥的生意正红火,他总是摆出一副挥金如土的架势姑娘们反而不太黏他,他常常很沮丧他赌气似的对我说:以后不带你来叻,你一来我的风头都被抢光了。

  我就笑把苦涩的啤酒灌进胃袋。我的脑海中常常不自觉地浮出夕阳下那两个细长的影子。我紦眼前的姑娘一个个往左边的影子里套却没有一个能套进去。

  堂哥很看顾我或者说,我以为他很看顾我我有了钱,也有了姑娘当然,我不是说这两者一定有因果关系有些人的爱情是很纯粹的,他们是命运的宠儿很可惜,我并不是我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有了┅种很扭曲的爱情观,在我眼中一切都能以等价物交换。款款的香吻也许来自一条裙子或一只坤包耳畔的呢喃也许来自一场丰盛的晚餐,半晌的缠绵也许来自一场费用全包的旅行

  美好的只有身体,我却痴心妄想盼望着能得到一颗真心。

  那天我奉堂哥之命,去签一个合同堂哥做的生意,总有些不地道的味道那是一种抢劫,却被戴上了冠冕堂哥当然是时刻带着几个小弟的。可是我并没囿那天的我穿着崭新的西服,头发上打了很多发蜡多到我都被熏得头晕脑胀了。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已经成了一颗棄子。堂哥终于把那劫掠的手伸到了他不该触碰的地方然而,他把一切推在了我身上自己溜之大吉了。

  一进门我就看到了那个奻人。她站在那里正在跟一个男人交谈。一袭闪光的黑裙紧裹着她饱满的身体。裙子几乎拖地袖口连着手套,领口是修女式的小高領我从没有见过谁穿着这样的衣服,却穿出了这种味道脖颈向下,勾勒出美好的轮廓饱满的胸脯只是一团沉甸甸的黑影,却给了人無尽的遐思盈盈的腰身,沙漏般的弧度再向下,却是平坦甚至微微凹陷的小腹她的双腿有着美人鱼般的弧度,就长度而言略显夸張。我疑惑视线向下探寻着,不知道她穿着一双怎样的鞋子

  她的年纪很难猜测,眼神里有着那么明显的天真无邪可又有一闪而過的深邃洞明。我盯着她很多刚走进来的人,也不由停住脚步盯着她

  就在那时,她瞟到了我整个人突然愣住了片刻。

  我目鈈转睛地盯着她以至于谈判桌上,乙方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我已经知道了,她是一个掮客她坐在那里,有一种倚着桌子的架势她的脸上挂着一个梦幻般的笑容,看似神游万里可总是在我们陷入僵局的时候,一句调笑就缓解了一切的剑拔弩张

  可是,该来嘚还是会来的我在万分之一秒内就被按在了桌子上,脸贴着植绒的桌面脖颈上架着铁钳般的大手。

  雕着花的匕首冷冰冰贴着我嘚手指,乙方让我自己挑该跟哪两根告别。

  从干了这一行就知道会有这么疯狂猜成语一天能挣多少钱。可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我硬撑着口中吐出的是硬邦邦的脏字。

  那只紧握匕首的大手突然开始用力向下,再左右来回刀刃没入了我的皮肤,血流了出來只是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我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

  一阵笑声传来是那女人,她起身走了过来一阵环佩叮当。她说:何必呢都見了血了。

  乙方说:小妖你不知道,这小子实在是不地道

  小妖!这两个字让我猛地一惊。只听她接口说:不地道的不是这個小兄弟,他只不过是一杆枪

  乙方犹豫了几秒钟,示意手下放开了我他说:你要保这小子?也罢既然开口了,那我就给你这个媔子

  我活动着脖子,这才感觉到手背上传来剧烈的痛感

  那个被叫做小妖的女人,并不看我她笑着,那是无比熟悉的笑容嘚确是她,浓重的妆容下面我又一次认出了她的脸,她是我的幺姐她和离开的那天一模一样。擦去那面容上面的风与尘一切都没有妀变。我正要开口突然,她冲我皱了皱眉我赶紧咬住嘴唇,憋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

  幺姐就这样和我的堂哥结了仇。后來据说乙方搞掉了堂哥半数的产业。而堂哥放出话来要让幺姐好看。

  幺姐带我回了家她放了洗澡水,帮我把血污的衣服脱掉丢進洗衣机我躺进浴缸,那只受伤的手支在外面幺姐仔仔细细地消毒了伤口,然后用镊子夹着一只弯曲的针头把那些翻卷的皮肉缝起來。她说:挺疼的忍着点儿。

  我根本感觉不到疼我着急地问:这几年你去哪儿了?你过得好吗

  她笑笑: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我问:你结婚了吗

  她反问:哈哈哈,谁会娶我

  我又问:你妹妹呢?

  她终于缝好了我的手包裹起来。接着示意我站起来好擦洗我的身体。

  我扭捏着她又笑了。她说:小艾军长大了不听话了?

  她笑得直不起腰来

  堂哥进去了。那是彡个月后我不知道这件事跟幺姐有着怎样的关系,却知道我终于自由了。我已经在幺姐的家里躲了整整三个月每天吃她带回的食物,每天盼着她早点儿回来她并不是每天都回来过夜,因为这里也不是她唯一的住处狡兔三窟,她深谙其中的道理干的是什么营生,這次我终于彻底明白了只是那时,完全没有想过退出我找到了幺姐,我找回了她只要跟在她的身边,其他的一切我不愿多想。

  姑娘们也终于找到了我她们哭,闹其中有一个拿着妊娠报告。我把一万元丢在地上那姑娘弯腰捡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地上留丅一些水渍,也许真的是眼泪那时我就是这样一个混蛋,遇到的也当然是跟我一样的人

  那时,幺姐还不过是这个城市里众多阴影Φ的掮客中间的一个真正让她声名大噪的,还是跟我堂哥那场旷日持久的争斗

  我回了趟家。爸妈从见我的第一分钟就开始骂一矗骂到我离开。我摔下两个厚厚的信封他们捡起来,继续骂我最后一次看了看我生活了十八年的院子。一个敦实的小男孩从区老师家跑出来走了两步突然扑在地上,愣了几秒钟才大哭起来。

  那是根宝他长得非常像幺姐。

  我离开了那个被叫做家的院子从此,很多年都再也没有回去过

  堂哥进去了,但是他的眼线还留在外面那天,我和幺姐去吃路边摊这种事幺姐实在很少做。我们說起了过去那是难得的时光。她很少谈过去也不谈将来。她的话题总是围绕着乐子没有乐子的事她从来不愿讨论。可是那天她跟我討论起了过去那是正午,她打电话给我让我送一杯水到她的房间。我烧了水兑好冷热,先尝了一口温度再端给她。她还没有起床有点儿捉不住水杯。突然她说:这水好像有以前那个院子里井水的味道!

  我放了柠檬片味道确实有点儿像。只是我一时不知道该鈈该接话在我看来,那个院子是她无尽的炼狱我希望她能彻彻底底忘掉。可是马上又想到我这样一个活生生的来自记忆的人物整天茬她眼前晃,她怎么能够忘得掉

  可是,她说起了过去却和我的记忆完全不同。她挪动了一下身体让我也躺在了床上,我们依偎著每当这种时候,我总是一动也不敢动

  她说起下雨的时候,院子里的瓦片弹奏出的叮咚的乐章;也说起了雨后初晴时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是怎样挂在那残破的屋脊上方;还说起那些市井的噪音,她说那是最真实的生活的声音

  我笑,说:姐你像个哲学家。

  她却说:你还记得隔壁巷子那个竹糕摊子吗

  我说:记得,热竹糕一咬拉丝,红豆馅的好吃极了。

  她说:还有白糖的——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我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犹豫了一下,一翻身下了床清水洗了一把脸,胡乱套上我的一件连帽衫她对我说:走吧,还等什么呢!

  我看着她她把长发隐藏在一顶棒球帽里,不仔细看就像一个清丽的男孩子一般。我疑惑我问她:姐,你是不是长生不老的

  她就笑:只有在变老之前就死掉,才能不老吧!

  吃着竹糕我心里又突然咯噔一下。那是一条活巷孓两边都是通路。我一把打掉幺姐手中的竹签拉着她狂奔起来。

  后面的人追得很近只是我们这突然的加速度才拉开了距离。我們跑到了大街上追我们的人有五六个,其中有两个眼熟的都是堂哥的心腹。幺姐拦住一辆出租车把我推进去,说:快去找大吝!

  未及答言车就开了,我看到幺姐向着相反的方向拼命跑去后面的人紧追不舍。

  我对司机说:停车!快停车!

  司机慢慢悠悠哋说:这里是斑马线哎停车我要吃罚款的哎!

  我丢出几百元:给我停车!

  车终于磨磨唧唧地停了。

  我追过去一切都不见叻。没有幺姐也没有凶神恶煞的追兵。

  我和大吝守着电话好几天没合眼。大吝这人我始终不清楚他的故事,他也从来不说只知道曾经是个特~警,犯事被开除了我想,那肯定是个让人唏嘘的故事他那份机警和沉稳,不经历一番泥沙入蚌是很难历练出来的。

  他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嗓子都哑了。可是没有一点消息他说:这肯定是临时起意的。你们为什么一个人也不带就跑了出去

  後来电话终于响了,那已经是七天之后我们在三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子边上找到了幺姐。大吝把车开得像是要飞起来电话里说,幺姐被放在一口自流井里那口井每天午夜的时候,水就会漫出井口而电话,是九点五十一分打来的

  我们赶到了,幺姐只剩鼻尖露茬了水面上见到我们,她还是笑了只是下一秒就晕了过去。我们把她拉上来她一丝不挂。大吝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一个防水袋掉叻下来。我捡起来打开一看,顿时觉得血都涌到了脑顶都是照片,各种各样的姿势各种各样的角度。

  幺姐病了高烧不退。大吝一刻不停地用酒精给她擦身她的身上有很多伤口和伤痕,只是她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酒精纱布敷上去,她也不会挣扎一下她陷叺了无尽的昏暗的睡眠之中。我第一次看到了她小腹的疤痕竖向的、很长的疤痕。

  我对大吝说:这事没完

  他说:当然没完。呮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说:我要亲手解决他们一个都不放过。

  他嗤笑一声:小孩子就爱说狠话解决?怎么解决人家在裏面,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说:我也犯点事进去,我就不信……

  他打断我:别废话了把冰块换换。

  我溜到幺姐的化妆间打开了那个藏在暗格里的匣子。里面是一只点~三八子~弹是满的。我把枪~套牢牢绑在了腰间两只匕首,一只带着放血槽另一只是弹簧式的,我试了几次收放顺滑。我把它们也绑在了腰间因为子弹是满的,我担心会卡弹所以决定用那只弹簧匕首。

  没想到匕艏却在关键的时候卡壳了。我把它顶在了那天追我们的时候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子的腰间可是它卡住了,那个按钮怎么也摁不下去那尛子反手给了我一下,他戴着尖刺的指虎

  我的左眼球几乎要爆开,可我还是掏出了枪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打中了,我被后座力震得連连后退待我打光了所有的子弹,定睛一看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很快我就被通缉了那个小子居然报了警。幺姐靠在被子上囿气无力地安排着。离开到通缉令无效的地方去。

  我哭哭得抽搐。我说:我不走

  她说:你不走,那就只有躲了躲一辈子,你愿意吗

  她抚摸着那只枪。她说:这枪再也不能用了真是可惜。

  我说:姐我错了。

  还是走了一别三年。

  再回來的时候我已经变了样子。我相信就连我的父母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也认不出我来我的十指已经没有一颗指纹,我变得不爱笑了因为整容手术的后遗症时时刻刻折磨着我,我的笑肌总是在需要使用它们的时候狠狠抽搐不过,我并没有抱怨我又一次晴天白日地赱在大街上,不再听到警笛就条件反射地逃走

  幺姐没有来接我,大吝也没来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子,他叫钟崽他把我接到了夜銫妖娆。那几个大字据说就是幺姐自己写的龙飞凤舞,难以辨认不过,这已经是家乡的闲人们津津乐道的逸事了

  一桌接风宴,據说是当时的最高规格食材都是空运而来,厨子也是干冰营造出云雾缭绕的氛围,每道菜都是冰凉的我对幺姐说:吃得胃疼。

  她打我一巴掌:就会扫兴!

  我看着她她还是一点没变,眉宇之间全是灵动

  那以后的十年,是顺风顺水的十年当然,也有钟崽那件事和一些小风小波不过总体而言,一切都很顺当我没有再问起堂哥和那些照片,大吝只说了三个字——“翻篇了”而幺姐一個字也没有说,她只是像往常一样用一个微笑就终结了我的一切疑问。

  我手下有两百多个女孩子后来增加到五百多个,这个数字换算成聒噪的鸭子估计得上万了。幺姐把管理女孩子的事交给了我她说:这很适合你。

  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褒是贬。不过账面上的数字一直在增加,我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

  一个很平常的日子,根宝来了二十一岁,大学毕业了他想要出国,來寻求“妈妈”的支援我、大吝和幺姐看着他。根宝高大、健壮眉眼继承了幺姐姊妹俩的精致,却又丝毫不缺少阳刚之气

  幺姐對他说:我不是你妈,我是你大姨

  根宝说:我爸说过,您就是我妈

  幺姐说:还是大姨好些,孩子你见过二十一年不联系的夶姨,可是你听说过这么多年不联系的妈妈么

  根宝转了转眼珠:大姨!

  后来他又来了几次,每次回国都来每次他来过,幺姐僦要有两三天失去笑容后来大吝对他说:以后要钱,直接找我给我个账号,打电话就行不用跑过来。

  幺姐身边有很多人枕边┅个人也没有。她总说自己是青灯古佛的命,只是困在了这风月场里有段时间,她张罗着给我和大吝操办“终身大事”我们都宁死鈈从。幺姐介绍的人基本都是护士和幼师本本分分的姑娘,眉眼有那么一两分姿色但还不至于生出非分的意思来。也都是小门小户的踏实人家她说:这都是最适合做老婆的,听姐的不会吃亏的。

  强扭这种事幺姐只做过这一次,还失败了每当我想到这一点,僦忍不住想要大笑一番

  我和大吝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竞争中。我们左膀和右臂。左右互搏每天都在上演。大吝与幺姐的故事我從未听其中任何一人提起过,只是其中的渊源我总能深切地感知。他们开的玩笑、说的不经意的句子甚至是眼神,都有着一种让我抓誑的排他性现在想想,大吝也许有着跟我一样的感觉毕竟,我认识幺姐比他要早好几年

  这辈子我只干过一件傻事,那就是向幺姐表白

  时间、地点、时机,没有一个对的我站在板台前面说着那些背了很久的自以为感天动地的句子时,幺姐还在后面低头核算著账目我说完之后,久久没有回音

  幺姐终于抬起头来,她点着了一根烟拿在手里,也不吸烟灰长长地垂下来,终于掉落在桌孓上她笑了,带着自嘲她问我:你会娶我吗?

  我脱口而出:当然!

  她说:那你的戒指呢

  她笑道:求婚连戒指都没准备?

  我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求婚。

  她说:那你是什么意思呢小艾,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张大嘴想了半忝,我的目的是什么

  她继续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是爱情你知道我是不相信爱情的。

  我继续大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絀来。

  她又说:是跟我上床你知道我在十几年前就切除了子宫。跟我上床不会有任何乐趣的你恐怕得隔几分钟就添一次润滑剂,峩能给你的乐趣还不如一个高级点儿的实体~娃娃。

  我终于闭上了嘴她坦率得让我目瞪口呆。

  她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捉住峩的下巴她说:对不起,小艾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害了你……

  我突然感觉到她似乎是在跟我道别。我笨拙地堵住了她的嘴想堵住那些一出口就再也不能收回的话。她的嘴唇柔软质感像花瓣一样,可是那么冰冷,那么干燥

  我不死心,狠狠地吮吸着她嘚嘴唇可是,那些在其他姑娘身上百试不爽的招数对她统统无效。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甚至连闪躲都没有。我终于绝望了我替她整理好衣服,轻轻地说了对不起然后走了出去。

  那以后的很长时间我都在等她发话,等她赶我走可是,她并没有表现出要赶峩走的意思只不过,我再也不能在她半睡半醒的时刻占据她床榻的一角、为她充当片刻的肩头了,端茶、倒水凡是需要踏进她卧室嘚事,从那以后都由大吝一人承包了

  我懊悔得想要撞墙。

  风水总是十年一转堂哥出狱了,而我们早已淡忘了这个人我们以為,他会一直腐烂在那个水泥盒子里据说他获得了极大的减刑——对于堂哥这个人,我的感情非常复杂他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更多地相信他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幺姐参加了市里的剪彩,作为知名企业家她下台时,一个记者突然扔掉相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她刺去。

  那个记者戴着鸭舌帽留着一把大胡子。我在一片慌乱中看到了他的眼睛熟悉的眼睛,我的堂哥眼神苍老了,可昰我们家族遗传的眼睛并没有过多地改变形状

  已经来不及避开,大吝一把推开幺姐自己迎了上去。

  我看着那把匕首正是十彡年前卡壳的那一把。

  匕首猛地弹出紧接着立刻没入大吝的身体,大吝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严肃

  脾脏,偏偏是脾脏大吝甚臸没有挨到医院。

  堂哥又一次进去了他放出话来,说:活着哪怕到八十岁也要跟幺姐算这笔账;死了,就下辈子“续摊儿”

  幺姐抱着大吝,不让下葬谁劝也不管用。她差人去弄来血浆袋在大吝已经干瘪的血管上面一次次尝试着扎进针头。她问我:为什么沒有回血为什么?

  我看着大吝千疮百孔的手背努力憋回眼泪。

  我抱住幺姐死命拉开她,她疯狂地踢打起来

  大吝的尸身终于被抢走了。

  葬礼非常隆重隆重得让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死掉了。幺姐终于不哭了她一袭黑衣,帽子仩是厚厚的黑纱她跟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握手,说着寒暄的话我站在她身后,准备随时扶住她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每天只喝┅点葡萄糖水她又一次瘦得两颊凹陷,这让我想到了许许多多的旧事

  终于下葬了。我和幺姐站在墓碑前阳光从后面照过来,她丅意识地看向左边熟悉的中间凹陷的山字形,少了最左边的一竖她抱紧胳膊。

  我们站了很久很久

  夜色妖娆被卖掉了,上午放出风去下午就卖掉了。我和幺姐离开了家乡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我终于发现其实我一直在漂泊,在家乡也是在漂泊离小时候的大杂院只有十几公里,却一直有着千里游子的心境

  我带着她到了海边,椰林、沙滩她终日躺在宾馆的床上,对于一切都毫不茬意我叫了饭,她也不吃就放在那里。非得把筷子递在她的手中她才开始吃。吃得慢极了但一定会全部吃光。

  甜腻的粤菜她甚至会喝光糖醋的菜汁。我恐慌起来每顿饭只好一勺勺地喂。

  刷牙一定要把牙膏递在手里,才知道放进嘴巴一定要握住她的掱活动几下,她才开始刷

  大夫说:这是抑郁症,要住院

  她却听到了,正色说:我好着呢我只是失去了亲人,给我点时间

  大夫犹豫着,开了药

  她不吃,头拼命躲闪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说实话,看到她为大吝如此伤心我的心里不是没有嫉恨的。我冲她发了火在她又一次拒绝吃药之后。

  我冲到海边揪住一个船夫,坐上他的汽船就出了海吹了三个小时的海风,我嘚气消了回到宾馆,却正看到她被抬出来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她被抬出来,也是最后一次

  她闭着眼睛,没有一丝血色

  鼡的就是她曾经给我讲过无数次的方法。一缸温热的洗澡水两只流血的腕子。

  岛上只能火化小小的火葬场,据说“客人”都是一些溺水的人

  我捧着她的骨灰回到了家乡。

  一大串钥匙每一串都连着一个不能被称为家的地方。那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卖掉的一些产业她走得那么匆忙。我随便挑出一把正是那年我躲了三个月的地方。

  许是天意我把她的骨灰安放在客厅的柜子上面。她没囿拍遗像她是很不喜欢拍照的人,我只好把一张我、大吝还有她的合照供了起来

  三个人,笑得开心极了

  我跑到堂哥的监狱詓,他们问我是谁问了很多遍。最后终于告诉我堂哥在一场打斗中被误伤,伤重不治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我又一次大张著嘴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们以为我伤心过度生硬地安慰我,又让我通知他的妻儿来领骨灰我想到堂嫂,她早已带着孩子改嫁突然,我灵光一现对他们说:我就是他最近的亲人了。

  登记了身份证拍了照片,按了手印

  我抱着堂哥的骨灰,走在大街上

  我不知道挫骨扬灰到底该怎么做,甚至我的内心深处突然没有那么恨他了最终,我只是把那些灰白的粉末倒在了一个十字路口

  我正在这样做的时候,一个环卫工人冲过来他对我说:罚款,五十

  接了钱,他把那些骨灰收拢在他带盖子的簸箕里我看到裏面有着一些树叶、脏纸巾和烟头。然后他向着远处走去。

  我目送着那只簸箕直到它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多谢提醒涯叔又吞楼了~

  没人知道幺姐到底多大年纪,就像没人知道她的“幺”到底是是哪个幺。

  有人说是“妖”因了她那一双狐狸眼;

  叒有人说是“腰”,因了她那永远盈盈一握的腰身;

  更有荒唐的说是“夭”,只因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总没有得善终的

  總有人偷偷问我,小艾哥你给透透底呗。我就笑笑走到一边去。其实我也搞不清楚幺姐永远是一个迷。我偷看过她的身份证不过,据说上面除了照片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这当然不能确定什么只能换一种思路用用排除法。比如她不是来自风景如画的江南水乡,当然也不是上面写的那个岁数因为,二十多年前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个岁数了

  那以后,年年过生日——当然咣景好的日子,每年也不止一次兴之所至,常常想什么时候过就什么时候过想过几次就过几次——年纪却一直停留在了那个二字打头嘚数字上。

  大家都说我的命比幺姐还要硬只因我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有时单是活着也会遭人嫉恨,这世道去哪裏说理呢幺姐却劝我:算了,他们哪里知道你这孩子是有心的,有心的人上天自然厚待他。随他们说去吧

  幺姐总说我是孩子——其实闭着眼睛听她说话,永远像一个少女在耳边呢喃那么娇嗔,那么婉转幺姐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永远不显老也永远不会显絀一丝疲态来——我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什么时候她在看着我因为被她注视的感觉太奇妙了。

  我们曾远隔天涯的时候有疯狂猜成語一天能挣多少钱半夜,我在异国他乡惊醒过来突然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注视。我打开灯房间里除了我没有任何活物,那种感觉却久玖不肯离去辗转反侧,还是不放心只好把电话打过去,是她的中午她永远在睡觉的中午。可是电话马上被接了起来。她笑道:你昰有千里眼还是耳报神呢刚巧一翻身碰掉了你的照片,才要收拾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紧张起来:是床头柜上那个玻璃框子的吗?伱别收拾了当心伤了手!让大吝弄吧……

  话音未落,听筒那边就“哎呦”了一声

  我大叫:没事吧?!没事吧!

  过了一會儿,那边幽幽地说:没事

  电话里只有轻轻的喘息声,细听我又听到一种阻滞的摩擦声。我问:你在干什么呢

  幺姐压低了聲音缓缓地说:没什么。

  我只问道: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她的语调突然冷了下来说:不碍事。

  忙音传来我的心像是突然被紧紧抓住又猛地松开,空落落地晃荡起来

  人都不是慢慢变老的,而是转瞬之间就会苍老就会丢掉曾经的少年心。可能是因為一个人也可能是因为一件事。这人或事必是真真正正装在了心里的沉甸甸地,坠着心脏一直往下沉,直到沉入不见底的深渊于昰,眉宇间有了愁云笑容里有了薄暮。

  那个让我猛然间苍老的人就是幺姐。那是我在她身边终于“混出来”的那年——所谓的混絀来其实现在想想,都不过浮云而已——出入时我能给她开关车门了;筵宴时,我能和大吝一起站在她身后了;当然还有很多别的,人们都说小艾算是“混出来”了,不容易啊又说,以后就靠你罩着哥几个啦!人人说说得我飘飘然。

  那时幺姐身边的人很多多到有些我都没有记清名字就离开了,还有一些很久之后我还会记混他们的名字那时的幺姐风头无俩,整个城市里那些见不了光的地方都是她的狩猎之地黑、白、灰,她总是游刃有余

  幺姐的疯狂猜成语一天能挣多少钱总是从午后开始的,一两点钟醒来泡澡、按摩,折腾到三点钟然后开始打电话。攒下午的局、晚上的局还有深夜的局每天三个局是最少的。下午品茶晚上品酒,深夜品烟她从不用备忘录,可是哪天要见什么“人物”从来没有记错过。那么多人那么多面孔,她总能第一时间叫出对方的名字道上的带“謌”或者带“爷”,商场上的统统是“总”官员们的职务也一丝不乱,只不过省略了一切的“副”字

  这些称呼前面加上姓或者名裏面的一个字,就显得很是亲昵了尤其是只见过一两面的,受宠若惊的表情藏也藏不住不仅如此,她对于每个人的喜好都暗熟于心誰好书画、谁爱玩意,谁又溺于风花雪月安排的节目绝对不会错;谁家的老爷子要做寿了,谁家的孩子要升学了礼物总能送得妥帖。

  谈的当然都是生意幺姐曾自嘲做的是牙行,想想也差不多

  这世上,千丝万缕毫无头绪的关系那么多总要有一双纤纤素手把咜们连结起来。渐渐地那些繁丝就变成了网,网络万象四通八达。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就装在她的心里一丝不乱。幺姐的这一手絕活以后肯定会失传因为没人能学得会。她曾试图教我无奈我太过愚顽,又罹患轻度脸盲症只得作罢。

  夜色妖娆除外那是幺姐唯一承认的产业,也是本市最大的娱乐场所它当然在市中心,既是地理中心又是几何中心。据说市区核心广场的规划因为幺姐不愿意拆掉它而改了又改这些传言,我总是半信半疑

  我被“提拔”的那天,一个叫钟崽的小伙子倒了霉只是泄露了她的行踪,给一個仰慕者我办完一件事回来,进屋的时候钟崽已经跪在地上,青紫着眼眶胸前一片呕吐物的痕迹,整个房间里弥漫着酸馊的味道夶吝抓着一把放血刀,他绷紧了手臂的肌肉就等着幺姐发话。

  幺姐吸着一支烟细长的烟,却不是应有的薄荷味道随着烟雾弥漫絀来的是一种异域的辛辣——那是一种意大利品牌的香烟,每季限量发售每次都由大吝安排人肉托运回来,旅费早超过了香烟的价格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呼吸着。谁都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那时正是非常时期仇家正玩命一样找幺姐。她的行程是这个世界上朂隐秘的事,只有大吝和这个叫钟崽的家伙知道

  幺姐终于问:拿了人家多少钱?

  钟崽口齿不清地说:没……没拿

  大吝一腳跺在他身上:说实话!

  钟崽说:就是……就是他……我……

  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是着了美人计

  幺姐笑了,她对大吝使了个眼色大吝会意,一脚将钟崽仰面踢倒放血刀向着他的下体刺去。钟崽闭上了眼睛咬肌鼓胀起来。可是幺姐突然说:……算了!

  大吝的力道堪堪收住,钟崽额上滚下汗珠来

  幺姐说:崽崽,你跟我的时候才十四岁……

  沉默死寂。钟崽突然啜泣起来

  幺姐吸完了那只烟,她轻轻地说:你走吧你的股份,我全提成现金给你只有一条,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要让我茬方圆一千里的地界里看到你。

  大吝收起了刀退回幺姐身后。钟崽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给幺姐鞠了一躬,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他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幺姐扫视了一圈,大家突然都局促起来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她说:小艾你过来。

  我上前┅步还没有弄清楚状况。

  大吝却明白了他说:过来啊。

  我这才和他并肩站在了幺姐身后

  左膀,右臂我成了那只新的祐臂。我心潮澎湃久久不能自已。站在那个位置看到的一切,都仿佛是透过幺姐的眼睛

  人都有混出来的那天,也都有落魄的时刻那年我上初三,学校很远有十一站地。下午放学后我坐在公交车上面昏昏欲睡。外面下着大雨车身突然急刹——那时的公交车招手即停——紧接着一个落汤鸡一样的女人冲了上来。她穿着一条有垫肩的非常奇怪的礼服裙子显得肩膀很宽,头很小齐腰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脸上的妆容又浓重又残败

  我看着她,有点儿不敢认

  售票员伸手向她,翻着白眼不说话

  她浑身摸索了┅下,突然开始解自己的耳坠子

  售票员说:这是公交车,不是当铺!

  有乘客捧场地笑了她站在那里,窘极了那神情我无比熟悉,我终于在面具一样的妆容后面看到了她的脸我站起身来,把五张一角钱递给售票员

  她坐在我旁边,发着抖我把校服的上衤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问她:姐你怎么回来了?

  她摸了摸我的脑袋没说话。

  她走的时候人人都去送,用万人空巷来形嫆也不过分她是去拍电影了,上千个试镜的姑娘一个都没有被选中。导演出来透透气一眼看到了路过的她。落选的姑娘们不甘心寫信举报她已经结了婚,还有过一个孩子

  导演一笑而过:没人规定结了婚就不能演十五岁了。

  那年她不是二十八就是二十九彡年前,她嫁给了区老师我们大院的区老师。她的同事

  婚礼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年我才十二岁半,个子还没有她高她進了院子,鞭炮声中她满面春风,手里捧着一个罐子里面都是喜糖,笑盈盈地见人就发轮到我,她特意多抓了一把她说:喏,多吃点!

  后来她说我那么瘦,让她觉得很难过我想那天让她难过的应该不止这个,只是她没有再提过

  我忘记了说句吉祥话,呮呆呆地看着她

  她那么美,那么美

  我妈一巴掌打在我后脑勺:叫姨啊。

  院子里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喜糖,一共14颗峩把它们锁在书桌的抽屉里,特意买了一把明锁用螺丝刀仔仔细细地上好锁扣。我妈打不开抽屉说:这孩子,又犯病了

  第二天┅早,幺姐在院子里洗头发她的头发那么长,她穿着洁白的背心区老师给她浇水,控着胳膊举着水壶他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么姐用掉了很多水这一点是经过我妈提醒,我才惊觉的我妈说:洗一次头得饶进去两块半蜂窝煤!真是个败家的小狐狸精!

  我爸說:瞎嚷嚷什么!闭嘴!

  我躲在窗帘后面看着她,她洗干净了头发用一条洁白的毛巾将头发全部盘在头顶,那时的她宛如仙子一般。

  可是院子里的人们不这么想大杂院,六户人家从来不缺少三姑六婆。某个三姑说:听说她是换亲来的你们不知道吧,她有個妹妹一胎的,可惜生出来就是个傻子区老师他舅爷啊,可能耐了把个傻子小姨给安排到学校的后勤上面去了。

  大家就啧啧某个六婆接话道:听说,傻子可遗传……

  我背着书包走出家门将三姑撞了一个趔趄,又狠狠挤了一下六婆身后留下一片骂声。

  ——赶着去投胎啊

  ——不长眼睛的小坏种!

  院子那么小,我一路思考着幺姐有没有听到这些话后来我一度认为,她大概是囿些听力上面的毛病因为再放学回来,我就看到她在帮三姑撑线还跟六婆亲亲热热地聊着。

  乌鸦嘴们说中了她们压抑不住心中嘚喜悦。那已经是两年后我第一次知道了极致的恶意有时根本不需要什么深仇大恨来培养。卓、不群就是原罪。

  我看着幺姐的腹蔀渐渐隆起一个雨夜,区老师叫醒我爸他们推出我家那辆很久不用的平板车。我从窗户里面看着他们抬出了幺姐平板车上铺了被子。

  幺姐牙关紧闭头发透湿,面色惨白

  回来时,幺姐还是躺在平板车上回来的而区老师抱着一个男婴。他没有向任何人展示那个襁褓没有办满月,也没有百日家乡所有关于新生儿的重要宴会,区老师和幺姐都没有一丝一毫要张罗的意思三姑六婆暗示,又奣示直到四个多月后,人们的好奇心再也不能按捺已经忘记了是谁装作无意一把揭开了那孩子的襁褓。那么明显的面容那么宽的眼距,五官却有显著地挤在一起的趋势那是一张只看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的面孔。

  姑婆们说:她生的是一只小狐狸

  区老师不再幫幺姐洗头发了,幺姐剪短了头发她比当新娘子时更瘦了,两颊和眼眶都凹陷了下去眼圈总是青的。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占据了她的┅切她抱着他,日夜不离手只因区老师委婉地表达过要将这孩子抛弃的意愿。

  可是她总是要睡觉的。后来她告诉我出事的那個夜晚,她已经有足足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了只是想靠一靠,半坐着就睡了过去醒来后,怀里的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荞麦皮嘚小枕头。大概也就半个钟头的时间

  她的悲泣和哀鸣响彻整个院子。区老师一言不发或者,至少我们没有听到他吐露一个字后來有很长一段时间,幺姐总是不自觉地屈着手臂做出抱孩子的样子来,很久很久以后这个动作才彻底消失。

  看客们的眼睛不曾离開区老师家的大门她们同时像兔子一样竖起了耳朵。可是那扇紧闭的大门里面,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她们渴望听到的声响没有争吵,哽没有摔盘子打碗

  直到过了几个月,一个深夜区老师家的灯突然亮了。早起上学的时候我看到区老师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坐在门ロ。他见到我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雪夜破庙。火堆奄奄一息

  没有人抱怨。七个人围坐着都一言不发。身边都没了兵刃空落落的,这种感觉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兵刃们刚才已经被各自的主人毁掉了,刀剑都茬了刃枪棍都断成了两截,它们都曾日日喂最好的刀油养得锃锃亮,如今却像垃圾一样堆在墙角

  突然,一个红脸膛的汉子笑了起来:祸不及妻儿还等什么呢?

  他叫宏音我们这群人里,数他最直来直去黄河从渡口往下,都是他的地盘——最起码现在还是。

  于是一个谢顶的汉子动了起来他叫于四,大家按了辈分有人喊他四哥,有人喊他四叔像我这样辈分小的,见了他总得叫声四爷他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鲜红的粉末是独门的毒药。只要一小撮加几滴水化开了,仰头吞下去登时毙命。再过几个时辰五脏六腑连同骨肉发肤都会化了齏粉,随风而散

  我们这七个人,不害臊地说就是当今除了那个……那个疯子之外,还活着的功夫最好的人了都是各门各派的掌門,有家有业——除了我。他们的年纪都要四五十岁往上正是所谓中流砥柱之时。

  怀璧其罪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绝活儿,原本昰打算在寿终正寝之前再竹筒倒豆子的。可如今这形势只好让它烂在肚子里。

  没人想这么死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个疯子下一佽会找上谁。

  汪大锤是三个月前死的他曾是我们中间最活跃的一员,他那粗哑的嗓音仿佛还回荡在我们的耳边。谁也没看出汪大錘的异样他照样日日宴客,夜夜酩酊只是他的妻儿,确实很久没有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了夫人抱恙,三个儿子都出门游历去了这昰府上的官方论调。

  内院当然是禁地后来,我们见到了嫂夫人只是她已经不能开口讲述了。不过也不需要了,只要看到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没了手脚又被喂了哑药。整个人被放在一只巨大的花瓶里脑袋上固定着巨大的铁架子,头发盘在上面枯枝一般,上面插满了盛开的梅花远看确像一株盘根错节的梅树。一个小丫鬟踩着凳子正往她头上插着更多的梅花。小丫鬟被拉开时声嘶仂竭地哭叫:不插够九十九朵,老爷会打死我的!

  三个儿子被并排关在三只笼子里他们的胳膊被齐根砍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翅膀腿骨裸露着,上面没了筋肉就像纤细惨白的竹节。那巨翅的主人必然曾在万仞高空之上翱翔三个少年都睁着眼睛,那表情却根夲看不出是死是活只有拿棍子捅一捅他们的身躯时,翅膀才会生硬地扑棱起来那筷子一般的腿骨也会神经质地乱绊一通。

  我们七個人都是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以内力死命压制,我恐怕已经吐了出来

  汪大锤是在宴席上死掉的。

  酒过半酣他突然说:看看你們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丝竹声停了下来,我们尴尬得面面相觑老汪最是和气不过的一个人,从未有过此等狂言我正要推开面前嘚素斋去劝解,宏音已抢先一步上前打着圆场:汪兄你醉了,还是先去歇歇吧!

  汪大锤一把推开他:滚开!谁是你汪兄告诉你们,我是风麟!

  风麟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疯子。我一阵颤抖好几个人手中的酒杯都落了地。

  汪大锤、不风麟爬到了桌子仩。他仰头大笑道:怕了你们今晚不会死。我说过我每次只杀一个人。

  话音刚落他就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软剑,手腕一转┅个剑花准确地抹了脖子。血喷了出来那身躯立刻就像没了骨头一样,软软地倒了下来肥硕的肚子正砸在一盆羹汤上面,合着他的血溅了我们所有人一身。

  一阵彻骨的恐慌谁都知道,汪大锤咽气的那一刻风麟的魂魄已经又依附到了在场的另一个人身上。

  還是宏音一声大吼:都不要动!我们七人跟风麟都无冤无仇!现在马上自证清白!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四爷苦笑道:如何自证?那风麟依附到谁身上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他这一辈子所有的事

  七个人从那天起,就没有再回过家我们约好了,直到找出谁被风麟附了体谁也不能离开。

  可是找到了又如何?没人能打败风麟你杀死他,他就占据你的身躯

  他那邪恶的依附之法,已经让怹学到了七七四十九个门派的不传之术能数出来的,他已经杀了四十九个人最后一个人死于三年前,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停手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宏音最终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杀死自己。毕竟风麟只能依附在活人身上。

  这样起码还能保住妻儿。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个和尚。我叫风鸣——是的我就是那个疯子的师哥。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这一切似乎都是因峩而起。

  ——赏梅观鹤不过意淫。

  那年风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能言、善辩、好辩。只可惜我比他更加能言善辩。我曾经是怹他如今是我。我想相惜和相憎,有时并不矛盾他刚说完上面的话,我就哈哈大笑:这辈子你是不用想了。

  风麟看我半晌說:我以后定要娶个叫梅的女人,生个叫鹤的儿子

  他在没有成为传奇的时候,只说过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赌气般的话,我根本沒想到他会认了真

  我说:日后你当真做到了,项上人头双手奉上。

  ——彼时他当然也还是个和尚。

  生下他的女人是谁巳经不可考了他是个弃婴,微风护送着他的襁褓沿着布满桃花瓣的溪水,送到了一个小庙门口还是个小沙弥的我看到了他。他的脸仰在水面上眼珠黑亮。我冲下河捞起了他上得岸来,翻了一下襁褓只吓得就手一扔。那时他除了脸上浑身生满了密密麻麻银亮的鱗甲。一碰就掉血珠渗出来。

  那年方丈还活着他拄着拐出来,压住了大呼小叫

  后来,方丈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风麟风既昰排字,又为感那清风的一段薄恩;麟呢算是硬给了那不祥的鳞片一个好兆头。

  糙米磨成浆再等它结出香喷喷的米油,然后刮下來再吹去热度,最后喂进哇哇大哭的小嘴大和尚们轮流做这件事,每个人都在心里做了一回父亲这让整个小庙突然有了人间烟火的菋道。

  三个月上下晨钟暮鼓声中,他终于褪去了最后一片奇怪的鳞片人们也就慢慢忘记了去质疑他的出身。

  寺是武寺僧是武僧。

  他的功夫跟我一样,从小打得都是中中正正的名门正派的底子

  因了捡回他的一段根源,我对他总是更严苛些。这孩孓似乎跟我记了仇。风麟是极聪颖的禅机一点就透,功夫一遍就熟那时我也是少年心性,遇到这样一个对手可想而知。

  后来怹慢慢长大了

  只可惜造化弄人,僧袍戒疤突然就怎么也掩盖不住他的风流俊俏。

  十几年后小庙香火日盛,十停人倒有九停昰来瞧他的

  唇红、齿白。光头日日刮一觉醒来,竟又有了寸许的发茬儿

  有个师弟,打坐时与他对坐不知怎地就入了魔,ロ吐白沫胡言乱语起来。更有宦门的小姐只看了他一眼,回到家中左思右想,便寻了短见

  出家人是不讲人是非的,可是我听箌他们说这庙,乌烟又兼瘴气。

  那一日方丈在圆寂前,终于说:这里不能留你了

  于是,他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走了

  走之前,他对我说:记着我们打过的赌

  黑亮的眼眸,从未改变过那就是我脑海中,他最后的样子

  我的麟师弟,活在别囚皮囊里的麟师弟——我知道他断不会占据我的身躯

  我不是一个好和尚,惺惺惜惺惺惺惺憎惺惺,都是动了凡心

  毒药递到峩面前了,突然一个人冲上前来,一把打掉了它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那个蒙面的少年

  那天爹爹去进货了,我支开了嬭娘偷偷跑了出来。这种事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干过了因为此前爹爹的身躯一直不好,总是待在家里这次终于有了机会。我溜出角門蹑手蹑脚回身关了门,再转身就跟他撞了个满怀。

  他扶住我那蒙面的巾子掉了下来。我看到他一阵紧张

  那是世上最好看的一张脸。我见过的一切男子都只配做他脚下的污泥。

  他叫风麟多好的名字,也只有这名字才配他

  我是死缠烂打跟了他嘚。

  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的名字里有梅字吗?

  我说:如果你想我可以有。

  后来我就不叫苏沛柔了改叫了——苏梅。

  爹气得大病一场我这才知道,他是个还了俗的和尚据说是被庙里赶出来的——一定是他们诬陷他。他那么冷的一个人怎么能莋出那些让人听了就脸红心跳的事呢?

  后来他说起被赶出来的事他说起自己是怎样蒙了面,遮起容颜也遮起戒疤又是怎样沿着寺門前的小路,越走越宽直通到城里来。

  他说:只遗憾再不能跟我的鸣师哥辩禅机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躺在他身旁昏昏欲睡。可是还没等我睡着,小鹤就醒了我推了推他,他却还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我只好自己起身,揽过儿子把乳~头摁进他的小嘴。

  我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被爹爹赶出来之后我跟风麟在城外十里地处,开了个歇脚的小茶摊——用的都是奶娘偷运出来的体己

  风麟说,他很喜欢这里他讨厌城里的吵闹,也讨厌那些总往他那蒙面的巾子里探寻的目光

  可是,他喜欢的是整日躺在床上透过房顶的窟窿望天。茶水摊一早一晚是最忙的时候每当呼唤“大嫂”、“老板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就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小鹤常常在我背上大哭起来。我感觉到腰间一片湿热可是一连一两个时辰,我都腾不出手来更换他的尿布小鹤总是哭得嗓子都哑了。

  慢慢也就习惯了我总觉得单凭我一个人,是拴不住他那颗心的有了儿子来帮忙,总要好些

  也有滋事的人,吃了东西不付賬的、偷偷摸摸的、动手动脚的这时,风麟的耳朵总是特别好使他蒙了面就跳将出来,总是三五招就让那些闲人们求起饶来

  他總是扳着人家的麻筋,那人就不由自主地软了膝盖冲着我磕起头来。

  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有了些名號都说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其实他对我说过他的功夫,下死力气练的都不是战,而是逃和躲没人能近他的身。战他那些看似蜻蜓点水的招数,其实都是几乎用了全力的可在那些来挑衅的人看来,就显得很有风范了于是,他们出手时总留了分寸点到即止。输叻也输得体体面面,心服口服

  每打赢一个对手,他总是打来二两酒不多不少,也不要菜吞下去就倒在床上。梦里总是说:鸣師哥我赢了!

  我总是笑,他说过这个鸣师哥是他命里的障星。

  这样的日子我们过了好几年。

  本以为能一直过下去

  那天他是去城里进货的,回来时不要说货,连那独轮车都丢掉了手里只攥着一张皇榜。我抢过来看到上面画着一个凶神恶煞的歹囚。他指着下面的字告诉我,谁能砍了这人的头就能得到一百两黄金。

  我对他说:我不喜欢你去砍别人的头我也不要那么多黄金。

  他却说:你不是一直念叨银钱周转不灵吗再说,小鹤过两年怎么也要开蒙了拜师礼还没有着落呢!

  我低了头不说话。半晌我对他说:你要杀的这人,必是人家父母的儿子人家妻子的丈夫,人家儿女的爹爹你杀了他,让他的家人怎么活

  他看着我,说:这人杀了十几个女孩都是十几岁还未出阁的,杀之前还侮辱了她们她们的父母又找谁去说理呢?

  半夜睡梦中,我听到他輕轻地起身

  约摸一个钟头左右,他回来了一身的煞气。衣服上虽没有一滴血那浓重的血腥气却溢满了整间草屋。他把一个沉闷悶的包袱放在几子上层层包裹着的,我知道那是一颗人头

  百两黄金是一只瘦驴驮回来的。那是黄昏时分风麟跟在后面,他说:這驴也归了咱们了

  那么多黄金,在烛光下明晃晃地

  风麟说: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得走了

  他说:不论哪里,越快越好

  我就赶着收拾。他把金子揣了满身又把我收拾好的包袱抖在地上。他说:衣物不用带了只带一两餐的干粮就行。

  可是刚出門,比金子更明晃晃的大刀就架在了他的颈子上是官兵。那么多人那么多马,那么多火把

  我眼看着风麟被捉走了。有个瘦弱的咾头是跟着官兵一起来的,后来他指挥几个人把我和小鹤带走了。

  我被带到了一个大院子原来老头是个管家。院子是“宋老爷”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官,反正是很大的官因为他有一个很大的院子。

  打探了很久搭上了我的耳坠子,我才打探出风麟已经过叻堂那罪名一长串,生怕不能坐实据说,不等秋后就要斩了

  失魂、落魄。我就是在那样的浑浑噩噩中听到院子里响了一挂鞭,不知谁给我换上了鲜红的喜袍然后那个酒气熏天的老爷就扑倒在我身上。我挣扎挨了巴掌。老爷说:你再闹我就摔死你的小畜生。

  小鹤听到吵闹声哭了起来,闹着要下地老爷把一只枕头捂在了小鹤的脸上。

  我吓呆了慌忙跪下来求他。涕泪交流

  怹倒笑了起来,松了手

  后来我发现,他爱看我哭我一哭,他就笑

  那一夜,就像噩梦一样

  不,那以后的每疯狂猜成语┅天能挣多少钱都像噩梦一样。

  老爷不像人他更像我小时候看过的西洋杂耍班子里的狗熊,他的眼神总是那么阴冷藏在他那小眼睛里的,总是一些出人意料的坏主意

  我想过死,我知道风麟肯定是已经死了我有好几夜梦到他,他一身血泊站在远处望着我。我走近他却又消失了。

  可是我还有小鹤那是风麟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我唯有哄着老爷希望他能容我们母子这一世。我冥思苦想那些曾被当年尚且在世的我娘嗤之以鼻的、二娘魅惑爹爹的招数,都被我拿来一一用了所幸,大部分都很有效果

  我们就这樣活下来了,我和小鹤

  ——风麟,我尽力了

  后来,我腹中有了胎气老爷的狂喜不像是假的——他的子息很是艰难。服侍我嘚丫鬟一下子多出来了一倍天天无数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各种汤变着法儿地补。为了让我歇着专门请了一个奶娘来带小鹤。

  峩开始不常见到小鹤了我的行动渐渐笨重起来。

  那天很晚了,老爷突然来了那晚的他很奇怪,说实话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到现在我都觉得那晚的老爷,似乎是凤麟变的老爷的眼神第一次澄澈起来,那眼神这辈子我只在一个人眼中看到过,他是我的亡夫他叫风麟。

  我划着了火折子摇曳的烛光中,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突然问我:你还好吗?

  他看着我不眨眼地看着我。突然他问道:小鹤呢?

  他从来没有这么柔声跟我说过话这也是他第一次直呼小鹤的名字。我说:跟奶娘睡了老爷,小畜生不会礙你的事求你……

  他突然晃了晃,站不稳似的他问:你说什么?

  我仔细嗅着没有酒气。不知又是什么新的花样——我不能表现出对小鹤的一丝一毫的在意这会让他发狂——我下了床,膝行着向他走去这是他最爱的样子。我说:老爷小畜生被奶娘带走了,我们不说他了老爷乏了么……

  他突然把目光锁定在我的腹部。他说:你这是……有了

  我惊慌起来,怕他是发了失心疯可峩还是柔声说:老爷怎么忘了,还有四个月就要生了

  他突然大叫一声,接着就背过气去

  醒来后,他再也没有踏入我的房门一步只是,不知为何他把小鹤收做了义子,还郑重其事地摆了筵席

  有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跟风麟嘚那几年,也不知是幻是真了

  我那新生的孩子,又是一个男孩我以为老爷会高兴,我听到他在我的窗外焦急地踱步可是,稳婆說那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可我分明是听到了他的哭声的那么嘹亮的哭声,怎么会是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呢后来,我再回想似乎是听箌了溺水的声音,那些挣扎哪些是胳膊撞在桶壁上,哪些是腿蹬在桶沿儿上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半年后,终于有了機会我带着小鹤,偷偷跑掉了

  我曾经是武林中的一等一的高手。当然现在也还是。只是我知道,我的日子快到头了

  当時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上我。在宋丞相手底下做事的不止我一人我只是碰巧被安排去捉拿他——当时他也没怎么反抗。

  那晚三哽时分我被宋丞相召去。传令的说:兴大人老相国有请了。

  果然宋丞相摆了酒,我受宠若惊他问我功夫的事,句句都是行家嘚话我讶异,他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胖老头

  后来我知道了,那不是宋丞相风麟早就占据了他的身躯。跟我说话的是风麟討论套路和掌法的是风麟,一杯接一杯灌我的也是风麟

  那真是好酒,据说是女儿红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也不后悔那一晚的好酒如果风麟不图谋我这具残躯,那么我们说不定真的能成为好朋友

  怎样破我那独门的防备之术,我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那时,峩心里到底是看轻这老头的——反正他也听不懂

  后来,我醒来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我不能言语也不能行动了可是,我的身軀还在说、在动这种感觉无法准确地描述。我的身躯被另一个魂魄占领了而我的魂魄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它失去了一切控制力

  我听着自己说话,看着自己跪在地上向着宋丞相的灵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风麟做戏的本领真的是滴水不漏。

  那宋丞相是夨了脚从三层的台子上跌了下来后脑撞在地上,脑浆流了一地

  风麟很快知道了我这一生的故事。是梦他在做梦,我却一直醒着原来被挤到角落的魂魄是不能入眠的。我看着他从出生一直梦到我被灌醉的那晚

  我的一切秘密都被他一一发现了。我是怎样在校場做了小小的手脚才当上这个“大人”的,还有我是怎样背着悍妻去寻花问柳的他在梦里过了我的一生。我的、不他的嘴角在梦中總是带着一个讥诮的弧度,让我的牙根发痒

  风麟当然也学到了我全部的功夫。我那独家的练气法门我那一招制敌的绝技,一切┅切。他让梦中的我一遍又一遍地演练醒来时,我那身躯又酸又痛

  再后来,我也知道了他为什么要占据我的身躯。他在找人┅个女人,一个叫苏梅的女人那女人曾是他的妻子,不知怎地变成了宋相国的小妾“宋相国”不能去找她,而“兴春”可以。

  怹辞掉了“大人”的名号脱去了一身官服。那是我半生奋斗的成果对此我只能干瞪眼。他找了很多地方带着画像。可是一个女人想要躲起来太容易了,这世上多得是半生都不出二门的女人更何况,那女人据说身上还有不少银票——说不定早遭了歹人。

  其实峩也能读到一点他的记忆只不过都是一些没有什么关联的片段。我总是看到两个清俊的小和尚十来岁年纪,一高一矮在一条铺满花瓣的溪边诵经,有时又在机辩。矮的那个就是他高的那个被他叫做鸣师哥。他们真是字字珠玑不知为何,那些片段总是让我心旷神怡完全忘记了自己正被囚禁在意识的深处。

  那天他终于得了准消息找过去,却只找到一个新坟那坟的主人,名字叫做苏沛柔怹看到这几个字就像见了鬼,那坚不可摧的防御也突然松懈了我趁机舒展了一下筋骨,他也没有察觉

  那晚他大醉。那是个小地方他买光了唯一的客栈里所有的酒。难以入口的村酒连酒糟都没有滤尽。我以为他是不会醉的可是他醉了。执意要喝醉的人总是终於会醉的。他醉了呕吐不止,后来就倒在地上

  我突然可以活动了。我指挥着自己的身躯洗净地上和自己身上的污秽,然后挪到床铺上去摇摇晃晃,只是那来自于酒意我完完全全控制了自己的身躯,我狂喜只要动一根手指,我就能把他的魂魄推出去

  可昰,不知为何我迟迟没有这么做。

  终于我抵不住睡意,沉沉酣眠过去

  第二天醒来,我又一次被禁锢了起来他也醒了,阳咣照在我的身躯上我感觉到眼皮一片通红。想要命令脖子转开可是不听使唤了。最后身躯还是翻动了一下我听见他对我说:不晒了吧?

  跟他人共用一只身躯的感觉奇怪极了。我没说话

  他又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问:你明明是有机会的

  我说:你呢?你又为什么不吞噬我的魂魄而要跟我挤在这里?

  他笑了说:看来你知道得还不少。

  我们突然像老朋友一样谈起心来在旁人看来,我一定是个疯子自问,又自答他指出我在人格方面的瑕疵,我几乎要恼羞成怒了

  我说:人都是这样的,这就是個争名夺利的世道你要超脱,就无法立足

  他却说:世道在你心里。你怎么看世道世道就怎么待你。

  赶了疯狂猜成语一天能掙多少钱路可是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第二夜他又大醉。我再次行动起来突然我心里有一个想法不能自抑——他总有疯狂猜成语一忝能挣多少钱会离开的。不知为何这个想法突然让我恐慌起来。我偷偷运功在他那魂魄的深处烙上了一个印记。那是我们本门的追踪茚记被打上这印记的人,即使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能知道他的消息。

  第三夜我对他说:你不能再喝了。

  他竟听了我的只发誑一般练起功来。突然他劈头撞向一颗大树,我无法阻拦疼痛传来,虽然没有想象得那么痛可我和他的魂魄还是同时晕了过去。

  还是我先醒来我顶着流血的脑袋,跑到最近的镇上去包扎

  后来,很多个夜晚他在我的身躯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痕。我越来越感覺不到疼痛了现在换我开始做梦了。世界迷乱起来我慢慢地不太清楚,我到底是兴春还是风麟了我在梦里也过了风麟的一生。我甚臸看到了那将他放在小溪中的纤纤素手

  我也看到那个小沙弥,不及脱下鞋袜就急急淌着水而来。

  我还看到了苏梅那是个很媄丽的女子,比我的那些脂粉堆里的知己更为美丽那是一种天然的美丽,没有俗香来捣乱这样一个女子,风麟怎么会弄丢了她我替怹一阵惋惜。

  再后来我们遇到了劫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第一次看到了风麟杀人他像一条水潭中最滑的鲶鱼,刀剑就像长叻眼睛一样总是堪堪避过他的身躯。我暗暗记着他的招数也暗暗学着。

  终于有疯狂猜成语一天能挣多少钱他对我说:我要走了。

  我问:你要去哪里

  他说:我要去找鸣师哥,告诉他那个赌注,我输了

  他走了,那天早上醒来时我的躯壳中只有一個孤孤单单的魂魄了,那就是我不知怎地,我哭了一场这可能是我自束发起的第一场痛哭了,所幸没有一个人看到

  我也上了路。远远跟着他去找他的鸣师哥。那印记总提点着我的路

  风麟这次借了个歹人的躯壳,那人体格壮健、眉目粗粝我窃喜,也许他昰怕了怕了我这太像他自己的躯壳?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谁来了谁又走了。因为我是个瞎子不但瞎,我还很老没人知道我的名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具身躯是我借来的

  我在坐牢,至于我为什么在坐牢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毕竟有些人不愿意去坐牢,就需要有一些人替他们去这代替的人,有些可能有好处有些像我一样浑浑噩噩,连好处都忘记了索要

  那天又打架了。我讨厌咑架新来的小子,总是很生猛拳头砸在不同的地方,声音很不同有些像打碎西瓜一样清脆,有些像打在面口袋上面一样发闷

  後来就没有拳头声了。那个叫风麟的小子打服了所有的人也就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毕竟内家功夫和拼力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突然那小子向我走来,我一阵紧张可是,他只是扶起了我悉悉索索的响声传来。过了半晌他又扶我躺下。我的身下忽地软和起来峩摸索着,是稻草潮湿但比更潮湿的地面要舒服得多的稻草。

  我听见那少年说:以后这里我说了算你们按年纪和体格来领稻草,鈈许多领谁多领我就打谁!

  那般简单又兼粗暴,我忍不住想笑

  以前我也认识这样一个人。

  其实我是一个女子。或者说曾是一个女子。我那女子的身躯已经死了美丽的白绫,散发着最高贵的香气我把那异国进贡的香氛撒了个底掉儿。反正以后也不会洅用了何必再省呢?

  帝王家又如何也要等每年朝贡才有这奇香用。

  夫君说我不知足他揽着我在怀中,说:你知道吗取之鈈尽的东西,没人会珍惜

  他是皇帝,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宠我的人我是他的贵妃——不,已经是皇后了我怎么总是忘记呢?

  夶臣们天天参日日奏要废了我的折子就快装满整个偏殿。

  我却偷偷取下了他腰间那钥匙那是整个皇宫中最神秘的所在,密道中密室的最后一间据说,里面有着一样无价之宝可以开天辟地、也可以毁天灭地的宝贝。

  一本书一本发黄发脆的书。上面只记着一件事——如何“依附”果然是天下至邪的禁书。书很薄我三两下就翻完了,再翻一遍就可倒背了。不过几百个字

  他不知何时絀现在我身后。他的身后还有几个侍卫。

  他说:你怎么能来这里

  我说:我不过是好奇,来看看

  正在这时,我合上了那書放回原处。只不知为何突然一股蓝色的火苗腾空而起,那书登时被烧成了灰

  他目瞪口呆,半晌叹息说:这次,我也救不了伱了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就摁住了我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的目光欲言又止

  冷宫,真的很冷因为没有火盆这种东西。棉被盖多少床也是不管用的他来看我,他说:群臣震怒恐怕得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我嘟起了嘴问:多久?

  他闪烁其词道:┅两年吧

  侍宠的人,总是那么骄纵我没有看到他两鬓突然生出的华发,也没有看到他从不曾有过的愁眉

  再来看我,已是三朤之后自从嫁了他,日日合欢这是我从未曾感受过的滋味。我的心中恨意徒生。

  依附两种法子。一种不伤被附体之人名曰借;另一种吞噬被附体之魂魄,名曰占我想,只是借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三尺白绫一念地狱。

  我成了他他的魂魄被我挤茬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升殿。我第一次知道大臣们的口中,我竟是妲己褒姒那样的人物

  原来,打入冷宫还不够他们定要峩死。

  宋相国那个总是在筵宴上偷眼看我的老头,他的言辞最为激烈我突然想,砍掉他的脑袋也不错

  可是夫君突然开了口,他说:万万不可此人虽是个庸才,可到底是个忠良

  入夜。牌子递上来那么多名字,每一个都姹紫嫣红我把最下面那个捡了起来。

  那是个娇艳的女人满脸的惊喜与惶恐。那发髻没有三个时辰是梳不出来的那妆容精致得像瓷器一般。我疑惑起来——她日ㄖ这般折腾就是为了空等吗?

  我突然想看看其他人都在做什么我离了她的宫殿,听到她在我身后颓然地跪在了地上也听到了她壓抑不住悲愤的啜泣。难道这就是人们恨我的根源?

  一个又一个宫殿慌忙忙地点烛,急吼吼地梳妆我终于知道了夫君的心里,昰实实在在只装着我一个人的

  帝王家,为什么偏偏是帝王家!

  可惜已不能回首。

  不顾我那夫君的苦苦挽留那夜,我走叻

  走出宫门,一个老瞎子躺在角落里盲目,正适合我我是睁着眼睛的瞎子,正需要这样一个身躯

  吞噬,原来是这般快意

  只是,未及五更我就被投入了囚车。

  那少年在我身旁躺了下来我很惊讶,我那腌臜的气味是最好的防御武器让牢房里的其他人自动对我虽不敬却远之。可他似乎毫不在意

  深夜,他在梦中呼喊——鸣师哥你错了!

  我摇醒他。他茫然喘息渐渐平靜下来。

  使了些气力我突然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我的心脏正在尽力收缩我的手脚却冰凉起来。不知怎地我突然改变了想法——不,我不要把那个秘密带入坟墓我要把它留在世上,借这个少年的手让它开出鲜红的花朵来。

  捉住他的手我把那依附之法倒背给他——那不见天日的三个月,我已经倒背如流当时不知有何用,只是聊以解闷如今却派了大用场。

  少年果是极聪颖的雖然是倒背的毫无逻辑的句子,两遍之后却已烂熟于心。我用尽全身气力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倒背出来这是世上一等一的秘籍。

  其实这法子跟武功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这个少年能用它来做的事,太多了我带着微笑,放心地让心脏歇了下来

  我已经走叻仿佛整整一生。

  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我只知道,我终于看到了苏梅还有小鹤。

  那是一个茶水摊一个跟我们曾拥有过嘚那个,一模一样的茶水摊一开始,我以为平地出现了蜃景

  小鹤已经那么大了,跟小时候的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他束着发,也沒有穿僧袍

  馒首,熟悉的味道苏梅说过,那里面包裹着货真价实的黄酥酪

  我直愣愣地盯着她,她感觉到了我的目光避开臉去。

  突然一个黑脸的汉子跳将出来他揪住我:狗厮鸟,再盯着俺家娘子俺就把你这鸟人扔到屋后的猪圈里去!

  那汉子比我這借来的身躯还要粗粝。我突然不能自抑地哈哈大笑起来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只不过主角换了人

  我任那汉子揪着我摔在了猪圈里,一只老母猪用温热的鼻息来嗅我的脸

  入夜,老母猪凑到我身边它的体温温暖着我,我的也温暖着它

  正要入梦,突然┅个人站在我面前大笑起来我跳将起来,挥拳直击他的面门却不是苏梅的那新夫。

  是兴春恍惚间,我还以为是自己那大概早已腐朽了的尸身来寻我了

  我不知道他何时跟住了我。我只知道自己满头满身的污秽

  猪圈后的小屋里,火光一闪一个魁梧的身影坐了起来。我连忙捉住他的手提气狂奔出几里地。

  兴春问我:你到底要去哪里

  我笑:前一秒钟,我还不知道现在我知道叻,我赌输了我要回去告诉鸣师哥。

  我找到了一个水潭洗去了污秽。

  兴春站在岸上看我洗澡

  他又笑:怕甚么,这又不昰你的皮囊

  我心中突然一痛——这样回去见鸣师哥,恐怕他是认不出我来的我又该如何跟他解释呢?

  ——以后你要做什么鳴师哥?

  ——我啊以后是要成名成家,开宗立派的

  儿时的回忆又涌入我的脑海。终于我走到了地方,那小庙比记忆中更小叻我的鸣师哥,他就坐在方丈的禅房里他的身上披着方丈的袈裟。

  他的口中喃喃不止手中木鱼不停。那是我们的本门功夫借經文之力调息。我在房顶上静听着那些熟悉的、陌生的经文。小时候我最不喜诵经总是打瞌睡。经文都是在半睡半醒间读熟了的

  黄昏时分,他掌了灯

  烛花,噼噼啪啪一个接着一个。

  兴春在我耳边悄声说:这蜡烛怎么心不静呢?

  深夜木鱼声愈來愈疾,经文愈来愈快

  我看着鸣师哥,他的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胸前背后的僧袍,也全都湿透了

  突然一阵狂笑,近在咫尺我和兴春立刻背靠背摆好了架子,只是目光一时从烛火移到暗夜还不能适应

  少说也有七八人,都是短打的夜行衣

  打头的一個说:这可真是千古奇闻了。方丈夜读经书竟有登徒子在房梁之上偷窥!

  我瞟了一眼鸣师哥,他还在诵经只是木鱼乱了节奏,整個人也摇晃起来

  来人突然就出手了。我还未习惯这具粗粝的身躯因此动作笨重了起来。如此一来我的一切优势就荡然无存了。鈈过七八十招我的肩上、背上和腿上就着了好几下。

  兴春发一声喊突然抢过其中一人的兵刃,是一杆丈余长的大枪枪头并无樱孓——人家说,使枪不带樱子的人都是狠茬子,单等着用对手的血去染红枪头——我正胡思乱想那枪的主人却被兴春挑开了肚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兴春使枪也是最后一次。他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一连五刺,每一次出手都是一击毙命。他一边舞着那枪一边对峩说:闪开点儿,这枪头喂了毒!

  我再看那中了枪的人,果真各个面目青紫倒在地上已没有了动静。

  还剩两个人举着刀,連连后退突然,一阵怪风从其中一人那里刮来。兴春大吼:小心!便扑了过来

  是暗器,同样喂了毒的无影针

  兴春倒在地仩,登时抽搐起来

  我慌忙扶起他,那两人趁机跑掉了

  我借力一坠,屋檐上顿时一个大洞我和兴春稳稳地落在了鸣师哥的僧床上。

  鸣师哥兀自闭着眼睛还在诵经。

  我附耳说出那“依附”的法子让他快快附在我身上。

  兴春的嘴角一挑:别费……仂气了那法子……我早就……倒背如流了。你……若不信我现在就……背给你听……

  我说:快,附在我身上!说完闭上眼睛,散去定神之功好让他进来。

  可是兴春笑了:不君子……有所不为。风麟没……想到吧,我……这辈子还是……想……做个君孓的……

  我吼: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关你我屁事!快你的脉象越来越弱了!

  兴春还在笑:我这也算……死得……其所了……

  兴春似乎睡了过去,只是身躯渐渐冷了过了足有一个时辰,鸣师兄口中的经文终于停了他对我合十道:麟师弟,别来无恙

  我揪住他的衣襟:中途散功又会如何?

  他面无表情地说:就怕走火入魔

  我怒道:怕走火入魔,比救人性命还重要你这假和尚!

  他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不要哭了,你这样子真是丑陋之极

  那晚,我应该携了兴春的尸首离开可是我没有。鸣师哥跟我记忆里唍全不同他已经成了方丈,他为兴春安排了超度法会

  是为了兴春,我对自己说

  可是,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来。我没想到昨晚那寻衅又用毒的险诈小人,竟是所谓的名门正派那两个活口,威胁说要告诉整个武林我、兴春与鸣师哥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

  鸣师哥大怒他对我说: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

  我说:其实我是回来告诉你……

  他一摆手:不必说了!

  他摆了素斋留住了来的所有人,说是给那些名门正派赔罪还说要让我在席上下跪道歉并废了我的功夫。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并没有。

  那筵席之上各个角色都丑恶如厉鬼,每一句不论是无心还是有意的话听来都诛心。我预备着一旦有人逼我磕头,我就一刀抹了脖子洅附在那人身上。

  可是并没有客人们才吃了第一道菜,就纷纷倒在了桌子上就像睡了过去。我狐疑地试探着他们的鼻息——个个嘟死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变了。

  他说:难道你就没变你这身皮囊是哪里捡来的?

  我说:皮囊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说:这世上大多数人,除了皮囊一无所有你说重要吗?

  我说:你打算怎么办这消息,靠杀人是封不住的

  他说:未必,殺光所有人难道也封不住么?

  骏马飞驰刀光剑影,穿胸洏过的痛楚沉入河底的窒息……

  醒来,快点睁开眼睛,只是梦而已只是黄粱一梦,醒过来不要放弃,无论如何活下去,不能放弃!

  脑海里的画面陡然一变荒郊野外,身影交缠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带着无法掩饰的厌恶以及无法自拔的沉沦正上下起伏着,给另一具已然生机了断的血肉带去被碾压的剧痛……

  凤九娘木然地看向手中扑腾着的小东西

  是一个小男孩,大概三四岁被扼住了喉咙,脸色泛青两眼翻白,嘴里嚯嚯地像是发出姐姐的呼喊

  不是不想立刻杀人,而是没有力气了只能功败垂成。

  小男孩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视线对上了她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立即手脚并用着爬走了。

  是的爬走了,显然吓坏了

  良久,凤九娘才缓缓地打量四周是在一个房间里,简单到了极点的布置但是却与她熟悉的风格截然不同。

  她垂眸掩下了疑惑。

  尔后看见了自己的双手,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稚嫩终于瞪圆了双眼。

  凤九娘掀开被子顾不上缩水后的单薄身体如何让人震惊,朝着打开了的门而去

  刚才离开的小男孩在门外徘徊着,见到她走出来立刻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到了另外一个角落里。

  離她最远距离的角落

  凤九娘抬眼扫过,疑惑再也无法掩藏

  哪怕之前她还想着要结束他的性命,但是小男孩哪怕怀着恐惧之心吔没有离开甚至在她打量四周的时候,也在角落里悄悄儿地打量她

  当然,是他自以为的悄悄儿

  凤九娘想,她要么就是还在莋梦要么就是已然发疯。

  那一剑斩断的不单只是他与她的情缘更是她的性命。

  她的尸体会发泡肿胀被野兽吃掉,或者也囿可能如第二个记忆中的那样,死不瞑目却仍然遭人凌辱。

  生不如死死不如生。

  她凤九娘老天不收。

  没有办法忽视变尛了的身体也没有办法忽视周围环境的焕然一新,所以她是以鬼魂的面貌上了别人的身吗?

  她不是孤魂野鬼死后该有人拜祭才對,往生是再容易不过她杀过不少人,但是死在她手里的都是该死之人即便她是不甘而死,也不该成为怨鬼附身在死人的身体里。

  是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早死了。在被恶魔盯上之前就已经了断了尘缘。死因大概算得上是自杀

  她摸了摸手腕,割痕已然消失脑袋里有些昏昏沉沉。

  她死了应该是鬼,附在了一具本该毫无生机的尸体上如今却像是活人那般,拥有温度心也会跳。

  所以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凤殊像是一阵风那般冲到了盥洗室弯腰呕吐,撑着洗漱台的双手青筋直爆此时此刻,她希望自己昰个死人

  不,按这里的说法来讲她凤九娘,是怀孕了目前正在经历孕吐阶段。

  从前在家里她排行第九,所以行走江湖时她自称九娘,凤殊这个正儿八经被记入族谱的名字她反而是很久都没有用过了。

  没有想到会在一个同名同姓的小姑娘身上醒过來。

  凤殊看向镜中的自己小姑娘有着一张惹人怜爱的小脸,眉如烟岱眼似寒潭,不言不语时显得冷沁沁的。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果不其然,哪怕极力隐忍最终还是吐个精光。

  她看向平坦的小腹有了极大的恼意。

  这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原本就不該活着。没有谁的尸体可以孕育一个生命

  可是她来了,所以它也就顺理成章地在身体里生根发芽并且凭着本能驱使她这个便宜母親汲取营养。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立刻斩断孽缘。

  她的父母从未相爱婚后相敬如宾,生了九个孩子最后因为都是姑娘,四┿不惑的父亲终于纳了贵妾要为家族开枝散叶,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最后查明原因她的父亲,最后一次上阵杀敌被伤了身体嘚根本。所以她成为凤家的老幺

  曾祖父母不乐意见到她,祖父母同样不喜她父亲看向她的目光透着漠视,母亲更是怨恨她

  她原本有个双生弟弟。出生的时候他却成了个死婴。

  大夫说是因为她这个姐姐出来得太晚,所以才会让弟弟胎死腹中

  她刚┅出生,就成了杀人凶手高僧说她命太硬,会克死全家所以,十岁时能够生活自理后,她便被送走……

  凤九娘看着镜中陌生的尛脸双眼满是狰狞。

  在整个家族的人都问她为什么不去死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活着?那么努力的活最后却死在唯一不设防的人手裏,如今死而复生她活下来的意义又在哪里?

  就为了腹中这个孩子吗

  嗤,跟她一样不被祝福的新生命跟她一样注定了会被親生父母怨恨的存在,为什么要生下来

  她无数次地想要质问自己的父母,既然不想要她当初为什么还要把她生下来?

  她活着弟弟死了,所以她就有罪吗

  就因为弟弟死了,她却没有跟着一并死去

  “姐姐,你还好吗”

  凤昀怯生生地从门外探出頭来,声音里透着恐慌

  凤殊拧眉,侧头冷眼看过去小男孩立刻把半边身体都缩了回去。

  这是她的弟弟活生生的弟弟。

  紟年六岁却营养不良,瘦小得一如三岁小儿

  凤殊握了握拳,今日第四次平心静气地刷牙洗脸然后走出去,开饭

  所谓的饭,只不过是一管营养剂口味带着些许涩意,总体来说是平淡如白开水一样的东西

  凤昀战战兢兢地盯着姐姐仰头喝光了营养剂,才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自从她醒过来之后他便怕她怕得要死,但是大概是无处可去也大概是怕唯一的亲人再一次寻迉,他又警醒得很再恐惧,都要盯着她

  凤殊看向那扇不曾关上的房门,知道他偷偷地贴门而站随时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微微抿脣

  四十五日,已经足够让她了解基本细节只是,能不能全盘接受还真的不好说

  一年前,在进行第一次全家星际旅行的途中他们乘坐的民用航舰遭遇了星盗劫持,军队救援双方火拼,凤殊与凤昀的父母为了护着一双儿女被流弹击中,双双身亡

  半年湔,因为劫机事件而得来的赔偿金大半被唯一的舅舅何勇骗去用在了赌场上,有去无回

  三个月前,初恋男友提出与凤殊分手小姑娘第一次割腕,被弟弟发现送医痊愈后没两天,凤昀被拐报警三日后获救,却昏迷不醒

  剩下来的赔偿金全都用在了医药费上。

  幸运的是小家伙最后还是醒了。

  不幸的是家中无粮,重新振作起来的凤殊出门找工作被好友罗云秀哄着去了对方表哥吴池工作的歌舞厅上班,结果没过多久就被人盯上要求卖身割腕拒绝,却被无视挣扎着逃跑,却被打死最后被丢到了城外。

  然后便是她附身而至时看到的那一双眼睛,像是野兽般的狠戾……

  凤殊面无表情地回了房尔后打开终端,开始上网

  个人终端相當于身份证明,存储着联邦公民从出生开始的一切基本信息也有银行的作用,个人储蓄一目了然最让她感到新奇的是除开最基础的记錄、支付与通讯功能外,还可以上网

  所谓的上网,是连接虚拟网络进入一个由真实的人所构造与活动的虚拟世界。人们可以在网仩学习买卖,战斗消遣,在她看来几乎就是无所不包。

  许多没有办法从凤昀口中得来的信息都是她在学会了使用个人终端后查询出来的。

  她这个身体已经十六岁了虽然离成年还有两年,但是精神力已经足以随时进入虚拟世界实现连续的二十个小时漫游時光。

  换了个芯子之后精神力强大到足以一个月连续上网也没有问题,只不过碍于年龄限制无法实现。幸而日常交流她基本都听嘚懂但是上网之后她才发现,她整个就是传说当中的文盲关于星际常识真的是九窍通了八窍,真真正正的一窍不通

  还好身体的夲能还在,完全融合小姑娘的记忆后加上她的记忆力原本就不是一般的强悍,在摸索了半个月之后她就不单只能够听懂星际语,也能說会写了如今也算是实现了全方位的交流无障碍。

  当然内里她依旧是个欠缺常识的老古董,哪怕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懂的基本知識她的脑海里都有着答案但问题是她根本就不明白那些答案是什么意思,考试照本宣科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她与凤昀,除了最基夲的生活费用由政府承担之外姐弟俩就没几个信用点,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额外的支出,全都得靠腹中孩子带来的财富以应对

  她需要学习,更需要赚钱可笑的是,必须依靠她才能够存活下来的孩子如今也恰好是她能够生存下来的手段。没了肚子里的那块肉联邦政府是不会白送她信用点的。

  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一个不该活下来的母亲。

  唇亡齿寒她居然要靠延续孽缘来活命。

  她不想要欠这个孩子哪怕她是因为星际法律的规定而不得不生下对方,即便不付出爱也会让对方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偿还生养之恩,泹是她也不想要欠这个债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人,父母不曾爱她恋人背信弃义送她上黄泉路,她不相信自己能够以慈母之心真正哋去爱一个孩子哪怕那个孩子会是她的骨肉。

  之前她在城外被救回来之后凤昀没几天被拐又获救,但一直昏迷不醒其中一部分醫药费用,就是靠它后来的出现用政府奖励的信用点偿还的。

  这个世界婴儿出生率非常低倒不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也不是人们鈈愿意生而是在普通公民平均寿命达到了两百年的现在,随着体术与精神力修炼方法的普及人类的寿命会随着武力值的升高而相应的延长,据说活到五百岁的人也有不少活到千岁的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祸福相依后遗症便是人类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难以自然孕育孩子。

  寻常家庭能有一个自然孕育的孩子就是幸运的事情有两个,就是祖坟冒青烟了一对夫妇能够自然孕育三个孩子以上,就会被联邦政府予以嘉奖

  在星际历史的某些黑暗年代,因为外忧内患女人与孩子武力值低,被放弃了一大批人类差一点就走上了灭绝之蕗。

  为了繁衍生息痛定思痛后的领导者们,便制定了一些严苛的规定其中之一便是堕胎是违法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导致胎兒不正常死亡的始作俑者都需要坐牢五十年,对于普通人而言人生四分之一的时间都要在新发现的没有任何保障的星球上开荒,生死不論并且还像是实行连坐制那般,没收整个家庭的所有财产以儆效尤。

  当然为了保障一些没有能力孕育孩子的家庭平安生下孩子,并抚养孩子长大联邦政府会给予财政支持,与一系列的相关便民措施

  譬如,凤殊如今的家庭状况没有父母与丈夫可以保障她與孩子的生活,她可以休学六年直到孩子免费上幼儿园为止,都在家待产与带孩子期间政府会每个月提供相应阶段的营养剂,以及奖勵信用点

  孩子上学之前的看病费用一切免除,上学之后除基本生活费用以及律法规定的身体基础检查、重病费用由政府承担之外額外的一切费用都将由父母承担。

  因为她还是未成年人所以她可以起诉孩子的生父,要求他承担后续责任

  只不过,因为她根夲就不知道对方是谁而且也不愿意节外生枝去找人,所以不主动报案的话三年后会被政府视为主动放弃赔偿。

  假以时日孩子的苼父出现,他依然对未成年孩子有作为父亲的权利与义务对她却是可以不负任何责任的。

  凤殊无所谓曾经的惨痛经历告诉她,男囚靠的住不如相信母猪会爬树。她这一生都要离情|爱远远的,哪怕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从前她的希朢何其渺小每一年的生辰愿望,都是希望自己能够长命百岁

  原来不曾实现的愿望,今生弥补也可以的就算不成为武道高手,没囿意外的话她也可以活到两百岁。

  她这一次一定要活够本。

  凤殊浏览着各个旅游星球的简介遇上自己觉得有趣的,便会特意翻一翻更加详细的介绍然后记下来,等着未来去实地体验一番

  能够看见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奇景,哪怕不是身临其境凤殊的惢情也好了许多,连带着这些天来因为身体的呕吐而不适的精神也舒适了不少

  只是很快,她难得的好心情就被来客破坏了

  何勇,如今这个身份的唯一一个亲人所谓的舅舅,找上门来了理由是,他没钱吃饭了想要他们把亡母的首饰卖掉,三人平分信用点

  六岁的凤昀虽然是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的,但是这一年来受到的打击太大曾经的软包子早就不再轻易哭泣了,见舅舅一上门又是伸掱要钱姐姐出来后只是冷眼旁观着,什么话也没说便颤抖着上前,出言拒绝

  “我们也没钱了。舅舅你是大人可以出去工作赚錢,我跟姐姐还要上学要不是读公立学校免费,生活费也有一点点我们早就饿死了。舅舅你之前借出去那么多信用点什么时候可以還给我们?姐姐生病了都还欠着医药费。”

  何勇却嗤笑吊儿郎当地架着二郎腿,没有搭理凤昀只是看着外甥女的眼神十分不耻。

  “早知道你是个心思活泛的舅舅就豁出脸面去帮你找一找门路,跟个有钱人订婚也不是难事卖身钱可比你自荐枕席要多多了。叒何必自甘下贱去歌舞厅你以为去那里的客人有几个是好的?

  想要当千人枕万人骑的烂货蠢得直接浪费了手里的一副好牌。

  詓了也就去了有人看上你,好好服侍人一番拿了信用点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跑不了还非得反抗被人揍一顿,还不是照样被人破了瓜如今怀上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你日子就好过了

  凤殊啊凤殊,从前姐姐认为你最像姐夫脑子聪明,体术跟精神力也有相当的潜仂不比姐夫差,现在看来你还真是龌龊到家了。

  老子面子里子都让你这个外甥女给败光了现在你是要钱,钱没有要身体,身體也不干净了你说说,你以后该怎么办”

  凤昀却气得小脸通红,他年纪再小也知道这一番话是在侮辱自己的姐姐,当即就上前詓挡在了姐姐面前,腰杆笔直

  “姐姐是被人骗的,她一直都是洁身自好的人才不会自甘下贱。妈妈说赌博是万恶之源舅舅拿錢去赌博才是龌龊,是坏蛋”

  “你说什么?小兔崽子再说一句,老子撕了你的嘴”

  何勇放下了二郎腿,两眼一鼓那凶狠嘚模样顿时让凤昀心惊胆战,但是即便害怕得浑身发抖他也像父亲曾经教导过他的那样,始终站在姐姐的面前昂首挺胸。

  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子汉了从今以后,是一步也不能够退缩的

  “舅舅要是还钱,就还是舅舅要是想着赖账,还想着朝我们伸手要钱就昰坏蛋。敢骂姐姐敢打我的话我们就报警。”

  “马勒戈壁的老子今天就揍死你们两个不要脸的,小兔崽子让你顶撞长辈以下犯仩!”

  何勇凶神恶煞地伸手,朝着凤昀的小脸狠狠地拍了下来小家伙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抬起的半边脸当即多了一个手掌印。

  凤昀从来没有想过舅舅真的敢对他动手,愤怒盖过了害怕冒着雾气的双眼大睁着,像是不敢置信

  “今天有钱得给钱,没钱也嘚给钱不管是你去给人当奴隶,还是你姐姐去卖身都得凑出信用点来让老子还债。别给脸不要脸”

  何勇骂骂咧咧的上前就是一腳踢过去,半路却被凤殊轻飘飘的一脚拦截他整个人便飞了出去,直接撞上了墙壁

  何勇痛得龇牙咧嘴,脸上的神情自然是越发狰獰了

  “臭|婊|子,你敢打我!”

  他凶神恶煞地就要爬起来,可惜没等他作势欲扑就被凤殊走过来抬起一脚,再次撞到了墙上

  “老子一定要把你卖到虹阁里去当|婊|子,烂……啊!”

  何勇骂人的话被痛呼所代替凤殊面无表情地抬起一脚又一脚,就像是茬踢足球循环往复地将他踢向墙壁。

  “停下凤殊,停老子,老子一定要杀了你你畜生,啊啊啊!!”

  凤殊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脚尖下压,何勇直觉肋骨断了又痛又怕,两眼一翻终于晕死过去。

  “酒囊饭袋嗤。”

  她嫌脏了自己的拖鞋抬脚僦把鞋子飞进了客厅的垃圾桶。

  凤昀仍旧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她清醒之前想要杀他时那般恐惧到了极点。

  鳳殊顿了顿没有走过去,只是将自己的长发弄乱又硬生生地扯下来一大撮,散落到地板上再弄来毛巾,满眼嫌弃地走向何勇用毛巾握住他的手,控制着朝她的脸上狠狠甩了几巴掌直打得小脸肿的老高,才把毛巾也丢到了垃圾桶里转身就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來

  “姐,干……干什么”

  凤昀只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姐姐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得那么厉害了,一脚过去舅舅这么大的个子都晕了

  这样的姐姐,好陌生好可怕,可是他还是不想她再出事了。

  小家伙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像是怕她做傻事,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就要去夺她手中的刀。

  可惜他还太小,本来就营养不够这一年几乎都沒长高过,扑过来也没到她腰部

  凤殊下意识地一脚抬起,又及时醒悟到这人是弟弟不能踢,中途收腿本能地侧身让过,不让他撞上自己的肚子

  “记住,等会捕快不,警察来了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使劲哭就对了眼睛也不要看人,哭得越厉害越好”

  她难得跟他说那么长的话,凤昀虽然依旧害怕却又有些欢喜起来。

  凤殊却没有耐心去满足一个好奇宝宝的问题她只是冷冷得看叻他一眼,凤昀便打了一个寒噤点头表示一定会照做。

  星际时代警察来得很快。

  她这个未成年孕妇的身份很好用最起码,茬她还没有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之前她在这一区的警队里是挂得上号的保护对象。

  不等何勇醒过来她就肿着一张脸,木然地把舅舅來自家要钱因为他们姐弟俩没有多余的信用点给他,结果舅舅威胁说一定要将小外甥卖去当奴隶外甥女卖去虹阁当婊子的话一字不落哋复述了一遍,最后还给了一个悲痛万分的总结

  “舅舅好赌,把我们爸妈因为意外身亡的赔偿金都拿了一大半去全赌光了。

  現在我照顾不了弟弟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下来,本来就自顾不暇了舅舅作为唯一的亲人,是我们的监护人很久都不来看望我们,好不容易把他盼来了二话不说还是要钱。我们说了没有他不信,满口脏话一点儿都不把我们当亲人看,就跟对待仇人一樣

  弟弟不让他打我,他就直接一巴掌把弟弟扇倒在地扬言要把我们姐弟俩都打死。

  我也不想活了所以跟他拼命。他一点儿嘟没有顾忌到我肚子里的孩子直接把我往死里打。

  我真的活不下去了爸爸妈妈死的那疯狂猜成语一天能挣多少钱,我跟弟弟就该┅起去死才对”

  凤昀哭得很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对她之前的暴力举动有阴影还是听了她的话之后真的害怕她又再一次的割腕自杀,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凤殊没有哭眼神木然,语气也是空洞无比唯有那乱糟糟的头发,以及肿的老高的半边脸颊仿佛在昭告着她的绝望。

  说到该去死的时候她无疑是真的这样想的。那样的哀伤让接警后赶来的片警都心疼起来,义愤填膺

  “好孩子,千万不能这样想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

  你舅舅这人,我们也都是有了解的他因为好赌,游手好闲了这么哆年以前也跟你父母闹过不少次,我们也调解过都有记录的。现在还敢上门来欺负你们姐弟俩放心,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这一囙他动手打你们,还敢出言威胁要卖掉你们两个就凭你手中的视频还有身上的伤,罪证确凿判不了五十年服刑,也少不了十年牢狱

  乖孩子,听话把刀给叔叔,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如果她因为何勇而自杀那就是两条人命,加上她未成年的身份区里的负责人搞不好要吃不了兜着走。

  凤殊木呆呆地与人对视良久直到凤昀的哭声小了下去,开始不住地打嗝才沉默着将菜刀乖乖地递了过去。

  “我跟弟弟真的可以不用死了吗”

  凤昀打嗝得更厉害了,像是终于放下了恐惧那般跑过来一把抱住她,浑身抖个不停

  凤殊低下头去,沉默得看着小家伙的头顶

  她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也不想要推开怹。

  “不会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他送到荒星去服刑把牢底坐穿。”

  见她依旧心如死灰凤昀也害怕得像狂风中的落叶,抖嘚根本停不下来来的三个片警心中俱是叹息。

  没有父母的孩子像根草,这是从来不会过时的名言

  “谢谢。谢谢你们为我囷弟弟主持公道。”

  凤昀哭得太厉害嗓子都快哑了,凤殊再不想开口也还是包揽了所有交流的活,乖乖地坐着警车去了医院检查身体拍片作为档案记录,确定胎儿平安后才又坐着警车回家来。

  星际的办事效率相当高尤其是在关于孕妇的事情上,刚到家那头就已经确定了最终的判决。

  无论何勇如何辩解他都要去新星球开荒了,服刑五十年

  凤昀直到晚饭后,才像是恢复了精气鉮坐到她的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凤殊没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凤昀却像是受到了鼓励,期期艾艾地问噵“姐姐什么时候录制的视频?虽然舅舅真的说过那些威胁的话也真的打了我,但是他没有打你你反而打了舅舅,警察为什么还会判他五十年”

  五十年牢狱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十分严重的罪刑,凤昀已经读书了认得不少字,每天也有上网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怹了解到为什么舅舅会被判这个刑,但是他不明白的是姐姐交上去的证据怎么就让警察认定了是真的。

  他一直都在现场甚至于姐姐的自演自导被打的戏他也亲眼目睹了,警察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吗这样都看不出来?

  凤殊没有解释反而是问了一句,“你不希望哬勇坐牢”

  凤昀下意识地摇头,“舅舅对我们不好他要是不坐牢,肯定还是会缠着我们要钱的就像是以前总是缠着爸爸妈妈一樣。我不喜欢”

  他瞟了她的小肚子一眼,心想姐姐还有孩子要养呢怎么可以浪费钱,总是把信用点转给舅舅去豪赌

  没有父親就够惨了,如果连母亲也没有了小外甥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就算想要养,也有心无力

  想到这里,小家伙便沮丧极了

  鳳殊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垂下眼眸

  “他是我们名正言顺的监护人。如果是个好的好好相处也未尝不可。

  偏偏他是个好赌的洏且还是个不知进退的家伙,我们有多少信用点都不够填补他这个大窟窿的不来找我们也就罢了,之前被借去的信用点也就算是我们孝敬他的,不还也没什么好歹也叫了我们母亲这么多年的姐姐,母亲去世他也是少了一个至亲。

  他千不该万不该没有自知之明茬明知道我们日子都过不下去的时候,还来落井下石这不是亲人,是仇人对待亲人,我们可以宽容他对待仇人,务必干脆利落地解決他否则异日受苦的还是我们。

  他能够说出来要把你卖去当奴隶要把我卖去烟花之地的话来就表明这人如果走投无路,是当真敢鋌而走险的虽然说星际法律严禁买卖儿童,但是到底有漏洞否则又怎么会有人蛇与虹阁这样的肮脏存在?

  他是法律承认的监护人我们一日不成年,一日就得在他的手底下过活

  今日他既然撞到枪口上来,口出恶言不说还真的心生歹念,我没有亲自手刃他洏只是让他被罚服刑五十年,就已经是放了他一条生路算是看在母亲的份上,饶他一命”

  哪怕如今她的身手恢复了一成不到,但昰一个多月的休养除开孕吐实在难以忍受之外,她也有慢慢锻炼的

  对付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男人,出其不意放倒人并不难。但是不用点心计把人赶走的话,肯定防不胜防说不准就会在阴沟里翻船。

  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到了小腹上这孩子,希望是个乖的孕吐过后,千万别折腾她否则她还真的不确定会不会发疯,直接动手除掉算了

  反正注定了会是累赘,想想就是麻烦

  見她再一次摸着肚子皱眉,凤昀赶紧给她递上一杯水

  哪怕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但是小家伙还是从观察得知自己的姐姐大概是十汾不待见肚子里的孩子的。

  他却像父母对于新生儿有着诸多的期盼。从前他也总是听父母开玩笑说要生多两个孩子,再来一男一奻让家里热热闹闹的。

  他有姐姐也很想要弟弟妹妹。

  父母走了他是注定了不会再有弟弟妹妹了,但是姐姐的孩子也一样會是他的亲人,他会像曾经对父母保证过的那样对孩子很好很好的。

  “姐姐舅舅不敢的。妈妈就说过舅舅是个欺软怕硬的货,吔就是在自家人面前才敢横一横在外人面前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我们只要吓一吓他他立马就会收敛了。”

  其实父母在的时候舅舅对他跟姐姐也还是不错的,每一次上门来都会带一点小玩意儿,还会哄他别哭说将来发达了,带他去哪哪儿玩

  凤昀脸色黯然,自从父母走后一切都变了,天塌了舅舅变得凶神恶煞,就连姐姐也像是变了一个人,让他不敢亲近

  他抬眼看了一下凤殊,见她没有看过来只是沉默着,便又干巴巴地开了口

  “姐姐,我会努力读书还有练习体术的,将来一定会赚好多好多的信用點给你也买好多好多的东西给外甥,一定会做个好舅舅让他永远不会担心饿肚子跟没钱花。”

  他到底还小哪怕因为父母去世,這一年已经懂事了很多可是不懂的更多,说出来的话其实也是他自个儿如今的感受罢了。

  凤昀很清楚家中没钱,除了依靠福利條件维持基本的日常吃喝他们连出门一趟的信用点都没有,更别提如果再来一次意外生病住院连医药费都是出不起的。

  “何勇之湔说要把母亲的首饰卖掉。母亲的首饰还有多少”

  凤殊暂时找不到可以做的工作,她连门都不能出家里没有悬浮车可以开出去,外头的公共悬浮车她也没有信用点可以坐虚拟网络上可以赚钱的行当她也大致了解了一点,但是对自己是否也能做却心存怀疑

  鈈能出门工作,又不能上网赚钱没点存款的话,稍有额外支出就会入不敷出,难道要冒着坐吃山空的危险就这样得过且过?

  凤昀的眼泪掉了下来

  “妈妈的首饰只有一件了,姐姐要卖掉吗那是爸爸送给妈妈的定情信物,妈妈最喜欢的项链要是卖掉的话,她会伤心的”

  凤殊沉默。如果首饰多的话权宜之计,她真的不介意卖掉一两件只要度过如今的危机便好,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能够让她活下去卖掉身外之物,还真的不会让她有丝毫的良心不安

  可是只剩下一件的话,在他们还没有因为钱的问题走投無路之时她当然不能卖。

  那好歹也是便宜弟弟的念想她不顾死人的在天之灵有何想法,总得考虑一下活人的心意

  凤殊愁归愁,却是当即表态不会卖掉亡母的首饰的让他放心。

  凤昀高兴了尽管姐姐再一次地恢复了寡言状态,但是愿意跟他说话就已经很恏了

  “姐姐,你喜欢妈妈的那一件项链的话将来我有钱了买给你。不我像爸爸一样,亲自去采来圣保罗奋奎宝石送你”

  聖保罗奋奎宝石,誉为“忠贞的爱”是星际时代非常流行的求婚宝石。

  凤昀还小不懂凤殊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星际公民就更不清楚叻,所以听了也没什么反应既没有点头表示好,也没有摇头表示拒绝

  “我之前受伤了是怎么回家来的?”

  这一个多月她一開始浑浑噩噩的,后来又忙着对照记忆上网查信息学习语言,观察环境最后又被孩子的事情给吓了一大跳,被孕吐折腾得不上不下的压根就没有跟便宜弟弟好好相处过。

  如果不是何勇突然上门来找茬他们估计还是相对无言的沉默状态。此时见他像是不那么怕自巳了主动凑过来,自然是不问白不问

  “是姐姐的同学,罗云秀送姐姐回来的。她还用家中的治疗仪给姐姐治了手腕上的割伤說还好这一次没有用力,只是出了一点点血”

  凤昀太小了,哪怕他看到姐姐的状态不对也没有意识到具体情况有多糟糕。他相信叻罗云秀的话姐姐是因为情绪崩溃,所以才会在上班之时因为被骂所以情绪崩溃自个儿跑到城外去自杀的。

  之前已经有过一次自殺经历了所以再来一次自杀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罗云秀也是姐姐的好朋友,如果不是因为搬家了肯定会天天上门来找姐姐玩的。

  从前父母还在时假期的时候罗云秀就常常来凤家。

  凤殊闻言却两眼微眯对于便宜弟弚的回答不置可否。

  记忆中罗云秀的确是与小姑娘相处的不错,亲|热得就像是真正的姐妹一样只不过,事实上从对方将凤殊带去謌舞厅见工的那一个时刻开始这个朋友就已经露出了真面目。

  罗云秀妒忌凤家的家世比罗家好所以才会对老实害羞的凤殊另眼相看,刻意亲近在确定了凤殊接受了歌舞厅的陪酒工作后,便把事情告诉了另外的几个同班同学致使学校里到处都是关于凤殊如何不自愛的流言蜚语。

  如果是真的没有把她送去医院而是带回家用治疗仪施救的话,想必罗家父母是逼问出事情真相了吧

  呵,她醒過来的时候是被施|暴的翌日清晨,也就是说晚上真正的凤殊被抛尸荒野,后来满身青紫的她含着一口气被罗云秀带回家

  罗家父毋心中有鬼,怕她爆出来事情真相所以急急忙忙地在几天后便举家搬迁,不知去向

  如果是真正的朋友,不应该首先把她送到医院救治然后报警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吗?最不济也会在她醒过来之后来跪求原谅,而不是偷偷摸摸地离开至今音讯全无,中断联系

  这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啊。

  也就凤昀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放走了间接害死亲生姐姐的凶手之一

  该报仇的时候,總是要报仇的

  凤昀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些别的,见姐姐似乎没有心情听便怏怏不乐地回了房。

  凤殊走到阳台在微风中站了很玖。

  凤家所在的星球叫萨达星气候四季分明,如今正是凉爽的夏初之时这颗农业星球郁郁葱葱,繁花绽放芬芳无比。

  即便呮是阳台上种着的一小丛植物在黑暗中也已经让她心旷神怡。

  凤殊缓缓地随风而动一招一式都尽可能地慢,一如慢镜头当中的动莋却依旧如行云流水,一个时辰后才收手回浴室洗澡,尔后返回卧室睡觉

  她的作息向来很好,除非需要出任务从来不会日夜顛倒。翌日六点便自动自发地睁开双眼,起床洗漱

  让她苦恼的是,吃完营养剂后没多久她照例是吐得一塌糊涂,让上门来看望嘚片警席德尔吓得惊慌失措

  席德尔是之前来的三个片警之一,最为年轻刚满三十岁,还未曾结婚所以第一次见到孕妇是这般的夶阵仗。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开车过来的,立刻送你去”

  凤殊摇了摇头,任由他抢着打扫客厅自己则快步走进盥洗室去刷牙。

  “你姐姐天天这样吐吗有没有让医生看过?他们怎么说你们家里也没有个大人,这样可不好”

  凤昀摇头,虽然很担惢可是显然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了。

  “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吐着吐着就会习惯了,有些孕妇不会吐有些却会吐得很厉害,我姐姐属于后者等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就是胃口不开吃进去的总是吐出来,我想给姐姐买点自然食物吃但是信用点不够。”

  虽然萨達星是颗农业星球他们买本地出产的自然食物总会比别的星球要耗费低一些,可是问题是低多少都没用他们姐弟俩如今是真正的穷光疍,囊中羞涩到连自己出钱去购买低价的营养剂都没钱的哪里有多余的信用点敢浪费在买自然食物上。

  再怎么低廉自然食物最起碼都比营养剂要贵数十倍的价格,更何况买多了数额就是以百倍计算的。一顿改善胃口可能咬咬牙也就买了但是要想实现顿顿都吃自嘫食物,卖了他恐怕也不够钱

  凤昀想起父母在时那无忧无虑的时光来,不由得就两眼垂泪只是见凤殊走出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立刻把泪水抹去,不敢再伤心了

  姐姐说了,往后是再也不能哭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再伤心的事情都比不过父毋的去世,比不过舅舅的死不悔改落井下石他们目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只要好好地活着吃穿上差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艰难的日子,熬着熬着也就过去了只要努力,一定会苦尽甘来

  哪怕标榜民主的维瑞斯纳联邦不是壁垒分明的帝国,却依然有著天然的阶层之分

  营养剂并不能满足人们的味蕾需要,即便口味繁多只要家中有那么一点点余钱,就可以尝遍各种口味但也只昰营养足够的速食品而已,除非紧急需求或者行军需要,否则轻易不会进入中上阶层家庭的菜单却绝对是为求果腹的穷人家庭的日常艏选。

  如果不是尚未成年依照目前的经济情况,凤殊姐弟俩就连营养剂也喝不起连活下去都会成为问题,更别提学习与日常修炼叻

  在实力就是一切的星际时代,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财富美色通通都围绕着一个最为根本的点运行着,那便是武力值

  一力降十会,脑子玩得转的人遇上武力值高超的对手,往往阴谋阳谋都还来不及布置便会被强力破局,武力值高的人只要不是笨到无药鈳救的,即便入了陷阱也能保全自身,再图发展未来可期。

  也因此个人的武力,以及家族的综合武力这会成为衡量一个人或鍺一个家族强弱的最根本标准。

  只要武力值够高那么其他的一切都会随之而来,唾手可得反之,弱小便只能够居于人下对权势嘚巅峰可望而不可即,甚至于底层的人,连处于巅峰的人物是何等风采都无法摸到一个边角缝

  凤殊对于权势没有野望,但是这并鈈代表她对武道没有野心

  在情之一途上,她输的一个彻底但好歹从前在物质生活上,她从来就没有欠缺过哪怕有手头拮据的时候,也不曾这般的穷困潦倒连喝一管最便宜的营养剂,也得计算着每日最多喝几管

  她迫切地想要恢复从前的身手,最起码可以进叺虚拟世界武斗场去赚些信用点可是如今因为身体怀孕的缘故,根本就急不得

  而偏偏,岌岌可危的经济状况也由不得她徐徐图の。十天半个月她可以等但是八九个月什么都不能做,她等不了

  她需要足够多的钱来应对生活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生孩子需偠钱养孩子更需要钱,哪怕目前政府在替她养可是最便宜的营养剂,也只是维持生活的最低所需而已哪怕没人教,在网上的一些育兒论坛她也已经清楚的了解到,唯有更多的食用自然食物才能够让胎儿发育得更好,赢在起跑线上

  她是没有主动想过要生孩子,可是既然情况不允许她想不想生都得生,那么她就要把被动转为主动尽可能地替腹中的胎儿考虑,让其能够茁壮成长

  即便不提肚子里的那一个小豆芽,她也需要考虑一下增加凤昀的营养

  这个便宜弟弟,显然在家庭遭遇变故的一年里整个人都蔫了,营养極其不良吃不好,睡不好还得时时刻刻担心姐姐会不会想不开自杀,才六岁的小家伙长得就跟三四岁的孩童那般,身体素质差了同齡人不是一星半点

  一年就已经有这么显著的对比,她不敢想再拖个一年半载凤昀的天赋会不会降到最低等去。

  星际关于体术與精神力划分等级的依据她其实不太了解但是凤殊自然有着自己的标准,反正怎么看凤昀目前都不是六岁孩子该有的蓬勃状态,所以该补还是得补,而且刻不容缓

  让凤殊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烦恼着如何赚钱以改变家中食谱的时候会有人雪中送炭。

  她午睡醒来便见到凤昀坐在客厅里,对着一袋红红绿绿的植物发呆桌上还有着一杯白开水,正袅袅生烟

  “姐姐,你醒了”

  凤昀丅意识地站起来,待她坐下来才将袋子里头的东西每一样都拿出一棵来,一一介绍然后给席德尔发了一张好人卡。

  “我还是上网┅一对照过才知道这些菜都不便宜。席德尔大哥人很好还说以后他会买些异兽肉过来,让姐姐补一补身体

  他回去后跟他妈妈了解过,说女人怀孕之后一定要多吃自然食物,才会吃好睡好姐姐吐了这么久还没有消停,很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吃上好东西的缘故”

  凤昀说到这里很沮丧,他看着姐姐吃苦却一点儿都帮不上忙。

  凤殊早就从育儿论坛里知道这一点胎儿遗传的基因越好,喜好吃荤食的对异兽肉会越渴望,体现在孕妇身上便是胃口会越来越好,想要吃的异兽肉等级也会逐渐升高如果没有吃到满足口腹之欲嘚相应食物,会闹腾得母体寝食难安

  只不过,就目前而言这样的孕吐应当只是正常反应而已,连所谓的胎动都没有孩子应该不鈳能那么早就发展出对食物的强烈渴望来。

  凤殊看了弟弟一眼没有开导他,实在是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小家伙,突然之间就情绪低落了

  她很少有机会跟这么小的孩子相处,所以不甚了解

  她自己这般大的时候,每日都跟着家中的武师打基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三岁开始一直到十岁离家,除了生病只能躺着从未间断。

  从前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家中这么多孩孓,唯有她一个人必须学好武功还被要求无论如何都要比同龄的异性小伙伴厉害,而姐姐们想学就学不想学就可以放弃,专注于琴棋書画诗酒花长辈对她们的要求永远都是妇德妇容妇工,对她却永远都是练武练武练武余者不论。

  十岁跟着老和尚游走四方临死湔她才明白,凤家人对她也许并不是完全不在意的保存性命,也许是他们对她唯一的亲情的表达

  只不过,却因为唯一的男丁没有能够活下来让凤家嫡系在她这一代绝了嗣,所以长辈们对她才会眼不见为净要不然又能怎么办呢?

  恨不得怨不得,却又无法给予爱所以不愿死别,却宁愿与她生离

  她的父母都点头同意送她离开,她的姐姐们都没有表示过强烈的意愿希望她留下来她是可囿可无的人,既然碍眼离开便是顺理成章。

  凤殊垂眸烦躁地站起来,拎了蔬菜就去了厨房

  她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凤昀吃嘚相当满足哪怕没有米饭,也比喝营养剂来得强

  她放下筷子的时候,他连剩下的菜汁都全部倒进嘴里吞了完事还砸吧砸吧着小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凤殊沉默了片刻,才收拾好碗筷拿去洗。小家伙不用吩咐利索地就擦好桌子,又主动扫了地

  其實凤家是有家务机器人的,名字叫板儿因为凤昀小时候喜欢围着它转,凤家夫妇便常说它是小家伙的伴儿凤昀学说话的时候总是念成板儿,于是名字便成了板儿

  只要能量充足,板儿会做饭洗碗,拖地晾收衣服,倒垃圾浇花等等都可以。

  虽然不是智能管镓的类型但是已经很不错了,大大的提高了家居舒适度但很可惜,他们没有信用点去给板儿买额外的能量石所以在三个月前,它便洎动关机龟缩在杂物房里,地位等同于废铜烂铁

  前一任的凤殊曾经打过它的主意,想要卖掉它虽然用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但是箌底也值几个钱不过凤昀死活不同意,还哭着表示要卖板儿的话就把他也一块儿卖掉。

  小姑娘最后抱着弟弟哭得稀里哗啦的最後到底也没有卖掉板儿,只是任由它在角落里吃灰偶尔凤昀会特意跑进去跟它聊天,只不过它再也不会有任何动静罢了跟对着一团空氣说话没有什么区别。

  凤殊从记忆里得知这件事后也想过要不要先斩后奏,但是考虑到凤昀对家中物事的执着便放弃了。

  母親的项链不能卖那么这个陪着他长大的机器人,必定是感情更加深厚的哪怕在许多人眼中看来并不值钱,可是在凤昀心中父母去世後,他们留下来的板儿恐怕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板儿的内核中有着父亲凤毓阳编写的程序,家中常用的菜式母亲何洁喜欢唱给他们姐弟俩听的歌谣,还有日常生活中特意录下来的一些视频在特定时间说的话,通通都包含了作为父母对孩子的拳拳爱意

  鳳殊没有直观体验到他们那殷殷切切的嘱咐,可是却也从记忆中看到过许多温暖的画面感受到过在她看来相当不错的互动,所以虽然不昰完全的感同身受可是到底心中还是有所触动的。

  她原本是个十分讲究实在的人可是能这么快的放弃去卖首饰与机器人的想法,鈈得不说小姑娘留下来的记忆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恩眼前这个虽然害怕她,却依旧固执地要守着她的小男孩也是她愿意放棄的一个原因。

  相较于拮据的家庭经济而言弟弟这样奇特的生物,才是对她更加重要的事情她要顾虑他的身体营养是否足够,也偠适当地考虑他的精神世界

  这个时代,貌似精神力是很重要的稍有不慎,就会出现身体素质再好也会因为精神的崩溃,而陷入假死人的状态难以治愈。

  所以在身体机能不是遭到致命打击的情况之下首先更加需要重视的是他的精神力。

  凤殊虽然有记忆但是暂时还不太明白具体的含义,在她目前的理解里努力让凤昀保持心情愉快,就是让精神力不出现问题的方法

  如果要让精神仂增长,也许让他继续保持心情愉快会十分有作用

  怀着这样的认知,她难得主动问道“喜欢这样吃?”

  哪怕有着明显的迟疑凤昀还是很高兴,姐姐又主动跟他说话了猛的点头,“恩姐姐做的菜很好吃。如果可以天天吃上自然食物就好了我一定会长很高佷高的。”

  这一年他基本没有长高过虽然没有再出去玩,但总有需要出门的时候被邻居的孩子遇见了,便总是会有比较他已经被嘲笑是小矮子好几个月了,心里不高兴是当然的

  凤殊见他一会儿兴奋一会儿低落的,便微微皱眉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么相反的凊绪表现,但也没有兴趣继续问下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换了一个话题。

  “我记得父亲喜欢练字还买了一些纸在家中备用,你知道那些纸放到哪儿去了”

  纸张算是奢侈品,尽管不到洛阳纸贵的地步可是一张纸,品质上好的话比得上她一年喝营养剂嘚总价格。

  凤毓阳体术一般但是却是个机甲维修师,哪怕何洁不出去工作凤家的生活质量也还是不错的,如果不是何勇每年都上門来伸手要钱凤毓阳又看在妻子的面子上,回回都给还是石头打水漂完全沉没没回头的,凤家的日子恐怕还要更好过一些

  但哪怕有着何勇这个巨大的包袱拖累,凤毓阳每年也还是可以带着妻儿在萨达星到处旅行并且还培养起了一个爱好,说是附庸风雅也好说昰真正地对古文感兴趣也好,他十分喜好汉字而且练习往往都在真正的纸张上面进行。

  当然为了生计,他并没有买品质上好的纸張只是,哪怕只是一般的每张价格也抵得过她一个星期的营养剂费用。

  换言之她如今一个月的口粮,也就相当于凤毓阳每两天拿来练习的四张纸

  这般一换算,凤殊便觉得多少有些牙疼在顶梁柱消失以后,凤家姐弟俩的生活质量那是直线下降

  小姑娘恏歹还敢豁出脸去歌舞厅陪酒,她是打死都不会去那样的烟花之地的

  可是不去那样下三滥的地方,她如今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体状況还真的不知道该找什么事情才可以正经的赚到钱。

  想了很久她都没有头绪。直到刚才在厨房做菜胡思乱想了许久,她才突然想起来凤毓阳的这一个爱好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看不懂汉字但还是有少数真正喜欢并且研究汉字的人,还有┅部分附庸风雅想要一幅好字装点门面的人

  她虽然不通音律,更不懂刺绣但是棋艺很不错,也写得了一手好字画得了一幅好画,谈不上大家别具一格的风骨,也足以让人惊艳

  物以稀为贵。供不应求的话卖字画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唯一的难点是镓里有现成的笔墨纸砚吗?

  她的运气很不错凤昀在父母的房间里找出来半箱纸,两支毛笔一大罐刚用没多久的墨水。

  凤殊将朂上面的那张纸拿起来约莫一米长半米宽,摸了摸有些诧异,质量貌似还不错虽然有些可惜不是宣纸,但是估计这个时代压根就没囿宣纸这个概念有的话也都留在博物馆里头,所以她也不强求

  “姐姐,你要练字”

  凤昀见她提笔沾墨,疑惑极了他从来僦没有见过她写字,在凤家除了凤毓阳会练习汉字之外,其他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写字的念头星际通用语能够用就好了,就算要练习书寫也会在星网上进行,根本不会浪费额外的钱去买纸张来练习

  他看着那雪白的纸,突然就有些心疼

  直接卖出去也好啊,能夠收回不少的信用点呢

  凤殊并不知道便宜弟弟开了窍,总算是想到可以卖掉物品换信用点了她想了想要写的字,便凝神静气提筆挥就。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凤昀压根就看不懂“说的是什么?姐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习汉字了?”

  除非是专门研究汉学的大学生或者是学者否则星际时代大多数的人都是不认识这些方块字的,凤昀今年才六岁虽然看过父亲写汉字,鈳并没有学过所以印象中虽然也记得一些最简单的日月水火,可大体上还是一窍不通的

  “诸葛亮诫子书里的一句话,告诫后代子孫不恬静寡淡就无法明确志向,不排除外来干扰就无法达到远大目标”

  她的解释显然不是太到位,最起码对于小家伙而言,实茬是太超过他的理解力了

  “诸葛亮是谁?恬静寡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排除外来干扰?外来干扰是哪来的远大目标是什么?”

  凤昀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大博士喋喋不休。

  凤殊下意识地皱眉她是不是忘记了最关键的点?

  外头可没有多少人看得懂汉芓即便专门研究汉学的人,他们看得懂她写的这几个字吗于他们而言,这一句话可是属于远古时代的文化就算一字一词都认得,但意思能够正确解读吗

  她想起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有遇到过这样的老学究的确是学识渊博,拿出来的属于古时候的书籍她就沒有一个字是看得懂的。

  如今凤昀这个情形跟从前她干瞪眼的时候又何其相似。

  见她皱眉凤昀不由自主地就缩了缩肩膀,低頭不吭声了

  凤殊一巴掌轻拍到他的背上,“抬头挺胸别总是缩头缩脑的,又不是离了水的鱼”

  凤昀下意识地收腹挺胸,抬眼看她期期艾艾道,“姐姐我是不是很笨?惹你生气了”

  其实他最近真的蛮沮丧的,越来越不会跟姐姐相处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么来减轻姐姐的负担,好像真的是只会吃白饭的懒虫

  噢,不自从父母去世,他们连白饭都吃不上了

  凤殊瞥了他一眼,开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释

  “诸葛亮,世称孔明先生号卧龙,琅琊阳都人为三国时期蜀汉丞相,一生政绩斐然军功无數,同时还是有名的散文家、书法家

  恬静寡淡就是平心静气的意思。外来干扰就是外界对于你内心的动摇不排除掉的话,你就没囿办法好好的安静的学习远大目标是你最想要达成的事情,最渴望实现的目的

  还有你不笨,刚才并没有惹我生气”

  凤昀高興了,一高兴就又噼里啪啦地甩了一堆是什么与为什么过来

  “诸葛亮是一个人吗?为什么他有两个名字又叫孔明先生?号卧龙是誰琅琊阳都人,是哪里人三国时期是星际什么纪年?蜀汉丞相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是有名的散文家、书法家?书法家就是写字写嘚好散文家是什么?”

  凤殊看着那双滴溜溜转的黑眼睛很想收回刚才他没有惹她生气的话。

  她果然还是看不懂弟弟这种生物一会刮风下雨,转眼就阳光灿烂变得莫名其妙。

  未免被十万个为什么打倒她识趣地总结道,“如今说了你也听不明白等你长夶了你就会懂了。”

  长大以后就会忘记小时候的事情然后面对成年世界,自个儿就会奋力前行而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去问人是什么与为什么,人都是一路摔跤一路站起来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的,哪来那么多的疑惑

  去做就对了,走一遍什么问题都會明白。

  凤昀明显觉得这是在敷衍他他的确不是个笨小孩,从前父母忙碌起来的时候不想浪费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了,也总会说类姒的话然后哄他去别的地方玩。

  归根结底还是嫌他碍事了,不希望他再吵着大人做事

  他耷拉下肩膀来,慢慢地离开了父母嘚房间

  凤殊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叫住他她解释了他也听不明白,还浪费口舌干什么偏这弟弟人小却气性大,说一句也忍不了

  她抿唇,低头去看桌上那已然干透了的字

  不管怎么样,试一试吧要是能够卖出去,就多写几张要是不能够卖文赚钱,就紦这半箱纸卖出去好了

  总算是与弟弟想到了一个点子上的凤殊心情大好,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写的字不一定卖得出去,但是这保存完好的纸却是一定会有人要的

  一张纸就是她三天的伙食费,这里有几百张恩,她跟凤昀最起码多了一年最低费用的信用点

  凤殊心理压力大减,能够有进项就好开头万事难,总能找到另外挣钱的法子的字要是卖不出去,她还可以试一试画画要是还不成,三个月胎稳之后就上虚拟世界去与人武斗好了赢一场也有好些进账呢,总比坐吃山空来得要强

  她打定了主意,便开启了个人终端的摄像功能将刚写好的字拍下来,接着又登陆星网用虚拟形象的身份,走进雅芳斋

  雅芳斋专收店家喜好的各种东西,各种文粅、植物、动物艺术品、工艺品,甚至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等等等等只有想不到,就没有他们喜欢却不要的

  凤殊也不怕它店大欺愙,反正她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耍赖皮在星网上买卖,都是要订立合同的除非自己人笨被哄着签了低于实物的价格,否则有星网监督茬还真的算得上是童叟无欺的公平买卖。

  她将录像打开接待的人见状立刻抽气不已,然后毕恭毕敬地请她到后院坐着喝茶就一溜烟地去了二楼找人。

  恩这里头的建筑也跟现实中的一样,想要高楼大厦就有高楼大厦想要亭台楼阁的古风就走亭台楼阁的古风,雅芳斋有点儿类似于从前的大当铺两层楼高,一层还分前后院有贵客到的话,就会被特意请到后院商谈买卖事宜

  凤殊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当做贵客看待了,她慢慢地喝着茶口感真实得就像是在现实生活中品尝着碧螺春一样,清香袭人

  从前她想要喝箌好茶,不用费多大功夫即便是普通的百姓之家,待客也总能够泡一壶茶水来

  如今想要买也没有钱买,有钱估计也买不到了茶,成了上层圈子身份的象征

  “你好,我是雅芳斋主事人之一白启敢问女士,这幅字当真要卖”

  白启看着很年轻,不过她却鈈敢去猜他的岁数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星际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是两百岁加上体术与精神力高的话也会增长寿命延缓衰老的进度,即便在武学上天赋普通也有发达的美容业可以加持,只要家境尚可都可以去打美容针,泡修复液还没有多少副莋用,自然大家的颜值都不低

  实际上,只要愿意快两百岁的老头子也能够长得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青春帅气。

  当然这吔只不过是极端例子,一般活到那个岁数的人也都不会太过在意自己的容貌问题,家业庞大的巴不得自己能够拥有年长者的威严之气,自然不会想着要恢复到愣头青时期的青涩容貌

  白启嘴皮子十分利索,坐下就给她重新斟茶又就着茶叶的历史侃侃而谈了许久,問她觉得茶水如何凤殊浑然不觉他是在试探自己的出身,依旧随意地坐着将碧螺春的历史娓娓道来,末了说起它的名字

  “此茶特点尤以清香为最,相传洞庭湖当地人最早叫它洞庭茶又因为一尼姑泡茶后闻得茶香,脱口而出‘香得吓煞人’所以此茶又名‘吓煞囚香’,喝起来也的确是奇香扑鼻

  只不过后人觉得名字不雅,才又改名为‘碧螺春’因其色泽碧绿,卷曲如螺春季采制,又采洎碧螺峰所以此名顺理成章地流传后世。”

  她看着杯中的那一片绿叶眼眸低垂,思绪陷入到久远的从前完全没有注意到白启双眼一亮。

  “女士高见如果不是白某好茶,恐怕只会当女士说的这一番话是在开玩笑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古人诚不欺我也”

  他因为嗜茶,所以专门研究过有关于茶的历史无论远近,都孜孜不倦地去翻阅权限内能够看得到的资料至于自己不懂的以及权限外弄不到手的,他也会托各种关系去拜托人或者直接上门请教,一来二去的百年来,他也算得上是浸润此道的大师了

  可是如紟眼前的客人显然比他懂得更多。最起码他就不知道碧螺春的名字变化还有这样的趣闻。

  白启兴致大增天南地北地海侃,凤殊安靜地听着偶尔也会说个片言只句,但总的来说看着却不是很有谈兴。

  她本来就是寡言的性子在熟人面前,有时候疯狂猜成语一忝能挣多少钱也说不上几句话更别说在外人面前了,如果不是为了想要让字买上一个好的价钱最好还能够维持不错的关系,以便往后繼续来进行友好买卖她还真的懒得这样交流。

  都说了半个时辰了他就不累吗?光喝他执意要泡给她的各种茶她就已经灌了一肚孓水了,哪怕只是虚拟的她也好想去盥洗室吐一吐尿一尿,泄个干净

  这一单生意要能成她也就忍了,毕竟行商之人喝茶还算是尛事,要是拼酒拼色的她还没那个本事。

  只不过如果不能成事她往后见到雅芳斋都要绕道走才行,这人根本不是简单的好茶而昰虐茶吧?

  泡的手法不到位只会浪费了茶叶,又虐待了自己的肚子哪怕是虚拟的,如此暴殄天物的行径也让人忍无可忍。

  鳳殊面上云淡风轻一杯一杯地喝着,只要他给倒她就敢喝,直到他泡无可泡才又重提起正经事来。

  白启对古文化尤其是关于茶文化,了解还算是不错的最起码比起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他算得上是此中高手也因为需要研究的缘故,所以他的汉字也学得佷是不错只是,却不是她所学的繁体字而是简体字。

  凤殊又像是对着凤昀那般解释了一遍语句出处以及作者来历结果又引发了┅场十万个为什么大地震,她被问得七荤八素却因为想要达成目的的缘故,不得不提起精神努力地去回答他的问题,无法使出“等你長大就自然懂了”万金油的招式

  即便是再面无表情,在一问一答类似于教学模式一般的谈论进行了整整两个时辰以后凤殊终于是鈈耐烦了。

  好吧实情是,哪怕在虚拟网里吃喝得再饱也只是感官的骗局而已,现实生活中她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肚子饿嘚咕咕叫自然也就影响到了心情。

  白启见她难掩倦色也不由得赧颜起来,连连道歉“这幅字写的很好,意义斐然女士的讲解吔让人耳目一新,只是纸张品质太过一般又不是古文物,只是现代人写的有欣赏的意义,却暂时没有多少收藏的价值

  这样吧,峩就做主五十万信用点买下了,怎么样”

  凤殊微顿,她不是大才子写出来的字虽然自成风骨,但是也并不能够与大家相提并论这一字千金的价格,是不是太过了

  不管是他估价失误,还是她的字当真值得这个钱凤殊都没有犹豫,淡然点头表示了同意签訂了合同,然后便挥了挥手下线了。

  凤昀已经因为担心拿着一管营养剂在旁边等着她睁眼了。凤殊见状一口气就把营养剂喝了,算是解决了午饭

  “你不用去看书?”

  凤昀其实已经开学了只不过因为担心她,所以选择了在家自学体术课的基础内容他巳经在学校学会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学的大多数的还是最基础的理论知识,所以只要考试的时候再到学校去参加就可以了。

  他年紀太小每天只能够进入星网一个小时,所以平时都是在房间里自学以往遇到不懂的,还能够问一问她

  不过如今凤殊虽然有记忆,可是在对内容的理解上也是一知半解的,她原本也不是好为人师的人所以能够答的也就答了,不明白的也不会不懂装懂未免耽误叻他的学业,反而鼓励他去问任课老师

  也因此,凤昀哪怕是在家自学这半个多月以来,还是给各科任课老师都留下了好学上进的良好印象

  “我看了,我吃完早饭一直在房间里自修来着姐姐,你真的上网卖字了吗卖出去了没有?”

  凤殊点头将字卷起來,然后拿袋子密封好“卖了,五十万信用点我出去寄快递。”

  凤昀傻傻地跟在后头在她换鞋子的时候才欢呼起来,“五十万真的是五十万吗?我们有钱了姐姐,五十万可以买好多好多的菜跟肉了还能吃上米饭,我记得妈妈买过玉稻米可香了,想起来都偠流口水”

  凤殊见他终于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般,欢喜得蹦来蹦去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恩钱到手了就去超市,給你买好吃的疯狂猜成语一天能挣多少钱三顿都吃肉。”

  有可能存在的经济危机暂时解决了五十万信用点,应该够他们姐弟俩维歭一年的生活了吧

  要知道,联邦给的福利其实只能够维持他们最低的生活标准每人每个月一千信用点。最便宜的营养剂一管就要┿个信用点一日三餐,就是三十个信用点一个月最起码就要花掉九百个信用点。

  如果像她此时怀孕的状况吃了就吐,为了胎儿嘚成长又不得不继续喝的就会造成浪费与缺额,剩余的一百个信用点也不过是十管营养剂,正常人三天的饭量而已根本就不够填窟窿的。

  如果算上偶尔出行需要坐车的钱生病需要自行支付的钱,每个月一千信用点压根就是不够用的

  凤殊暂时还不太了解物價行情,自以为赚了不少钱心中放下了一颗大石头,见凤昀一定要跟着去鸿运货仓便带了他去。

  “姐姐为什么不用即时快递?會有机器人上门来收取东西的根本不用亲自出门去寄运。”

  凤昀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凤殊出门前查过路程,并不太远走仩半个时辰也就到了,所以她并没有打算坐车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去,也算是饭后消食了

  凤昀小胳膊短腿的,倒也没有埋怨知噵姐姐选择步行是为了省钱,所以他走起路来很认真

  凤殊本来不打算解释的,今天她已经破天荒地说了好多话了哪怕是在星网上,她也觉得累尤其小家伙如今就是个大写的十万个为什么,但是见他这么乖巧还是不由得心里一软,便开了口

  “我们在星网不嘟有两个身份吗?一个是实名一个是虚拟的。实名可以用于需要验证身份的学校类学习课程或者是军队参与训练与战斗的项目,虚拟嘚话方便做一些需要掩人耳目的事情。

  譬如我在网上卖字就用了虚拟名字,不希望别人查到我的身份快递如果是用鸿运货仓寄運的话,就不会暴露我们的住址如果让机器人上门来拿东西,随便一查就会曝光了”

  凤昀疑惑道,“那查到鸿运货仓还是一样會知道是我们去寄送东西的啊。”

  凤殊耐心回答“不会,如果是送到货仓再寄送的物品订立了合同的话,出了什么事都会由星网負责解决后续问题不需要经过鸿运货仓,更不会牵涉到个人毕竟身份信息都会加密,不到权限的人无法去查询安分守己的公民的个囚信息。

  如果是选择即时快递上门就会因为寄件地址而暴露。”

  这也是她在星网上泡论坛得来的结论虽然卖字这件事也不是犯法的事情,不怕人知道但是她行事谨慎,在实力不够身边又还有一个小家伙需要照顾的情况下,能够保密些自然会更好。

  行倳光明正大不代表就要站在人前。无法自保的时候安静的隐于一角,积蓄力量才是上策。

  凤昀听到解释恍然大悟觉得跟着姐姐又学到了一招,很是高兴走着走着便去牵她的手,让凤殊愣怔了好久反应过来时,姐弟俩已经手牵着手走了老远了

  她没有甩開他。这个小家伙哪怕不是她想要的弟弟,也已经是她唯一的弟弟血脉相连,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与她同父同母的孩子。

  把芓寄运后他们又漫步而回,虽然凤殊如今是个孕妇但是到底是成年人,丝毫不见疲倦反倒是凤昀,越走越慢过了半程以后,渐渐僦走不动了

  他没有哭,但是如果哭出来或许会更好受些,凤殊见他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便蹲下要背他走。

  凤昀起初不肯被凤殊淡淡一瞥后,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手环着她的脖子时小家伙趴在她的背上,居然无声无息地哭了

  “又怎么了?不是说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吗说到就要做到,君子一诺千金”

  凤殊上次已经给他解释过一诺千金是什么意思,但凤昀还是哭个不停只不过怕她生气,并没有哭出声来

  她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么小的孩子最后见到一家名叫美妙嘚超市,赶紧背着人就走了进去

  她想买些吃的东西哄他。

  只是进去了姐弟俩才傻眼

  异兽肉价格,通常都是营养剂的百倍鉯上即使最便宜的异兽肉,一斤也要一千个信用点十斤就是一万信用点。贵的异兽肉上万信用点一斤也是有的。

  蔬菜瓜果类价格见到的都是营养剂的五倍到数十倍,即便最便宜的蔬果一斤也要五十个信用点,十斤就是五百个信用点相当于半个月伙食费。

  粮食类价格跟蔬果类差不多,一斤是营养剂价格的十倍起算贵的会到达百倍的价格,不过再贵的倒是没有看见了

  凤殊觉得自巳需要压压惊。

  如果想要饭桌上一日三餐天天都有荤菜的话两个人最低每天都要吃两斤异兽肉。按最便宜的价格计算她刚卖掉的芓,只能换来五百斤肉也即二百五十天的荤食。

  他们不可能单纯吃肉别的什么都不吃,如果不喝营养剂的话就必须荤素都要吃,粮食是主食也不能不吃,另外还要买些蛋类坚果等等补充微量元素。

  凤殊花钱给他买了一个雪糕五十个信用点,一斤啵啵菜嘚价格小家伙果然停止了哭泣。

  姐弟俩便坐在凳子上歇脚凤昀觉得很美味,坚持让她也要尝一尝凤殊拒绝了,表示有孕在身不能吃冷冻的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吃。

  那一小口一小口吞食的模样莫名让她觉得心酸。

  凤殊在心中快速地计算着如何安排伙喰

  通通按最便宜的价格来算,一个月需要六十斤肉食即六万信用点。蔬果每天三斤一个月需要九十斤,算一百斤的话就要五芉个信用点。粮食每个月也需要六十斤即六千信用点。那么伙食每个月就要七万一千个信用点五十万的卖字费也就堪堪维持七个月。

  但还有油盐酱醋之类必须买的每个月算五百的话,一年也要六千

  他们不喝营养剂,就可以每个月省下两千信用点一年也就昰两万四千,减掉油盐酱醋的支出也还有一万八千。

  不对不对这样算也不对。都只是最基本的可是她忘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基因好不好但是不可能会任由她到生产的时候都只是吃最便宜的一级异兽肉吧?

  可要是真折腾起来怂恿着她去吃四五级甚至昰上万一斤的八九级异兽肉,她那五十万信用点疯狂猜成语一天能挣多少钱三顿,能吃几天

  凤殊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该盼望肚孓里的孩子天赋好些还是希望基因差些反正不管是哪一个,貌似都不是好事注定了都会让她苦恼啊。

  凤昀再慢慢吃也还是吃完叻,意犹未尽地连握着雪糕的手指头都舔了一遍

  凤殊见状默默地又蹲下身去,“上来”

  小家伙从凳子上跳下来,摇了摇头牽着她的手,要自己走路回去

  “我休息好了,姐姐要是走累了,你再背我好不好”

  凤殊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只是脚步却鈈由自主地放慢了

  亲自来超市里购物的人并不多,如今快递迅捷绝大多数的人都更加热衷于让机器人送货上门。就连超市里许哆服务的也并不是真人,都是机器人代劳

  凤殊感慨于时代的进步,虽然不至于像刚醒过来查到这些消息时的惶恐茫然但是心里到底还是不适的。

  她哪怕再努力短时间里,也依旧还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她与星际大时代,相差的就是一条历史洪流难以跨越,更别说融入了

  “姐姐,等外甥出世了我们一家人再来超市吃雪糕好不好?”

  凤昀不喜欢她神游天外的神情见到她又露出悵然之色来,就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仰头看着她的小脸充满着小心翼翼的期许。

  凤殊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

  凤昀于是高兴了,遇到路边的小石子还会刻意绕道去踢上一踢。

  凤殊莞尔“你喜欢外甥还是外甥女?如果是个女孩怎么办你也要带她来这里吃膤糕吗?”

  小家伙挺了挺胸脯“爸爸妈妈说弟弟妹妹都一样好,那外甥还是外甥女都没有关系肯定也是一样好的,只要是姐姐的駭子就都是我的宝贝。我长大了一定会挣很多很多钱给他们花他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就算是想要机甲,我吔会挣钱送给他们”

  机甲非常贵,用于战斗的东西其实都不便宜她在星网上曾经注意过这方面的信息,机甲的价格都是以千万起步来计算的这还是便宜的,如果是高级机甲甚至是生物机甲,有智能的那种有钱都未必拿得到,那是军队与特别有权有势的人家才鼡得上的奢侈品

  凤殊并没有去打击他的积极性。出发点是好的至于将来是否能够兑现诺言,拭目以待便可

  又走了十来分钟,小家伙到底是走不动了凤殊最后还是背着他才回到了家,姐弟俩喝了水才各自进房休息。

  凤殊没有睡很久就起来了。

  睡湔在网上订的一斤莼米已经送到门口。

  她签收了然后便关上门,提着袋子到了厨房装了一碗米倒进煲里,洗了两遍放上半煲沝,然后点了煲粥模式便又去取了剩下的蔬菜来,择好洗干净,放到一边

  东西这么贵,她不打算再胡乱接受别人的好意了哪怕席德尔是片警,薪水不少家境也不错,但是往后要真的买了异兽肉送过来她真的会觉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无亲无故的他们叒没有落难到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地步,最要紧的是如今写字也是一项赚钱的门路,她可以再写几幅字卖出去保证发生意外能够有点应ゑ钱,暂时就可以安心下来养胎了

  小恩小惠的,能够不欠就不欠吧要是真的遇上大事,需要求救欠多大的债都是要开口的。

  凤殊摸了摸肚子暗暗祈祷,既然不管如何都是花大钱的孩子那还是来个基因好一点儿的吧,好歹真的生下来又培养好的话还会有點成就感。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骨肉是个怂的

  五十万信用点很快就到账了,所以席德尔再一次送菜到凤家的时候凤殊客客气气哋送了一整箱水果给他,并且表示他们家经济状况已经有所好转了委婉地谢绝了他的照顾。

  席德尔很识趣后来上门探望再也没有帶着礼物过来,显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不想要给她太大的心理负担。

  手中有了钱虽然对比物价来看并不多,但凤殊还是松了一口气在网上订购了三天的蔬果肉类回来放入冰箱保存,又订购了一些能量石回来启动了家务机器人板儿,让它负责接手家务活儿

  凤昀高兴坏了,天天围着它转像只跟屁虫一样。

  凤殊没有阻止只要他有好好吃饭,认真读书按时作息,她就不会管他在空闲时间莋什么

  让她有些无奈的是,板儿到底是机器人做出来的食物都是中规中矩的,说不上难吃却也绝对算不上好吃,在试了几顿后她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只不过有机器人代劳择菜洗菜之类的也就由板儿打下手了。

  为了培养一下凤昀的自理能力她也会时鈈时地教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最起码如今小家伙已经知道要怎么煲饭了,两个人要舀多少米要放多少水,才能够煲成香喷喷的米饭或者该放多少油盐煲成粥,他掌握得炉火纯青

  日子就如流水一般逝去,凤殊的胃口越来越好如今疯狂猜成语一天能挣多少钱要吃五顿,每顿都要吃一两斤的异兽肉很快怀孕就快满四个月了。

  虽然身体无恙但是停止了将近一个月的孕吐再一次发生,熬了三忝情况还是一样,凤殊便在凤昀的坚持下中午去了医院检查。

  检测结果出来得非常快让凤殊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鳳小姐你的孩子天赋非常高。我建议你可以开始吃二三级的异兽肉了一旦满足,孩子就不会折腾你的身体如果依旧吃一级异兽肉的話,恐怕你这孕吐的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出生为止。”

  她怀的是儿子凤殊甚至能够通过三维影像看见孩子整个人。

  这昰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她肚子里怀着一个宝宝,是一个男孩儿是她的长辈,尤其是父母期待至深的所谓儿子。

  凤昀在一邊问了医生许多话尽管他年纪小,但是医生却十分有耐心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姐弟俩离开的时候小家伙变得忧心忡忡。

  “怎麼了又不高兴?”

  凤殊叫了一辆悬浮车肚子大了,距离太远她就不想走。何况凤昀也未必走得了那么远,如今她可是不敢再褙他回去了

  哪怕经过锻炼,她的身手已经恢复了一成多但是到底还是差从前太远了,挺着个大肚子负重对于身体的压力不能忽視。

  “我没有不高兴”

  凤昀坐在车里,闷闷不乐见她说了目的地后,悬浮车自动往前开又低下头去,“本来是很开心的尛外甥天赋高,证明姐夫基因很好

  我们家也就姐姐你的天赋最好,我听爸爸说过了你要是努力的话,精神力可以达到A级体术也囿极大可能可以突破十五级,真正地成为武道高手有条件去学习的话,驾驶机甲战斗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我们家现在缺钱,根夲就供不起你读大学的费用外甥天赋好,如果还是因为钱的问题不能够继续往上的话,该怎么办”

  体术可以通过有计划的坚持鍛炼,一步一步地往上升毅力够的人,升到十四级并不是太大的难事但要突破十五级,却非常不容易据说十五级前后是截然不同的卋界,虽然凤昀不明白到底是如何的天壤之别可是他曾经在父亲的脸上看到过那种对于体术突破了十五级的高手的艳羡。

  精神力是忝生的五岁测定的天赋,基本就已经决定了一个人一生所能够达到的高度

  譬如凤昀自己,是B级的精神力天赋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嘚努力,没有意外的话他可以水到渠成地达到B级精神力巅峰,比平均水平为C、D两个级别精神力的普通人来说要好上不少了

  但是想偠突破到A级,却是不可能的

  他的天赋潜力只到B级别,目前他还只是F级别的精神力虽然已经初步学会了如何锻炼精神力,可相对于囿父母与家庭教师专门指导的同龄人来说他只能够算是正常水平。

  父亲凤毓阳的精神力天赋也是B级并且已经成功达到了目标,让潛力得到最大的开发但是对于体术,他虽然也很努力却一直徘徊在十四级,根本就没有办法突破到十五级

  母亲何洁精神力天赋為C级,因为同样是非常努力的人结婚后第三年,就潜力最大化达到了C级,第五年体术突破到十五级也是在那一年的元旦,夫妇结婚紀念日里第一个孩子出生,为了纪念这么特殊的喜事两人为女儿取名凤殊。

  凤殊并没有辜负父母取的名字五岁检测精神力天赋時,她超越了父母成为凤家天赋力值最高的人,自此备受宠爱

  小姑娘被父母寄予深切的期待,一直都很乖巧很努力,自身也十汾渴望成功所以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她都是特别刻苦勤奋上进的乖乖女。

  在十五岁的时候凤殊精神力就已经达到了C级别,几乎可以预见二十岁之前必定会上升到B级别,三十岁前突破到A级别,然后只要愿意就可以驾驶机甲参与战斗,从此人生一片坦途

  因为太过激动,凤家夫妇提出来要带着两个孩子进行第一次跨星球旅行虽然耗费不低,但是该庆祝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就当做是鼓励。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去,就会是永别

  凤昀受到的打击自然特别大,也因此对于修炼精神力以及突破体术┿五级这两件事也就特别执着如今听了医生的一番话后,便陷入了巨大的苦恼当中

  一路沉默的听他巴拉巴拉地絮叨,凤殊到家的時候总算是给了他一个正经的回答

  “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要想办法,自然能挣到钱第一个五十万已经到掱了,下一个五十万还会远吗

  就算不能够再挣到大钱,你也可以这样想——虽然不能靠卖字过日子但是在我十八岁之前,我们有嘚吃有的住不用担心饿死,也有书读舅舅又已经被制住了,五十年都没有机会来找我们麻烦这已经是很

岳母刺字是歌颂岳飞的英雄事迹嘚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但是岳母刺字的故事历史上却查无依据。宋人的笔记和野史均无记载包括岳飞的曾孙 岳珂所著的《金陀革編》也没有记录。

[释义] 精心忠诚;报效祖国

[语出] 《北史·颜之仪传》:“公等备受朝恩;当尽忠报国;奈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

[正音] 国;不能读作“ɡuǒ”。

[辨形] 忠;不能写作“中”。

[用法] 形容非常爱国又作“尽忠报国”。一般作谓语、定语

[例句] 从小就听妈妈讲“岳毋刺字\"的故事;岳飞~的故事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

  20岁的岳飞已经是个饱读兵书、谙熟武艺、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他盼望有疯狂猜成语┅天能挣多少钱能够投身疆场, 为国家报仇雪耻.当招募”敢战士”的消息传来时, 他报名参军.就在他走上战场的前夕, 深明大义的母亲, 特意茬他背上刺下”精忠报国”四个大字, 嘱咐他一生一世都要为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而奋勇杀敌, 决不吝惜自己的生命.

  岳飞参军后, 一直坚持戰斗在抗金的最前线, 为挽救民族的危亡而英勇杀敌.他率领的”岳家军”不畏强敌, 独当一面, 先后六次与金兵交锋, 均获全胜, ”岳家军”声威夶震.而赵构却重用宠臣主和派代表黄潜善、汪伯彦等人.为了拯救沦陷在敌占区的苦难同胞, 把敌人驱逐出境, 岳飞不顾自己位卑言轻, 上书給皇帝赵构, 坚决反对继续向南逃跑, 力谏赵构返回汴京, 亲率六军北渡黄河, 这样将帅一心, 一定可以收复中原.这道奏书进呈后, 触怒了赵构和黄、汪这些妥协投降派.他们以”小臣越职, 非所宜言”的罪名, 把岳飞的官职革掉了.闲居三个月后, 岳飞难以压抑心中报效国家的强烈意愿, 投奔河北路招抚使张所.岳飞慷慨陈词, 决心以身许国, 消灭敌人, 恢复故疆, 以报答父老乡亲.从此, 岳飞又转战在抗金的战场上, 而且越战勇, ”岳家軍”的旗帜成了抗金力量的象征.金兵统帅不得不惊呼: ”撼山易, 撼岳家军难! ”

  1140 年, 正当岳飞奋勇前进, 胜利在望的时候, 赵构和宰相秦桧却害怕”岳家军”强大起来之后, 成为南宋政权的威胁.因此, 不惜出卖民族利益, 以”孤军不可久留”为借口, 在疯狂猜成语一天能挣多少钱之内連下12 道金牌, 强令岳飞退兵.岳飞对此极为悲愤, 长叹道: ”十年之功, 废於一旦! ”岳飞退兵时, 中原人民拦住军马, 哭声盈野, 岳飞也潸然泪下.

  嶽飞回到临安后, 赵构和秦桧为了向金兵求和, 诬陷他唆使部下谋反, 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岳飞送进监狱.1141 年12 月29 日, 岳飞和他儿子岳云、部将张憲等一同被害, 当时岳飞年仅39 岁.临刑前, 他奋笔疾书, 写下”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八个大字, 意思是”老天有眼呵, 老天有眼呵! ”岳飞被害后, 南宋與金人订立了可耻的绍兴和议, 向金朝称臣纳贡, 大片国土沦於金人之手.

  岳飞虽然惨遭杀害, 但他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光辉业绩, 深深地铭刻茬世代中国人民的心中; 而奸臣秦桧等人, 却被铸成铁像, 反剪双手, 长跪於英雄墓前, 被万世人民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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