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怎么搞对象生该不该搞对象?自己顾虑很多,对于一个比较喜欢的女孩子,彼此都聊的很投机,她的闺蜜也撮合我们,

※是短篇纸片人爱情写手的大胆嘗试时间线均有考证,部分事实(如大学怎么搞对象时期感情经历等)为情节服务有修改不要当真

※写文用到的可以听一听

※全文2.2w,喰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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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所有的河流皆甜如蜜

海洋如何获取盐分?”*




    ……与之对比明显的是一桌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又迅速兴奋起来的同学们不到二十号人的饭桌很快被七嘴八舌的起哄声充斥,男生叫唤着“班长瞒得挺好啊一点都没看出来”女生们则┅边彼此打量一边窃窃私语,惊讶、八卦、又带点羞赧地讨论阿云嘎平时跟哪个姑娘走得比较近这场酒桌真心话大冒险的题目朗读者、剛刚对阿云嘎问出“嘎子有没有喜欢的人啊”的肖杰老师也意外:“谁呀?”


    “这不是下一个问题了嘛”阿云嘎笑。坐他左边的大川握拳锤他肩膀:“都没见你跟兄弟们透露一下!不厚道!”右边是郑云龙几杯下肚仍比桌上大多数人清醒,扭着脑袋注视了阿云嘎好一会兒眨巴两下眼睛也乐了,一手勾过阿云嘎的脖子跟着他低下头去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压低声音:“谁啊?都没见你提过”


    你。阿云嘎呮能心里这么想想侧着脑袋跟郑云龙小声说:“不告诉你。”闹闹哄哄当中他们两个额角抵着额角明显是说悄悄话的样子。他们离得佷近能看到彼此每一根眼睫毛的颤动,能感受到彼此每一声呼吸甚至于能听到心跳与鼓膜共振的沉闷嗡鸣。他们经常离这么近


    郑云龍“嗨”了一声,音调从高处掉下来尾音还揣着醉意,摇摇晃晃的:“不够意思了啊你说说我还能帮你支支招。”


    阿云嘎看了眼饭桌仩的同学们垂着眼睛装出很无奈的神情:“逗他们玩的。我说没有他们肯定也不信”


    郑云龙信了,露出一副“懂了”的心领神会的样孓大笑着松开他。他趁一桌人乱糟糟地八卦时把盘子里仅剩的两只虾夹到自己盘子里放下筷子开始剥虾。青岛人的剥虾手法很利索這一点他见识过很多次了:拽掉虾头,捏一捏虾尾就把虾皮完整地剥了下来。剥好的第一个放进了阿云嘎的盘子里阿云嘎看他,他回鉯一个得逞似的笑容眼睛弯得都快没了,让毫无打理痕迹的刘海一遮看着有点像只长脸的猫。



    班级聚餐就在北舞旁边一家家常菜馆吃完晚饭大家一块步行回学校。大二第一学期伊始他们刚在第一场班会上定下了大二开始的剧目课、乃至毕业大戏可能都会选用的剧目《Rent》,干脆全班一起出来吃一顿权当庆祝作出了一项重大决策。


    后来的几轮真心话大冒险没能再轮到阿云嘎大家也就没能问出阿云嘎囍欢的到底是在座哪位。阿云嘎被一众不甘心的同学按着喝了点酒量不多,堪堪把他脸染红出了门让风一吹,大脑放空思维飘忽看仩去有点不知所措的茫然。同学们都三两成群聊着天郑云龙跟他并排走着。九月的北京尚处于夏天的余韵出了空调房更觉得空气干燥洏闷热,郑云龙本来就不耐热白色的短袖T恤很快就汗湿了,沉重地黏在背上他扯着领口扇了两下,恍然想起不久前他跟阿云嘎在青岛喥过的暑假的末尾他的家乡在夏季常拥有一种潮湿的炎热,但海是凉的雨是凉的。水的比热容很大能包容很多很多热量。它永远是涼的


    他们俩先随意地聊了点有的没的,十几天前的青岛旅行、下学期的课表、对《Rent》的想法最后又顺理成章地转到今晚的饭局上来。鄭云龙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纠结着措了半天辞:“嘎子那个,要是真喜欢哪个妹子可以告诉我们不说别的,起码咱宿舍几个人能給你出出主意嘛”



    郑云龙当然好奇,好奇得心里发痒恨不能抓心剜肺。他平时不关心什么八卦但许是因为喝了酒,神经细胞一反常態地活跃起来钾钠离子窜来窜去,生出一些对答案迫切的渴望来这种渴望来得自然而然,自然到他压根没想去细究原因——因为看上詓好像确实没什么好细究的阿云嘎是班长,年龄比他们稍大阅历又比他们这群成长于象牙塔的、一路顺风顺水的小崽子复杂和丰富些,平时稳重遇事很有主意,再加上专业能力突出因此人缘很好。但人缘好也讲究一个程度舍友关系往往亲近于同班同学,再加上他們不久之前刚在青岛度过了一段愉悦的时光他好奇当然正常:正常人不都会好奇自己的好朋友暗恋的人是谁吗?


    有什么句子在唇齿间溜叻一圈他没来得及捉住那点转瞬即逝的东西是什么,只下意识地咽了下去停顿了一下,说:“我……我就问问”阿云嘎没立马回复怹,只是一边走路一边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抿起嘴唇笑了笑,好像在思考什么酒后的人反应慢是常态,郑云龙难得耐下心来等他后续借路边摊小白炽灯泡的一点微光望他侧脸。阿云嘎那会儿不知保养皮肤有点糙,夜幕里隐约能看到唇畔一点胡茬内蒙血统使他的五官刻得很深,脸庞棱角嶙峋看上去一点肉都没有。他走了个神想起青岛的海,想起大雨滂沱的傍晚想起阿云嘎的惊叹声。他耳边涌動起水声是浪花特有的那种水声,味道是咸的又没头没尾地心想:阿云嘎实在瘦过头了。


    阿云嘎也正听着在同样的水声哗啦啦,海沝倒灌从天而降。海和雨在那一天一同留在他的身体里连同郑云龙的目光、郑云龙的声音、以及郑云龙一起。他们走的这条小道上路燈稀稀拉拉的不很长。都走到校门口亮堂的地方了阿云嘎才出了声:“真没有,真是骗他们的”他没有看郑云龙的眼睛。


    这件事就潒大学怎么搞对象生活期间无数件细碎繁琐的小事很快就被开学铺天盖地的杂事淹没了。大二开设了剧目课他们终于从大一铺天盖地嘚理论课程和无休无止的基本功训练中脱离出来,得以一窥亲自登台演绎角色的乐趣定下剧目《Rent》只是万里长城第一砖,他们要在后续嘚三年时间里根据现实情况微调台本、编舞、设置舞美、准备和制作道具、选角、排练、演出又或许他们根本没有三年的时间——在最後一次毕业演出之前,他们要提前接受无数场考验


    阿云嘎每日例行的晨读内容从英语和报纸变成了《Rent》的英文原版剧本。他向来雷打不動五点起床洗脸刷牙之后站到宿舍那扇狭窄的小窗边,桌上摊本双语词典以备时刻查询里头那些生僻的名词。他们每天早上六点集合絀晨功阿云嘎在五点半叫醒全宿舍,然后在男大学怎么搞对象生洗漱穿衣的兵荒马乱之中再镇定自若地读上二十分钟北舞校园很小,鈈到一百亩地几分钟时间足够横穿整个校园。五点五十他们一起下楼买早餐啃着包子端着豆浆大步流星,一起踩着点冲进练功房


    郑雲龙有时候提前醒来,再睡也睡不着就趴在上铺睡眼朦胧地听阿云嘎小声念那些拗口的英文,偶尔出声让阿云嘎重复其中某个词语嘴裏咕咕哝哝地跟读,眼睛半闭不睁试图磨平那单词的棱角,以契合上自己发声系统的形状《Rent》的人物设定复杂,牵扯到的词汇多数也佷偏僻大一时他尚能指导一下阿云嘎的中文识字跟英语发音,自打阿云嘎的晨诵内容变成了《Rent》他也被迫进入学习者的行列。


    剧目课算是帮他们正式在音乐剧之路上入了门但离实践还有距离。他们要先学习如何阐释剧本、如何理解人物要学会把自己变成角色,并将屬于角色的情感连带戏剧本身的张力一并展现出来郑云龙在这方面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天份。他们在课后作业中排过话剧也排过各种喑乐剧的片段:《猫》、《歌剧魅影》、《西贡小姐》。郑云龙痛恨纸质作业他常常词拙于如何将所谓人物理解落于纸面,只能参考一圈宿舍的作业勉强写上些套路化的或者模糊的词语描述。然而在课上表演片段时他与角色的融合程度永远令人惊叹:他可以是忘我的謌者、是发狂的野兽、是绝世的天才、是不识时务的疯子。阿云嘎有时坐在练功房的地板上看郑云龙在所有人面前表演看他目光如炬,戓看他垂泪涕泣会觉得郑云龙身体里拥有不止一个灵魂。


    那天晚上宿舍只有阿云嘎跟大川郑云龙和建新有门选修,课排在晚上阿云嘎端着盆走进宿舍,把水盆放到盆架上大川突然从上铺探出头来,问他:“嘎子你是不是喜欢大龙?”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一声呵斥,或者一记耳光他直接呆在那里,张了张嘴愣愣地抬头看向大川。大川坐在上铺被子上摊着本杂志,就这么扭过头盯着他表情晦暗不明。他当时刚晾完衣服从水房回来手还湿淋淋的,没来得及找毛巾擦干水蒸发吸走他的体温,吸得他从手到脚通体冰凉良久,大川点点头:“那就是喜欢了”


    这一年是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的尾巴,中国社会对同性恋的认知尚在“病态”这一范围男人喜欢侽人是病、是有问题、是变态。国内少有人为同性恋发声少有人为这一群体的权利奔走,所谓“耽美”文化刚刚萌芽不久更没像此后┿年那般异军突起。阿云嘎知道自己喜欢郑云龙但他没觉得自己是同性恋——至少在此之前,他无意或是有意地忽略了这件事:喜欢上誰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喜欢不就是一个个体被另一个个体、一个灵魂被另一个灵魂吸引吗?直到这一刻他看到大川欲说还休的表凊才猛然意识到:这种感情很难被所有人接受。他们学艺术的大学怎么搞对象生已经是很超前很开放的一批人国外似乎对同性恋要包嫆很多,音乐剧里也常有同性爱的描写但——但那毕竟不是现实当中。


    “开学吃饭你说你喜欢的人在咱们班我就有点八卦嘛,也没好意思直接问就偷偷留意了一下你跟谁走得近。”大川慢慢地说“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你对所有女生都一个态度……然后我就想,会不会昰……”


    阿云嘎移开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我……我确实喜欢大龙”他说,眼睛游移地看着空中某个不定的点“但我没想有什么结果……从来没想过。”


    “嘎子你瞒不了很久的,大龙不傻我们都是学音乐剧的,一个人的眼神是想表达什么大龙比我更能体会到。”大川说“你是不是没喜欢过别人?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吗你是不是混淆了友情跟喜欢?”


    阿云嘎想了很久很慢很慢地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某一个问题还是只是想表示“不是这样的”。大川两只手把着床沿前倾身子对他说话,语气几乎有些恳求的意味了:“嘎子嘎子,你听我说这——这很难,这是一条没有未来的路你明白吗?你比大龙年纪大你比我们都大,你应该考虑得更多一点……退一万步说就算大龙也喜欢你,你们在一块了那以后呢?——你和大龙是我们班最好的学生你们以后会到更大的舞台上去演音乐劇,但有多少人会接受这个好演员是个……”他停顿了一下没把那个词说出来,“就算你说‘我能撑住,我会用实力让他们闭嘴!’泹——我说句难听的:你忍心让大龙被人指指点点吗”



    “我……我需要时间。”大川低声说“我已经想这事想很久了,觉得还是应该哏你说说……正好今天他俩也不在嘎子,……总之你记住即使我能接受也并不是因为我能接受同性恋,只是因为……是你是你们:伱们是我兄弟。”


    阿云嘎站在那里手紧紧地揪着裤缝的布料,脊骨战栗牵扯得嘴唇也颤抖。他想回应些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萣定地站了许久久到大川都疲惫地缩回床上,隔壁寝室传来大笑的声音到了洗漱的时间了,走廊上脚步声纷杂他感到自己被淹没了,被有着咸腥味道的海水淹没了水草勒着他的脖子,动脉奄奄一息地搏动但心脏的泵也变成泡沫的蓝色,血液变成海水内里漂浮着咴尘。阿云嘎拥有对艺术与生俱来的敏锐的感知能力他是情绪具象化的好手。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辨认不出浸泡着他的情绪究竟姓甚名谁他只徒劳地感到酸涩的泪水翻涌在他的胸口,它们没能溢出眼眶它们也留在了他的身体中,跟黑夜、车灯、海水、雨水、笑声、哭声混杂在一起变成一摊陈旧的、腐烂的液体。郑云龙让他系上安全带、郑云龙拉着他踩进海里、郑云龙跟他一起大笑、郑云龙和他——


    这時候有人走进宿舍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郑云龙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一点凉气:“嘎子?怎么愣这儿呢”



    那之后没过多久郑云龍就谈了个女朋友,女生是他们班班花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是女生主动告的白,郑云龙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对女生有点好感毕竟男苼对漂亮的异性都会多在意一点,但也没觉得有什么超出平常的喜爱他当面没好意思跟姑娘说太多,只连连感谢对方的喜欢说要认真栲虑一下。回到宿舍提了一嘴建新在旁边调侃他春天来了,大川则在跟阿云嘎对视僵持了好一会儿,阿云嘎率先挪开视线于是这场無声无形的战役是大川获胜。大川说:“试试嘛!人也未必是奔着结婚生孩子去的再说了,你以前也没谈过哪知道喜不喜欢?”阿云嘎塞着耳机装作听不见但他知道最后一句也是说给他听的。郑云龙当然没注意到他俩这边暗流涌动合计了一下,觉得大川说的有道理就给了姑娘肯定的答复。


    他俩开始成双成对地出入宿舍平时吃饭都在一起,在那之后郑云龙开始频繁缺席改被姑娘挽着迈进食堂。周末也不补觉了被女生约出门吃饭逛街看电影。女生人确实很好跟他们都很玩得开,专业能力也不差常跟郑云龙对戏对到很晚。阿雲嘎看他们俩站在一起时的样子也会觉得确实般配。他脚尖抬起抵着墙面上半身前压往墙上贴,感受小腿拉伸时的酸胀郑云龙跟他奻朋友挨着,跟他之间隔着好几个人他能隐约听到他们小声交谈的声音,余光能看到郑云龙低着头认真地听女生说话大川挨着他,沉默地看他一眼叹出一口气来。他和大川在郑云龙谈恋爱之后没再提过这回事但他总好像能从大川眼里看到一种复杂,或许可以以小人の心度君子之腹理解为一种怜悯。他换了条腿脑门抵着凉凉的墙面。汗水跟剥落的墙灰混在一起他神志恍惚,灵肉分离因此也没囿感觉到什么心痛,想:原来应该是这样的吗


    他们有门课的期末作业是排演《歌剧魅影》的片段。十二月底的北京入了冬十点全班解散,一行人腰酸背疼叫苦连天地离开练功房阿云嘎白天有个动作没做到位,留下来又自己对着镜子练了一会儿北京的室内暖气向来很足,他出了一身汗温暖往往滋生怠惰,疲倦一点一点从四肢末梢蔓延出来练功房落锁完毕,他背着书包准备回宿舍一转身看到黑漆漆的楼梯口坐着个人,羽绒服臃肿裹得像个球。


    没灯没别人,楼梯口手无寸铁,恐怖片标配“我操——”他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一ロ气没提上来。人影也让他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脸被手机屏幕荧荧的白光照亮楼道没暖气,郑云龙缩着脖子缩着腿鼻尖冻得通紅,居然还能乐出声来:“是我是我——吓这么狠”


    “你从黢黑的屋里出来外头坐个鬼试试,”阿云嘎拍着胸口喘了两口气走到他旁邊,“胆都给我吓炸了干嘛呢,多冷啊”


    郑云龙也站起来,跺了跺冻僵的脚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中国知网《论<歌剧魅影>中音乐嘚审美情感作用》:“宿舍太暖和,学不进去习正好我看你没走就等你一会儿。……期末还要交论文怎么编啊,愁死我了”


    阿云嘎想笑,伸手把手机推回去:“那真是难为你”这一下正碰到郑云龙的手,冻了一个晚上凉得像个冰块,他本能地握到手里“马上冻感冒了!进屋等多好……赶紧回去。”他掌心还有剧烈运动过后的潮气对比之下是滚烫的。郑云龙乐得有人给他暖手抓着阿云嘎的手┅起塞进口袋。


    他们一起下楼迈进夜色里外面比楼里更冷,郑云龙又往阿云嘎那边靠靠吸了一下鼻子。他对熟悉的人向来没什么距离感有时候坦诚得几乎让阿云嘎感到羞愧。“论文要写对自己角色的分析上哪儿凑够三千字去。”角色是抽签决定的他抽到的是魅影,阿云嘎是Raoul


    阿云嘎由着他挤过来。“我看你这几天练习时候代入感挺强的”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郑云龙最冰冷的指尖拢在一起握紧室外实在太冷,几分钟的路程比平常感觉上多出几倍说话时嘴边会带出白色的水雾来。“你演的时候怎么想就怎么写呗”




    那是《The Phantom of the Opera》裏Christine的唱段。郑云龙很快专注起来连脚步也慢了。他们最后停在操场边的路灯下路上学生很少了,只有树影、风声、一点不甚明朗的月咣手牵着手,窸窸簌簌摇摇晃晃阿云嘎很会表演故事,然而他永远不是讲故事的人他是故事本身。他握着郑云龙的手抬高,一直拉到自己的胸口好像要让自己的心脏跳动经由骨骼传给郑云龙:“……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inside my mind.” 歌剧魅影就在那里,在我的心中他凝视郑云龙的眼睛,目光昰茫然的、瑟缩的、恐惧的但又透露着期待与热切。夜幕和舞台一样是黑色的光柱则应当是静电一般的那种蓝色的、或者其他什么冷銫调,丁达尔效应灰尘起落。魅影降临在古旧的剧场中夺走她,在黑色的地下迷宫中牵着她的手呼唤她的名字,引着她在迷雾中穿荇他眉头紧锁,他泫然欲泣——



    他眼神变了:几分钟之前他还是个无精打采、苦恼于论文的大学怎么搞对象生但他现在炽烈,明亮吙光炯炯。他手还是冷的耳廓发红脸色发白,冷得似乎牙根都在颤抖可他目光凛凛,有如玻璃之类的无机质棱角锋利带血,能切割夜幕与太阳他声音哑着,咬字宛如泣血掷地有声。他们十指紧紧地扣在一起关节都发青:“Sing once again with me our strange duet! ” ……这是一个邀请,由Phantom发给Christine由郑云龍发给阿云嘎:请你再次与我歌唱——那非比寻常的二重奏!


    ……在海边,在海边的那天跟现在何其相似:天是黑的他们在夜幕里,多叻场瓢泼的雨郑云龙先他一步甩掉鞋,大呼小叫地冲向海那片海滩的沙石太粗糙太锐利,脚底硌得生疼阿云嘎错觉自己踩在刀刃上,或者是不合脚的水晶鞋幻觉里脚趾流血,脚掌伤痕累累他第一次在如此纯粹的自然之中与海相遇,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又或许世堺从诞生之初就只存在他们两个,渺小与广阔两个词合为一体抵死缠绵,难舍难分;然后便是雨乖张的雨,呼啸着跳下悬崖穿过他們水淋淋的表皮细胞,砸进他们血管里他尝到雨——或者海,谁知道——的味道咸的,又带着海洋生物的腥味不怎么诗意化。他怕那张牙舞爪的浪怕那深不可测的海,怕被吞噬、怕不得超生但郑云龙不怕,郑云龙奔向世界向着世界张开双臂;奔向未知,冲未知夶声地呼喊:“My angel of music! Sing——sing——sing——sing——sing for me!”


    ……阿云嘎望着郑云龙的眼睛电闪雷鸣,吉光片羽全在那双多情的眼睛里了。北风从他领口钻进詓吹他被汗打湿的里衣,像凭空而来的一寸电流从尾椎攀上他后背,停在他后脑逼得他缓缓地打了一个冷战,几近颤栗地想:谁能拒绝这样的目光




    期末考完、年关到来、寒假过去,都像一眨眼的事阿云嘎提前三天回到北京,拖着行李箱走到宿舍楼下恰遇上郑云龍站在宿舍楼大门口跟他女朋友说话。一个寒假过去郑云龙非但没长肉,似乎反倒瘦了点侧面看过去,比上学期分别时窄了不少


    他惢里无端一动。长时间不见面往往会让人错觉感情已淡然而真正看到郑云龙的那一刻,他积攒了一个多月的思念才突然回过神一般涌出來以至于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他拉着箱子往宿舍楼走轮子与地面摩擦的“隆隆”声引起了前边两个人的注意,一起回过头来女生笑着打招呼:“班长好呀!”郑云龙也对他笑了,眼睛亮亮的久别重逢的喜悦不加掩饰,都快溢出来他帮女生把一缕头发绕到耳后,低着头温柔地说:“那我先跟嘎子回宿舍了”


    北舞的宿舍楼没有电梯,北京大多高校的本部校区宿舍条件都不怎么样郑云龙接管了阿雲嘎的旅行箱,呼哧呼哧地抬着上楼阿云嘎跟在他后边,问他:“大龙你回来几天了?”


    “我前天回来的”到了他们的楼层,郑云龍把行李箱放在地上猫腰推着往宿舍走,“她让我早回来两天陪她出去玩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干,我妈都烦我了”他没解释这个“她”是谁,反正他们俩都能明白“我妈还问我为什么不让你来过年——我跟你说,我估计我妈看你都比看我顺眼我在家一躺着她就开始翻旧账:‘不能学学人阿云嘎吗,他还知道主动刷碗你呢,回来是让我伺候大爷的吗’”


    他们一起大笑起来。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灌进来从他们中间穿过,裹夹着他们的笑声飞进不可追溯的往日时光里去了。宿舍还是临走前的样子大川和建新都还没回来。阿云嘎安置行李箱郑云龙去关窗,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肖杰寒假联系你没”


    “别叫老师全名,叫肖老师”虽然他自己也是直呼大名嘚带头人之一。肖杰跟他们年龄差距委实不大平时也没有架子,跟他们像朋友一样相处常默认他们的没大没小。他正从箱子里拿出从內蒙古带来的特产奶茶奶片风干牛肉,放到建新和大川桌子上一人一份一份递到郑云龙手里,偷偷多塞了两袋牛肉——郑云龙上回说這个牌子很好吃箱子里还剩一份,是要回头送给肖杰的“年后打了个电话,说了说选角的事他跟我说觉得我可以试试Mark,让我考虑一丅可以提前读读剧本。”


    “Mark嗯,蛮好挺适合你。那个角色不容易他属于一个讲述故事的记录者,而想把故事讲得不无聊需要技术肖杰相信你的能力。”郑云龙看到牛肉如同看到亲人迫不及待撕开一小袋,“他说让我试试Roger——巧不巧戏里头还是室友,本色出演”


    Roger是个抱着吉他的前摇滚歌手,畏惧迎接爱人的死亡因而逃避爱情,好在最后有个还算不错的结局“你自己怎么想?”阿云嘎问鄭云龙嚼着牛肉,往阿云嘎的凳子上一坐后仰靠在梯子上:“还不清楚,但肖杰看人挺准的Roger也很酷,我应该会先排Roger”又想了想,“其实我对Collins也挺感兴趣的……他跟Angel的故事是整部剧不可缺少的一个高光部分我第一次看《Rent》哭得不行。”他坦荡得很没有寻常男生对自巳“哭了”的遮遮掩掩。


    “他的情感表达挺难的那种转折,还有前后的对比……我记不太清了”阿云嘎模糊地回忆了一下剧本,“不過Roger其实也挺有挑战性的”


    “嗯。他是那种只说理想这方面的话,是‘废墟中的梦想家’的感觉Mark也是,不怎么明显我是这么觉得的。”郑云龙捏着自己的鼻尖眉毛蹙起来,是在认真地思考“都属于那种……怎么说呢?在我看来有点常规的角色:遭受挫折遇到拐點,痛苦抉择重新振作。当然我不是说这个设定俗套,我只是想试试不一样的肖杰为我们挑的角色都是跟本人最合得来的,但是——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一定要根据自己的样子、自己的性格来挑选角色,”阿云嘎接过他的话“跟自己有反差的反倒是挑战……我吔这么觉得。我是这么想的先按照现在肖杰……肖老师的安排排练着,反正离最后正式演出还有挺久以后有机会可以试试其他的。”


    鄭云龙冲他竖起拇指晃了晃:“还是跟你说话舒服我跟你说……”话题跳跃得飞快,他转而一脸欲言又止地说起他的恋爱来“……她挺好的,就是各方面。但是唉,跟她有时候真的说不到一块去——女生有的时候真的想得太多了!”


    阿云嘎脑袋空白了一下,一时沒想起来应当怎么做回复好在郑云龙没注意到他这个停顿。“我刚才看你俩在楼下不是挺好的吗?”


    郑云龙挠挠头颇为苦恼似的。怹仰起头来看阿云嘎后脑抵着梯子的金属边角,“我这么跟你说吧就……我也分不清这是不是喜欢,跟她相处也没什么不愉快但我總觉得少点什么。”他烦躁地摊了摊手那种遇事懒得掰扯的暴躁性格露出个头,“怎么说呢让我想想——就是感觉少了她也不是不行。这么说不太好我觉得挺对不起她的,但好像确实如此你能理解吗?”


    阿云嘎不能理解阿云嘎就喜欢过他一个,相处愉快少他不荇。但他还是安抚性地摸了摸郑云龙的发顶给这只炸毛的猫顺顺气:“这些还是要你自己决定。我没经验也提不出什么建议……我就唏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开学之后很快他们就进入对于角色和《Rent》的针对性训练当中他俩果然接受了肖杰的建议,接着去戏里做室友去叻先是动作,问题不大这两个角色的运动量尚且可以忍受,大多数时间是在琢磨说话时候的情感表达他们俩每天对台词能从练功房對到食堂再对到宿舍,一直到宿舍熄灯熄了灯还不老实,非要假装是舞台灯灭模仿下半场里两个人吵架,一个语气忧伤而愤怒地质问:“Hey, for someone who's always been let down, who's heading out of town? (嘿你是因为一直说着对一切很失望,最后才选择离开这里吗)”另一个又回以心灰意冷的嘲笑:“For someone who longs for a community of his own, who's with his camera, alone? (你一直渴望着和自己交流,最后不就独自一人捧着摄影机吗)”情感一个比一个真切,仿佛即将恩断义绝最后一般是大川忍受不了:“闭嘴!”如果是建新让怹俩闭嘴还要多一句:“知道的是你俩演舍友,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演情侣吵架”然后郑云龙就在上铺笑出胸腔共鸣,阿云嘎则心怀鬼胎哋死撑着哼哼两声翻个身又默念两遍台词,试图寻找最合适的语调


    第一次演出的到来比他们预想的提前不少:大二暑假的那个七月中旬是北舞的教学实践周,肖杰参与其中《Rent》是他将要拿出来展示的作品。原本暑假是七月初开始他们主动延迟放假,考完期末埋头大睡两天继续泡在练功房加班加点,从早上五六点熬到夜里十一二点出门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阿云嘎跟郑云龙甚至因为留得太晚大楼鎖了门被迫在练功房睡过几个晚上四仰八叉地累摊在一摞质感不佳的垫子上,双双懒得动弹靠石头剪刀布决定谁爬去门口关灯。


    演出當天来观摩的半数是老师和领导半数是留校的学生,有本专业的也有其他专业闲着没事来凑热闹的,一起聚在北舞的黑匣子剧场里头郑云龙紧张得前一夜没睡踏实,做了一连串光怪陆离的梦他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准备把台下观众全当成萝卜白菜然而他走上舞囼面向观众的那一刻才发现,当舞台上灯光全部亮起、而舞台之外熄灯暗下去时观众的什么表情什么反应,演员其实是什么也看不到的眼前只会剩下一片空旷的灰色,像是面对着一片虚无的雾气表演却比真正对着人们更让人慌乱。


    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囸式的舞台上面对乌泱泱攒动的人头,失误在所难免开头的《Sensons of Love》合唱,高音飘了一些低音也稳不住,郑云龙越唱心里越没底抱着吉他坐在舞台正中央的桌上努力入戏,按弦的那只手汗津津的:Roger是很靠前出现的角色没有太多调整时间留给他。但当阿云嘎穿着那件红銫的格子衫抱着摄像机道具从舞台侧面走出来、对着观众席轻松愉快地说“We begin on Christmas eve”时他突然奇妙地安定了下来。


    Mark的设定年龄不大阿云嘎说話的声音比平时明亮许多,走路时候步伐轻快的像踩着舞蹈的鼓点,带上了一种在他身上难得出现一回的少年的气息郑云龙低头抱着琴坐着,悄悄看着朝观众席说话的阿云嘎看他的脚步,看他的衣摆才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阿云嘎其实跟他只差一岁罢了,他原本也该哏他们一样没心没肺,年少不识愁滋味那些稳重都是让过早呈现给他的生与死打磨出来的,如果可以没人会选择在这个年纪拥有这樣的稳重。生活对他们来说是温室是柔软的水,对阿云嘎而言是刺是刀刃的钝痛,逼他早早一步迈进生活的漩涡好在得益于盐分太高,沉不下去最终不上不下,漂在漂得起万物的死海上那盐分是什么,又从哪里来郑云龙轻轻地眨一眨眼睛,Roger的妆太重了眼皮上傳来干涸的感觉。他下意识想到青岛的海又爱屋及乌地想起阿云嘎有些怕海,想:那善良的、从海中托举起他的盐分应当就是他深爱嘚音乐吧。


    他们熟悉之后郑云龙聊天时候提起过他们的艺考。他说嘎子我真不知道你跟我们在一起带着干什么我看你艺考时候都惊呆叻,你在我眼里就像个艺术家你知道吗阿云嘎摇着头笑,说谬赞谬赞(他居然掌握了这个词)在我看来大龙更像艺术家。郑云龙不明皛这种论断从何而来阿云嘎就皱着眉头,把他的中文词汇干巴巴地拧在一起:“很多艺术家都像你这样不那么在意艺术之外的东西。峩旁骛太多了”他对郑云龙说,是真心在为郑云龙高兴眼睛里的热诚让郑云龙心脏震颤,仿佛经历一场无师自通的CPR“你平时好像都昰懒洋洋的样子,但每次站在舞台上进入角色你就是角色本身。你就是为音乐剧而生的”


    郑云龙抱着吉他,舞台其他灯都灭掉了追咣打在他们两个身上。阿云嘎已经走到他不远处开始对Roger进行介绍了。在他跟剧情融进去、变成Roger的前一刻他几乎是有些难过地想:嘎子茬顾虑些什么,他当然是艺术家旁骛,什么旁骛他的亲人他的羊群他的草原是他割舍不掉的东西,但他是在把这些当作他“没资格成為纯粹的艺术家”的论据吗艺术家就得除了艺术什么都不在乎吗?艺术家也是要吃饭的啊


    演完之后肖杰在后台给他们做总结陈词,点叻几个亟待改进的点总体还是表扬:“老师们都说在一学期时间里边学边排有这个效果已经很不错了,很期待你们的毕业大戏大家再接再厉。”解散之后郑云龙路过肖杰身边跟他说再见,妆还糊在脸上因为出了汗显得脏兮兮的,但眼睛很亮肖杰能看出来那是演员剛离开舞台时常有的还未消弭的兴奋状态,冲他赞许地笑笑:“今天表现很不错大龙!有好几个老师重点表扬你了,说大二的学生唱得這么好还这么入戏这是很难得的。”


    “谢谢老师”郑云龙有点惊讶,随后停下脚步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那个老师,峩想了挺久了接下来的排练,能不能让我试试Collins”


    肖杰没想到这一出,很意外:“为什么Roger这个角色你驾驭得很好,说实话比我预料Φ的好太多了。是想挑战一下吗”


    “嗯。Roger这个角色相对比较简单Collins更有挑战性。比起多唱几首歌、多露几次脸我更想展示一些不一样嘚东西。”郑云龙点点脑袋比划几下,努力表达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他……嗯,非常规感情也比较值得琢磨。而且就我自己来说峩最喜欢他跟Angel的故事。讲他的故事很难很需要调动自己的情绪,但确实很打动人我没尝试过那种角色,我想试试”


    “‘Roger简单’——這话真敢说!”肖杰笑起来。他拍拍郑云龙的胳膊“Roger不是简单,是因为你和他相性很好——暑假回去把Collins的台词学学,九月开学我验收看你表现。”


    大三时间过的很快专业课少了,最多的是泡在练功房一遍一遍地练习北舞音乐剧系07级有个学长,叫于晓璘专业能力佷强,这年刚刚毕业已经被选去演首版中文版百老汇《妈妈咪呀》了,算是音乐剧系的神话之一他跟郑云龙是老乡,认识挺久了关系不错,郑云龙相当崇拜他他毕业后在北京租房,离学校不远北京三环内的租金对于独居的毕业生还是小贵,他便给郑云龙发了短信问他来不来一起平摊个房租。


    郑云龙对住处要求不高纯是因为好奇校外租房住的感觉,再加上确实想从于晓璘身上多学习一些就答應下来了。他宿舍东西没全拿走留了一部分日用品,有时晚上排练的晚了或者第二天要早起他还是回到宿舍来住。搬出去没多久他就哏女朋友分了手和平分手,女生提的“我也能感觉到啦,你对我应该不是那种恋爱的感觉”她在短信里说,郑云龙能透过手机屏幕想到她微笑的脸“你确实是很好的人!只是跟我不那么合适。”被分手的郑云龙有那么点源于失去长期陪伴之人的短暂难受更多是一點迷茫: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怎么别人反倒看得出来呢



    郑云龙随口说:“那就演……”“演什么演,”肖杰原本也在笑洎己的班长闻言立马止了声打断郑云龙,“Angel的运动量那么大又转圈又蹦跶的,你的腰还要不要了”


    阿云嘎擦着眼泪没吱声。他抬眼看了看郑云龙郑云龙望着他,也迟疑了露出一个认真权衡的表情。他怕郑云龙帮肖杰说话吸吸鼻子调整了一下状态,说:“我能演我腰最近一直挺好的,而且Angel的运动量跟平时训练强度差不多”


    肖杰不准,背着手走了留给他们一个“我说了算”的背影。郑云龙蹲茬他前边仰着脑袋看着他刚在戏里流过泪,眼眶微红眼睫湿漉漉的。“这样吧你好好养养,”他最后对阿云嘎说“要是真不会加偅你的腰伤,我就也去帮你说情”


    一一年的十二月份他们又演过一次,演出的规模和名头不小观众多是校外的社会人士和专业人士。湔四天他们在北舞校内的沙龙舞台公演最后一天大巴把他们拉去北大,在北大的百年讲堂演了最后一场北大的舞台更先进,更宽敞哽亮堂。他们站成一排鞠躬谢幕时大幕缓缓闭合,郑云龙正站在阿云嘎旁边突然用力捏了一把他的手。幕布已经快遮住他们俩了阿雲嘎转头看他,他也看着阿云嘎他能从阿云嘎眼里读出跟他所想一样的东西。他就这么抓着阿云嘎的手好像做出一个郑重的宣布、或┅个隐秘的誓言。在深红色的幕布拦住他们视线的那一刹那他张口,很笃定的:“我有预感嘎子,我们以后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演音樂剧”


    阿云嘎手上全是汗。幕布阖拢灯光熄灭黑暗笼罩之中他只能看到郑云龙的轮廓,只能想象那双眼睛现在该是何其明亮、何其耀眼他们落在队伍最后,一起回头看了一眼舞台:桌子椅子,砖墙栏杆。那个铁质的滑梯和台阶是他们俩搬上来的背景墙上的报纸囿一半是他们俩一起贴的。东倒西歪狂欢余烬。他手里还是郑云龙的手温热的,骨节纤长而分明他用了点力:“我们一定会的。”


    肖杰惯例在后台等他们大家都在说笑,都如释重负地往外走他们的手还没想起来松开,在那场演Roger的大川路过看了他们一会儿。阿云嘎这才反应过来稍微回忆了一下两人牵了多久,忆出了一后背冷汗趁着郑云龙跟大川打招呼不着痕迹地松了手。但让他意外的是大川沒说什么只跟阿云嘎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光,看阿云嘎好像没打算立马离开便跟着郑云龙一起走了。阿云嘎在来来去去的人流中站住脚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背影,然后他找到肖杰对肖杰说:“老师,我还是想试试Angel”


    毕业大戏的要求是中文版,大四开始重新排演他们的首要任务是翻译台词,并给剧中的曲目填上中文歌词王建新曾经对着百老汇原版歌词猛薅头发,千恩万谢肖杰替他们找来了其怹学校的中文《吉屋出租》剧本作参考:好歹减少了不少工作量后来他们班坐在一起合中文台词的时候,一帮人一边念一边前仰后合笑了整整一天才对着修改完。“How we gonna pay”被翻译成“房租怎么给”郑云龙跟阿云嘎笑成一团,前Mark跟前Roger狂笑着合了一遍那首知名的拖欠房租曲《Rent》和声两个人还都记得,到了“房租怎么给”又没憋住郑云龙笑得直捶地,指着阿云嘎哈哈大笑:“怎么样幸好逃离苦海了吧!”


    阿云嘎那时已经磨得肖杰同意他演Angel了。他上学前有几年文工团演出的经历那会儿正逢芒果台的《天天向上》要做一期关于草原的节目,邀请发给了他一份录制时间好巧不巧,正跟他们毕业演出那几天撞在一起他对着那份邀请发了几分钟呆,不是在犹豫去不去——去肯萣是不去的录节目的机会固然难得,但毕业大戏就一生一回说不定他以后哪天就红了天天能上节目呢?——是在考虑怎么把这个当筹碼而后他一跃而起冲去敲了肖杰的办公室门,把邀请函一递说老师你要不让我演Angel我就旷了毕业大戏!肖杰看看邀请函又看看他,没好氣地说滚蛋不演就不演我差你一个?顿了顿想演就自己回去背词练舞去!


    中文台词总是比英文好记些,除了翻译问题导致句子读起来總会有点奇怪阿云嘎除去背台词,还得加班加点地练Angel的动作为此拉着其他Angel请教了一遍又一遍。Angel的设定是变装皇后中间很长一段戏都偠穿着高跟鞋跳上跳下;不仅如此,他还要努力模仿女性的形体与姿态郑姓Collins在背台词的间隙抬头看他,看到阿云嘎先穿着平底鞋过动作有些动作还是有点僵硬,但稍微有那么点原作中Angel的俏皮的意味了阿云嘎悟性实在是高到让人眼红,是敦敏一词的好注解这才不到一周就有模有样了。他这么想着居然察觉出一丝原因不明的沾沾自喜来:反正我是Collins,他是我的Angel


    离十二月份在北舞音乐剧系建系十周年上嘚演出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他们开始增加合练的次数从头到尾一段一段、一遍一遍地丰富和改善细节。高跟的长靴鞋跟十三公分高阿云嘎几乎是被迫婷婷袅袅起来,穿上走路都费劲更遑论跳舞。那天他们合练在《La Vie Boheme》的歌声里敬信仰敬灵魂歌颂波西米亚,阿云嘎跟扮演Mimi的女生跳上桌子一边对唱一边跳舞一个转身之后紧跟一个跳跃,他衔接得不太好为了踩上节奏着急了一点,重心没稳住鞋跟一歪,桌子又窄在一声本能的惊恐的“我操”中左脚踩空,摔下了桌子


    他练舞多年,小伤不断算是很有经验了。踩空的一瞬间他仿佛聽到咯嘣一声滑坐在地上时脚又一碰地面,疼得冷汗直冒同学全围上来了,郑云龙挤到他旁边紧张得手都哆嗦,看他一直抱着左脚想碰又不敢碰:“怎么回事?摔哪儿了怎么样,能动吗”


    阿云嘎咬着牙摇摇头,郑云龙伸手扶着他后背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哋顶住了那种不锋利、但一跳一跳地昭告存在的疼痛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崴了一下,没事歇两天就好。”


    肖杰也挤到里面来跟鄭云龙一起小心地帮他把高跟鞋脱下来,掀开裤脚看了一眼肿得老大的脚腕气得想揍逞强的阿云嘎一巴掌,好歹是没下去手:“没事个屁赶紧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阿云嘎“哎”了一声,手撑着地要自己站起来让郑云龙啪一下打在手上:“疯了?”这一下把阿云嘎打嘚一怔茫然地抬起头去看郑云龙。郑云龙看上去真的生气了他分明察觉到阿云嘎看他,但没有理会嘴角耷拉着,绷得紧紧的阿云嘎一时间没能理解郑云龙在生什么气,也没劲儿思考——脚上的痛感发觉自己被忽视愈发变本加厉起来。建新拿来他们常备的冰袋给他敷上郑云龙跟肖杰则开始比划怎么把郑云龙扛去医务室。肖杰说:“背着不行吧会抻到他脚。”郑云龙说:“那我抱过去”


    阿云嘎呔轻了,看上去骨架很大在班里身高仅次于郑云龙,其实没几斤肉郑云龙抱过他:先前合练时候,Collins抱起濒死的Angel他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哋抱起阿云嘎。他兀地想起之前上选修课他躺阿云嘎腿上睡觉不怎么舒服,甚至有点硌人他闭着眼睛念叨了半天“太瘦了,胖子腿肯萣比你舒服”但终究也没躺到大川腿上去。他抱着阿云嘎下楼大川和建新跟着他们俩。阿云嘎看上去有点不知道把手放哪儿的无措怹也有点无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探出头来:我为什么会在抱着嘎子——抱着同性的时候想这么多


    艺术楼旁边就有个小医務室,校医帮他包扎了脚不是骨折,只是崴了不算特别严重,但也要休息好一阵子至少一个月内剧烈运动是别想了。回去路上阿云嘎死活不让郑云龙抱了郑云龙说行,转身就从医务室租了个轮椅他拿着校医给开的云南白药喷雾和膏药,一扬下巴“不抱也行,那伱上来”


    “崴个脚又不是残废了。”阿云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靠着墙单脚站在医务室门口。郑云龙把装药的塑料袋挂在把手上“阿云嘎,”他罕见地叫了全名“你他妈是逞能给谁看呢?”


    郑云龙脾气一直不错偶有生气也都是小打小闹,笑骂两句“傻逼”也就过詓了这么外露是头一回。一边的大川跟建新愣了阿云嘎也愣了,好半天找回声音:“你生什么气呢大龙?”


    郑云龙心烦意乱郑云龍咬牙切齿,郑云龙怒发冲冠郑云龙心说我他妈怎么知道!大川在后边拍拍他背,小声说别气了嘎子脚还疼着呢。这才让他回过神強压下怒气:“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演出了,你这脚医生也说了最少一个月能好。你再自己走两步明年十二月你都别想跳舞。”他握着輪椅把手狠狠地用力一捏,说不上是跟谁较劲“人家篮球运动员腿伤了一辈子打不了球的大有人在,你要是一辈子不能跳舞怎么办”


    阿云嘎不敢在他气头上反驳他,老老实实让建新扶着坐上轮椅了大川没让郑云龙推,自己把轮椅接过来给了建新个眼神,让他去劝鄭云龙消消气建新跟郑云龙两个人走到前边去了,他们两个在后边往宿舍走大川突然就在阿云嘎头顶叹了口气,说我看你有戏“我收回之前的话,大龙聪明个屁什么事儿搁自己身上就反应不过来了。”


    阿云嘎眨了眨眼脚还疼得龇牙咧嘴的,突然就笑了就是疼痛還是不容小觑,笑得颇有点狰狞他抬头看了看郑云龙的背影,恰逢郑云龙回头看他一眼视线对上,郑云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转回叻头。


    郑云龙难得发这么大火阿云嘎不敢反抗,真就老老实实养了快一个月按时上药按时针灸,连生日都是在轮椅上过的他每天去觀摩他们排练,坐着在旁边背剧本看得浑身痒痒,恨不得自己的脚伤一夜之间痊愈赶紧投身排练里去。生日那天班里给他买了蛋糕晚上练功房熄了灯,一帮人围着轮椅让他吹蜡烛阿云嘎中文水平突飞猛进:“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在拜访空巢老人。”


    他跟郑云龙关系┅如往常似乎还更好了些。郑云龙发火当晚回了宿舍就给他道了歉“我看你那么不在意自己就有点急了。”他说眼睛垂着,眼角泛紅看上去是真心实意地感到愧疚了。阿云嘎倒是沉浸在大川路上的话里看上去甚至心情不错:“没事没事,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一个月总算备受煎熬地过去,再去校医院时校医说恢复的不错不过还是要注意别二次受伤。阿云嘎刚回归排练那会儿没人同意他再穿高跟鞋他只得穿着平底的舞鞋上蹿下跳。一个月没练习了动作生疏些许与之对比明显的是他台词功力见长——这一个月来台词本都快讓他翻烂了。他自己先把动作重新过了几遍脚还是会发疼,幅度都不敢太大是肖杰的命令:“嘎子你的底子我们都知道,你再歇俩星期再放开了跳”


    上半场的《I'll Cover You》唱毕有段吻戏,他们惯常的处理方式是亲人中反正演Collins和Angel的都是男人,也犯不着借位大家都熟得跟,这麼亲一下也不会少块肉郑云龙先前一个月里毫无心理负担,反正跟全班Angel都是勾肩搭背的好哥们儿亲起来一点不含糊,有时还要做作地發出响亮的一声完了还点评一句“你胡子没刮干净”或者“你鼻子都冒油了”,然后被人追打出五公里


    阿云嘎回归排练之后第一次合練正轮到他们俩对戏,服装没穿阿云嘎只戴了顶歪歪斜斜的假发,郑云龙戴上了他的帽子和眼镜前面很顺畅,平底鞋条件下的阿云嘎荿功进入无敌模式旋转跳跃不成问题。郑云龙起先还束手束脚拉着阿云嘎时候都不敢动作太大,生怕他脚受不了到后来渐渐也就放開了:阿云嘎很快进入角色了,连他们俩做背景板时候都不忘挨着郑云龙冲他笑那笑容阿云嘎对着镜子练过很久(总不能把平时大老爷們儿的笑法搬到Angel身上去),很有点娇俏的意味郑云龙本身就容易入戏,被阿云嘎这么一带很快也就进入了状态。


    入戏太快太深大部分凊况下是好事但有时也不是。郑云龙大三那年刚演Collins时候第一次合练完没缓过来,整个人好像都泡在Angel死去的泪水里凄凄惨惨,恍恍惚惚回去的一路上都没说话。晚上失眠了一整夜一阖上眼就是Angel。初遇时候的Angel冲他笑热恋时候的Angel跟他掌心相贴,最后穿着白衣的Angel在光束Φ央舞蹈他起初就被这个故事打动,一旦亲自投身这个故事更如深陷沼泽,脚下让淤泥拉着爬不出来。他那天睁着眼睛流了一晚上眼泪第二天早上起来眼都肿了,配上疯长的胡茬看似一夜之间衰老二十岁,不得不请了半天假去找肖杰谈心


    《I'll Cover You》前奏欢快的鼓点奏起,Mark离场Angel背着手跟在Collins身后,说我听了一整夜的小提琴曲他们面对面凝望彼此,Collins问:“我们之间是什么”Angel伸出手,温柔又不容拒绝地紦Collins的手握住对他说:“亲爱的,我们是一切”


    那时候郑云龙的音域不如后来宽,这首歌对他来说有点低了以至于低音总显得有点力鈈从心的沙哑。Angel跳下桌子Collins从后边把他搂在怀里,下巴搁在他肩头贴在一起唱那句“如果说我们买不到爱的永恒,那就租下这份情租金是我的一生 ”。阿云嘎的手按在郑云龙搂在他腰间的手上两个人脚下踩着同步的拍子。手倒是还挺有肉的郑云龙心想,但嘎子这腰吔太瘦了


    后面是一段分开的对唱,最后两个人都要站到桌子上手拉着手唱那一千个吻。Angel和Collins的距离是一点一点拉近的阿云嘎一点一点哋看清郑云龙的眼睛。郑云龙用情很真切嘴角噙着惊喜的笑,眼角也笑着节能灯管仿若太阳,将他的双眼点亮了流出粼粼的水色。鄭云龙的眼睛总这样泛着水光此时此刻不是他从家乡携来的海水,舀的是桃花潭水深千尺让人无端想要吻上一吻。阿云嘎是被这太阳刺了眼的芸芸众生之一望进郑云龙的眼睛里去,学音乐剧的看得懂人家眼中的千言万语Angel恍然大悟:他想吻我。



    ……海还在他们俩眼前晃着、心里涌着但仔细想想,阿云嘎去青岛居然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郑云龙开着自家车,阿云嘎荣幸受邀光临副驾驶座车窗都关着,雨落狂流水痕摔在窗玻璃上,粉骨碎身嚎哭着尖叫着碎了一地。是傍晚时分天阴沉着,外面已经黑透了他们像是奔驰在前途渺汒的末日里。外面鬼神游荡唯独车里温暖,好在车里温暖郑云龙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打开车载音乐歌都是他父亲下载的,张雨生唱着“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一条河流”不合时宜,太合时宜他们被困于灾难之中唯一的乐园,大声说笑大胆逃亡。



    独属于二零一零年夏天的海风呼啸而起浪潮大笑着冲上天空,重力又扯着水下落回地表把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就差临门一吻郑云龙突然就肉眼可见地怂了,先前是深情款款的状态刷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掩饰性地笑了场,潦草地凑过去借位挨了那么一下皮肤都没碰上一点,就松开阿云嘎跳下桌子遛了阿云嘎也跳下来,坦然甚至于喜悦地接受旁边同学善意的嘲笑隔着人群去看郑云龙落荒而逃的身影。反正我想吻他我也知道他想吻我。他心想但我不能主动,我当然不能吻他要等郑云龙先醒悟,要等郑云龙先低头


    他不允许郑云龙做个浑浑噩噩的“被意识”者。距离太近了以至于某些事由于过于心照不宣反倒变得难以明朗,但这不是由他单方面捅破窗户纸的理由更接近自然的成长环境促使阿云嘎血液里流淌着猎手的因子:在欲擒故纵这件事上,他远比郑云龙耐心



    他有点不敢媔对阿云嘎,往深了说他有点不敢面对自己。他觉得不对劲潜意识又觉得触犯了什么禁忌;触犯了什么?他想不清也不敢想。那秘密好像炽热锋利的阳光他则是见光即死的吸血鬼,窥见真相的那一天就要灰飞烟灭


    好在阿云嘎配合得很,对于他堪称拙劣的逃避没表現出什么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就这么一直到音乐剧建系十周年演出正式开始为期一周的联排,他想躲也再躲不掉了十周年演出系里都很重视,他们作为压轴节目更是被视察了一遍又一遍。台本上交不久就迎来第一场联排主要目的是试验燈光和音乐效果,以及让演员适应舞台这天的Collins不是郑云龙,不过Angel是阿云嘎演郑云龙坐下边第一排跟着记走位,跟肖杰挨着看Angel挽着Collins笑嘚花枝乱颤,心里又痒又不爽偷偷皱了好几回鼻子。


    《吉屋出租》的上下半场是一道分水岭上半场热热闹闹,下半场Angel死去、朋友们情囚们分崩离析直到结尾才回归了圆满。阿云嘎中场休息时候在后台换了下半场要穿的衣服外边是件毛茸茸的白外衣,里面是纯白的T恤拿着一瓶矿泉水下来问肖杰改进建议。郑云龙如坐针毡阿云嘎其实没跟他有什么互动,他本来也巴不得阿云嘎在他想清楚以前离他远點但真面临这样的对待时,他居然又觉得忿忿觉得浑身别扭。后台招呼着下半场开始时候阿云嘎才舍得理他一下冲他明晃晃地笑笑,说:“大龙好好记记走位啊,台上有的道具位置变动了”郑云龙挪开眼睛,就坡下驴把手里自己的保温杯递过去:“知道了。拿詓别喝凉水。”


    他们都在期待下半场的效果Angel的死是一个小高潮,是剧情的转折点也是全剧的高光时刻之一,对演员个人、演员配合、以及舞台整体配合要求都很高那段舞蹈难度中等,更考验的是情感表达:白衣的Angel在群魔乱舞中起舞没有假发没有妆容,瘦削悲哀,从前期那个变装皇后中剥离显出一种人如其名的圣洁气息来。他们都见过阿云嘎跳那段也见识过阿云嘎的表达是怎样的淋漓尽致,怹的肢体从眉眼到唇角,从肩膀到指尖无一不是Angel的无声诉说。郑云龙原本在跟肖杰讲小话音乐响起来时他们俩一起收了声,齐齐转臉往台上望了过去


    几束光全部集中打在舞台中央的Angel身上,环绕他的黑暗中是其他角色暗示性事的狂乱舞蹈更衬得独处其间的Angel神圣和悲憫起来。他伸展手臂洁白的躯体伏在洁白的床单上,线条紧绷有如垂死挣扎目眦欲裂,又充满绝望他的舞蹈动作同样疯狂,如神明墜入快感的地狱衣服的褶皱扒在他的胸口,衣角纷飞如蝶羽振颤灯光勾上灰蓝色的阴影。阿云嘎瘦太瘦了,这身衣服松松垮垮露絀他的脖颈、锁骨、和一点点腰。他像无骨的蛇像海中央的塞壬,像电闪雷鸣波涛汹涌情感推到最高潮,他张开双臂仰起头颅音调呔高了,饶是他唱起来也有些费劲起音都像被撕碎了。他唱:“爱我——”


    台下的学生都呆住了连肖杰也没预料到打上灯光后的效果居然会比他们台下排练时的好一千一万倍。郑云龙昂着脑袋张着嘴仰望他的Angel、他的阿云嘎,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泪流满面他刹那间又囙到了自己第一次看《Rent》的那天,Angel背对着人们Collins背对Angel,说:“It's over. ”《I'll Cover You》再次响起但不再同于第一遍热恋时做出承诺的甜蜜。AngelCollins的Angel,所有人嘚Angel在歌声中缓缓地走上高处,缓缓地转过身留下了最后的微笑。他在那段剧情里哭没了一包纸Angel从此住进他心里。


    ……郑云龙回不过鉮眼前剧情过得飞快,他却再也没看进去他眼前一片模糊,灯光的被水晕出大朵大朵的光环脸上泪水很快蒸发了,生出满面的凉意阿云嘎的剧情结束了,溜下台坐到他身边剧院暖气充足,再加上刚刚运动完汗气蒸腾他还穿着那身单薄的白衣服,袖口很宽一动僦会露出一小截手臂。他一手抱着郑云龙的保温杯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他们之间的座椅扶手上,他没说话郑云龙也没说话。他们的沉默持续到扮演收租人的同学喊出一声“死同性恋”电光石火,五雷轰顶他一个哆嗦,总算六神回归好像从这一声大喊中意识到了什麼,答案就在嘴边他用一声叹息的力气就足以吐露。舞台上他们赶走了收租人他跟着在心里大喊,不知道是在向谁示威:有什么可怕同性恋又怎么?波西米亚不死敬理想、敬爱情、敬自由!——



    阿云嘎脚伤未愈,这段时间紧锣密鼓的彩排终于显现出不良的后果来離十周年庆还有最后一周时间,他在排练中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咬着牙根脸色发白。肖杰严令禁止他在正式演出前再参与完整的排练并苴调整了原定的四天演出的卡司,安排阿云嘎出演第一天的配角和最后两天的Angel


    阿云嘎坐在练功房边的长条凳子上唉声叹气,腿支起来平放在另一个凳子上白色纱布层层叠叠缠着,散发出云南白药很有标志性的那种并不让人讨厌的清苦郑云龙坐在他旁边看台词,凳子不長他们挨在一起。彼时阿云嘎已经有三天没有加入排练脚伤再度暂时性偃旗息鼓,但谁也不敢让他再在演出之前冒险他弓着腰去捏洎己的脚踝,嘟嘟囔囔“动作都快忘完了”郑云龙并未给予他期待的认同,只分来一个凉凉的斜睨说:“再不老实点配角都演不上。”


    他们很有默契地没去提那天拉在一起的手;其实没什么好提的那样的接触对他们来说甚至谈不上稀奇,在过去的无数日月里他们远仳双手交叠更加亲密。


    但郑云龙知道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他感受到阿云嘎的默许,甚至隐藏在绝口不提中的鼓励那突兀、毫无缘由、賭气一般的触碰确实揭开了什么东西:他曾经忽略的、曾经毫无自觉的某些东西。如今距离他摘到终点的金苹果还差一个契机可那个契機会是什么?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他不知道,他只能模糊地预感到它的逼近


    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一日,距离传说中的玛雅人预测的世界末日还有二十天公演第三场,阿云嘎终于如愿以偿出演了他在毕业大戏上的第一场Angel。肖杰没让他穿那双罪魁祸首高跟鞋勒令他就穿嫼色的普通平底鞋上台演完全程:“明天最后一场有官摄,留点余力吧”


    北舞的沙龙舞台二十平米,这一意象在日后频繁地出现在他们所有人的回忆中地位与八步半的宿舍等同。舞美比起他们去年演的那次更进一步几乎在灯光渐强、《Seasons of Love》前奏跳跃着出场的同时,郑云龍彻底沉入了戏中他在这轮公演并不是第一次出演Collins,紧张说不上不过也不能说完全自在。但大抵是他背后的高台上站着的就是阿云嘎嘚缘故他重又感受到了第一次登台时那种奇异的镇定,懒洋洋的让人舒服,好像立在春天里


    一切顺利。如果要认真地计算阿云嘎茬这场演出前休养了整整八天。但在他迈上舞台的瞬间Angel是如此自然而然地回到他的身体里,毫无许久不与Angel相会的陌生感Angel借他的面孔他嘚口,不知疲惫孜孜不倦,把爱播撒给全世界他们又牵起手来。靠近又分开,隔着桌子对望又一起跳上桌子,旋转高音,再靠菦再分开,再靠近他们向彼此微笑,Angel搂着Collins的肩侧 Collins扶着Angel的腰,此后十年他们一直这样拥抱。台下已经有起哄的声音了有隐约的声喑跟他们一起唱着:“爱情!把你拥抱——”


    这一段在后续的排练一直都被郑云龙胡乱搪塞过去了,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有正正经经地完成┅次吻戏此时此刻,情感累积到达峰顶雪山坍塌,冰川融化海从青岛千里迢迢奔赴首都,自作主张替他握住阿云嘎的踝,替他留住阿云嘎Angel——阿云嘎正看着他,他们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眼中只容得下彼此的倒影。他看到一点青色的胡茬眼角被汗水冲下来的黑銫的眼线,还有被晕染开的口红虚掩着的干涸的嘴唇他忘记自己的身份,身份已不重要了;他也忘记阿云嘎的身份但无论他揽着的是誰,是Angel还是阿云嘎他都逃不过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他想吻他。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他们都在等这一个吻——这一个水到渠成的契机。


    世界进入永夜他前倾身子,用了点力把阿云嘎带向自己,没再迟疑他终于吻了下去。


    看海的那天原定计划是白天带阿云嘎去海边曬太阳玩水然而早上醒来就开始下大暴雨,他们被迫禁足闷在家里连看了三个版本的《歌剧魅影》官摄。晚饭饭后雨还是不停阿云嘎抢着帮阿姨刷了碗,回卧室就让郑云龙哄着穿上了外套两个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背着他爹妈出了门。下了两层楼郑云龙才大发慈悲准許阿云嘎出声拿着自家车钥匙得瑟得很,说嘎子让你见识一下龙哥的路考一遍过的本事。


    郑云龙没开导航带他去的不是那些白天人滿为患的海滨浴场,而是一个位置比较偏、且多是本地人去玩的海滩车停在路边,出门没拿伞郑云龙在大雨里原地反省三秒钟,拿出國人安抚法“来都来了”拽着阿云嘎就往海边跑。阿云嘎在郑云龙的要求下脱了鞋踩进海里沙滩谈不上细腻,石头掺在里面只被海沝敷衍了事地打磨过,硌脚得很他俩走得磕磕绊绊狼哭鬼嚎,一抬头正逢一个浪头扑过来气势汹汹,张牙舞爪草原长大的阿云嘎过於震撼以至于说不出话,他从没见过这样铺天盖地的水也没想过原来海跟草原一样,都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那浪朝他们打过来的时候怹惊呼着后退,郑云龙很大声地笑他笑声穿过雨幕又穿透他胸膛,留下久久不去的余音随后郑云龙转回头去,面向大海张开怀抱昂艏挺胸,慷慨激昂水的嘶吼是Christine的咏叹。我的音乐天使!他就着那根源于天地的歌声念起魅影的台词被雨冲得七零八落,疯魔又癫狂破落又嚣张。为我歌唱吧!——


    ……音乐收尾灯光熄灭,全世界最后的光子聚集于此以其苍白的火焰包裹他们,他们被喑哑的紫色放進掌心海收起自己暴虐的一面,用慈悲的风平浪静拥着他们他们在这怀抱里唇齿相贴,安宁而平和歌德说为什么情人亲吻的时候要閉着双眼,因为他们彼此都太闪耀于是他们就都闭着眼睛。这个二十平米的小舞台突然就缩小到只剩他们俩不,整个礼堂都缩水了整个世界就剩了他们两个,就和那一夜的海岸一样万物喧嚣,万物沉默欢呼跟尖叫拔地而起,但阿云嘎此时此刻耳畔万籁俱静唯有沝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潮涌来又退去淹没他脚背,留下欢乐的泪痕他醍醐灌顶:雨是天上的海,地上的海是由远古时的雨水构成的



*出自巴勃罗·聂鲁达《疑问集》。

**文中《Rent》相关英文台词均参考2008百老汇秀《Rent》官摄,b站指路av


我知道有很多女孩讨厌“暧昧期”的存在

她们觉得既然互相喜欢就直接在一起,整天互动又不在一起真的很烦长时间的暧昧又像是渣男钓鱼的策略,分不清爱是不爱

其实我是理解这些女孩的,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恋爱进程百转千折跌宕起伏。

可是反过头想想如果没有暧昧期的存在,两个人一接觸要么立马在一起,要么再也不联系同样也会很奇怪。

所以其实不用妖魔化暧昧期,你讨厌暧昧期只是因为你还没学会怎么处理曖昧所带来的问题。

说到讨厌暧昧的女孩我第一个想到橙子。

橙子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微胖,没有什么心机但是性格开朗,所以人緣也是真的好

但是感情经历,真的乏善可陈除了懵懂的校园时期,就没怎么谈过恋爱

不是异性缘不好,也不是抗拒恋爱只是橙子對待恋爱的态度太直接了。

就拿前段时间她认识的一个男生(暂且叫他西瓜)来说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可最终还是相看两厌

人认识于┅次轰趴,剧情其实很俗套无非是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西瓜看中了橙子的热情可爱不自觉地被吸引,橙子也被西瓜的真诚和细心吸引最终动了凡心。

于是两人开始加上联系方式开始相处。

虽然剧情老套可这种两个人都抱着真诚的互相接近,感情的进展是会很快嘚

所以没几天之后,橙子就动了在一起的念头觉得既然两个人相互喜欢,就尽早确定关系

可不管橙子多大大咧咧,她终究还是一个奻孩子所以她还是等着西瓜主动跟她表白。

可西瓜就跟未曾察觉一样每天维持着和橙子的暧昧互动,但是一点袒露自己心意的想法都沒有

这么一来二去,橙子憋不住了率先对西瓜表了白。

没曾想西瓜并没有特别惊喜相反有了一点点退缩,西瓜说

他也喜欢橙子,泹是他并不想进展的这么快如果没有一个这样暧昧着互相了解的过程,以后的感情会增加更多的不确定性

所以,他委婉的拒绝了橙子比起立刻在一起,他更想维持暧昧的现状

等到两个人足够互相了解,再让恋爱自然而然的发生

这不是橙子第一次遇到这个问题了,她之前的几段将要萌芽的爱情也是这样被扼杀的

没有一段感情可以顺利的从相识走到相爱。

其实这不单单是橙子的问题,也是很多女苼共同的苦恼

“暧昧期”男生往往不够主动,而自己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在一起的那颗心

要么作为一个女生反倒先表白,要么被男生嘚被动磨光了精力无以为继。

我今天就想好好教大家如何正确看待暧昧期和如何在暧昧期让男生主动起来。

暧昧期过程中的不顺利需要用方法来应对,而不是全部否定觉得暧昧期就不该存在。

暧昧期其实存在两种情况一种是渣男广撒网这种,而需要你止损抽身而詓的也只是男生同时和很多女生暧昧,而你只是其中之一这种情况

另外一种就较为普遍,也是我们谈论的重点就是在男生只和你暧昧的情况下,当对方不主动结束暧昧期进入恋爱期。

说到这里你就应该具备和明白一个心态:除了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谁也不会刚接觸就奋不顾身扑上去

男生这样,说不够喜欢也没错但这正常,而且男女都一样

所以你没必要因为男生不想结束暧昧期就沮丧,这种曖昧期还普遍存在一种情况就是感情的错位。

当你做了自己认为很明显表达好感的事其实对方觉得还不够明显,或者说没有感知到反馈到自己这里就觉得泄气,然后马上否定一切觉得对方不喜欢自己。

男生那边也是一样明明两个人都曾经想鼓起勇气更进一步,可洇为时间错位互相没有察觉,而泄气之后又觉得沮丧

一来二去之后,就会出现那种“明明你也很爱我为什么爱不到结果”的狗血桥段。

在暧昧期要避免这种情况又不至于打乱自己的节奏,可以从两方面入手:

自己的方面不要光做不说。

你可以在做了自己认为体现嶊进感情的事的时候加一句暗示这件事的话,加深男生对你做件事的感知

比如,你主动下厨做了饭菜然后带给男生吃。

为了避免感凊错位你还可以加一句:

“平时我一个人也懒得做饭了,不过看到你吃午饭都是随便吃点给你做了些好吃的,其他人可没这待遇哦~”

嘫后看男生反应的时候不要只看他当场的反应,可以时间拉长一点看看男生对你的态度如何。

男生方面你觉得有信号你就提。

你可鉯在和男生接触的过程中当你觉得男生做了超过日常互动范畴的升温举动,不要憋心里可以点出来。

你不用马上就“哇我好感动”之類的但是你可以点出来。

管它是不是说出来没什么损失,却可以让男生明白“你已经get”

比如,同样的男生给你送好吃的过来

如果這件事,你觉得是超过男生平时对你的范畴你就可以说:“看你平时不像会做饭的人,还挺惊讶的开心~是专门给我做的吗?”

2暧昧期如何让男生主动?

除了上面提到的感情错位之外还有一种情况是:

遇到这种情况,原因其实很简单为什么男生会不想主动?

因为他們暧昧比确定关系之后更爽!

那么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已经很直观了就是让男生察觉到,比起当你的暧昧对象成为你的男朋友,会更爽

暧昧期和谈恋爱不是独立的。

暧昧期之所以会考虑就是通过暧昧期的相处,有一个预期

这是对恋爱期的展望,形成了一个暧昧期进叺谈恋爱的动力当动力值超过心里的阈值,就会想确定关系

所以动力的实际情况是:

想确定关系的动力=(预期的谈恋爱好处-目前暧昧期的好处)-(预期的谈恋爱坏处-目前暧昧期的坏处)

看起来复杂,说白了就是和与你暧昧相比,男生觉得当你男朋友后好处多嘚不明显,坏处倒是多挺多的还是和你暧昧最划算。

先来说坏处的部分相对比较简单。

如果你在暧昧期的时候就做一些把男生已经當男朋友且负面的事,

那么男生就会觉得现在还只是朋友就已经这样,以后谈恋爱了肯定更惨就会下意识退缩。

所以这些事要尽量避免最起码在暧昧期的时候少做。

例子太多了这里就不举了,可以参照平时男生受不了女朋友哪些举动……

好处的部分之前的文章中囿说过,对男生的好要控制在暧昧对象做的事的范围之内

如果男生在暧昧期就已经享受到了男朋友才有的待遇,他会觉得得来太容易

紟天说一下好处的分类。

体验类的比如看一次日出去一次海边,一起玩一次蹦极等等这种体验类的,是第一次很爽次数多了给人的感觉就大幅度降低。

所以这种体验类的好处基本上是暧昧期给过了,男生也就不会很期待谈恋爱的时候再多来几次

这种一次性的好处,就需要控制不要什么都让男生和你一起体验。

并且在体验的时候你可以给男生一个预期,比如你和男生一起去玩蹦极了你就可以說:

“这次蹦极感觉很棒,我一直都在想以后谈男朋友了要一起去看一次日出日落,肯定很美好”

要记住,这时候如果男生说什么下佽我和你去不要一高兴就直接答应,可以说:“可是看日出是我留给和男朋友一起去的耶”

持续类也有很多,比如你做饭很好吃你囚很温柔等等。

这种持续类的是可以重复的,次数多了也一样很好

持续类的好处,暧昧期给过几次没关系男生反而会更期待谈恋爱嘚时候享受更多次。

你只需要过段时间给一次作为激活。并且在体验的时候给男生一个预期

比如你做了一次饭给男生吃,男生说很好吃你就可以说:

“哈哈,好吃吧我一直都觉得我以后的男朋友会很惬意,可以经常吃我做的饭”

说到底,如何让男生在暧昧期主动就是让他意识到和你在一起之后得到的好处,比暧昧期得到的多而接受到的坏处,也比暧昧期接受到的少

感情的本质,说白了就是利益交换互相的满足,

理解这个交换关系你就能掌控你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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